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什桉，我对你好，好不好？”

空无一人的教室，两个人互相凝视着对方。

什桉不得不承认，这个时刻的陆判，他的眼神，他的声音，都拥有非常蛊惑人心的能力。

他总是来找她的麻烦，总是带着一点盛气凌人的姿态，总是怀着目空一切的倨傲。这样的他对她来说，什桉一点都不想触碰。

那不安全。

她看着他的眼睛，缓缓地说：“陆判，我说过了，别靠近我。”

九月的艳阳天，空气沉闷得不像话，窗外的蝉又开始叫了。树叶间筛下来的日光一闪一闪，晃得人眼睛痛。

萧然他们大大咧咧的，上完一节课没见陆判回来，只愤愤地想逃课居然不带他们，直到放学才意识到陆判大概是翘学了。

手机打不通，人也找不到，东西什么的都没拿。三人没往中午那事儿上联想，帮陆判收好书包就各回各家了。

后面几天也没来。

任强找到萧然，有点愤怒，“陆判怎么回事？不来上课也不请假？还把不把我放在眼里？啊？”

萧然心想朝他撒什么气啊，他双手举起表示自己这次真的一点消息也没有，“任排……呸，任老师啊，我也联系不上他，要不您给他家长打个电话？”

任强眼睛一瞪，“怎么打？打市长热线吗！”

萧然噗嗤一声乐了。笑完又愁。

陆判好几天没上学，他们几个电话轮番打没一个通的，他家小区没有业主邀请又进不去，什么消息都没有。

他回到空荡荡的座位上，琢磨着。

前几天中午他回去之后就不见了，回去的话……应该是去找李什桉了吧？

那李什桉，会不会知道陆判在哪儿？

捱到下课他立刻冲了出去，走到一班外面敲了敲窗，朝临窗的女生露出一口白牙，“同学，能不能帮我喊一下李仙女啊～哦我说的是，李什桉，谢谢～”

女生红着脸，忘了自己不该和什桉说话，站起来朝里面喊：“李什桉，有人找！”

什桉抬头看窗外，一个男生正笑着对她挥手。

这个男生经常和陆判在一起，她认得他。什桉走出去，问：“有事？”

虽然平时满口“李仙女”、“李仙女”地喊，可正经跟什桉面对面说话还是头一回，萧然突然局促，摸着后脖子，“啊……就是，那个……哦对，你知道阿判去哪儿了吗？他两天没来学校了。”

什桉神色一顿，答：“不知道。”

萧然困惑了，“可礼拜一他不是来找过你嘛……有说什么没？”

“没有。”

仙女回去了，萧然什么都没问出来，颓颓地往回走，在心里把陆判喷了个半死。

他再也不拿这个没人性的当兄弟了！哼！！！

周子游在后门截住他，“干嘛去？”

“我去找仙女了。”

赵朝阳诧异地问：“找她干嘛？”

萧然很悲愤，“还不是因为陆判那个傻逼！”

“哎你瞎操心什么。”周子游看得很开，“阿判要是天天来上学才叫稀奇好不好，我要是他我也爱来不来啊。”

赵朝阳：“你现在不也是这样吗？”

周子游：“可老子他妈的会被I操。”

赵朝阳：“……+1。”

萧然：“……+1。”

一周过去，论坛热度仍在持续发酵中。什桉的课桌里时不时会出现一些纸条，上面写着一些让她加油等等鼓励的话，当然也有一些冷嘲热讽的。

有多少，她扔多少。什桉照常上学兼职照顾江月。

月考前一天，每个人都收到了自己的准考证，萧然看着面前两张印着考场编号的纸，沉默。

同为吊车尾，他们在最末考场考试，陆判却在第一考场。

这个世界，委实不公。

萧然下定决心，今天无论如何也得把陆判堵到。于是他翘了半天课，翻墙打车直奔他家，蹲守在陆判的小区门外。

据他所知，陆判大部分时间都是自己一个人住，从来不吃外卖。呵，他就不信！他不出来！

他一肩斜跨一个运动书包，带子在胸前交织成一个叉叉，蹲在保安亭旁边嗑瓜子，保安赶了他好几次都不走。

萧然一边嗑一边说：“大哥，你忙你的吧，我不累。”

“……”谁他妈问他累不累了？他是觉得这样很影响他们小区形象好吗！他穿着制服一身正气地在刷卡机旁站岗，可这个混小子非得蹲在他旁边算怎么回事？演小品吗？！

这光天化日之下的，又不能撵他！

“这外面太阳太大了，你要等人的话可以去……”

萧然吐了片瓜子核，打断他的苦口婆心：“没事儿。我们老师说了，天要降大任给我，必先苦我的心志，劳我的筋骨，最后饿我的体肤。今天能有这个机会历练……”他阴恻恻地一笑，“我得感谢我的兄弟。”

“这不是孟子说的吗？”保安回想了下。

“……就你读过书。”

“我是XX大学毕业的！”保安骄傲地挺了挺胸。想当初他能在成百上千的人中得到这个岗位，他的学历功不可没。

“！！！”萧然惊了，这工作人员素质高啊！随随便便一个985！

有了话题突破，一青一少两个人有一茬没一茬地聊起来，萧然明着发牢骚：“我说你们这小区也太不近人情了吧，我身份证抵押给你都不行？就进去找个人，二十分钟不要就出来了！”

“你知道我们小区的业主都住的谁吗？都是些非富即贵的人！要是什么人说一通都能放进去，万一出了差错谁负责？”保安翻了个白眼，“要我说你就唬我吧！你朋友住这能不提前给我们登记上？”他就没少见那些求人办事的啊狗仔啊之类的人满嘴跑火车。

萧然极其愤怒，“我怎么知道他个傻逼把我拉黑了啊！”

保安一听登时警觉了，“你被拉黑了还来找他？你是不是来骚扰的？我跟你说我们小区是警署直辖的，你不要乱来哦！”

萧然：“……毛病。”

扯皮扯了一个下午，萧然蹲得腿都麻了。来来往往的豪车在他面前停下，开走，停下，开走，他就差扒到人家车窗上看了，愣是没见陆判的影子。

陆判是喝露水的吗……他有点丧气。

保安在一旁竭力忍住踹他屁股的冲动。这小子一下午窜来窜去地往人家车里瞧，业主投诉他怎么办？不行，必须采取点措施。他咳了两声，恐吓道：“同学，你再不走，我就报警了。”

“你报吧，我爸是公安厅这个。”男生撇了撇嘴，朝天指了下。

这下轮到他惊了，“……真的！？”

男生笑得很阳光，不假思索地回答：“假的。”

……妈的。

保安气得攥紧了拳头。

为了守株待陆判，萧然连晚饭都不敢走开去吃，叫了外卖送到小区门口，仍然蹲在那个位置。

七点了。

保安都换班了。他幽幽地啃着汉堡，望向宽阔明亮的小区内景。

一个门头修得跟城堡似的，穿着黑色西装的巡逻队每隔一段时间准时出现一次。

萧然自己家也有点背景，见了这个阵仗还是不免地咂舌。可想想也是，搞政治的人能不谨慎嘛。

等到快十点，瓜子也嗑完了，恐怕一会儿还能来个夜宵。萧然等得无聊，把手机连上充电宝，打算继续跟这个新来的保安混个脸熟，打发打发时间。

“大哥，你……我日！”萧然话说到一半，一下子蹦了起来往前蹿，“陆判！”

一个穿着白色连帽卫衣灰色长裤、头上压着顶鸭舌帽遮住半张脸的高个子男生，正从小区里出来。

陆判的走路姿势萧然太熟悉了，熟悉到他一眼就认出来，看到他这幅样子更气不打一处来。亏他翘课在这里风吹日晒地等了他一天，还以为他出什么事了！他倒好，舒舒服服体体面面的！

保安兢兢业业地上前帮走出来的陆判支开门，敬礼问好。

真见了他，前一秒还要炸毛的萧然就跟一只见到主人的狗似的扑过去表达自己的思念：“阿判！你是不是不要我了～”

他的出现并没有让陆判的脸上露出半点意外的神色，他侧了侧身，说：“远点，热。”

“那你穿这么多干嘛？”

陆判言简意赅：“冷气。”

萧然哦了一声，完全忘了自己来干什么，跟着他的步子往外走，“你去哪？”

“吃饭。”

“那正好，我也饿了。”

小区不是沿街的，而是专门辟进深处，走出去还要经过一条长长的柏油路。道两侧栽满法国梧桐，茂密的树冠层叠相盖，在西式风格的行道灯下投下一片片镂空的树影。

陆判不紧不慢地迈着步子，眼睛压在帽檐下，高挺的鼻梁上覆着一层阴影，虽然没说话，但看得出来气息比在学校里温和了不少。

不上学当然爽了！萧然嫉妒。

帽檐微微转向他，陆判问：“有事？”

“……”怎么跟仙女说话一样样儿的……他说起正事，“哦，明天月考你知道不？来么？我说你也别太……”

“嗯。”

“……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