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睁开眼睛,不要躺在地上,很脏,而且容易着凉。”
她才刚刚从那些嘶吼当中清醒过来,无法思考,无法判断,唯一能做的事情只有遵循指令。
女性的声音,熟悉却又没有那么熟悉。巫毓荫好像在哪里听过,却又觉得里面的语气些许陌生些。
眼皮上还沾着血,黏糊糊的有点难打开。
脑海发出指令,力量却传导不到四肢——长时间的撕咬,让她有点麻木了。损毁、再生,无数次的循环往复,让她有些区分不了在与不在的状态。
简而言之,她一时间起不来,眼睛也睁不开。
“嗯……是这样的,我希望我们之间能有一场平等的交流,如果你想这样继续躺在地上的话,这算不算是对我的一种不尊重?”
不尊重?
巫毓荫在脑海里反复播放着这三个字,尽可能地复现所听到的声线,尽力的去抓住某些转瞬即逝的声音与感觉……
她一定在哪里听过这声音,可是,是在哪儿呢?
是来自吉娜的记忆吗?好像也不太对……
“哎……能不能麻烦你配合我一点,‘主角’小姐?我诚恳地希望你的行为举止,对得起你的身份。至少不会像你的弱小实力那般掉价吧?”
弱小?
她好像说的有几分在理。仔细回想起来,自己在簇儒府突然消失以后,根本没有办法应对那么多的怪物,只能淹没在它们的如潮水一般的攻势当中……
那之后呢?!城镇怎么样了?!
簇儒府在哪里?!
巫毓荫双掌拍地,猛然弹起,却发现自己正坐在柔软的草坪上,面前是一片祥和的夕阳,正没入地平线。
但眼前的景象万分怪异,天边的云朵僵硬地停留在原地,腾空的飞鸽一动不动,宛如一具具冰冷的尸体。风不吹,草不动,好像万事万物都被锁死,只有自己身下的这片草地才是唯一的真实。
不,甚至比这还要过分。她看到自己的面前有一道明显的弧线,弧线之内,绿草摇曳,弧线之外,万物死寂。
“舍得起床啦?‘白发美人’?”
同样的声音从身后响起,让巫毓荫瞬间回头:一个金发红衣的高傲女人,站立在石头城的城门下,正用一种十分礼貌的微笑看着自己。
这个女人长了一张凯瑟琳的脸。
“我想你需要学会管理表情,把惊讶写在脸上,同样是很掉价的行为,‘主角’小姐——我应该可以这么叫你吧?”
“凯瑟琳”卷了卷头发,看着一句话都说不出来的巫毓荫,不由得叹了口气,摇了摇头。
“所以我现在该做的事情是,把现状和我做的什么全都精简地概括一遍是吗?他是不是经常这么干,一点儿都不让你自己问问、自己想想的?”
“凯瑟琳……?”
“好吧,我有必要先解释一下,请允许我用喜欢的顺序来说。”
“凯瑟琳”提着裙边躬下身子,行了一个陌生而优雅的礼。
“现在站在你面前的是,奥塔兰的常任贤者与最好的法师、边远凶地‘魔格’的主人、恶魔的缔造者、贤者之石的奠基人、「秩序」唯一的门徒——我的名字是多莱门汀·多萝茜·勒梅,现在暂且借用凯瑟琳·勒梅的身体向你传达一些事情。”
巫毓荫并不试图记住那么一大长串头衔,她甚至没法完全理解那些头衔的含金量。但她听到了两个最重要的东西:
贤者之石的奠基人、暂借凯瑟琳的身体。
极其复杂的问题突然被解决了两个大头。
一瞬间她的心情变得十分复杂,既不开心也不悲伤——就像现实把她的思绪拧成了麻花线,然后再随手抛给她一样,巫毓荫根本不知道自己该如何面对这巧合的重逢。
怎么说呢,她感觉自己不像这个多萝茜口中说的主角,倒像是个在舞台上奔波的丑角,所做的一切都毫无意义,只是为了见证剧本的推进。
但多萝茜仍旧在补充:
“为了保证你我之间的谈话不会有任何人干扰,我刚才清理了在你附近的所有恶魔,并用它们的贤者之石释放了一个术法。”
此时巫毓荫突然发现,多罗西的身后也有一条分界明显的弧线。再往两边看似乎是一个圈把两个人圈在了中间,圈外的一切全部静止,圈内的事物自然流动。
这就是她口中的术法?简直宛若神迹……
“咳咳,‘主角’小姐,表情!不要把惊讶挂在脸上啊!”
“对不起,我……”
不对呀。
巫毓荫转念一想,不对呀。她管自己的表情干什么?
簇儒府都管不着的事情,她管干什么?从刚才开始就一口一个‘主角小姐’,可她的神态就好像是世界上最伟大的编剧,没怎么把别人放在眼里过。
想到这儿,巫毓荫突然又警惕了起来,因为她突然发觉,自己根本不能判断这个人是敌是友,也完全不能判断这一场谈话的目的是什么。
似乎是察觉到了这一点,多罗西抢先说道:
“如果你觉得这样的谈话气氛不太舒服的话,我们可以坐下来谈,喝两杯茶什么的。”
“你是说进城里……”
话未说完,巫毓荫突然感觉自己的膝盖后方被顶了一下,来不及反应便坐倒了下去——她坐在了一张有软垫的椅子上。
哪来的椅子?巫毓荫惊奇的回头看了看,有些不敢相信地摸摸靠背,再坐正时却发现自己身前已经多了一张圆桌,上面摆着一副完好无损的精美茶具。
虽然华丽的程度远不及吉娜记忆中的下午茶,但不得不说,这样的环境让巫毓荫安心了很多。
“这是怎么做到的……”
多萝茜为两人摆好杯子,开始一边倒茶一边解释:“术法「拟态」。本质上来说,你坐的、你摸的、你喝的都不是真的物质,而是我的魔力。但,又有什么差别呢?”
她端起茶杯,莞尔一笑。
“他应该有告诉过你,体验的过程远比结果要重要。哪怕我们摄入的只是魔力,入口的甜味却是货真价实的,不是吗?”
巫毓荫低下头,看着自己面前的那杯茶,摇了摇头:
“他没有说过。”
“没有吗?”
“没有,但他确实是会说这样的话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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