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禀将军，刚粗略清点了一下缴获，共长枪三百，马步槊一百二，环柄刀三十，直刀五十，驽七十二，弓四十，团牌九十五……鹿角车十七辆，辎车八架，战马三十匹，骡子、驴、牛等牲畜共计一百余头……大米、粟米各三千余石，马豆五百袋，盐巴四百担……”

念完这份长长的清单，辎重营书吏长松了一口气。

不止是缴获甚丰，全部清点并统计出来不容易，方才将这些缴获搬运上山时，也累坏了。

但其实，这还只是从滩口营地里缴获的一部分，另有更多无法搬运的，或不值得费力搬运的，全被毁坏后丢进河里了。

林季一直都在大呼浪费，此刻听完清单后又忍不住唠叨道：“依我说，还是该想办法把那个大家伙运上来的，就这么毁了，太可惜了，简直就是造孽啊……你们或许没看见，我方才亲自上了一支矛试了下，好家伙，一扣扳机，能射出四五百步远……”

朱武也跟着唠叨两句，不过他是在心疼那些战船，“我坐了一辈子船，还没见过这么结实的，狗日的赵小贼，用的全是好东西……结果，让我自己亲手给凿沉了……说得对，这就是在造孽。”

“你俩就少说几句吧。能弄上山来，谁愿意毁了？不都是没办法的事麻……”

众人虽都在抱怨，但不过是一场大捷之后，互相调侃罢了。

其实他们心里都清楚，不能带走的，便只有毁掉。

林言笑了笑道：“能一战缴获便缴获这许多物质，也该知足了。你们待会便去分一下，看看自己的队伍里都缺什么，给兄弟们都换上。”

“知足，知足。哈哈哈。”

“将军大气！哈哈……”

一听到可以瓜分这些好家伙，众人脸上都笑开了。

这时疤脸从山里回来了，向林言汇报道：“都解决了。”

三天前，面对杀上山来的三百赵家军，各部采用林言教授的游击战法，化整为零，利用对地理的熟悉，不断在他们身旁袭扰。三百赵家军不明敌踪，被牵着鼻子在山里乱转。而当他们终于意识到队伍不知不觉被蚕食殆尽，想要返回山下时，又为时已晚，只有继续被山里神出鬼没的各小支敌军不断消耗，最终只剩下一百人不到，被困在一处山坳内动弹不得。

这三天里，他们从没有合过眼睛，甚至连吃饭的时间也没有，只有无止境地袭扰，早已是油尽灯枯。

疤脸又道：“遵照将军的意思，我原本是想要招降他们的，还带去了不少水和食物……可他们左一个草贼，右一个余孽，还说生不能杀尽我们这些草贼，死也要化作厉鬼来吃我们的肉……既然他们如此不识抬举，我就只好再浪费些弓矢了。”

“这些泼烂的贼，早就该死了。杀得好。”朱武大声认同。

“虽是可恨，但也足可见忠诚，也不畏死，不负健儿之名……”林季觉得可惜。

林言摆手制止了这些无意义的讨论，“顺我者昌，逆我者亡，多说无益。”

林言正打算与大家伙讨论接下来的方案，就听见外围的亲兵忽然叫了起来，“火！快看啊，枣阳方向又燃起了大火！”

众人寻声看去。

果然，枣阳县城方向，团团火光直扑天际，比方才见到的火势更大。

“莫非，秃老二又放了一把火？”

朱武茫然回道。

其余人也都是一脸茫然，唯有看着林言，等待他给出答案。

方才枣阳方向第一次起火时，就是林言给出的判断，是秃隼用了火攻之法。

他还详细替大家分析，枣阳县内逼仄难行，若秃隼不能拒敌于城门之外，最好的办法，便是在城内用火攻。

这次，林言没有直接给出答案，而是问道：“我们什么时候放回的赵军俘虏？”

“差一刻午时……”

有将领报道。

大胡子率先明白了过来，“将军的意思，是赵军俘虏逃到了枣阳，赵小贼获知情况后，焚烧军营辎重，准备西逃？”

“对对，绝对是这种情况……”

“那为什么就不会是秃老二燃的第二把火？”

众将先讨论了起来。

林言随后给出他的解释：“火攻，本身用的也是一种出其不意的效果，讲究的是一击毙命，若非天时地利俱全，很难再放出第二把火来。再且，我留意到眼下燃起的大火，虽火势更大，可燃烧的区域却比方才的火更小，与其说是为了杀敌，更像是将所有辎重堆放到一起焚烧。”

“嗯嗯……”

众将听完，连连称是。

唯有朱武抠着脑袋追问道：“那，姓赵的为什么要烧毁自己的辎重呢？”

“不烧掉，难道留下来送给我们不成？”

林季代林言解答。

“不烧掉，难道就一定是留给我们？就不能带着一起跑路？”朱武再问。

林季再答：“你想想，赵小贼得知后方营地被抄，后路被截，必定是急于撤回河边的，又怎么可能携带大量物质跑路，拖累行程？而且，我猜测他攻打枣阳遭遇了不顺，因而焚烧辎重，还能起到阻延县城追击的作用，方便他逃跑……”

林季能有这样周全的考虑，让林言大感欣慰。

若是以前的“四狗子”，绝计说不出这番话来。

看来自己放他出来领兵的决定是正确的。

自己手下的这些将领，除许沧州尚能上得了台面外，其余人或多或少都存在问题，赵志勇年事已高，又一贯没有主见，大胡子心机太重，且缺乏胆气，疤脸勇而无谋，冯持节普普通通，韩用几无御下的手段，可惜高石头早死，其余赵敢当、刘仲等也没展现出什么非凡的才能，……林季本就聪明，又忠诚，好学，急需他成长起来。

林季这时又考虑到了下一个问题：“赵小贼不惜焚烧辎重，必定是要以最快的速度逃回十字滩口去，说不定已经上路了……从燃火的地方到光武山，只三十里路，赵小贼队里又多有骑兵……也就是说，天亮前，他们就有可能要从山下的谷口通过……将军，那我们得立即部署才行。”

“对对。”其余大胡子等人随即也反应了过来，“绝不能教他逃出谷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