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身褴褛道袍，一柄墨黑长剑，一些不多不少的干粮和盘缠。

褴褛老道行于向南的官道，由于地处偏僻，路两侧杂草丛生。

说也奇怪，这老道寺虽年迈，步伐倒是轻盈，日行几十里，无汗无喘。

忽停，看向一侧草丛，“出来吧。”

草丛略动，不知风吹，不知人为。

“出来吧，振存。”老道轻叹道。

果真，一个娃娃脸的少年从草丛中拱出，有些不好意思的摸自己的脑袋。

“你来干嘛。”老道士多有无奈。

“师傅，你别看我平常缺把火，但是实际上我可精着呢！您昨晚上算卦了对吧！打算去驱除邪祟对不对！”

“此去凶险，你回去吧。”

“不回不回我就要去！我要看师傅的光大神通！再说了，我也没地方可以回！”

“振昌官家子弟，多养你一口不多。”

“可是那是三哥的家，不是我的家。”

“那你就留在观里。”

“有师傅的地方才是观，才是家！”

老道看着这个眼神坚定的少年，不再言语，继续南行。

王振存跟在后面，“嘿嘿，师傅我来给您背剑背行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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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北行的官道上，亦有一袭道袍。

眉浓且短，如狼毫一点。眼圆而明，有如玉温润。虽而立之年，不显年纪。背一古朴无锋剑，踏路而行。

何许人也？

五人观张振皓。

师傅的本留了两样东西。

一样是纸条：师傅忽欲远游，弟子勿念。

另一样是留给周振齐的信。

振皓与师傅共同生活的时间最长，自然也最了解师傅。此事绝不简单。

一向最守规矩的振皓打开了师傅留给振齐的信：

天下危急，四方有难。何处最难？南！为师当去。何处次之？北。汝当去。西再次之，振皓当去，汝告之。东海乃振昌之宿命所在，其必将去，无需告之。

刚读完，信就化作一片草灰，随风而去了。

刚回头，就发现振齐站在身后。

“大师兄，师傅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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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了。”

“师傅让你……西行。”

“我知道了。”说罢，振齐便去了。

振皓是最守规矩的。但是此时他必须这样做。北行必有大难，他的道法要略高于振齐，身为大师兄，他该去。

二十多年前，振齐是突然出现的，他不曾问过来历。如今，他也不知道师傅为何独留信给振齐。

但是只要他还是大师兄，最沉重的东西，就该他来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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鲁洲。安阳城。徐府。

长子徐延上山为道六年终归来。

但热闹的是徐府，不是徐延。

徐延父亲乃礼部侍郎，公务繁忙，很少在徐府歇脚，即便是今天。母亲早已仙逝，姐姐也在七年前和亲到西域了。

百十口人的大宅子，有些冷清。

徐延托着腮发呆。

不知师傅和师兄弟们过的如何。

老管家备了二十四道菜，为大少爷接风洗尘。但徐延应是一筷子没动。

六年了，日日粗茶淡饭，看见如此玉盘珍馐，不知如何入嘴。

况且，师傅师兄还没动筷子呢。

缓过神来，偌大的一间屋子，偌大的一张桌子，竟只有自己一人。

徐延起身。

老管家急忙跑来，“公子旅途劳顿，不先吃点东西？”

徐延摇头，“宋爷爷费心了，只是振昌一路颠簸，实在吃不下东西，我还是出去逛逛吧。我看好东西挺多的，您跟大伙分了吃了吧，凉了就不好吃了。”

老管家有些恍惚。

六年了，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却可使两鬓斑白者变白发翁，使纨绔放荡者变翩翩公子。

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徐延因避祸而上山，今日气度模样却不可同日而语。

徐振昌此次上街与六年前截然不同，一未骑马，二未携恶奴。虽宋管家苦心要其带几个下人，但徐振昌执意要自己一人闲逛。

说是那样才自在。

街上车水马龙，只是没人还认得这个曾经的混世魔王。

偶有妇人惊呼，安阳城内何日来了这么一位如意郎君。

徐振昌买了一盒柳云斋的酥糖，不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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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柳云斋者，今朝最受欢迎的点心铺子。振存做梦都想吃，振昌答应他下山以后买给他吃来着。

他找到一处干净地方坐下，把酥糖放在腿上，似是神魂出窍，想起了事情。

师傅此去，定是算了一卦。

结果应是大凶。

师傅绝非远游，而是去解救苍生了。

师傅曾说，教我们道法，是为了保己护人，虽说上善若水，水利万物而不争。但这世道已不允许有这如水之人存在了。人命如草芥，我们当为自己的亲与故，为这无辜的黎民争一争。天赐神通，是为了让我们保全自己，也是为了让我们保护他人。

有些事情，总需要人来做。

既然选择上山，那王侯将相不愿做的我们去做，黎民百姓不敢说的我们去说。

振昌不知此话是否也说给自己，因为振昌不知道自己有何神通。

只知大哥二哥已赴江湖。

至于振存，当是随三者中一者同行了。

这五人观，只剩我徐振昌一个闲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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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位气度不凡者背手而行。

此气度不凡者，身姿挺拔，面如刀削。如此昂扬之态，却生的一副阴柔眉目，不知是幸，还是不幸。虽着粗麻衣，绝非泛泛者耳。

随行二人，右者长眉长眼，面如戏子；左者蓄山羊胡，鼻似鹰勾。

主仆三人行至一处，停。路右侧有一相貌不凡身着锦衣之人席地而坐。

主人言：“此人曜宁可知？”

戏子脸低头道：“回殿下，应是徐氏，礼部侍郎之子徐延。”

主人望向山羊胡，笑道：“呦，这不是六七年与岑君家公子互殴之人？老熟人嘛！”

那山羊胡撇了一眼徐延，闪过一丝不悦，对主人拱手道：“殿下说笑了。孩子打闹，不足为提。只是这徐家小儿乃纨绔子弟，犬子与之争斗，实是可笑。”

主人呵呵笑了两声：“纨绔子弟？徐侍郎为人做事谨小慎微，怎会有个纨绔儿子？那我倒要看看这徐家公子是怎么个风流法。”

主人走到尚在发呆的徐延面前。

“酥糖再不吃可要化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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