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曲城以北，相隔数十里，便见一青峰绝壑，高可揽天，底遥万丈，日月出落近在岸崖，云衔雾含似密髯长须。然山径险阻，栈道逼仄，壁峭松斜，常闻鹤啼不见首尾，又多豺狼虎豹，故而游客甚少。谁知谷底却另有风光，甚有人家，顺一飞瀑而下，汇入溪涧，碧水萦绕，柳荫随波，在一小土坡上有一土屋，其主年才十四，姓柳名明，父母于八岁前先后亡故，只留给独子一枚青云玉佩。柳明生来清秀，细眉桃眼，鼻挺唇薄，虽是男儿身，却有女儿姿，若非终日于山林见砍柴，皮肤晒得黝黑粗糙，尚难分辨男女之别。时至清冬，满山青树皆已脱叶，梅树芳吐新红，似满枝的灯火，新红上附白雪，好看极了。然柳明却无心观景，反倒满面愁容，其一，家中余米剩柴不多，须每日出门砍柴，然雪褥已覆腿膝，出门便要弄得一身湿雪，脚也发麻，骨如千针穿刺，古话又言：“百病由寒生。”近来，他已是喷嚏不止，咳嗽不断，然砍柴这事又不得停歇，否则也是冻死。其二，这柴薪砍完就扔进火盆，不消一夜，皆化尘灰，仿佛自己辛苦一日，劳筋累骨，付出的努力也都是尘灰一样，这样碌碌无为也有好些念头，家中又无人倾诉苦楚，不免年少老成，日日哀叹。

这日，天还未明，一阵寒风泄进墙缝，将柳明吹醒，他双眼惺忪，本想倒头再睡，然风冷床冰，冻得再无睡意，只得半脑子浆糊似的起床，一面大骂，一面赶紧穿上衣裤，套上鞋子，胡乱抓了些面饼吃，便拿着玉佩出门去。他今天倒不去砍柴，他是要往城里去，典卖玉佩换些银子，好买粮米。倒说柳明并不情愿卖这玉佩，毕竟也是亡母亡父所遗留的，只是家中实在无什存粮，每日空抱着一枚玉佩，寄思托念，也不如两块面饼充饥来的实在，只得忍痛先卖，若日后赚了些钱，再来寻着玉佩，届时还未被人买去，便将其赎回。只是如何赚钱，实实不知。

行至通曲城，大约辰末，坊街陆续有了三三两两的人，摊店开张，只是并不热闹，仿佛鬼市。柳明一面抱臂打颤，一面探查合适的当铺，可怜他已冻得双颊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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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鼻也通红。行至春江楼下，实在是耐不住寒冷，想着进去避下寒，结果那小儿一看柳明一身衣服尽是破口油污，满面不快，道：“哪来的叫花，快出去，出去，别影响我店里生意。”还不待柳明开口，小二就又推又拱，将他送出门外。柳明正觉得委屈，好像父母死去后，哪里都容不下他一样，连那个小土屋也冷清，想到这不禁鼻尖一酸，眼有泪意，正要放声哭泣，忽见前面有一老叫化正坐在墙边，身前摆着一只破碗，碗里倒堆满了积雪，他的鞋口全裂开来，十根脚趾俱都露在寒风里。柳明一看也是个可怜人，又天生柔肠，暗忖：“身上还有些许铜钱，不如就给他两枚，让他去买些热馒头吧。”

柳明径直走向那老叫化，将碗里雪倒尽，放进两枚铜钱，又瞥了一眼那老叫化，发现他居然闭着眼，也不知是死是活，这铜钱也不知是不是白给了他，便伸出两指去探他的鼻息。谁知，那叫化忽然睁开眼睛，一手擒住柳明，反扭他的关节，一手夺去他兜里的玉佩，仿佛事先早有准备一样。柳明疼的大叫一声，那老家化笑道：“小兄弟，这玉佩可不能给你卖了，我就先替你拿着吧。”柳明见那老叫化不知感恩，反来偷他的玉佩，怒上心头，道：“你这人，怎如此堕落，快还我玉佩！”说时，便伸手想去抓住那叫化，谁知一阵寒风吹起雪尘，糊了他的眼，什么也看不见，等风雪散去，那老叫化早已不见了踪影，地上更没有一点脚印留下。柳明一想到自己的玉佩就这样平白无故的被偷去了，还浪费自己好心，这下冬天也是更难熬，心中满是酸苦，终于忍不住放声大哭起来。

这时，柳明身后走来两个人，两人均穿一件裘皮大衣，下身一个穿蓝染长裤高腰袜，一个穿白染长裤，俱都是江湖打扮。其中一个面上留疤，秃顶塌鼻的男子道：“这位兄台，你莫要哭的那样伤心。偷你东西的人是当地出名的扒手，常伴成一个叫化子，或是丧子的老头，在那装可怜，就骗你这样的。我们兄弟二人见你面生，又恰看见那老叫化，就怕你被他骗了东西去。刚一出手帮你，结果一阵大风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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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那老叫化跑的那样快，想必功夫也不差。你可千万别想着一个人去找他，恐怕东西找不回来，小命也得搭进去。”柳明一听，这叫化那样厉害，那玉佩恐是真没法拿回来，于是越哭越厉害。

另一个凸眼厚唇，黑皮方脑的人，道：“哎呀，你莫哭了嘛，我们兄弟二人最好行侠仗义，我江大风，我弟段小思哪个不是有名的大侠，我们又恰好知道那老叫化藏东西的老巢在哪。看你哭的那样伤心，我兄弟二人就帮帮你吧。”柳明听那二人说要帮他，心里不禁十分感激，虽说俩人长得都是奇丑无比，可心很善良，连忙向他俩道谢，道：“真是太感谢二位大侠了，我本是要去卖那玉佩换钱过日子的，只是找了几家店都没有合适的价格，哎，早知道这样还不如早早卖了。二位，等我找回玉佩，卖个合适的价钱，定拿出些银两回赠二位。”

段小思道：“兄台客气了，我二人只为行侠仗义，并不图钱。那叫化的老巢在城西一处松树林，不如我们现在就启程吧，若能抢他一步先在那埋伏好，打个出其不意，那真是极好的。”

说罢，江大风和段小思便带着柳明往城外走去。三人疾行至松树林，雾气甚浓，四下幽静，江大风和段小思原在柳明前头走着，不知何时丢了踪影，柳明找不见二人，心里着急，大声道：“二位大侠，你们去哪了？”

说罢，林间响起一阵阴笑，柳明听着声音似从身后传来，刚一回头，肚子便被人踹了一脚，摔倒在地。待踹他的人走进一看，才发现居然是江大风和段小思，柳明捂着肚子，十分不解，道：“二位大侠，你们这是干嘛？”

江大风和段小思互相望了一眼，便哈哈大笑，段小思道：“大哥你瞧，这小子还管我俩叫大侠呢。”江大风道：“好小子，连我们嗜血二煞的名号都没听过，别人见着我们都是绕道走，就你个傻小子还信我们随口编的话。我们兄弟二人就是故意要把你骗到这松林里，将你杀掉，然后喝干你的血！”说时，江大风拔出长剑，段小思亮出长爪，电掣一般刺向柳明。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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