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迁著史记，几乎从不提人相貌，可陈丞相世家有记。

“平美丈夫，如冠玉耳。”

这正是美如冠玉的来历，指的是陈丞相，陈平。

河图在书房单独见他。

陈平这个人，再华丽的辞藻都很难描述他的惊才艳绝。

离间项羽和范增，他干的。

封韩信齐王，联齐灭楚，他建议的。

后来解白登之围，是他。

诛杀韩信，是他。

平定吕氏，还是他。

一定程度上，比起汉初三杰，他毫不逊色。

之所以后来他声望各方面不如三杰，完全是因为他的人品问题。

“盗嫂昧金。”

……

河图坐着，陈平站着。

他随意的看着他，并不为他满腔才华而有动容。

说到底，天才多了，能成长起来的才是天才，成长不起来的，只是凡人一个。

像高祖刘邦，如果这一世他还能开创大汉王朝，河图也就不会下山了。

他直接问他。

“为何投我门下？”

“尽量简单说，不要长篇大论。”

陈平心头惊讶。

但迅速释然。

他如今毫无声名，可公子河图声名鹊起，当然没必要和他浪费时间。

能见他一面，已经是他邀天之幸了。

他很快回道：“当今天下，看似繁花锦簇，实则烈火烹油。”

“陛下震古烁今，大秦有陛下，一切无虞。”

“可公子扶苏……臣不认为他能担起大秦。”

“至于其他公子，不提也罢。”

他还很年轻。

二十出头。

纵使他想投效嬴政，可朝堂上人才济济，他出身寒门，轮不上他。

所以他只能选择大秦的下一代。

河图面无表情。

“我兄长做错了什么，让你如此评价。”

陈平神情坦然。

至少面对河图，他心态很好，胆子也很好。

“臣没有贬低扶苏公子的意思。”

“在朝堂，他有楚系，蒙氏，以及许多大秦权贵的支持。”

“在江湖，他背靠师门儒家。”

“看起来势力庞大。”

“可焉知他不是被他背后势力所绑架？”

“譬如复辟分封。”

“大秦的权贵想封侯封王，儒家也想重回周礼。”

“不管他愿不愿意对抗陛下，他只能支持分封。”

“再加上他的宽仁，其实也是软弱的一种。”

“臣不认为他能掌控全局。”

河图心底赞赏。

这个说法……很有意思。

不管扶苏的主张到底是什么，至少陈平的分析，逻辑上没有问题。

他虽然不想介入朝堂。

但既然知道大秦动荡的根源在咸阳，那么朝堂上的人，朝堂上的事，他肯定了解。

直到此时。

他这才认真审视这位大汉丞相。

他不卑不亢，宠辱不惊，自有一番成竹在胸的自信气度。

这很好。

河图简单想了想，或许可以把他丢在朝堂，先历练一番？

反正到最后，他肯定还是要介入朝堂。

……

河图又道：“你应该知道，在你之前，送拜帖的人不下双手之数。”

“我一个不见。”

“这足以表明，我没有参与朝堂的意图。”

“你说你要辅佐我，成就大业。”

“我很好奇，你哪只眼睛看出来我想成就大业？”

陈平心底微微松了口气。

他知道。

公子给他的第一个考验过了。

现在，是第二个。

他心神前所未有的高度集中。

他家境贫寒，这些年若非他兄长不计回报的养着他，还给他买了个小官，他早就三餐无定了。

而且为了养他，他兄长已然休妻，孤身一人。

这种情况下。

他极度的渴望权势，渴望财富。

他想死死的抓住这来之不易的唯一机会，回报他的兄长，光耀门楣！

他深深躬身。

“臣本是三川郡一无名小吏，月前来咸阳公干，便暂时留在咸阳。”

“可臣想永远留在咸阳。”

“所以臣大胆直言。”

“公子杀盖聂，意在震慑朝堂，宣告归来。”

“再设计灭流沙，同样也是意在朝堂，威慑众臣。”

“这正是公子将盖聂悬挂于城门的真正用意！”

“公子之所以不愿结交朝臣，介入朝堂。”

“正是因为公子很清楚，如今的朝堂，错综复杂。”

“人人都有心思，人人都有所属。”

“即便公子介入，也不会收获真正有价值，值得信任的追随之人。”

说到这里。

他停顿了一下。

可坐在他对面的公子河图依旧淡然。

根本看不出任何情绪流露。

这让陈平心底忐忑。

但事已至此。

他只能硬着头皮往下去说。

“臣揣测。”

“公子的计划应当是，以江湖制庙堂。”

“下一步，公子的目标八成是墨家，也只能是墨家！”

“因为高渐离来了。”

“可就算他不来，公子迟早还是要去找到他们，无非是排在农家、儒家，道家之前，之后的问题。”

“总之，江湖必归公子一人。”

“那时。”

“公子携无上威势，回归朝堂。”

“陛下必定大喜。”

“朝堂上的所有人，无论愿不愿意，都只能向公子低眉。”

“正所谓顺者昌，逆者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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