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面具挂满黑灰的女子，宾客们好奇地伸头张望而去，发现对方提这个食盒从庖房里大摇大摆地出来了，身后还跟着个抱孩子的小相公。

“她不是方才向神阁借庖房的女子吗？这会功夫就做好了，肯定没做出什么大菜来。”

“不一定，你闻闻，还挺香的，一闻就知道是家常菜，肯定好吃。”

“家常菜能入神的法眼？她当这里是什么地方？她要是能过，在下的头放在椅子上，给你坐。”

“哈哈哈，一言为定。”

听着明嘲暗讽的笑声，落亦竹不卑不亢地递上食盒，将里面的菜品，一道接一道地放在桌子上。

神仆轻蔑地看了她一眼，双手伏在身前，冷嘲道：“这位夫人，您确定这是呈给神吃的食物？”

“当然。”落亦竹扬起嘴角，不失礼貌地笑了笑，“要不然我在庖房捣鼓这么久，你以为我在练杂技呀？”

听着这理所当然的语气，神仆伸出手指，指着她带来的三道菜，十分震怒。

“素面、窝窝头、豆腐乳？”

“你错了，我落亦竹从不做简单的菜，这素面是用水芹菜，苦菜，车前草和蕨菜，苦瓜，分别压成汁，混上生粉，土豆泥做成的元宝，每个都很苦涩，所以，这道菜叫‘吃得苦中苦’。”

言下之意，能尝这道菜的人，便是人上人。

“夫人好寓意呀。”站在司马冷尘身边的人纷纷伸出大拇指，看着他连声夸赞，见状，某人名正言顺地点了点头，心中乐开了花。

“过奖过奖，我夫人，我夫人。”

“那这道...窝...”

没想到落亦竹的话竟将神仆堵得说不好话了，对方支支吾吾地指着倒扣在盘子上的三个状似窝窝头的东西，问道：“那这道菜是用什么做的？”

“鸡屁股。”她沉着冷静地说道。

“什么？”

众人震惊的表情丝毫不比神仆逊色。

“鸡、屁、股！”女子再次重复道。

“你既然拿这些不入流的东西做菜给神吃？简直就是亵渎！”神仆的声音都要气得劈叉了。

“怎么就亵渎了，我不觉得，这是取鸡屁股完整外皮炸得脆皮壳，里面是用猪皮炖蘑菇，玉米芯、无花果熬制而成的甜汤，再倒在脆皮壳中晾凉，凝结成的汤膏。”

说罢，她伸手拿起筷子，将三个脆皮壳子翻了过来，绯红色的汤膏在光中显得晶莹透亮，引人遐想。

“那这道菜又叫什么？”神仆狐疑地问道。

“这道菜叫‘厚颜无耻’。”

霎那间，宾客们陷入了猜测寓意的思潮中，都忘记批判落亦竹取的骂人菜名。

“妙呀，猪皮厚重，视为厚颜，只用玉米芯，不用玉米粒，视为无‘齿’。”

“噗哈哈哈...”司马冷尘要不是手里还抱着个娃，定会笑得前扑后仰。

此时，神仆的脸色黑得像锅炉灰似的，若不是怕场面不受控，他都不想问下去了。

“那第三道又是什么？”

“第三道是最简单的，我用了黑豆熬成的豆浆混入湿酪，制成奶豆腐，再填入炸过的，卤制过的猪耳朵和猪鼻子，一道菜，有三种口感，而这第三道菜就叫‘猪八戒照镜子’。”

“绝呀！的确里外不是人！”

“神又不是人。”

话音一出，在场顿时鸦雀无声，兴奋得只有小猫三两只，终于有人注意到落亦竹话中有话了。

“你做菜就做菜，取这些菜名诋毁神作甚？”神仆终于忍不住脾气了。

闻言，她自信满满地转过身，当着众宾客的面，义正言辞地说道：“我只是为了证明，有些人就是容易被表象蒙蔽，自己看到些什么就以为是什么，肤浅。”

此话一出，那神仆的脸瞬间气得青一阵，紫一阵，这不明摆着给话他听吗？

“是吗？但愿你这番话能蒙过神的法眼，可惜呀，神明辨是非，自然是不会听你的。”

神仆正欲摆手，命人将落亦竹撵出去的时候，壁画突然闪过一阵霞光，强烈得让人睁不开眼睛。

“是，是神迹呀，神显灵了。”

话音刚落，那些不明就里的宾客看着别人跪下了，自己也跟着跪下了，一个劲地朝着壁画跪拜，喃喃自语个不停。

这番魔幻的画面吓得落亦竹怔愣在原地，好像自己被人跪拜似的。

这时，耳边悄然响起一个空灵，温柔的女声。

【有缘人，妾身等你很久了。】

闻声，她惊诧地抬起眸，蓦然发现周遭的人都静止了，动作都顿在半空，随即，眼前闪过一瞬伸手都挡不住的白光，景致彻底改变了。

她恍惚地置身在断崖边，再次面对那片清澈的汪洋大海。

“没想到，那个神，竟然是你。”

望着冲出水面的水凤凰，落亦竹驾轻就熟地走上前，下意识地伸出手指，触碰那透明的身体。

【妾身只是区区灵兽，不敢自喻为神，一切都是因缘巧合。】

“你说清楚，什么因缘巧合，会让你们私自偷藏百姓的用水，什么因缘巧合，会让你们胡乱囚禁无辜的人？”落亦竹生气地质问道。

【妾身原本置身在禁魂柱中，为压制万恶的魂帝而沉睡，某一天，有个哭声触动了妾身，此人便是凤角阁的主人，那时他一无所有，只叹身无长物，仕途渺茫，无法为百姓伸张正义。】

“所以，你出手帮了他？”

身形庞大的水凤凰点了点头，飞在半空绕圈，声音像雨滴似的，淅淅沥沥地落在她的耳里。

【妾身感受到了他的真心实意，于是，把唤风铃借给了他，此铃能够招风唤雨，呼雷易天，百姓见此纷纷崇敬他的本领，让他得以大展拳脚，为百姓做事，可是好景不长。】

“后来是发生了什么，改变了他吗？”落亦竹不解地看着水凤凰。

【西边之境向来风调雨顺，有人见阁主得了此滔天的本领，便劝他以降雨揽财，他不依，对方便将灯油倒入河道之中，迫使他在别处施雨，然后借机敛财，心生误会的百姓直接将矛头指向了阁主，向他讨要公道，逼得他家破人亡。】

“所以，他因为被人误会，遁入了魔道，索性将所有水都收起来？那你为何不阻止他？”

【一切都是妾身的错，唤风铃一旦借出，若非自愿归还，便不可收回，如今，只能靠你了，有缘人。】

“靠我？”

骤然间，清澈透亮的水凤凰直接穿透了落亦竹的身体，周围景致再次改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