未央宫前殿的大门缓缓关上，通明的灯烛渐次熄灭了。

元盛帝回去睡觉了，众多护卫和郎中也都归位宿值去了。

太子苏靖跟在丞相身后一路走向皇城，他始终一言不发的，看起来很是迷茫。

出了内城，就看见承天门的不远处还停着几辆马车和牛车，那是候着太子、三公和太史令的。

不久前众臣散会，停在这里的车马也都渐渐离开。深沉的夜色中，就只剩下了这五辆奢华的车架。

此时见到主子出来，伺候的御者和侍从们都一拥而上。

几人在承天门外互相道别，各自上车走了。只有苏靖和钱瑞谨还站在一起，两人的车架已经驶了出来，就停在大路上候着。

“太傅，敢问方才殿上……”苏靖没有称呼钱瑞谨丞相，而是叫他的另一个官职——太子太傅——以示亲近。

“太子有些莽撞了……太史令位卑权重，是有道高人，可他于朝堂事务却不算精通……陛下和老夫此意，太子应该不难看出吧？”钱瑞谨说道。

钱瑞谨说的正是刚才他和元盛帝唱双簧，给虞毅下套的事。

其实虞毅也不是傻子，他出来宫殿没多久就想清楚了。但他都已经答应了，自然不能出尔反尔，于是只能喟叹一声，闭眼认了。

元盛帝的除妖令会不可避免地将天下修士都卷进去，是不争的事实，所以虞毅心里其实早有准备。

如今诏书发布后，定然会掀起更大的风雨。可虞毅对此却并不觉得排斥，因为斩妖除魔，救济苍生，是大功德。

于修士而言，这是成仙的必经之路。这么一想，其实这也并不是坏事。

这是朝廷的阳谋，也正算准了修士的软肋。

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不过如此而已。

“可是……”

“太子仁善，自然是黎民社稷之福。但有些事，太子还是勿要顶撞陛下。陛下行事，定有深意，今夜太子贸然出言，实为不智也！”丞相叹了一声。

“……谢太傅教诲，孤受教了。”

苏靖嘴上认错，心里却很是不满。

自幼深受儒家治国之道熏陶的他，自然难以认同元盛帝出兵四十万围杀龙君的计划。而当时他又不知道这是元盛帝在与钱瑞谨唱双簧，结果自是把自己给套进去了。

“哎，现在说也晚了……太子早些休息吧，老夫还要回去召集群臣商讨赈灾之事，这便告辞了！”钱瑞谨说着拱拱手，自顾自登上了舆车。

“送丞相！”太子恭敬地行了一个晚辈礼，然后也回了车辇上，冷冷道：“回宫！”

……

“哞——哞——”

天色渐亮，苏白趴在书桌上的身形一抖，慢慢苏醒了过来。

桌上那昨晚刚送来的线报被他的口水打湿了一片，字都已经不能辨认了。苏白一把团起它，揉了揉扔进了纸篓里。

“来人！”苏白一声喊，顿时进来了好几个侍女，伺候他洗漱起来。

“小青牛叫什么呢？”苏白洗漱的时候随口问道。

“回王爷，上清道长正在和小青牛玩呢！”一个侍女回道。

“上清？上清童子？他怎么到后院来了？”

苏白想起几天前自己把这家伙软禁在了府里，现在看来他过得还挺滋润啊。

“走，看看去。”苏白丢下棉巾，大步往寝宫走去。

隔着老远，小青牛欢快的叫声就远远传来。

绕过两座花园，苏白看见上清童子整个人飘若无物，像个大球一样被小青牛用头顶着飘来荡去的。

“再来！再来！高一点！哈哈哈……”

上清童子满脸欢笑地抱着膝盖，在空中缓缓落下，然后再被小青牛用头一顶，又轻飘飘地飞了起来。

小青牛似乎很喜欢玩这个游戏，它那小小的牛角也撞不疼人，所以轻轻跳起来一顶，上清童子就又往天上飘飞起来。

一上一下、一起一落间，上清童子和小青牛玩得不亦乐乎。

远远的，好多个侍女和宦官围着看他们，这样的景象他们还从来没有见识过，这让他们在惊讶的同时不禁感到大开眼界。

“……哈哈哈，王爷？王爷快来，这位青牛道友很厉害啊！”上清童子在空中看见苏白过来了，不由开心地喊道。

“上清，你这是干什么呢？”苏白看了看小青牛那亮晶晶的眼睛，不想打断它的玩闹，于是远远站在一边问道。

“这位青牛子道友，浑身自然灵气，和它玩竟然可以增长道行……哎呦，再高一点……哈哈哈，王爷你这灵宠真是神牛啊！”

上清童子的话让苏白眼前一亮，果然，小青牛确实有非凡之处！

“哞——”小青牛看见苏白走过来，一个闪身，近乎瞬移般地闪到了苏白身边。

苏白吓了一跳，但看它欢喜的样子，不由拿手摸了摸它的脑袋，笑道：“小青牛，昨晚可休息好了？”

“哞……呼噜……”小青牛拿头蹭了蹭苏白的腰。

上清童子见小青牛不玩了，便轻飘飘地落在地上。他自视己身，这么一会的玩闹，竟然使他增长了数月的功力！

顿时，他看小青牛的眼神都变了。

这哪是牛啊，这分明是成道的捷径啊！

“王爷！”上清童子整整他那纤尘不染的五铢服，施施然走过来行了个道揖。

“道长！这几日过得可好？”苏白含笑点点头，伸手接过侍女手里的一把草药，亲自喂给小青牛。

“吧唧吧唧……”小青牛毫不客气，大口大口地吃了起来。

“多谢王爷关心，小道过得很好！”说起这个，上清童子不由有些尴尬。

原本他以为自己在王府是受到软禁和胁迫的，但几天下来，不仅侍女和护卫并不限制他的行动，而且吃的用的一应俱全，全都是奢华的好东西。

而且王府里还有很多对修行有益的灵材和灵药，对上清童子也都无条件开放——按照苏白所吩咐的客卿待遇，每月上清童子都能免费领到不少灵材。

而在王府府库中，他还发现了自己目前修行急需的五金精和五石精，这就让他更加挪不动脚步了！

如今上清童子已经是心甘情愿地待在楚王府了，想赶也赶不走的那种！

“道长说和小青牛玩能增进修为……是真的吗？”苏白一边喂着小青牛，一边问道。

“确有其事！”上清童子兴致勃勃地说道：“小道修行的是自然之道，功法脱胎于上古练气法，崇尚自然随性。

今日见到青牛道友，本来想亲近一下，但一靠近它，小道就感觉自身灵力运转加快了。小道于是和它交流了一会，它说自己喜欢玩，于是小道就与它玩了……

不想越是玩，小道的道行就越是增长，哈哈，王爷，这可是神牛啊！”

闻言，苏白惊讶地看了看小青牛。

上清童子所说的能加快灵力运转的感觉，苏白是一点都没感觉到。

这也许是因为功法不同的原因，苏白的道行增长，只能通过凝练皇气来增加。但尽管如此，小青牛的这个天赋却是让他大为惊讶。

有了小青牛，岂不是走上了修行的康庄大道了吗？

试想，别人还在为了天材地宝和福地丹药而头疼的时候，你只要陪着小青牛玩就行了。

一边玩一边就能感受着自身的道行飞速增长，这样的神牛恐怕要被任何修道门派当成宝吧？

“哞——”这时，小青牛吃完了一篮子药草，又用脑袋拱了拱苏白。

“要我骑啊？那好吧！”苏白一笑，也不用侍女铺垫子，矫健地翻身骑到了小青牛的背上。

“走吧——啊啊啊啊！”

苏白话还没说完，小青牛就背着苏白化成一道模糊的残影，转眼消失在了王府的重重殿阁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