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月8日，高考的最后一门科目结束。

体制内的大浪淘尽珠华，金子与沙，归处自寻。

黎尘不是应试教育下的金子，考试铃声响起的那一瞬间，他就知道。

他的一生，将会如常人般，在这以学历与能力为基础的社会中，如尘埃般，平凡度过。

小时候再如何远大的梦想，待成绩出来后，也做不得数了...

......

午夜，仙市，花苑小区，a栋十一层的一所小房间内。

房间里有一扇百叶窗，一张散乱着被褥的小床，一个正开着的电视，一个摆满了试题卷的书架，一张破旧的书桌，角落还置放着一个白色的医药箱。

窗子敞开着，窗帘被拉向两边，凉风伴随着月光穿过窗口，吹入房间，给人一种冷意。

书桌本放置在窗前，此刻却已被移开，一个少年站在那里。

黎尘将双手交叉匍匐在窗上，脑袋则枕在了有些纤瘦的臂膀，这个位置，仰天可以看到漫天星辰，俯视可以看到繁华都市。

他很喜欢这里，抬头是星空幻梦，低头是琐扰俗世。

冷风划过脸颊，有些寒意，却很舒服。

电视是打开着，重播着近几天的新闻，说是最近仙市失踪与死亡人数大幅度上涨，缘由尚在调查，警方联援周围几个城市的警力强力介入，请市民小心，晚上不要在阴暗无人的地方逗留。

过去几天一直在播放这类新闻，黎尘已经听了许多遍了，失踪与死亡，是一直都有的难题，偌大的城市，也总是不能安稳。

不过话是这么说，但最近，自己确实发现些奇怪的地方。

自己寻常去买东西的深夜店家，都换了老板，学校里，上晚班的几个老师，也以请假为由不再出现了。

而那些夜间被替换的新面容，也不像是寻常人的样子，更有点像是警方安排的便衣。

黎尘想着，朝窗下的西南角瞥了一眼，那里有一个巷子，是不良少年少女的聚集地，黑暗中，偶有几点火星闪烁。

那里也很阴暗，但那时常来这里演绎颓废青春的三男两女，依旧于午夜时刻偷偷瞒着家里跑出来聚会。

或许他们不看新闻吧？或是说看了也不怕？还是他们知道有危险,却还是来了。

小巷里的角落漆黑一片，有两辆很潮的摩托车停在那里，前灯忽闪，光亮照在墙上，才能看到车边男女的身影。

两个月前，黎尘租到这里时，就时常能在半夜看到他们，他们抽烟喝酒，放声大笑。

说实话，黎尘不喜欢这样子，以前自己喜欢看着他们，是因为看着他们呢，对比之下，就会觉得自己还没有让父母太过于操心，还是个乖乖小孩，虽然，成绩不如人意。

但现在，高考落第者与校园混混，半斤八两，都不过是年少失意者。

而能将心比心理解孩子的大人，本就不多，他们也曾是孩子，可好像他们长大了，就忘记了这件事。

黎尘眯着眼睛看向小巷五人中的一个女孩，她穿着白色衣裙，看起来很文静的一个女孩。她依靠在墙上，安静地听着其他三个男生围着另一个打扮很好看的女生交谈着，她有点格格不入，但又悄然融进了这个堕落集体。

黎尘很喜欢这个女孩的气质，他虽然每次都看着小巷中的人发呆，但他更多的时间，是花在这个女孩身上。

渐渐的，月色被云遮了半边，黎尘也有些困了，揉了揉太阳穴，准备睡觉，然而，他关窗时朝下无意中瞥了一眼，忽然，他觉得有哪里不太对劲。

那本有五人的黑色小巷中，好像出现了突兀的外来者。

小巷深处，一道庞大的黑影沿着地面，张牙舞爪的朝着这些肆意欢笑的少年少女移动着，而他们却毫无察觉。

那里本没有人才对，也绝不会有什么人，能突然造成这般巨大的黑影。

联想起新闻报道上的忠告，黎尘觉得有些不妙，他有一种怪异的感觉，那黑影如同奇幻电影里的异形，于午夜黑暗中，猎杀活物。

黎尘揉揉有些困倦的眼睛，想确定自己不是眼花了。

而当他再次望向巷中，却发现巷中黑影已经不在，摩托车还在，只是还未等他放心，他发现，那巷中的五人此刻却只有了四人。

那文静的女孩，只在她揉眼的瞬间，消失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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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尘的心中顿时波涛汹涌。

不会这么巧吧？如果真是有怪事，她的伙伴应该会发现才对。可他们却没有什么惊慌的行动。或许，她只是去替他们买东西了？再或者说是自己出现了幻觉，那个女孩今天本来没有来？哪有一眨眼的功夫就消失不见的？巷子有那么长呢？但或许她是跑的呢？可博尔特也没有这么快的速度吧？

黎尘揉了揉太阳穴，他不敢揉眼睛了，万一再消失一人，自己揉眼睛的行为仿佛就成了帮凶。

但那个女孩，自己有好感的女孩，若真如新闻中所言，她的性命，便被握在了那道黑影的所属者手里。

黎尘在学校里是一个很冷淡的人，没什么朋友，自然也从来只需担心自己，无需为他人担心。但此刻他素来平静的心，却为这个素不相识的女孩，出现了着急的情绪。

突然，一阵车子发动引擎的呜呜声响起。

黎尘急忙将头探出窗口，看向巷中，莫非他们发现了不对劲？真有什么灵异事件发生，吓得他们要逃离此地？

然而，待黎尘再度获取眼中传来的信息时，视觉神经告诉他，那摩托车已经启动，但那两辆摩托车上的人数总和分明还是五人。

那先前消失于自己视线的文静女孩，此刻，却安稳地坐在一名骑着摩托车的男孩的后面。

果然是自己的幻觉。

黎尘不禁叹了口气，自己虽然也有些期待这世上有奇异的事情发生，但人好好活着，才是最重要的。

这新闻中的事，不听还好，听了倒是闹得自己心惶。

黎尘想到自己麻木的心，刚才却为那女孩鲜活地跳动起来，有些好笑。

但自己究竟是为了那女孩，还是为了那黑影的出现呢？

算了，不想那么多了，早点睡吧，黎尘看着那两辆摩托车慢速驶出巷子，扭了扭脖子，准备关窗。

忽然，他颈边突然一凉，一种怪异的感觉袭上心头：有人在对他笑，一种让他感到森冷的笑。

而这种感觉，来源于下方。

黎尘下意识向下一瞄，他猛然发现，那坐在摩托车后座的文静女孩，头扭着不符合物理规律的弧度，面朝着他所在的公寓，诡笑着，嘴角的弧度有点像阴险的小丑面具，正直直地看着他，而她的上空，还有着黑雾飘荡。

她在笑。

而自己的耳边，好像真的有人在笑。

黎尘哆嗦了一下，一种恐惧的情绪快速蔓延着。

他终于明白为什么希斯莱杰演的小丑那么深入人心。

他只是看着你，你就会有犯怵的感觉。

黎尘用力甩了甩头，尝试摆脱着这种异样的情绪。

那么文静的女孩，哪会这样子笑？也许是风的缘故，吹的身凉，联合着自己的想象力在作怪。

而待他定睛下来，再次看向摩托车，他却发现，那文静的少女似乎从来没有转过头，她只是抱着前面的男孩，头埋在他的肩膀上，被摩托车带着驶向他方。

果然，幻觉，幻觉。

一定是近半年自己因为高考，压力太大了，现在猛然放松，反而起了反效果。

摩托车渐渐消失于他的视线中，他们去了哪里，黎尘不想去猜。

猜，往往意味着污蔑，与自己内心的反照。

但这么晚了，他们与她们，若不回家，还能去哪呢？

黎尘拉了拉百叶窗的帘子，准备好好睡个觉，明天再想想这个暑假怎么过。

然而，这个拉窗帘的动作仿佛是一种罪过，总有人要阻止他。

在黎尘抬头找拉扣时，他无意中看到了一颗流星划过星空。

他双手合十，准备许愿。

家里人是这么告诉他的，遇到流星，许愿可以成真。

虽然，黎尘知道，流星不过是陨石的尘埃团划过大气层时摩擦燃烧发出的光芒。当它们燃烧殆尽，璀璨的流星就消失了。

但活着何必过于理性？

黎尘闭着眼睛的时候是这么想的，还顺便感性的祝家人身体健康，万事如意。但当他睁开眼睛时，他觉得人还是理性点好。

因为他发现，那颗流星并没有燃烧殆尽的样子，也并没有朝其他方向飞行的意思。

它朝着黎尘所在的公寓，直直的落了下来！

黎尘立刻想到了一种可能，那并不是陨石释放的尘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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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是陨石的本体。

想不到自己会是这样的死法。

黎尘心里苦，但说不出来。

你说老天连个平凡人的身份都不给他，只觉得死人的身份更能给他快乐。

陨星的尾焰划过星夜，有些绚丽，却不带规律。

它的来临必然是意料之外，因为黎尘并没有听到有相关人士让他提前撤离公寓的告知。

黎尘想着，今天的怪事可真多，也躲不了，就往好处想。

这世间同龄人，有几个能死的比他传奇。

明天新闻上就会说，某某地方意外掉落一颗陨石，多少人死亡，然后科学家研究出了身为不速之客的陨石上隐藏的秘密，让世人纪念那些被陨石砸死而英勇就义的人，而他就是那些人中的一个。

呵，黎尘索性继续匍在窗上，视死如归地盯着那飞奔过来的白色光团。

直到一阵强光让他的眼睛不得不闭上，然后黎尘就感觉到浑身有一股温暖的感觉。他心中苦涩，这就是死亡的感觉么？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痛呢。

嗯？等一下！

不对，我还可以思考，我的手还可以动，我好像没死，应该还可以抢救一下。

黎尘慢慢睁开眼睛，确认自己还活着，眼前熟悉的风景也依旧在。

而唯一不同的，是自己的窗前，多出了一个被浓郁白光笼罩的光团。

“喂，人类小子，本皇子跟你商量个事，地球马上要被恶魔一族入侵了，你放本皇子进去，本皇子就帮你做最厉害最帅最酷最受美眉欢迎的猎魔人，拯救世界，受人敬畏，你觉得怎么样啊？”

白色光团说话了，声音奶声奶气的，像个小孩子，这一画面让黎尘想到了《功夫》里面那个乞丐对小阿星说的话，然后电影中，小阿星就花了十块钱，练成了如来神掌。

但生活可不是电影，所以黎尘觉得它是个智障。

也许是自己是一个智障，压力太大，出现了幻觉，一定是这样，今天自己真的是疲困了，见到的东西都作不得真，我需要休息。

以防自己被幻觉左右，做出傻事，于是黎尘冷静地说了一个字。

“滚！”

白色光团显然一愣，没想到有人会这样跟他说话。它望了望后面，像是害怕着身后的什么东西，又转过头急切地说道：

“喂，这可是你改变命运的机会啊，看你那一幅衰样，最近生活肯定不如意。这么好的机会，我警告你，你可别白白放弃呀。”

黎尘听言，越发觉得是自己臆想出来的幻觉。

哪有人渴的时候，就有天上掉下的一泓清泉？

于是他又冷静地分析了一会，否认了心底的很多想法，只说了一个字。

“滚！”

白色光团再看了一眼身后，咬了咬牙，它猎魔一族讲究的名正言顺，如果不能得到这个少年的允许，就不能闯进去。那些老家伙还想逼迫自己找一个天赋高的陌生人签订契约，自己偏不！本来它以为这少年直勾勾地看着它，是因为它们有缘。

现在看来，好像哪个环节出了问题。

它最后看了黎尘一眼，见少年那平静木讷的眼神，叹了一口气，得了，这小子不像是个机灵的家伙，咱俩无缘，老子去找这栋房子的其他人。

黎尘就那么直直地盯着白色光团，心中想着，为什么自己的幻觉持续的这么久。但它不消失，自己又有点不好意思关窗子。

终于，白色光团像是想通了一些事，向其他地方飞去，消失于黎尘的视线中。

黎尘叹了一口气，果然是幻觉，自己还是有那么一丢丢期盼，方才所见所闻，也许是真的。

可是，平凡人，平凡事，哪有那么轻易可以改变？更何况，就算地球被什么外星人入侵，也不会轮到自己这个消极无用的人，去拯救，更何谈敬畏？

黎尘摸了摸胸口，看了一眼那漫天繁星，最后不知为何，还是没有关上这个窗子。

他踹掉拖鞋，拖着满是倦意的身子，躺在床上，想着，今天好好休息，自己也成年了，明天去找个兼职，好度过这个暑假。

希望明天不要再碰到什么奇怪的事情了。

......

而外面的星空上,繁星依旧闪烁，有的星星总是很亮，有的星星亮了却又暗淡了，也有的星星，黯淡着,却在最后,发出了光。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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