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北，顺通街。

两队前去祝寿的人马恰巧在此汇聚，四辆马车，两辆是用来拉礼品的，两辆是用来坐人的。

这是西城和南城巡检司，对于“正好”碰上这件事儿，他们也没有多心，毕竟以前也有，只是不多而已。

因为对他们来说，太早到和太晚到都不太好。

太早了，人家为了“保福气”不会给外人开门，你只能在门外傻等，可太晚了又显得有些不尊重，所以多数人都会踩点。

大街上人不多，不过在这个时间点很正常。

但奇怪的是，路中间站着一个人，而且一个非常有名的人。

方游，十六岁（生十六年前卒？？？），咏宁城第一说书人，著名文学家、抄诗人、通缉犯。

一行人停了下来。

只听方游傲然道：

“诸位既然遇到了我，那你们也到此为止了！”

方游出现在这里自然也是有原因的。

他们和郭庆合作了。

一方负责杀掉镇守和统领，一方负责杀掉四个巡检司。

这一切还要从很多天以前说起……

在方游和吴尊还在打游击时，突然发现很多他们曾经藏身过的地方，都出现了三个字。

【九九八】

这三个字或刻在树上，或写在墙上，并没有什么具体规律可言。

看起来只是某个无趣的人的无趣行为，但在方游眼中却不是这样的，其中的意思这世上只有三个人（也可能是两个人）知道。

还记得郭庆想邀请方游去说书的事情吧，当时定的价钱就是九百九十八铁钱。

“这个人似乎想联系我们……”这是方游得出的结论，而后他又暗忖着，“陷阱吗？还是说……有特殊情况发生了？”

他俩不敢轻举妄动，只是在郭家外暗自观察郭庆。

至于为什么不进去？

因为郭家的防卫已经严了起来，即使是他们也很难在不被发现的情况下进入。

在观察了两天之后，两人发现郭庆经常去一个偏僻的小酒馆里喝酒。

隔天，方游就在确认了周围安全的情况下，进去接触了郭庆。

寒暄后，郭庆试探了一下方游的身手，并最终表示认可。

接下去的谈话可以分为两个部分。

第一个部分是报酬问题，第二个部分是计划。

郭庆“孝”道：“不能光杀我爹一个人！要把其余的蛀虫也一起干掉！”

听完这些，方游说道：“郭大人有没有听说过一句话：治标不治本，迟早变标本。”

“我也想治本，但是没那个能力。”

“或许你爹就能。”

“不，他也不能，这世上没有人能治本。”郭庆肯定道，“天下犹如陆上之江河，要想没有泥沙……可能吗？”他喝了一口酒，“我们这些当官的要做的，不过就是尽量把水捧高一些，用手筛掉泥沙，净水落回江河时那短短的几瞬，就是我们的功绩。”

“而我爹之所以不择手段，也就是想延长那几瞬而已，可不管如何，水还是会落入江河之中。试想一下，当水再受泥沙侵染时，他又会做些什么？自然是再捧起来，自然是再次不择手段。”

“……郭老哥看的比你爹透彻啊。”方游沉默了一会儿，然后由衷佩服道。

郭庆却摇摇头，再喝了一口酒：“我爹也懂，可他背负的东西太多了，放不下。”他叹了一口气，愁苦道，“这几天我时常想，如果我坐在他的位置上拥有他所拥有的一切，我会做些什么呢？不过……这没有意义。”

……

天还没有亮，郭家的寿诞仪式就开始了。

仪式一共有三个流程。

一：长子跪地奉茶，寿星饮茶之后，众人挨个上前祝福、送礼。

二：寿星代表开门迎宾，接受来宾的祝福，并回以感谢。

三：寿星开宴，仆人分发寿桃。

做完以上这些之后，宴会才算是真正的开始。

郭家大厅。

此处满是喜庆的红色，座椅和凳子都换成了新的。

郭瑞民坐在主位上，平时不苟言笑的他，也露出了笑容。

两侧的最前排是关系最密切的亲属，后面则是一些用来凑数的仆人，毕竟大喜的日子自然是人越多越好。

铛！

“吉时已到，铜锣一响！”敲锣人满脸笑容地喊道。

郭庆见状端起仆人送过来的茶，走到父亲面前跪下，恭敬道：“孩儿请父亲饮福茶。”

经过多天的调整，他已经恢复了常态。

郭瑞民心头舒畅了不少，虽然二儿子没能及时赶来让他有些遗憾，但大儿子似乎已经理解，并且认同了自己的所作所为，这也是极好的。

郭瑞民的笑意更浓了一些，端起茶饮了一小口，刚放下茶杯，就听到众人齐拜且同声喊道：“祝老爷日月昌明，松鹤长青！”

郭瑞民笑着点点头，而后对着郭庆打趣道：“平之，今日又给为父带来了什么礼物？先说好，如果比去年的差，那我可不收。”

在场众人纷纷轻笑，唯有郭庆面不改色，他语气生硬道：“孩儿今日的确给父亲带来了一份大礼。”

“哦？不知是何物？”郭瑞民感觉对方有些怪怪的，但还是笑着问道。

“大礼就是，一份……毒药。”

郭庆抬起头来，眼神如冰霜一般寒冷：“而且这份礼刚刚已经送到了，就在那杯茶中。”

不轻不重的语气，瞬间让这喜庆的气氛消散了大半。

厅内鸦雀无声。

郭瑞民脸色一僵。

“父亲，我劝您不必再想挣扎了，当您喝下茶的那一刻起，无论再做些什么都只是徒劳。”郭庆一边站起来，一边冷冷道，“虽然不清楚您现在的体质，但我可以肯定的是，您必死。”

“你……”郭瑞民难以置信的看着他，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郭庆则继续道：“不过，如果您愿意把背后的炼药人说出来，我还可以让你吃到寿桃。”

郭瑞民瞪着他，含怒道：“你知道这会产生什么后果吗！”

“知道，但……”郭庆镇定地看着他，“那又如何？”他右手握拳，砸也似的放在的左胸口上，“我身为咏宁城副统领，受朝廷俸禄，立誓护一方安宁，为百姓做主，难道就要眼睁睁的看着你杀戮无辜百姓？！世上没有不倾倒的大厦！什么用一百人的性命换取全城人以后的安宁……我不认可你这种做法！”

“虽然我不知道我做的是否是对，可是……”郭庆伸出手直直的指着他父亲说道，“杀一人为恶，杀十人为魔，你又杀了多少？！我郭平之今天只是为百姓杀了一个堕落的官员！一个做错事的人！”

郭瑞民心中一震，他想站起来，却又止住了。

最终，满腔的怒怨，化作了一声长叹。

“唉……”

身体一垮，靠在椅子上，郭瑞民身上那股坚毅的气质没有了，神情变得秃废起来。

而郭庆没有再管他，转身大步离开。

他……要去迎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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