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肆，就是贩卖鱼虾的地方。渔民清早起来钓鱼，到中午将鱼获拿过来兜售，一些贵重的鱼获，顷刻便能售空。亦有钓鱼者，零零散散沿街售卖。但若论鱼虾水产丰盛之地，还当是这鱼肆。

还未走近，远隔一里多地便闻到了鱼虾之腥臭。杨弘一边往前走，一边道:“耿义山跟我说过，造船还需用到大量的鱼鳔胶，这鱼肆正是好地方收集鱼鳔。更何况这里消息灵通，他们能打听许多商路。”

杜修明点点头道:“好是好，就是咱们做的事，不宜四处声张，还是要稍加掩盖的。依我看，还是在太湖上造船的好。”

杨弘回到:“少爷，耿义山早就想到了。在他看来，太湖周边唯有黑龙寨前面有一处天然良港，只要稍加准备，就能同时建造五艘大船。一艘大船两年的工期，人手钱粮充足，六年就有十五艘船。”

六年十五艘……杜修明心里稍稍算了下，这勉强也够。这只是大船，其实十艘足以。剩下的多造小船小艇，用于辅助作战。可若杜修明真正将蒸汽轮机放到了船上，造出了铁甲船，那一艘也是够了的。

超越时代的力量，就是降维式的打击。可造铁甲船，就得要大量的铁，于是就得有铁矿、炼铁厂一系列东西，那可是要聚集不知多少人力物力的，对现在的杜修明而言，颇为困难。

杨弘见杜修明的脸色不是太好，又解释起来:“十五艘大船，说的是大明福船，如今整个太湖水师的福船，也不过十艘罢了。少爷当官之后，可让官府打造小船，辅助大船作战。”

杜修明眉眼舒展，便踏入了鱼肆之中。刚走进来，便有人过来兜售鱼获，新鲜的、晒干的都有。

杜修明装模作样四处看着货，杨弘先去找耿义山了。未有片刻功夫，杨弘挠着头回来道:“少爷，奇了怪了，耿义山他们住的那个地方，一个人也找不到了呢？”

人不见了？

杜修明微微怔了片刻，心里话道，不会这时候出事了吧？杜修明从怀里拿出碎银来，找了个小摊主递过去，问道:“老伯，跟您打听个事。”

那老伯看到银子，眼中放出光芒，这可够他卖五十斤咸鱼的了。老伯回到:“这位公子，您要打听什么？”

杨弘上前代杜修明问道:“老伯，那座房子里，原本住着一个姓耿的人，现在怎么不见了？”

老伯迟疑片刻，将银子退了回来:“几位客人，你们还是别打听这件事了，老朽不敢说，不敢说。”

这下就更奇怪了，打听一个人而已。杜修明又拿出一颗碎银子，加上之前的一起递过去了:“老伯，我们过来只是替他家人送个信罢了，现在找不到了，他家里的信如何是好？您行行好，告诉我们罢。”

老伯将信将疑，将银子收下了，四下看看，低下头装作收拾面前的干鱼干虾，小声道:“鱼肆有规矩，外人进来要先拜河伯，否则就会闹鬼。那姓耿的不知道，没拜河伯庙便做起了生意。果不其然，除了大事。”

“什么大事？”

“遭了天谴！”

“天谴？”

“就是喽，就在前几天，他那房子里闹鬼了。半夜房顶上着火，可又没烧到人，半夜鬼哭狼嚎，有人在他们大门外面，看到了白衣女鬼。”老伯绘声绘色地说着，煞有其事一般。

老伯最后说道:“就这样，咱们鱼肆人心惶惶，还听说这些日子打的鱼都少了，都是因为他们惹怒了河伯。然后，他就被河伯所刘副使抓了，说是关到河伯庙里恕罪。”

杜修明闻言反而放下心，若是这样的话，那耿义山只是无意之中得罪了地头蛇而已。只要暂时不是江家，那还算好说。可就算这样，这老伯为何先前支支吾吾不肯说，难不成是为了坐地起价？

杜修明将疑问抛出，老伯再次两边看了看，又道:“小伙子，我怕的不是河伯，而是河伯所。其实鬼神什么的，我也不太信。你们要是想救人，那就去河伯庙找刘副使吧。”

听到这里，杜修明恍然大悟。这鱼肆上只有一尊河伯，那就是河伯所刘副使。耿义山来做生意，没有拜码头，他肯定是要管的。可河伯所刘副使管得了渔民，却管不了耿义山这种人，才用这么个办法。

既是弄清楚原因，杜修明一行便来到了河伯庙。只见河伯庙外面站着两人，一见杜修明来了，飞奔进去，大喊道:“刘副使，刘副使，又让你算准了，真的有人来了！”

杜修明眉头一皱，不愿出面，挥手道:“杨弘，那河伯庙的人，无非是要钱。你去赔几句好话，给些钱将耿义山救下来就是了。若是他们坐地起价，你就叫我去。云儿，你去旁边转转，看耿义山他们在哪里。”

余云亦和杨弘应声前去，杨弘没多久又回来了:“少爷，那刘副使答应放人，可他却狮子大开口，救下一个人竟要一百两。”

若是为了救人，千两都不过分。可这么狮子大开口，杜修明顿时便生怒了，他也不是这么好欺负的！

杜修明走到河伯庙门口，问道:“谁是管事的？”

呼啦啦，从河伯庙里出来巡拦数人，又走出一个穿着半旧吏服的人，这人自然是刘副使了，满眼的精明。

刘副使用他那双充满精明的眼睛打量片刻，道:“我就说刚才那人怎么看都是下人，倒是你这小伙子看起来，确实是主子，只是太年轻了些，就不知道你能不能做主了？”

杜修明冷冷地道:“一百两太多，这钱我敢给你，你也不敢收。要是闹到官府来了，你真斗不过我。”

刘副使抚掌大笑:“你当我是什么人？栽树拦路的匪类？我不要你的钱，我也知道，闹到官府去，绝对斗不过你。你是有钱人，指使这么多人到鱼肆来收鱼鳔，自然也能让官府听你的。”

“那你想如何？”

“没想如何，我想问一件事。阁下收鱼鳔，是要熬胶吧？”刘副使缓缓问道:“寻常人都不收鱼鳔，而是直接买胶。只有造船的，才会直接收鱼鳔自己制胶，这样价钱划算。”

“不该你知道的，你最好别乱打听。我没时间跟你废话，我要什么条件，才肯放了我的人？”杜修明不耐烦道。

“一文钱不要你的。”刘副使总算是开门见山了:“有两个条件，其一，从今以后，你要收鱼鳔，从我手里收，这是给我兄弟们谋点利。其二是在下的想法，还请阁下到里面谈。”

“里面？”

“阁下会感兴趣的，谈的是倭寇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