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收到第一封来自襄州的情报后，便不断有来自襄州的消息传入。

种种迹象表明，赵氏父子将要对随州用兵。

而且并非是大胡子所猜测的一两千人的偏师，而是大规模用兵，是自围攻襄州后，赵部蔡州军的下一个主攻方向。

黑云压城城欲摧。

林言先严密封锁消息。所有自襄州而来的斥候、间人，都直接与他一人汇报，然后他再酌情将消息转述给沈云翔、许沧州等少数几人。

几人连番商讨后，也曾提出一个想法，赵家父子做出的大规模入侵随州的姿势，会不会只是一个烟雾弹，是为了迷惑唐、房等地的残余势力。

毕竟，赵德諲老谋深算，他若真要进攻随州，又怎会大张旗鼓？

再且，赵德諲向来行事谨慎，他明目张胆地进攻随州，不等于直接与秦宗权翻脸么？这完全不符合赵德諲一贯的行事风格。

可不管上述猜想有多合理，林言都不敢丝毫抱有侥幸心理，他必须得做好一切准备，来迎接这场决定他个人和整支队伍生死的决战。

他首先以招讨副使的身份向襄州派出使者，正式向赵德諲汇报攻占随州的战果，进一步试探。

同时，加紧时间，整军备武。

随州四县已全境光复，除留下少部分人马驻守关城驿，将赵志勇的丙队主力调回随州，三队合在一处，于城郊另筑营寨，每日操练。

此时三队合兵操练，只以熟悉什伍编列、金鼓旗号、令行禁止为主，毕竟大战在即，队伍中有多新丁。

其实再称甲、乙、丙三队并不合适。

它们已分别更名为勇武、义武、仁武三都。

在连番收编降卒后，三都人马加起来也只一千余，远不足“都”的人马编制，林言此举，主要是在临战前激励士气。

不但许沧州、林季、赵志勇三人做了都将，大胡子、疤脸、冯持节等人做了副都将，余下的草军老卒们，但凡立了功的，如今都做了队正、什伍校官。

参军打仗图的什么？升官发财。

要想收买军心，用的也无非升官发财四字。

如今一人一顶官帽子先戴着，训练和求战的意愿也自然高了起来。

枣阳方向。

抢先进入县城的居然是朱武，于是，朱武成为了枣阳县主。

此事大出林言意料。

不管是论行兵打仗的本领，还是诡计百出的计谋，还是对枣阳县城的了解……朱武都不如秃隼，可，为何偏偏是他能先攻入枣阳？

况且，比试谁先进入枣阳不过是一句理论上的空话。现实中，又没有时刻监督比赛的裁判，也没有全程监控的视频影像，谁会老老实实承认自己落后？等城门将破、对方进城时，自己也跟着一块混进来……到那时，两队人马都进到了县城内，互相指责对方后进入，谁又能辩得出真假？

只要双方不承认……难道，林言还能真去当一回清官，判个谁输谁赢不成？

林言不会这样傻。

秃隼也没有这样傻。

可偏偏事实是，只有朱武部驻在县城内，秃隼部人马一个也没进县城。输了个干干净净。

秃隼既也没有入城，也没有率部回随州，而是就地驻扎在县城对岸。

这种奇怪的布局，让本古怪的事变得更加离奇。

秃隼究竟在盘算什么？

这一次，林言也摸不准了。

他派去枣阳的人回来说，朱武完全沉浸在了夺占枣阳的兴奋中，秃隼却也不显得失落。面对林言发去的命令，朱武满口允诺，立即着手修缮城墙，秃隼则推三阻四，借口队伍继续修整，继续驻扎在县城对岸……

就在这时，韩用回到了随州。同时带回来了襄州的最新动向。

赵家父子果然要对随州大规模用兵。

林言等人最后的侥幸彻底破灭。

据韩用所报，此次兵发随州的是赵匡凝部和许存部。

赵匡凝部自襄州来，溯白水而上，许存部自唐州攻来。两部于枣阳县西北会师，先夺枣阳，再南下随州。

其中，赵匡凝部合兵力一千三百余人，将士多为行伍子弟出身，兵强马壮，装备精良，但少历战阵；许存是赵德諲麾下的少壮悍将，其部也是赵家父子的精锐之师，有近三千兵马，从年前入侵山南东道以来，该部一直充当先锋，立下战功无数。

单从这两部的实力来看，林言一方毫无胜算。

不过韩用又带回来一个重大消息，赵匡凝似乎对他父亲的安排并不满意。

在队伍内，韩用一直充任游骑小队队正，主要职责便是刺探敌情，因而他也练就了一些打探消息的本领。

在襄州的两天里，他整天地蹲在赵匡凝府外的酒馆内，听取各种小道消息，甚至还从几个赵府下人的嘴里套出话来，知道了赵匡凝对他父亲的抱怨，以及私下里的一些小动作。

耳听为虚，眼见为实。

他又亲眼去观察，果然，赵匡凝的军营内外不断有粮草辎重被运出，有一部分已经装载上船，先沿白水而上。

这正印证了赵匡凝对其父的不满。他的真实意图，是要抢在许存部到达枣阳之前，抢先夺下枣阳，从而独吞功劳。

赵匡凝的急功冒进，无疑给了林言逐个击破的机会。

但从另一个角度看，这也意味着赵匡凝的部队随时可能进入枣阳境内，两军遭遇的时间会提前。

不管韩用的消息可靠与否，赵匡凝和许存两部动向如何……林言知道一点，单凭枣阳县城的城墙是抵挡不住的，必须得另觅险要之地驻守，与枣阳形成掎角之势，方有胜算。

而那个地方，便是位于水路当涂、赵许两部的必经之地，距枣阳县城西四十里的光武山。

据韩用带回来的信息，赵匡凝已经在沿水运输辎重，那么林言现在就得发兵，先占住光武山，并立即着手布置防御工事。

眼下大敌当前，林言也没有时间去试探秃隼，只有将襄州得来的情报加急报与二人，让他们早做准备，自己则为亲征光武山做最后的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