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好得酒居然是面前这个孩子自己酿的？定边侯有点儿不知道怎么接话。夸这孩子有天赋，这酒酿的好吗？那岂不是说他信了。一个毛儿都没长齐的孩子酿什么酒！直接揭穿他？人家是皇子，再不受待见也是皇子，直接戳穿了岂不是轻慢皇室？自己在外带兵，朝中难免有几个别有意图的。平日里没事儿还找缝儿下蛆呢，若是真得了轻慢皇室的由头还不捅下天来？

“侯爷要是喜欢，小王再送十坛就是。”宋平没等着定边侯接话，喝了口茶水就直截了当的说了买卖。之所以说是买卖，自然是说这酒不是白给的。

“老夫岂敢无功而受此厚赐啊……”

“好说，小王这酒酿造也确实不容易，一坛酒三十贯。”

真不客气啊，定边侯扯了扯嘴角，满帐的将官也有些傻，如今的皇子都这么直接了吗？对脾气！满帐的糙汉子最不耐的就是文绉绉的之乎者也。不是不喜欢，实在听不懂，反而这种单刀直入更对脾气。www.vmatch.net 时空小说网

“好，王爷痛快，俺老单先来十坛！”一个酒浅的已经涨红了脸，拍着大腿站起来，端着酒碗大喊道。“俺也要，俺也要！”另外几个也跟着喊起来，霎时间大帐里热闹的像集市。王成栋赶紧站起来，挥舞刀鞘，猛敲桌案，“你们都他娘的给老子闭嘴！吵吵什么！吵吵什么！王爷还在这儿呢，成何体统！”渐渐地，大帐内又安静下来。

老侯爷低着头想了想，又对宋平问道：“不知王爷何时能将酒送来？”

“赵焕，你派人骑快马回王府，先把府里那几坛子窖里藏的给侯爷送过来。”说完了，宋平又转过头，看着定边侯道：“待小王回去再酿一些，不过酿好的酒至少窖藏一月才能上桌。如此算来”，宋平掰着手指头算了日子，“下月二十五送来可好？”

“正好，仓王爷的生日，王爷送来好酒，也让神祇尝尝！”王成栋有些兴奋。

“不过，侯爷，这酒钱可是要先付的。”

“那是自然，那是自然。”

翌日，宋平的车上拉着三千贯铜钱，又由一队定边军护送，回两周府城。

离着两周府城还有五里地的时候，打老远就看着沈大亮带着人马站在路上等着。宋平的队伍靠近了些，沈大亮看清了是宋平，赶紧打马来到宋平面前，下了马，一把挽住宋平的马缰绳。“哎呀我的王爷，您可算是回来了。您遇袭的事儿我听着回报了，吓地我掉了半条命。还好您没事儿啊，万幸万幸啊。”

宋四骧下马，走到近前，向沈大亮施礼，“见过沈大人。”

沈大亮回头一看是宋四骧，不禁愣了一下，“你怎么在这儿？”

“卑职交了差事，路遇王爷，所以就结伴回来了。”

“哦，哦”，沈大亮又扭回头，“王爷，您遇袭的事儿老夫已经递了急报进京。想来不久就会有回信，您先回府修养修养。”宋平点点头，沈大亮又回身上马，充做引道官，带着队伍往城里走。

回到王府，宋平邀请沈大亮进府一叙。沈大亮也不推辞，二人来到前厅坐定。

“王爷遇难的信儿一传回来，吓得老夫魂不附体啊。”沈大亮喝了口茶水，又感叹道。宋平笑了笑就讲起来此次遇袭的过往，听得沈大亮啧啧称奇。

“哎呀呀，原来赵将军还有这般本事。啧啧，好本事啊，好本事。”沈大亮一个劲儿的感叹。宋平不想自己太招摇，所以把之前所有的谋划都按在赵焕头上。即便他不这么做，谁又会相信一个十几岁的孩子能有此等谋略？说不得还会落个为出风头抢人功劳的恶名，何苦来哉？沈大亮也未久坐，喝了一盏茶就起身告辞。

回到府中，刘季和吴先生已经在前厅等着了。

“刘季，你把遇袭的事儿仔细说说。”

刘季是个稳重的人，仔仔细细将遇袭的前前后后说了个清楚。

“西平王竟然如此大才！”吴先生忍不住低呼一声。沈大亮捋了捋胡子说道：“好了，你先下去吧。”待刘季走远，沈大亮看着吴先生，“先生看此事……”

吴先生想了想说道：“大人也该进京走动走动了。”

嘭地一声响，包间里的客人一掌拍在茶桌上。送茶进门的小二被吓地一哆嗦，差点儿把端上来的茶水掉到地上。“哎呦我的爷，您这是怎么了？可别气着身子。”小二送上茶，随口捧了几句。包房的客人却不领情，白了小二一眼。小二不敢多话，显然面前的这位气的不轻，他可不愿意自惹麻烦。低着头，小二撤了茶盘，退着出了门。

“庶子着实可恶！人家不找他，他偏偏要自己找霉头，真真可气！真真可气！”那人身旁的小沙弥就像什么都没看到，什么都没听到，自顾自低着头念经。“还好没出事，还好没出事！但凡蹭破一点儿皮，看我不弄死你！赵焕也是个废物，他一个小孩子不懂事，你都多大了，也跟着胡闹。下次让老夫碰到，定要扒了你皮！”

这气急败坏的人正是陈珂。陈珂反反复复看着手里的一叠绢布，一会儿骂骂这个，一会儿骂骂那个，一会儿笑着骂，一会儿怒着骂，一会儿站着骂，一会儿敲着桌子骂。小沙弥念了三遍《楞严经》，陈珂终于算是骂累了。“算了，我们走吧！”陈珂长叹一声往外走，小沙弥赶紧跟上。

“他发现了？”

“应该没有，那批粮食都送到定边军了。”

密笠下的女人有些颤抖，喝了一口水继续问对面的男人，“西奴兵呢？”

“都死了。”

“没活口？”

“原来是有的，到了凉州府大牢就都死了。”

“老八呢？”

“上了岗子就没再跟着了。”

“知道了，你先去吧。”

一道黑影飘出窗外。

“翠儿”，那女子又轻轻唤道，“你去跟本家说，孙家留不得了。”

“是”。

歇了一晚，第二天宋平赖床不起来。颠簸了那么久，他是真想自己的床。之前巡边的时候虽然可以睡在自己车上，但是那哪儿有自己的床舒服？太阳都老高了，宋平还在床上打滚。银钏银宝两个见他不肯起，就撸胳膊挽袖子上来拉宋平。四段水葱一般的小臂在宋平身上招呼。宋平耍赖，在床上滚来滚去，带倒了两个丫头。三个人又在床上打闹一番，金钏金宝两人进来才拉开三人。银钏银宝钗发散乱，宋平的衣服也皱成一团。金钏金宝一人摆弄宋平，给他梳头穿衣。一人收拾两个丫头。

“都是你，都是你！”银钏气呼呼地抓起一本书扔向宋平。宋平躲开，“谁让你拉我的。”

“太阳都老高了你还不起，还怪我们，不羞不羞！”

“哎呀，躺着舒服嘛……”

“舒服也不能老躺着啊，怎么着也得起来活动活动。”

“我饿了”，宋平一脸委屈。

“忍忍，一会儿该吃午饭了，点心也不许吃。”宋平听了更委屈了。

“哎，你给我们讲讲你路上的事儿呗。”

宋平一脸傲娇，“路上的事凶险的很，我怕吓着你们。”这倒是实话，宋平怕吓着几个姑娘，当真没让赵焕说。但是此时，这个家伙要冒坏水，打算吓唬吓唬她们。于是宋平搬了圆凳挨着银钏银宝二人，给他梳头的金宝也跟过来，五个人围城一团，听宋平戏说巡边轶事。听完宋平半真半假的故事，金宝赶忙左看右看宋平身上，问他有没有被伤到，千万别瞒着她。银钏一脸不屑，“吹吧你就！以前晚上上茅厕还要拉我去呢，如今就敢排兵布阵对阵西奴了？姐姐，你别信他。”宋平噘着嘴，“你不信我也没办法”，然后突然跳下圆凳，就往外跑，嘴里喊着，不跟你们玩儿了。银钏一愣就急了，喊着：“他要跑了，捉住他，捉住他，哎呦。”，金钏一拍她的头，“别动，没梳完呢。”

王允留下的徒弟是自己的亲外甥裴童生。如今王允在京城，王府里里外外的事儿就由他和回来的钱适俩人主持。而此时，裴童生正在栖慧阁外面候着，这也是王允临走之前教他的。宋平问裴童生：“老刘头的酒送来了？”

“回殿下，已经送来，一共一百八十桶。”

宋平道声好，接着说，“小王我今日传你一手本事。”

裴童生一听就乐了，“呵呵，那敢情好，不知道殿下要传什么本事给小的啊？”

“蒸烧酒，你看如何啊？”

裴童生一听就慌了。上次做烧酒，宋平只是让王允去了，他们几个徒弟只能在门外把风。别说是活人，就连个雀儿也没敢放进去。这次宋平要将蒸烧酒的方法传给他，这么大的秘密他一个小太监担得起吗？

“童生啊，你也不用怕，蒸烧酒就是一门手艺，没什么了不起。如果你漏出去了，就算我不杀你，你师父也会扒你的皮。你明白了？”裴童生腰弯的不能再弯了，后背渗出的冷汗打湿了背襟。不接吗？王爷让他接他能不接吗？硬要推辞的话估计也能推掉，但是裴童生心里清楚，这是宋平在抬举他。这样的秘密落在他手里，那么他的地位必然不可同日而语。如果推掉，那么估计他也就出了权利的圈子，终身无望了。至于风险，这世间喝水还死人呢，什么事情没风险？

裴童生咕咚跪下，连连叩头，“小的谢王爷恩典，小的谢王爷恩典。”

宋平搀起裴童生，“今天啊，你就别当值了，回去想想该怎么干，明天一早过来报给我。去叫钱适过来。”

不一会儿，钱适来了栖慧阁。

“钱适，我听王允说你学过些拳脚是吧？”

“回禀殿下，小的入宫前曾跟着家里的长辈学过几年。”

“小王听说城外有个鬼市，你去打听打听，回来报我。”

“遵命。”

话音刚落，有小黄门来禀报，宋四骧来访。宋平一拍手，“正好。钱适啊，待会儿咱们问问这个宋四骧，他知道这个鬼市不”。钱适微微弯腰，满宋平一个身位，紧紧跟上。到了前厅，宋平见到宋四骧。二人寒暄几句，原来宋四骧是来替沈大亮问安的。沈大亮要回京城述职，走之前要看看宋平有没有事。

“哦，沈大人要进京啊，那我得送送。哎，宋大人，这凉州城外有个鬼市你可知道？”宋四骧一顿，“呃，卑下知道凉州府城西郊娘娘庙那边每逢初一十五有庙会，从早一直延续到第二日临晨。殿下说的可是这个？”

宋平挠挠头，鬼市就是庙会吗？“孤也不知道，是之前听李环儿说的。”

“哎，环儿那丫头，真是！”宋四骧轻轻一笑，“卑下带着环儿曾经去过那个庙会。庙会上各色人等都有，甚至西域商人也在那里摆摊。小丫头不懂事，只是因为逛到很晚都不肯回去，所以我吓唬她，说那是鬼市。”

原来如此，宋平多少有点儿失望。前世中电影电视里的鬼市那可是光怪陆离，什么都有。

“殿下怎么想起来问这个了？”

“哦，李环儿说鬼市上有买卖消息的，这你可知道？”

宋四骧一听，顿了一下，随即微微笑着回道：“卑下不知”。宋平察觉到宋四骧明显的停顿，不禁扯了扯嘴角，然后挥了挥袖子打发人出去。

“宋大人何必瞒我？”

对于情报买卖这个事儿李环儿已经告诉了宋平，宋四骧就是不说宋平迟早也会查到，所以此时隐瞒，并没有什么必要。但是情报买卖古往今来都是忌讳，宋四骧不想承担不必要的风险，所以推说不知。宋平退走仆役，显然已经看透他的心思。宋四骧赶忙站起来，插手行礼道：“殿下赎罪。消息买卖一事卑职确有耳闻。”

“哦，详细说来。”

“是。城外娘娘庙有一卦师，若是有人求卦，此人卜算一番必有应验。”

一个算卦的？宋平眉头拧起来，“莫非是以卜卦为掩护买卖消息？”

“正是。”

“那卦师哪儿来的消息？”

“卑下不知。”

宋平又想了一刻，“本月十五，你带着钱适前去探查，完后回来报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