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静。”什桉拿出纸巾递给她,日光下的瞳孔纤尘不染,“我是我,你是你,你不用为了谁做选择,明白吗?许安南,她是在意你的……”
“……我知道。我只是……只是我跟她在一起这么久……我们都是朋友啊!朋友之间哪儿有什么先后呢?在我心里都一样重要啊!”文静抱着什桉胳膊就往前冲,一秒也不想在这间店附近多待了,“……对不起什桉,我没想到她是这样的人。我……我……”
“都怪我!要不是我跟她说……要不是我跟她说那些……对不起!我赎罪!我给你买衣服、买吃的!买你想看的书!买……买……买什么你说嘛?……呜呜呜……”
开心的时候就笑,难过的时候就哭,她心思不能再简单,哪里知道好朋友对她积了这么多怨怼。埋怨就算了,还用那么过分的行为来惩罚无关的人!经许安南一说,她也就真的往心里去了……在马路牙子上抹着泪呜啊呜。
什桉不轻不重地拍了文静一下,“……买你个头。去看电影,吃饭,陪我回家给妈妈拿衣服。”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欺负了她。
“好!!!看看看!这就去!”文静什么都答应,到路边招手拦了辆车,“中午想吃什么?海鲜自助好不好?烧烤呢?你太瘦了!基地那边不给饭吃?……”
“沈总监,请不要把脚放在桌子上。”
公事公办的口吻,助理直将他盯得发毛。沈清晰讪讪地放下腿,收敛坐姿朝后道:“你的人对我越来越不友善了。”
Sherlin对诽谤充耳不闻,面带微笑向在全景窗前办公的男人请示:“景总,是要取消晚上七点三十分和中恒地业的约见么?”
“取消。”
“好的。”核对完行程便要出去,走了几步听后面唤她,Sherlin忙回过身,“景总?”
“帮我准备一个红封。”景不渝略想了想,说,“给女孩儿的。”
Sherlin愣了下,第一反应是要不要装钱。这种事她倒不是没接触过,但一不是“女孩儿”,其次也不是这么个传统制式……脑子里转瞬过了好几道,就听沈清晰在一旁开腔:“可以帮我也备一个么Sherlin?空的就行,简单点儿。别是老气横秋那类的啊,小姑娘不喜欢。”
女孩儿、小姑娘……不知怎的,她便想起临时被叫去上司家的那夜来。那个浑身上下没一块儿好皮、可怜地发着热的人……那个每每见到,总是不会有一丝逾矩、或是自恃和别人不同的小姑娘。
可连她都看出来,景总待她是那样的“出格”。
见景不渝没异议,Sherlin干脆应下。
门一关沈清晰的腿就又搭了回去,哑光的鞋面儿吊儿郎当地晃着,道:“什桉这日子过的,也太周全了……”
景不渝快速地过着文件,“嗯?”了一声。
“你知道我说什么。”他仰着脑袋往天花板瞧,撮合的心思一时淡了,只低声说,“……连饭局都跟着胡来。”
“你的案子。沈总监不怕拿不到业绩么。”
是周全。依她的性子这会儿该离他远远的才是,就算迁怒他也情有可原。刚受了好大的委屈,偏还在顾虑他的情绪。
因为本就没近过么……笔电上不时地弹出邮件,景不渝逐份看过协议,不厌其烦。
就这么着吧,全着她的意思来。
“怕怕怕。”沈清晰看了眼表,不情不愿地站起来,“我这就去加班!勾兑一下对方。只是七点半您请腾时间,别让小什桉等。”
门是没声响的,他也不受影响,半晌才从大段的英文中敛下目光。手边的抽屉里躺着只薄薄的烟匣子,景不渝抬手去取,腕上那截空落落的袖口就入了眼。
即算是他没有刻意回避,不算长也不算短的时日过去,那些他以为会镌刻在脑中的画面,在他的默许下仍不可阻挡地走向平淡。旧的事物、旧的人,新的事物、新的人……他确认有什么在鲜明地更替。是凡事本该如此,还是他待自己太过宽容。
烟盒下压着一份厚厚的牛皮档案袋,封口敞着。他极少做这样的事,不是不能,相反只要是景氏想做的,要不了多少功夫就能知道得一清二楚。
有些事他有底线,不会主动去触碰,这回他越界了。
他想他可以退,没什么大不了的,他能劝服自己。可他又错了。
景不渝起身取下衣帽间里的外套,对着镜子穿戴。
“Sherlin,余下的日程全部改期。”
助理点头,听到他边走、边向手机那端喊出一个亲近的称谓。目光微含着,神情很淡,“我应该提前约您的……这会儿您方便么?”
欣长的身影消失在转角。
周末的车流并不拥挤,何况是往市郊的方向。景不渝的车速一点点地推上去,视线固定在开阔的前方。
车子驶进蓝山度假区的庄园酒店,穿着西装的安保大老远就迎上来,敬礼、开门,为他泊车。景不渝微微颔首,单手扣合外衣,径直走向大堂。
“上午好景总,蒋行长还没到。上雅已经备了茶点,您是……”
他自个儿便朝着球会里去,经理只好快步在后头紧跟。
照这意思是要下场的……这位年纪极轻的集团主人,今天似乎很有些冷冰冰的。不像以往,虽然严肃些,但也不让人喘不过气来……他思索着,私底下又让人检查了一遍场地和球具。
人进了私人更衣室,经理马上叫了球童来,细细嘱咐他事项。
球童是球会里最好的,服务景不渝多次,不觉着他有多难伺候,更没其他贵客那样的霸道。背着整套球具站在那里一字不落地听完,笑了笑应:“放心,我晓得轻重。”
哪儿说的是规矩呢……退下来的职业选手请来当教练球童,专业上不必说,世故上却要稍逊。经理到底没说什么,免得他分心慌了阵脚。谈了近一刻钟,门向内打开——
“蒋行长到了,请他随意些。”
他多是西装鲜盛的样子,又在那样一个位置,久而久之年岁就不太被人记得了。眼下换了身高尔夫马球衫,戴上球帽愈发的年轻。也就是去年这会儿,景不渝将将回国接手景氏,在派系分明的董事会里毫无根基。可仅仅过了数月,再没人敢论什么资历的、能力的……真年轻么?
手工的织物贴合着身体的线条,挺廓、有力,举手投足都是门第的优渥浸润出来的。连那股子服从也是。目光掠过来,经理忙道:“是。”
放球包的当儿里景不渝坐了驾驶位,球童这会儿觉出些异样了,不敢耽误什么即刻出发。瞧路线……是往练习台的。
人不多,却也算不上少。
“景先生,南区清净些。”本就是专为他腾的,球童建议道。景不渝从他手里接过手套,说不必。
草坪上或近或远地滚着球,唯有果岭尚未被侵据。在这儿练的多是初学者,技法不娴熟,自然也少了些郑重。今日他来得早些,倒是头一回用练习场。
打位上摆好了标准球,景不渝提着杆颈站过去,扫了眼旗子和分布。
到了这里就该不紧不慢的,风向、目标、周遭的情势……不急于下场,先统统拿捏在心里。十指紧密地握住球杆,分毫不差。预判、调整,然后果决蓄力——
“梆——”
球童忍不住叫了声好,“景先生许久没来手也不生。”
落点在225码处,动作、轨迹无可挑剔。职业出身的人对待这项运动有着异非寻常的纯粹情怀,而景先生从来都是最懂得竞技与非竞技间精神的那类守则玩家,他很尊敬。
这是一项儒雅与力量兼具的运动,更是一项修养。球场上暴露的远不止技法。
景不渝淡淡笑了下。二百二十五码……Araon要是见了,大概会幸灾乐祸地当做“罪证”替他篆在计分表上。
他独自慢慢地、专注地打,码数一杆比一杆远,练习场的人却逐渐被吸引。有想讨教的,也有眼力好的,一看行头举态就知道他出身不低。高尔夫要打得过眼,没有五年十年的沉淀做不出这样的准头,稍一推算就谙知绝不会是新贵、暴发户一流……近旁守着人,没法靠近。
记到二十杆时经理跟了上来,不作声地等在后边。
开出杆底下那枚,瞧着越过了三百码旗桩,景不渝回身看他,“到了么。”
经理的喝彩硬生生被截断在喉咙口,“哎”了声,急走两步把他的球杆接过来,“蒋行长和两位秘书一同来的,正往9号去。”
球场地势开阔无垠,发球台就设在一片缓坡上。白TEE区域站着三五个高球装束的人,都隐隐围在一个背对车道的男人身边,见有车子驶近向他提了醒。
前面带着墨镜的中年人转过来,待青年走近了,背手向前迈了几步,喊他:“小渝。”
“让伯父久等。”景不渝带着笑。
蒋轶文五十多岁,身材却没有这个年纪普遍的大腹便便,面容矍铄有光,端严又不失亲和。他熟稔地拍了拍他的臂膀,声气朗越:“我前脚才到,听他们说你来了有一阵儿了?”
“练了几杆罢了。”两个人缓缓走在前头,其他人默契地保持距离。
“行长前些天还念叨呢,久不活动身子都攒了,景总您这电话来得真及时。”秘书笑着出声。
打早球其实是最合宜的,气温不烤人,人也不乏。球包立在台边,景不渝亲自挑出一支来递给蒋轶文,“伯父先请。”
蒋轶文也不虚让,“委屈你陪老头子我在白TEE开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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