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言忙摁住朱武的肩膀，以免他有过激反应。

“朱二哥。秃隼不得到枣阳，绝不会出兵，如今大敌压境，我也没有时间去逼迫他就范……而二哥你不同，无论枣阳在不在你手里，只要有我一句话，你就会出兵。所以，……”

“哈哈哈！不就一座破县城麻，我以为多大的事……只要四弟你吩咐了，我就照做。”

与林言预想的不同，朱武并没有激烈的反抗，而是果断地答应了。

可好不容易才拿下来的地盘，如今转手便要白白送给别人，朱武难免心疼。

“二哥不是小气的人，这枣阳……哎，我真不是为了我自己，我这人命糙，只要能填饱肚子就成，我是为了手底下那帮兄弟们……他们跟了我那么久，都是死过好几次的人了，也不知道吃了多少苦，我，我，对不住他们啊……”

才说得两句，朱武又猛给了自己两拳，“他娘的，磨磨唧唧，跟个娘们似的。不说了。一座破县城而已，老子让给他秃老二了……四弟你等着，我这就去叫兄弟们出城……”

朱武说完便走。

林言忙拉住了他，再解释道：“二哥！秃隼和我只是相互利用，我给他枣阳，他替我守城，本就是一桩买卖，互不亏欠，但也无半点情义可言。而与二哥你不同，你我是兄弟情义相交，不分彼此。所以，我有难处时，便只得委屈你，望二哥能体谅。同样，若四弟我哪天我发达了，也就是二哥你的发达，我有什么，就是二哥你有什么……”

“何消细说，二哥都明白。”

看起来朱武比林言还果断，摆了摆手，转身便去。

边走，又给了自己两拳。

………………

光武山位于水陆当涂，南边有白水流过，北面是进入枣阳的唯一通道。

更详细的说，光武山位于白水上游，此处河道狭窄、水流湍急，并不适合大规模航运，故而从下游襄州来的船只极少能直达光武山，所以无需担心水路；

陆路，在光武山北有一条峡谷，直通枣阳腹地，但这条峡谷的宽约五六里，最窄的地方也有两里宽，想要完全封死，彻底掐断通往枣阳的路线，并不现实。林言也不会采用这种正面硬撞的战术，他没这个本钱。

再返看光武山上，山体广袤、植被茂盛、水脉众多、沟壑横生，这意味着完全可以安心地将队伍安札在山上，不存在被困死的可能。况且，光武山临峡谷的北面坡度较缓，有不少上下山的路径，可另外三面却全是深山大谷，部队若是正面失利，还可以退进深山大林里，不至于没有退路。

林言立于亮敞处，前后观察一番，已有了此战的大体想法。

主力部队赶到光武山时，大胡子已将北面山坡肃清。

北坡地势较缓，那也是相对整座光武山而言，如今朱武部也随同而来，加上沿途征发的民壮，部队人数在两千以上，不可能安置在一处。

林言先是听取了熟知此处地理的汤臣的介绍，又接着实地考察了小半天，综合水源、地势、路径等因素，将兵力分作四处。义武、仁武两都左右分别暂驻在山脚处，距谷底七八十米，他自己领朱武部和辎重营兵丁驻扎在两都身后，约一里路行程，再后方是赵志勇的勇武都，又隔了约两里地。

营址选定，兵丁们都忙着伐木填土、扎营筑垒，林言再将众将官聚在一处，商讨迎敌策略。

“诸位，”

林言先为大家概述整体形势，

“源出同根，相煎何急？他赵德諲身兼山南招讨使和诸营统帅，我身为大齐山南招讨副使，我二人本当携手并进，共平山南，为我大齐国开疆拓土才是。却不想他赵德諲阴险狡诈，只图一己之私利，先是伙同鹿宴弘一道，妄图将我们拦在关外，如今奸计败露，又不顾大局和主上的劝阻，执意对我部用兵，犯我随州。俗话说，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奉陪。既然他赵德諲执意如此，那我林言也不会惧怕，我决意死守随州，和他姓赵的决一高下。却不知，诸位意下如何？”

“我等皆愿誓死追随，与将军共进退，死守随州。”

众将纷纷离席，跪地抱拳道。

“好！好！”林言虚空一抬，邀众将起身，再步至地图前道，“诸位请看。共有两路赵氏人马来犯，一为赵匡凝部，合一千余人，自襄州沿水路而来；二为许存部，合三千人，自唐州而来。据报，赵匡凝部已自襄州出发，预计三日后达到山前五十里处的滩口，在滩口登陆……”

这时林言注意到最外围的汤臣畏畏缩缩地张了一下嘴，似想要说什么，便停止讲述，问道：“汤师爷，你有什么要补充的吗？”

“不敢，不敢。不敢扰了林将军的话兴……”汤臣忙点头哈腰赔罪，见林言已做出倾听状，他又连着深吸几口，给自己打足气后，道，“将军方才说的滩口，我们当地叫它十字滩，也可以叫十字渡口，凡来往枣阳的船只，基本都会选择在十字渡口上下，只不过……眼下正是山里的枯水期，水位浅，要想从水里上岸，比平时费劲得多……”

林言点了点头，“你补充得很好。”

他明白汤臣的意思，并不只是在介绍滩口名称，更是在暗示，可以趁季节水位的特点，将兵力布置在十字滩附近，教来犯之敌压制在白水里，获取战争主动权。

但林言没有做任何评价。

身为主将，在大家发表意见之前，不宜先做出带有指向性的判断，否则，会影响大家的发挥。

况且汤臣出身匪类，被称“师爷”，不过是多了些小聪明，哪里识得战场的凶险？

林言继续对众将介绍道：“许存部的动向尚不明确，但自唐州而来多山路，我们眼下得不到他们的踪迹，便说明他们绝无可能在短时间内扑来，因而我们眼下需重点防范的，仍是赵匡凝部……情况大致便是这样，诸位听完后，有何见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