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武的地方就有江湖，有江湖的地方就有恩怨情仇，就有门派。

只是世家垄断了武道的解释与资源，江湖的存在一直都是夹缝中挣扎，从来就没有成过气候。

世家怎么可能容忍自己体系之外的武道力量，要么被收服，要么被驱逐。

收服的典型就是公认的超级武道天才任泉深，世家们为了笼络这个超级打手，承认他武圣境界，还封给他一座城。

拥有城池，就等于是世家的一份子。

被驱逐的典型是天刀门和长生教，他们离开了中原去了塞外，在勃勃人和离哒人中收徒传法。

他们直接被世家定义为魔教，非中原武道之人。

尤其是长生教，光是这个名字就让世家狠的咬牙切齿。而近年来他们的所作所为更是让楚国都看不下去。

直到楚国崛起，楚国太祖建立武院制度选拔武士之后，这种主流体系之外的模式才有了生存空间。

不过是换了一种形式，并且楚国只是将他们作为武院的补充。

以武立国强者唯尊的观念下，楚国到处都是武馆，开馆收徒。

一旦其中出了优秀的练武之才，就会被勋贵或者都护府挑走。

所以这些换了名字的江湖门派从来都没有被公开承认，是夹在勋贵和都护府之间，也就是一开始就处在政治斗争的前端。

如此情况下他们必须要选择一个效忠对象，然后相互斗争。

原本皇帝与五等爵主的政治斗争是暗地里交锋，但陈烨代表勋贵公开挑战都护府权威后，这种斗争就被摆在明面上。

作为手中不重要的棋子，自然要开始动起来。

张二本虽然让自家孩子随他参军，去八岭岗驻守，此刻自己却在中水城里。

他喝一口酒，道：“二哥，你让小明也随我去军中吧。”

坐在对面的是个受伤的大汉，身上有几处流血的伤口，一个徒弟正在给他敷药包扎。

刚刚经历一番大战，精神疲惫。

这人是张二本的堂哥，张却，张家武馆的馆主。也正是在他的支持下，张二本在魏极赏的父亲死后打了一场胜仗，得了百夫长。

张却与其他武馆打了一仗，所幸是胜了。他听闻有些恼火，拿起酒杯却又放下，此时却是不合适喝酒。

心中又有些埋怨张二本要拿酒喝，他怒道：“怎的？难道我还怕他们不成？”

张二本道：“我知道二哥已是宗师巅峰，在中水城武馆里没有几个能胜过，但是此时不是彼时。”

张却道：“什么此时彼时，我们武馆比他们多，徒弟也比他们多，怕他们做什么？”

“二哥，且听我说。”张二本道，“虽然黄指挥使离开，都护府无人支持大局，陈爵主也没有出手。”

“但我们武士终究是落了下风。你且想想，先不说那刘家出了个刘希武，必然让那刘家武馆声名大震。”

“再说武院不再允许武士参加选拔，就等于是断了都护府与我们的联系，就没有了保护。”

“最后，二哥你且需要知道这里终究是中水城，陈爵主才是这里的主宰。”

听完最后一句话，张却恍然大悟，又怅然若失道：“那你说我该如何？”

“投效爵主。虽然没了武院这一路，但爵主才是都护府都督，有权利填补兵员。”

张却摇摇头，道：“临阵脱逃，此非大丈夫所为。”

每一个群体形成后都会产生一种气质，经历了几十年的繁衍生存，武士们也开始有了共同的追求与目标。

仁义礼智信，这些贵族们所追求恪守的信条，已经深深的影响到武士群体。

皇帝对爵主们要仁，勋贵之间要求义，爵主对皇帝要求礼，培育后代要求智，勋贵对爵主要求信。

武士们不敢全部借过来，只能选择其中信作为自己的理想追求。

诚信忠诚，千金一诺，为了一个诺言他们会用生命去追求，否则武士群体就会抛弃他。

张却知道投效爵主是目前最正确的选择，但他的感性战胜了理智。

张二本急道：“二哥，这个时候还说什么大丈夫。那魏家小儿都说什么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你也知道我这百夫长得位不正，是爵主的恩赐。按道理我应该对爵主感恩带谢，但我失了理智，竟然去挑拨魏家。”

“我们已经将两方都得罪了，如果不及时的站队，我张家到时候会家破人亡。”

张却思考片刻，艰难的道：“你明日让人把小明带走吧。”

“二哥。”张二本急切的道。

“不要再说了，我意已决。”张却撕下一块布来，道：“你这不仁不义又无信之人本就坏了张家门风。”

“平日那些家伙们在背后戳我脊梁骨，我不敢多言。今日我与你割袍断义，就此分家。”

“你走吧。”

张二本惊愕半晌，却又说不出话来，只得痛苦的离开。

在门外站定，此时已经是夜深人静，四下无人，只听到远处有人打架斗殴的声音。

“三爷这就要走，不在家中歇息一夜？”一个老头走出来道。

张二本回头一看，是张家的管家，他道：“是姜叔啊。我做错了事，被二哥赶了出来。”

姜叔年纪很大了，已经六十多岁了，步履已经开始有些颤颤巍巍。他笑道：“你们弟兄小时候是我看着长大了，虽然经常打架，但关系却是最好的。”

“三爷不要放在心上，下次来带着小青，好好说道说道就没事了。”

张二本知道没有下次，心如刀绞，没有说话，只是点点头。

姜叔道：“三爷早些回去，一路小心，莫要像小时候从马上摔了下来。那回可是把我吓坏了，夜里起来好几次、、、、”

张二本听着这絮絮叨叨的话，回头又看一眼张家的大门，道：“姜叔你早些歇息，我就先走了。”

说罢骑上马带人一路疾驰离开。

等到离开中水城，在半路上突然停下，掏出碎布嚎啕大哭。

手下的武夫一时懵住，不明所以。其中一个武夫大着胆子问道：“大人为何如此伤心？”

张二本撕心裂肺的道：“你们觉得我是不是胆小怯懦不仁不义又无信之辈？”

武夫道：“大人这是哪里的话？”

张二本摇摇头，哭喊道：“我杀了手无寸铁之人作为战功，这是不仁；背信弃义，受了恩惠却不知回报，这是不义无信。”

“眼看着我二哥要死，却转身逃跑这是胆小。”

他在张家不远处分明看到黑暗中躲藏了人，就知道张却要死了。

说回张却，张二本走后他一人坐在屋子里，闭目养神不知道再想些什么。

过了两刻，有人在门外敲门，道：“父亲，母亲要你去。”

张却道：“你进来。”

门开了，进来一个青年，二人面目上很是相似。那人道：“父亲。”

张却道：“小明，你去参军吧，随你三叔去。”

张明坦然道：“知道了，父亲。”

这时有人跑了进来，浑身是血，跌跌撞撞的哭喊道：“师父，有人打进武馆，又点火要烧了武馆。”

张却大怒道：“好大的胆子，正当我好欺负。”说罢起身拿起刀就往外走，出了大门，他施展起功夫向武馆飞奔而去。

武馆离家不远，只是片刻就到了。

只是武馆安然无恙，极其的安静。张却怒惊，知道这是着了道。

他抽出刀来直奔武馆，却听见“咻”的一声。

张却已是宗师境界，虽没有上过战场，经历过生死，却极为警敏，施展轻功轻轻点地跃起。

只见一支箭插在武馆大门上。

张却大怒道：“何人鬼鬼祟祟暗中偷袭，给某出来。”

有是一支箭从黑暗中射来，张却一刀劈断，哪知偷袭之人极其无耻，竟然放置了毒药。

一团白粉四散而开，张却躲避不及，吸入一口，又沾到了眼睛。

顿时张却眼耳鼻失去作用，看不到听不到也闻不到。他疯狂舞刀，大怒道：“谁？是谁暗算某？”

黑暗中出来几个蒙面人，手持兵器，将张却团团围住。

“杀了他。”蒙面人有些犹豫，却听一人冷漠的道。

蒙面人左右对视，其中一人狠心出手挥出一刀，刺中张却背部。

张却勃然大怒，可失去了眼耳，对方又人多，哪里是对手。受了一刀，他吃痛的疯狂舞刀，施展宗师境界，竟然连伤两人。

蒙面人大惊，不再犹豫，纷纷使出本事，又偷袭。

片刻张却就中了七八刀，再也没有一战之力。他踉踉跄跄的坐在武馆门前，口吐鲜血，又发出冷笑。

蒙面人见张却已经必死，也就停手。

张却道：“陈、李、周、王，还有几家我辨认不出来。”

几个蒙面人顿时惊骇，想要上去补刀，却不想张却突然暴起，又连杀二人。

这是他最后的力气了，再无反抗之力，被人一刀砍下头来。

平息之后，几个不敢躲藏在后面的蒙面人上来每人补一刀，又带上受伤失去的伙伴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