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很快驶入某条夜市，拜阳城的夜市虽远不如奉河城繁华热闹，但因为是在异国他乡，所以对云小棠来说，一切都格外新鲜。

这条街市的光线很暗，人也比较少，显得没有那么拥挤和凌乱。

道路的两旁，一如白日，摆着各种奇奇怪怪的摊子，有的悬挂着鬼画符的红纸，有的系着一些彩带编制的绳子。

甚至还有的摊子，仅仅只是摆了一个破旧的木盆，盆里有各种各样的花蛇缠绕在一起，也不知道是卖的，还仅仅只是供人观赏……

云小棠掀着窗帘看着，莫名觉得好玩，伸手拉了拉君弈的衣袖。

君弈正在闭目养神，察觉到她的动作，也未睁眼:“不玩，回去睡觉。”

云小棠:“……”

半晌，又拽了拽他的袖子，表示抗拒。

要说她原本是个极其随和的人，或者说比较乖巧懂事，她的适应能力和接受能力都很强，多数的时候，她不会拂任何人的意，不会全凭自己的意愿任性妄为。

但现在，她发现她改变了一些，变得逐渐有些任性。

比如此刻，这个人不肯陪他逛夜市，那她就不想就这样善罢甘休。

见拽人袖子没有反应，干脆将手覆在他的手臂上，摇了两下。

君弈无奈睁眼，眼睫微垂，眼神显然不善。

云小棠盯着他的眼睛，完全忽略他的脸色，问得认真:“我想下去看看，可以吗？”

君弈看她一眼，极其不耐烦地拍了下马车的墙壁:“停车。”

云小棠弯了眉眼，忙将他被抓皱的衣袖殷勤地抚平。

下车后，君弈百无聊赖地走在云小棠的身后。

云小棠回眸看他，总觉得他这表情有点生无可恋。

真像是极不情愿被拉出来逛街的男朋友……

几名随在后面的影卫，则没有这么放松的心情，他们见主上脸色沉鹜，全都提着一口气，唯恐主上一个不高兴，就拿他们开刀。

但君弈自始至终没有说什么。

云小棠心情愉悦地沿着这异国的夜市闲逛，不时拿起街边的东西左瞧右看，看到些漂亮的小木雕，或者什么稀奇古怪的小玩意，就拿给君弈看。

君弈则是一副“我不看，你快买”的不耐烦表情，拿过她手中的东西就扔给身后的影卫。

云小棠有些想笑，挽着他的胳膊继续往前走。

没走几步路，身边传来一个老而沧桑的声音:“算命嘞，算命嘞，不准不要钱。”

云小棠侧头看去，只见一个身穿灰色道袍的老头儿坐在一张破竹席子上面。

席子摆在某处角落里，上边还放着个破碗，碗里装着些碎银钱，旁边的土里插着一面八卦旗，旗上写着“看相算命”这四个字……

字是云小棠认识的字，那么这人看来当是黎国人。

这算命老头儿见这姑娘的脚步停下，顿时弯了眼睛:“姑娘算命吗？”

云小棠见他面前除了一个碗之外什么都没有，不由好奇:“你这怎么算？”

盲算吗？

算命老头儿抬手指了指旁边的旗帜，用沧桑的声音自夸道:“我乃天眼之人，当然是一看面相，便能知晓而等凡人的命数……”

一旁的君弈冷着脸嗤笑一声，拉着云小棠就准备离开。

云小棠却站定不走，对那算命老头儿道:“那你看看我，我命怎么样？”

君弈侧头看她，眼中满是匪夷所思，惊愕于她的无聊。

云小棠却不以为意:“听听他怎么说嘛。”

反正算命这东西，就像是看星座，真不真其实不重要，只是闲来无事图个乐子罢了。

算命老头儿盯了一会儿云小棠的脸，脸上的笑敛掉，浑浊的眼睛神情诚挚认真:

“姑娘乃是百年难得一见的多福长寿之命啊，一生平安喜乐，荣华富贵……”

听到这些夸奖之词，云小棠也见怪不怪，反正这些街边老道士不会夸人哪里来的钱赚。

君弈本来极其不耐烦，但是听到这老头儿说这些，也不知为何，竟然意外地不反感。

旁边充当小厮的影六打量了眼主上的表情，自觉地往那算命老头儿的碗里丢了一锭银子。

云小棠忽然来了兴致，又将旁边的君弈拉了过来:“那他呢？你看看他是个什么命？”

算命老头儿的目光从云小棠脸上移开，转而去打量她身边那个面色不善的黑衣男人。

盯了一会后，露出凝重的神情。

云小棠看了眼算命老头儿的表情，又望了望君弈，问道:“怎么？他命不太好？”

君弈闻此言，眉心一跳，拉着云小棠就要走。

算命老头儿却是缓缓地摇了摇头，语气喟叹般:“乙贵与天煞乃是截然相反的命数，按理可因缘化解，但你们面相不合，八字相犯，这姻缘难啊……”

这话说得晦涩深奥，听得人云里雾里，但是云小棠和君弈都勉强算是听懂了，明白这老头儿是在说他们八字不合，不适合在一起。

云小棠倒是没什么表情，完全不以为然，毕竟这老道士对他们的生辰八字一无所知就在这里说他们八字不合，多半是瞎诌。

不过她挺意外的是，他竟然也不全是夸人。

君弈没有云小棠这么好的脾气，他听完这话，将她拉到一边，语气冷鹜地对这老头儿说:“那你不如算算你是个什么命？”

“我倒要看看，我让你现在死，你能不能见到明天的太阳……”

云小棠见势不妙，连忙拉他:“诶，我们走吧……”

这人怎么这么幼稚，跟个江湖老道士计较什么呀。

算命老头儿望着这男人不善的态度，吓得连忙抱起席子上的破碗，念叨道:

“这俗话说得好，‘情不敢至深，恐大梦一场，卦不敢算尽，畏天道无常’，这算命之人，哪儿能算得准自己的命数……”

君弈瞥了眼挽住自己胳膊的小手，竭力抑下杀人的冲动。

一忍再忍，也不跟这破道士废话，脸色冷沉地命令一旁的影卫:“砸了他这摊子。”

“喂，你别……”云小棠话没说完，影六就已经上前拔掉了那道士的八卦旗，然后一脚踹翻他面前的破碗，将里面的零碎银钱全都踩进泥土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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