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休趁着夜色悄悄回到家，

那间黑漆漆的地下室，

充满骚臭味道。

打开灯，

只见屋子里早被折腾得乱七八糟。

特别在意整洁的马休，

此刻也顾不了这些，

先去找狗。

那狗正叼着一截火腿肠，

蹲在墙角津津有味地啃着。

床脚下一个外卖袋子

也被翻得乱七八糟，

那是杨明来他家买的，

本来里面还有几样熟食，

靠这些东西，

几天来，这狗不仅没饿到，

反而吃得好像还不错。

那狗患了白内障，

反应有点迟钝。

支棱着耳朵听了听动静，

才迎着马休进门的脚步跑过来，

正当马休弯下腰要看看它的时候。

这狗突然感觉到什么异样，

猛地扑上来，

狠狠地对着马休的脚背咬下去。

疼得马休大叫一声，

差点跳起来，

那只本就不合脚的鞋子从脚上滑脱。

狗前爪摁住鞋子，

死命撕咬着，

似乎和那鞋有着血海深仇。

撕扯了好一会儿，

这才像解了气般，

把鞋子抛弃在一边，

继续去啃它的火腿肠。

马休意识到，

自己捡来穿的这双斯凯奇运动鞋，

似曾相识。

对了，这不是杨明的鞋么。

杨明进门的时候，

狗也是咬了他的脚，

还把鞋子咬破了。

马休换了双鞋给杨明。

因为戏的事和杨明发生争执，

之后自己喝多了。

醒来时不见杨明，

想必已经离开。

本想把他鞋子送到洗鞋店清洗一下，

出了门就接到朋友的电话约饭，

然后自己把杨明的鞋装进背包，

去参加副导演的饭局。

喝着喝着，

后面发生的事已不记得，

醒来时已经在医院。

中间断片部分的经历，

都是医院的护士和他讲的。

当他光着脚从医院逃走，

在大门前的垃圾桶上发现这双鞋，

然后就穿上了。

阴差阳错又穿回家里来。

细细推理，

那天晚上受到惊吓的会计老乔，

看到路灯下的鞋子更是恐惧。

而这鞋子应该是酒后失忆的马休扔下的。

生来喜欢整洁的他，

即使在神志不清的状态下，

仍然把要丢掉的鞋子摆的整整齐齐。

警察见到老乔时，

以为这鞋子是线索，

便将其当成了物证。

然而，把马休送到医院调查后，

发现这鞋没什么价值，

便扔进垃圾桶。

他觉得自己想明白了，

也不再琢磨。

倒了杯水大口大口喝下去，

扯下被狗踩得脏兮兮的床单，

一头栽倒在床上睡下。

天又亮了，

马休被敲门声和狗叫声惊醒。

爬起来开门，

门前站着两位警察，

警察身后还跟着两位医生打扮的人。

马休认出眼前站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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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前几天晚上送他去医院的年轻警察。

警察冷冰冰地对马休说：

“你到底叫什么名字？”

那口气象是审犯人，

一点也不象送马休去医院时那么温和。

马休惊慌失措地面对着警察。

他不敢再向警察撒谎，

一五一十地回答问话。

医生捧着一个大夹子同步记录，

一面记录，

一面用鄙夷的眼神扫着马休。

马休再次被带上警车。

临走时，

他把狗锁在门外，

狗用只有白眼球的眼睛目送他离去。

医生坐在马休对面，

给同事打电话：

“小李，我们就要回去了，

……溜溜一个通宵……好嘛，

在一个地下室找到了。

……说是为了回家喂狗，

鬼知道说的是真是假，

你等我回去就换班吧，辛苦啦。”

打完电话，

狠狠地白了马休一眼，

扭过头去，不再理他。

马休又被送进隔离病房，

警察临走时警告他不许再离开病房半步，

这次是看在他还算老实，

没有从严追究责任，

否则他将被行政拘留。

护士李娇在护士岛做交接班手续，

看到马休被送进隔离病房。

禁不住吐了吐舌头，

她给住院医生出的主意，

借用隔离病房救下齐帅的命。

护士小刘呼哧呼哧地跑过来，

问李娇道：

“嘿，那个跑了的病人被带回来了？”

李娇点头说是。

“哎呀，这个可咋办？”

小刘简单地和李娇解释，

刚刚急诊送来一个病人，

被人打得遍体鳞伤，

刚刚抢救过来。

现在还是没有病床安排，

昨天安排了齐帅，

看今天能不能再用一下。

李娇说，

那不是两张床呢么。

小刘恍然大悟般，

对呀，

这个人也是个没有家属的，

和昨天跑了那个病人一样。

也需要隔离。

惊魂未定的马休坐在床边发呆，

门开了，

一个被包成木乃伊的人被推进病房。

那人微微睁开眼，

见病床边呆坐的马休，

不禁把眼睛瞪得老大，

口中喊出一句：

“啊，怎么是你？”

马休闻声一惊，仔细辨认时，

也呆住了。

推进来的不是别人，

竟是导演杨明。

杨明在火车站被人劫持了，

他接到那个陌生电话后，

思前想后，

不能如此就范，

打定主意远走高飞。

收拾好行李，

不再接听任何电话。

万万没有想到，

他刚到火车站，

就被两个彪形大汉给架起来，

将他拖到偏僻的胡同里。

二人毫不避讳，

单刀直入说明来意。

他们是受煤老板的委托，

前来找杨明还钱。

杨明辩白那是煤老板的赞助款，

都花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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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位大哥也不废话，

拳打脚踢一番，

抢下杨明的行李，

开面包车扬长而去。

从来没挨过如此毒手的杨明，

竟然在胡同里躺了半宿才被发现。

两个人殊途同归竟然住进同一间病房，

杨明艰难地讲着这几天自己的经历，

马休默默地听着，

当听到杨明本有钱可以开戏，

却临时变卦时。

马休诡异地笑了，

笑得象一只猫头鹰，

牙缝里挤出两个字

“活该！”

杨明的脸被绷带缠着，

看不出表情。

显然他伤得不轻，

那俩大哥对他丝毫没有手下留情。

马休听他讲完自己的遭遇，

未置可否，

冷不丁问了一句：

“我那只狗为什么那么恨你？”

马休感觉那狗对杨明的鞋恨之入骨，

鞋怎么会得罪一条狗，

只有鞋的主人会惹到那条狗才是。

杨明不接这话茬，

不再说话了。

马休冷冷地说：

“你肯定曾对那些无家可归的流浪狗，

实施过暴力，

你的鞋踢过它，踩过它，

它才会对你的气味记得那么深。

它见到你第一刻就愤怒地扑上去撕咬，

几乎就是奋不顾身。

你口口声声地做个充满人文关怀的戏，

说什么用动物的温情唤醒人性，

瞧瞧你的所作所为，

人性呢？连狗都不如！”

马休略一停顿，

接着又说：

“看看这大街上的人们，

来来往往忙忙碌碌，

谁会停下脚步听我说句话，

我只有躲在最肮脏的角落自言自语，

请不要笑话我，

只为有一口吃的，

我都会夹着尾巴卑躬屈膝摇尾乞怜，

残羹冷饭，人家啃剩下的骨头，

都是我的美味佳肴。

人们见到我，

都会掩着鼻子扭过头去，

尽管我希望有人会摸摸我的头，

哪怕是一丝丝温暖。

谁都可以给我打我骂我，

我只有抱头鼠窜仓皇而逃，

不敢反抗，没有人替我说话。

连摇尾乞怜的机会都没有。

我的世界暗无天日。

但是我还要坚强地活下去，

等着明天的太阳升起来，

去垃圾箱里寻找美味。

只盼着有一天，

会有好心的人愿意作我的主人……”

后面这一大段话是话剧中台词，

马休说着说着就哭了。

他想起自己住的地下室，

想起自己吃的方便面，

他想起自己为了演好一个角色的付出。

他任由泪水顺着眼角往下流。

病房的门开了，

会计老乔拎着一大包营养品挤进来。

见到房间里的两个人，

连声道歉，退了出去。

他是来探望齐帅的，

杨明看到老乔，

眼前一亮，

但是老乔并没有认出他来。

病房的门重重地关上了，

医院里住着一群病人。

（完）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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