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走出一段路，许霁寒终于忍耐不住。

按这种走法，明天都走不到四号山头。而且天色再黑的话，危险程度会更高。

毕竟人在夜间视力大幅下降，而猞猁、狼之类的夜行动物却恰恰相反。

这时‘刷拉’一声，猞猁蹿到了左前方一颗大树上，在枝杈间露出一双眼睛，虎视眈眈盯着他。

他蓦然心头一动，想到了一个对付这玩意儿的好办法。

明显这只猞猁饥饿太甚，所以才会不顾他身上的熊皮味道发起袭击，更对他紧追不放。

饥饿让它比平时更疯狂，却也让它比平时更缺乏耐心，这是可以利用的一点。

许霁寒立即停了下来，松松垮垮站在原地，持着匕首的手也下垂到腰腹，甚至连眼睛都闭上了。

他在引诱这只猞猁扑下来。

等了一会，除了偶尔穿过林间的风带动枝梢飒飒作响，没有任何动静。显然这只猞猁狡猾得很，在与他比耐心。

奶奶的，不信还斗不过你一个畜生！

许霁寒发了狠，依旧一动不动，如木雕一般。

又过几分钟，他听到那颗大树传来一声极轻微的响动，心下暗暗叫好。

来了！

那是猞猁在往树枝末端移动，以缩短二者距离，方便它发起攻击。

反正比视力也比不过动物，他干脆一直不睁眼，将全部注意力集中到耳朵，不放过每一丝动静。

猞猁虽然狡诈，却终究不如人聪明。长时间对峙下来，它耐心显然已经耗尽，唰地从枝头一跃而下，如飞一般向许霁寒扑过来，尖利如刀的爪子直奔他咽喉。

许霁寒技高人胆大，并没有第一时间抬手，而是等猞猁即将临身、再没有空中变向的可能时，才猛地睁开眼，侧身、抬手，两个动作一气呵成，避开利爪同时，匕首闪电般朝它刺了过去。

‘呜嗷’！

凄厉惨嚎中，空中炸开一团鲜艳的红花，血水如雨点一般抛洒出来，溅了许霁寒一身，连头套都被浇得湿透。

啪嗒一声，猞猁落在地上，脖子上开了个大洞，抽搐几下便再无声息。

许霁寒急忙扔掉头套，又从地上捧起污泥烂叶在身上脸上反复揉搓。

他是在消除血腥味。

食肉动物嗅觉灵敏，离得老远就能闻到血的味道。如果不尽快去除，那么很快整个森林中的野兽都会循味而来，向他发起攻击。

少顷，头上脸上血迹基本除去，连熊皮上都涂满了淤泥烂草。

这时，已经有野兽被惊动，兽吼声开始向这个方向汇集。

许霁寒再也不敢耽搁下去，急忙离开现场。

又走一会儿，他能明显感觉到，这段路程坡度逐渐变陡，每走一步都更费力，分明是在上山途中。

这让他感到振奋。

四号山头到了，曙光就在前方！

……

越往高处，树木越稀疏，不过天也越黑。攀爬到一半时，无边漆黑已经涂满长空，天地完全被墨色渲染浸透。

山与树在黑暗中沉默伫立，影子被升腾起的冰寒雾气映得朦胧而扭曲，如张牙舞爪欲择人而噬的恶魔。

许霁寒艰难地在杂树乱石间穿梭，同时还得睁大眼睛，极力搜寻老头所说的那块怪石。

向上攀登的过程充满惊险。

坡度既大，又全无路径，他不得不把匕首放回怀中，脚下发力的同时，还要用双手抠着上方岩石尖角借力。

裸露在外的岩石历经千万年风吹雨打，许多都变得酥脆，经常是他一抓，就变为一抷碎石细沙，哗哗从指间流走。

他只能小心再小心，确保脚下踩稳、手上抓牢后，才向上爬到另一个落脚点，真实地印证了一步一个脚印的道理。

快到山顶时，饥饿与干渴再度来袭。饥饿还好说，可以抗一抗，干渴却不行。

嗓子已经要冒烟，再拖下去，恐怕会脱水。

他不得不停下来，掏出水壶补水。壶并不大，下午已经喝过一回，这时连着几大口灌进肚，竟然没水了。

许霁寒并没有抱怨。因为老头也是好意，只给他准备一天的补给量，携带太多会影响行进速度。

将壶远远扔掉，从肉干上撕下几条吃下。休息不大会儿，身体状态有所恢复，再次开始攀爬。

当越过又一块大石后，脚落到一块平坦地面上，眼前骤然变得开阔。他知道，终于爬上了山顶。

但就在这时，危险悄然而至。

前方七八步开外，一片漆黑中突然冒出许多光点，闪烁着绿幽幽的莹光，似夏日里飘在空气中的萤火虫。

许霁寒心一下子提到嗓子眼，呼吸都快停滞。

特么的，遇上狼了！

不管是他自己的认知，还是老头的经验，这种生物都可以称得上山林中最恐怖的物种之一。尤其在冬天食物匮乏时，它们更是最可怕的存在，没有之一。

因为狼既凶残又狡猾，还极有耐心、擅长配合。在饥饿的刺激下，它们更变得尤其疯狂，悍不畏死，能对猎物发起前仆后继潮水般的进攻。

前方绿点大概有十五六个，那么大约有七八匹狼。这个数量几乎没有力敌的可能，尤其是在这种目不能视物的暗夜。

老头说过，万一不幸遇上狼群，只好祈求爬树的速度够快。问题在于左近全是石头，连颗低矮杂树都没有。

贸然后退也不是好办法，山路崎岖险峻，一个不小心就会掉落山崖。

怎么办？

狼群肯定看到了他，已经骚动起来，绿光慢慢向他逼近，不时有‘呜呜’低吼传出，腥臭气息扑面而来。

生死关头，许霁寒虽惊不慌，立刻伸出双手用力向身旁山岩砸去。

‘当啷’一声巨响，手铐撞上岩石，迸出数点火星。群狼被吓了一跳，齐刷刷后退一步。

火星一闪即逝，在暗夜里发出微弱的光芒。借此光芒，许霁寒看到身旁不远，山体上有一处不太深的凹陷。

他迅速移动过去，将身体缩进凹陷里，后背紧紧贴着岩石，顺势掏出匕首，做好戒备之势。

虽然不能完全将身体遮蔽，但可以尽量减少暴露在外的部分，以避免陷入多面围攻的局势。

群狼退了一步，发现没有危险，再度一步步向前逼近。

许霁寒隐隐约约看到，身前总共有8匹狼，其中7只已经离他只有两步远，但还有一匹最粗壮的狼落在狼群外围，两只眼睛碧光闪烁，好像正在观察局势。

他知道，那就是这群狼的头领，俗称狼王。

不一会儿，狼王蓦然一仰头，伸长脖子，发出一声尖利的嗥叫，似在发号施令。前面几匹狼立刻蠢蠢欲动。

一声低吼，一匹狼率先发起进攻。它后肢蹬地，身体腾空而起，急速蹿向许霁寒。

距离在飞速拉近，弹指间那颗狰狞的狼头已经出现在许霁寒视野里。

锋利的犬牙闪出一道白光，划破沉沉夜幕。血红色的舌头耷拉在嘴边，像是死神的镰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