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老李退下后，中年男子才喃喃低语道：“我没有拔苗助长，只不过是袖手旁观罢了。”

贴身太监适时地开口道：“如今‘天下’就要大乱，四殿下若是成了，将来当上‘一方’霸主，再为全家报仇雪恨，到时一定会理解陛下的良苦用心的。”

中年男子回过神来，脸上的一丝犹豫不复存在，问道：“舸儿性子如何？”

“四殿下秉性纯良，但……”贴身太监犹豫着不敢说话。

“如实回答。”

“但天生散漫，性子惫懒。”

“嗯，散漫惫懒……”中年男子思索片刻道，“这些不是问题，自有形势逼其奋进。”

“通知‘灵机处’，近期择吉日开山取灵。只许万青、王舸上山，定要做好万全准备，不得有失。”

“是，陛下。”

————

王舸在书院里待了已有月余。这一日，史清明将其与万青单独唤出：“今天不用上课了，跟我上山。”

“上山？”两个小孩面面相觑，“不就在山上吗，还往哪儿上。”

史清明：“到了你们就知道了。”

说罢，便带着他们往书院东侧行去，穿过一段崎岖山路，一条通天石阶映入眼帘：一丈长的青石条铺就，每条石阶长短相同，宽窄一致。曲曲折折，呈“之”字形通向山顶。

三人一前两后，沉默着爬山，一个多时辰终于来到山顶。

山顶云雾缭绕，仿若仙境。中间有一个巨大平台，平台左侧是一个石门紧闭山洞，右侧围着平台建有一排房屋，每幢房屋上都挂着一个匾额，有一些王舸听说过，像昭灵监、岐黄院，还有些未曾听闻，比如灵机处，太医院、静心阁等等。

史清明带着二人来到静心阁稍作休息，仆人端来些汤水、点心用以恢复体力。

史清明静静地看着两个孩子，柔声道：“《清静经》都背过了吗？”

“背过了，先生。”两个人一边吃，一边含混道。

“嗯，记着，不论发生什么事都要想着活命，只有活着一切才有可能。”

“先生这话是什么意思？”万青疑惑地问道。

“没什么，只是一些叮嘱罢了，继续吃吧。”

临近正午，一群身穿白色朝服的官员来到静心阁：“见过史先生。”

“无须多礼，可做好十全准备？”

“先生放心，我灵机处已检查过多遍，万无一失。”

“嗯，万青，王舸跟他们去吧。”

说罢，灵机处的官员便带着两个孩童去往一处大殿，只留下史清明独自一人。史清明看着远去的两个孩童，心内无比纠结、担心，嘴里不停地诵着：“福生无量天尊，度人无量天尊，玉皇赦罪天尊，救苦救难……嗯？”发现拜错了山头，稍一怔，“罢了，佛祖保佑，定要一切顺利，平安归来啊。”

身边全是陌生人，王舸有些害怕，紧紧地跟在万青身后，万青走哪里他就走哪里，似乎连脚步都担心踩错。

来到大殿，早有五六人等候。见二位殿下到来，皆起身行礼。王舸、万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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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着功德寺里帝璋的样子，对他们摆摆手，以示回应。

这里有一人王舸认识，正是岐黄院的吕广济。

吕广济对王舸挥手，叫他到身前，只留下万青一人立于场中。

灵机处走出两人，一人手里捧着一个古朴的小碗，小碗内壁布满繁复的图案——尽是一个小型法阵，外壁则密密麻麻地写着篆书；另一人则双手端着一把短刃。

来到万青身边说道：“殿下不要紧张，只是要取殿下体内少许精血，并无大碍。”

万青背着手站在原地不动，并不打算配合，道：“作何用？”

“殿下之前是修行之人，但气海已毁，今日是要殿下进山取灵。”

说到此处，万青心脏突突直跳，再不是刚才那般冷若冰霜，脸上写满了震惊与难以置信，瞬间又变为无限期待，刹那之间，心神几度巨变。

曾经，那个每日跑着上山读书的自己要回来了吗！万青双眼通红炙热，直勾勾地看着说话之人。

见万青神情激荡，那人缓缓道：“请殿下静气凝神，成功与否还是要看殿下的造化。”

万青缓和了下情绪，抬起左腕。

灵机处，一人将“古碗”置于腕下，一人拔出短刃，在万青白皙的手腕处轻轻一划，鲜红的血液一滴滴落入“碗”中，足足过半才停止滴落。

一旁太医院的大夫赶忙上前包扎伤口，岐黄院则掏出一粒固元丹给万青吃下。待一切妥当，灵机处把盛着半血的古碗小心翼翼交给万青，道：“殿下随我来。”

两人穿过广场，径直来到平台左侧的山洞前，一位白发白袍的老者正站在那里，老者挥手止住两人。

灵机处官员不再上前，转身对万青说道：“殿下，山内有许多洞窟，可一一探查，若有所感应时，碗中的鲜血必有征兆，入内将血液倒入其中阵眼，然后取出兵器即可。切记要固守心智，命才是最重要的，多说无益，一切还是要看殿下如何选择。”

万青点头称是，独自一人走向白袍老者。

洞口有两扇石门，紧紧地闭着。老者从背后箱子里取出一把剑柄，插入山洞旁的孔洞内，再将一道灵力顺着剑柄打入，孔洞内红光闪过后，石门徐徐打开。

白袍老者不说话，只是把手一扬，示意万青进去。

万青心里激动，早等的不耐烦，三两步奔入洞内，不见了踪影。

山洞外。

一人拾阶而上，踏步而来，王舸扭头一看，正是老李。于是噔噔噔跑过去直扑入怀中，被老李一把抱起，撒着娇不肯下来。

老李把王舸背在背上，来到大殿内与众人一一相见，之后才将王舸放下。

王舸对老李告状道：“他们割三哥的手腕，还让他一个人进山洞。”

“嗯，待会你也要去。”

“啊？我也要去？”

“是的。”老李严肃地说道，“里面有许多洞窟，你一定要全部探完，慢一点也没关系，记住了吗？”

“记住了。”王舸有些胆怯。

“不用害怕，洞窟里有神兵，你挑个喜欢的拿出来就是。”老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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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慰道。

“好的。”听老李说得简单，还有神兵，王舸痛快答应道。

一个时辰过去了，广场上忽然涌起一阵躁动。

“出来了，三殿下出来了。”有人高声叫道。

大殿内的人一边向外走一边高声问道：“怎么样，手里有没有兵器？”

广场上的人回应道：“有，哎？怎么不止一把，一、二、三……哎呀！好多把武器。”

众人惊讶地来到广场，看到正一步步走来的万青：披头散发，脸色苍白，身上沾满了尘土，鞋子只剩一只；手腕处的伤口已经破开，正不住地向外渗血；十指指甲全部扳断，裹着血染的泥土。

人们看着如厉鬼般的万青，却欢呼起来——因为他右手正死死攥着一根绳子，绳子另一端串着一串短刃，拖在地上随着万青的走动，叮呤咣啷作响。

太医院、岐黄院一拥而上，包扎的包扎，灌药的灌药，忙得不可开交。

折腾了一炷香时间，昭灵监的终于挤到万青跟前，一边向万青道贺，一边抬着万青前往昭灵监屋舍。

老李拉着王舸一路紧紧跟随，走到屋舍近处却被拒之门外。老李在门口大喊：“帝鸿德，给老子出来，不然拆了你这破地儿。”

不多时，一个精壮汉子走了出来，堆着笑脸说道：“哎哟，李叔，您什么时候来这儿了，我还以为您在京城呢。”

“哼！没时间跟你扯那没用的，赶紧让我进去。”

帝鸿德：“我这儿的事儿您也知道，都是些见不得人的东西，您还是……”

老李打断道：“怕个球，陛下怪罪下来有我担着。”

“瞧您这话说的，我哪是这意思。”一边说着一边把老李二人让了进去。

万青跟个木乃伊般坐在椅子里，身侧几上摆着一串短刃。对面两个官员在做着笔录，万青说什么他们便记什么。

“我于洞窟前行走，不论走至何处，碗中血液皆有感应。直到一洞窟前，血液犹若沸腾，跳动不止。迈步走进，将血液倒入中间阵眼处，接着一阵红光闪过，仿佛掉入深渊，身处迷宫之中。”

“光线昏暗，只见地上许多蚂蚁，初时只是围着我转，不一会儿便越聚越多，黑压压的到处都是。忽然它们犹如接到命令般，一齐涌上我身体，甩也甩不掉，压也压不死，无穷无尽，直到把我围成一个粽子。”

“它们啃我的皮，吃我的肉，疼得我在地上不住地嘶吼、翻滚；直到最后动也动不了了，只是死死地扣着地面。蚂蚁无孔不入，钻进我的鼻孔、眼睛……通过七窍吃我的五脏六腑；吃光了肉，便开始咬我的骨头，吸我的骨髓。”

“我静静地‘看’着它们，一个个沾满我的鲜血，变得猩红。无尽的痛苦不断地传入‘脑袋’，整整持续了约有一周——从早到晚再从晚到早，一刻不停。时间过得极慢，每一秒都恍若一生。直到啃食得我厌倦了，疼得我烦了，于是便‘站’了起来——只剩一个残缺骨架的我‘站’了起来。”

“清醒后发现我还在洞窟里，手里攥着它，便走了出来。”万青心有余悸地瞅了瞅几上的兵器。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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