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下，两个男人躺在河边。

“哎！你说生女儿好？还是生小子好？”

“都好。”

“都好……果然，问你也是白问。你这样冷冰冰的，哪个姑娘喜欢你啊？”

“……嗯……嗯！”

“嗯？你还嗯！兄弟，打光棍可不是什么骄傲的事啊。”

夕阳无限美好，晚霞尤其温柔，水花哗哗，虫鸣嗡嗡，远处似闻竹笛，近畔人声在耳。

男人用脚轻轻踹了一下另一个在闭目养神的男人。

“喂，看，堤坝上有兜卖风筝的小贩，你去买一个。”

“不去。”

“我的意思是他有一个长得不错的闺女，你懂不懂？”

“不懂。”

“嘿！你不懂？不懂是吧！看你懂不懂！”说着那人一个翻身压在另一个人的身上，双手钳着对方的手，屁股压在腰上，嘴巴撅起成一个索吻的动作朝着脸来，吓得那人又是乱动又是乱叫。那场面不忍直视，只能说画面太美。

河畔上，两个大男人像孩子一样在地上打滚嘻戏，把买风筝的大爷和几个来买的顾客，看的一愣一愣的。

“孩他爹！”

听到一个女人的雷霆嗓音，两个大男人像是受到了什么惊吓一样，连忙停止了成年人之间的游戏，迅速停手，默契地站了起来。

一个男人挠头赔笑道“老婆……”

见女人什么也没说，又憨笑道“我知道，我知道，衣服我马上洗。”

可女人还是没有反应，另一个男人知趣的拜道“嫂子好。”

此时女人脸上才展出笑意，笑道“左兄弟来了，快！快请进，小姜、小黄已经在里面坐着呢。”

“什么！那两个都坐下了？好啊，不等我这个做东的。”男人挽着袖子，嘴里嘟囔着。

可他老婆却一点面子不留，拧着他耳朵往前走。

边走边说“你还有脸说！让你去买菜，你干什么去了！成天到晚不着家，就知道出去乱窜。”

“哎呦！轻点！我不是在迎接小左吗……你怀着孩子，可别生气啊。哎！兄弟！别站着了，往里进！”

……

左罗惊醒睁开双眼，鬓角垂下的几根白发与额头上的汗珠混杂一起，显得有些狼狈。

刚刚他梦到了一些旧人……

还没从回忆里缓过神来，突然左罗觉得从右腹传来一阵剧痛，使得他下意识的想要捂住。

但却不能这么莽撞，那是一个很深的伤口，洞穿整个小腹。

看来尽管气脉受阻、真气逆行，仅发挥出五成实力的猫头鹰，实力依旧可怕，百鸟剑魔的称号也不是浪得虚名的。

血像止不住的水泵，哗哗的下流。照这样的流速，不出半个时辰，猫头鹰就要再带走一个陪葬。

“伤口又开了……”

其实，在刚刚取下卫枭首级的时候，左罗早已经也是浑身解数，全部用尽，再无力气。于是他就就地盘坐在楼阁上调养运功，恢复元气。虽然是心大，但也深知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的道理。

这一调理就是一个晚上，此时已至中午时分。

左罗左右环顾，见已是白天，便没有片刻迟疑，起身用从衣服上撕下的一块棕绿色的条布，把卫枭首级裹住，打包成一个包裹，斜挎在肩上。

至于区区的致命伤口，左罗好像根本没有在意。踏上房檐，踩着瓦片，下山而去。

若大半个神鹫峰上，已经没有了人烟。

……

三日后，百鸟门灭门之事引爆了江湖、朝堂舆论，一时之间，人们纷纷议论猜测，各方江湖势力也都蠢蠢欲动，割据一方，偏安一隅的旧势力也因新的格局而死灰复燃。

一个百年来从未有过的乱局，一段由血与酒吟诵的死人传说。

西北，玉城，长亭街

“不生不死，不人不鬼。战不休，血无尽。若问此为何，二童……”

说书先生拿起案上醒木，手舞足蹈，神彩飞扬，手悠悠然拍在案上，笑道“……皆不知！”

虽说老先生讲的已是口干舌燥，但台下只有零零散散的几个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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孩在捧场吆喝。

一个胖墩墩的小孩先等不及，举手问老先生“老头！老头！此物到底是何物？”

老先生低头一看，说“这位哥儿，此乃天机，不可泄露！”

随即又端起案上砂碗，轻轻吹开浮起的滤渣，撇开沫子，一饮而尽，“不如先听老朽讲完？”

小胖旁边的又一小孩，瘦瘦的，一脸不屑，说道“切~~什么天机地机的？就是骗小孩的！就像那个给王妃看病的老道士，神神鬼鬼的，不仅没有医好王妃的病，还……”

听到这句，把老先生吓得先赶紧捂住小瘦子的嘴，连手里看起来还算佳品的砂碗被摔坏都不顾。

“哎呦！我的哥儿，不要乱说。怎敢议论清远大师！不要命了！”

闯荡江湖多年，也渐渐知道活的长久的秘诀，那就是管住嘴！老先生深知此道理，但涉世未深的小孩，口无遮拦，迟早要惹上杀身之祸。

老先生左右回头，环顾四周，见大街上人烟稀少、草木荒蛮，连流浪的犬鼠都难觅影踪。这才长松一口气，松开瘦子，把手指放在嘴前摆出禁声的手势。

小瘦子被唬的一愣一愣的，不敢再说什么，连一起的小胖子也吓得畏缩一边。

“呵呵……呵呵……你们两大狗熊怎么也怕了。”

顺着咯咯的笑声往后看去，一个约莫七八岁的小女孩坐在停靠的拉车上，两只小脚，光溜溜的没有穿鞋，在前后摇摆。

“小玲，你敢嘲笑我们！”

“你胆子大，你有本事去王爷府上给王妃医病！”

“要我说，还是要你的饭去吧！”

“我爹娘说了，让我少跟你这样的没人要的野孩子玩……”

“她现在怕不是被吓着了……哈哈……”

女孩突然不笑了，表情冷冷的。

“去就去！王爷怎么了，我皇上都不怕呢！”

说书的老先生再也受不了，摆手叫停，“三位，别说了！”

“怎么了？我……我玉皇大帝也都不怕！”

小女孩越说越起劲，但老先生是真的承受不住，只在一旁求爷爷告奶奶的念道“莫说了！莫说了!”

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看那小女孩只穿着朴素平常的一件布衣，头发一团散乱，脸蛋上还抹着一道锅灰，别说是贵族的大家闺秀，就连平常人家的黄花闺女都称不上，打眼一看，到底是一个流浪街头的小乞丐。

一个小乞丐怎敢在大庭广众下胡乱议论君王，旁人看来不过是个痴疯的小孩罢了，至少那两个胖瘦兄弟就是这么认为的。

“哼！”

女孩站起身子，原地轻轻一踏，竟然如迅捷的兔子一般，后仰翻上了屋顶。

“老爷爷，我去了！”

“去哪啊？”老先生看着着急。

“去给王妃治病！”

女孩刚要转身离去，又猛地回头，说道“对了！你说的那个，不是鬼，但……是人，他就是人！”

……

西北六州，茫茫大山。

自从骆北王世袭西北大地，常年来此地皆是哀鸿遍野、尸横山间，几年前还人声鼎旺的玉城长亭街，现在连一个普通的商贩都难寻见。

小玲嘴里叼着一棵狗尾巴草，大大方方地走在大街上，四下无人。

走了好一阵，觉得有点乏累了，就随便找了一尊破旧的石狮子，趴在狮子脑门上。

“唉……王府在哪啊……”

刚刚被两个小孩气的冲昏了头脑，竟然忘记自己压根不知道王府在哪。

恼的小玲在石狮子上来回打滚，两只小手快要把石狮子的眼给抠出来。

此时一个青衣老道缓缓而来，捻着棕黑的胡须，背上一把老旧的桃木剑，拖着宽松的八卦道袍，至于相貌吗……有些歪门邪道，倒八字眉毛、朝堂风双耳、宽额头、歪鼻子、裂嘴唇……

开口便是一句“阿弥陀佛，施主，贫道有礼了。”

“额……老道士你好，我叫小玲，是个乞丐，没钱。”

小玲一眼看出端倪，心中称量着，八成是个江湖骗子。对！来骗钱的，说不定还是同行。

于是先假装深深作了一揖，又露出一副可怜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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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的样子。

“不，不是来要钱的……”

小玲心里更害怕了，不要钱，……难道是要我？

那道士好像看出小玲面色不安，于是开口说道“是你师父！”

“师父……我师父怎么了！他……”小女孩欲言又止，低头沉思片刻又说“那你谁啊？”

“我……”

“你什么？说清楚点。”小玲眉头紧锁，实在听不明白道士的意思。

那道士也不再说，一只手拽着小玲就进了一个胡同里。只听得‘刺啦’一声，道士的脸上突然燃起了一小团蓝火，直到把整张脸都燃烧殆尽，又露出了一面黑色的网状面具。

道士摘下面具，露出真容，不是别人，正是近日来江湖上传言的以一己之力屠灭整个百鸟门的斗笠人——左罗！

小玲见到，喜出望外，不是生人，从她一下跳进左罗的怀里来看，可想而知。

左罗也不排斥，虽说脸上没有明显笑意，但粗壮的臂膀紧紧搂住小玲。

“师父！”

原来左罗就是小玲的师父，七天前，左罗把徒弟一个人丢在玉城，自己只身前往神鹫峰。

“就七天，你……怎么变成这个样子？”左罗把小玲抱了下来，语气平和又严肃地责问道。

小玲只默默低头，闷不吭声，眼珠子在框里打转，眉尖紧蹙，嘴唇颤抖，一脸的委屈，眼角快要寖出热泪。

又朝着左罗撒娇“师父！你还说！你这一去就是七天，把我孤苦伶仃的丢在这个鸟不生蛋的荒城，这个地方别说有什么大鱼大肉，就连个买白馍的地方都找不到……更别提还到处都有刁民欺负我，骂的脏话那叫一个难听，我跟他们辩论，他们还找来大人，他们都骂我是没有爹娘要的野孩子！”

“……嗯！”

“嗯？师父你还嗯！这种时候你不应该安慰安慰我吗！”小玲虽是已经由委屈变得恼火，但很快又让自己平复下来，也许已经习惯了。嘟起干裂起皱的樱桃小嘴反客为主的斥问起了左罗，“别人家的师父对待徒弟那是一口一个心肝、一口一个宝贝，虽然明面上不说，内里都清楚明白的很。再看看你呢，扔下几两银子就丢下我，让我自生自灭！……好不容易苟活下来，反而嫌弃起了我的样子，你以为我在过养尊处优的好日子啊？”

左罗此时好像是成那一个徒弟，低着头，任由眼前这个身高还不及自己一半的小徒弟训斥。

小玲看左罗从始至终一声不吭，气更是不打一处来，嘴上还不饶人，“现在一声不响的回来，还装成道士的模样，你连装都装不明白！”

过了半晌，左罗才开口，磕磕巴巴的说道“那你为何趴在骆北王府前？”

“骆北王府？”小玲眼眸一亮，这才明白过来，难为情地用手摸着下巴说道“原来……那就是骆北王府啊……我说吗……所以师父你是为了不暴露身份才伪装的道士啊，近日来骆北王确是为了王妃的病请来一个叫什么清远的老道。师父你怕暴露身份，……难道这老道和百鸟门狼狈为奸……不对……难道是骆北王与……”

“嗯，都有可能。”

“哦，那师父你从哪找到这身行头？”

左罗刚要开口，小徒弟‘哦’的一声抢先说道“那老道来王府，难免带几个随处，我懂！我懂！”

小徒弟挑着尖眉，眼眸里透着一股万分期待加无比崇拜，抱着左罗大腿，又变回了先前一副楚楚可怜、惹人心疼的样子，“所以，师父你真的做到了吗？我可听说书先生说了‘一斗笠人灭百鸟满门。’”

“嗯。”

还没等小玲即将禁不住激动地大喊，左罗又顿了顿，止住徒弟激动地肢体动作，伴有忧虑的说道“不过……还没有结束。”

忽然左罗猛地转过头看向街巷尽头，眼神中带着一股锐利，手已经按在了腰间那一把长刀。

小玲也察觉到了，那里好像有人的气息。也转过去，只见巷口处站着一黑衣男子，面纱遮住半张脸，背上携着一柄青蓝色的长剑，从衣着上看上去十分华丽，金纹、扳指、华冠，显得与荒凉的西北之地格格不入。

黑衣男子见已被察觉，拱手冷冷地说道“左先生，我家主人有请。”

“你家主人？”小玲自言自语思索道，又抬起头仰看左罗，似乎是要看他的定夺。

左罗和黑衣男子对视，过了半晌，才从嘴里蹦出一个字。

“请。”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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