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思诚神色凝重，压低声音:“你不觉得，沈广林现在的状态不对劲么？”

江绍言随口说道:“当然不对劲啊！沈广林精神失常十年了，他现在的状态就应该是不对劲的。”

说着，江绍言不禁嗤笑一声:“你看看你，一副大惊小怪的样子。你该不会认为，一个精神失常长达十年的人，他（她）的言行举止，还能够跟正常人一样吧？我跟你说，不对劲就对了，要是对劲了，那才有问题呢！”

一旁的柳文茹插嘴道:“不对不对，刚刚沈家妹妹明明说过，在过去的十年里，她二伯精神恍惚，几乎丧失了语言能力，只能往外蹦几个字，连句整话都说不出来。可你看现在的沈广林，尽管他神色有些恍惚，但他不仅能够说出话来，而且说出来的话还很有条理，这跟沈家妹妹刚刚说的情况，相差很多呢。”

江绍言先是一怔，紧接着，很能想、很敢想的他就想到了一个可能性，激动万分的说道:“我懂了！”

凌思诚:“……”槽多无口。

凌思诚不说话，就静静的听着江绍言大放厥词。

只听江绍言说道:“你们还记得不？刚刚沈妹妹说过，她二伯正在服用赵老爷子开的中药。现在沈广林的精神状态明显转好，这说明什么？这说明那些中药起效了！刚才沈妹妹告诉我们，赵老爷子得到高人指点，医术突飞猛进。说实话，当时我是不怎么相信的，可现在啊，我算是彻底相信了！”

说到这儿，江绍言不禁啧啧出声:“这才喝了几副药，神志不清长达十年的沈广林就清醒了许多，这要是接着喝下去，说不定再过些日子，沈广林就能够彻底恢复清明了！这医术，不是我吹，真心牛逼！”

刚一开始，凌思诚神色如常，可听着听着，他的神色就慢慢的变了。

一时之间，一幅又一幅回忆的画面在凌思诚的脑海里不断闪现——

童年时，自己被大院里的熊孩子欺负，小姑一脸凶悍的杀上门去，找熊孩子的家长理论；

小学时，自己还没开窍，成绩一塌糊涂，小姑一脸温婉的坐在自己身边，一遍又一遍的给自己讲题；

初中时，自己考了年级第一，上台发表演讲，小姑一脸骄傲的站在台下，为自己加油鼓劲；

……

最后的画面定格在那个下午，小姑一脸鲜血的被人抬了回来，昔日灿烂的明眸之中一片灰暗，整个人都被一团死气笼罩住了。

思及此，素来淡定的凌思诚双手颤抖，瞳孔骤然收缩，眼里闪过一抹痛色，虽然短暂，却很深刻。

江绍言此人，有时候迟钝的令人发指，但有时候，他的反应很灵敏。

这不，江绍言立即察觉到，发小的情绪有些不对劲。

略一思量，他就猜出了发小情绪波动的缘由，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自己刚才说话不经大脑，不小心勾起了发小痛苦的回忆。

江绍言有心要劝发小几句，刚要开口，就在这时，凌思诚凝滞的眼眸微微转动。

他深吸一口气，强按住心中的惊涛骇浪，看向江绍言，一脸平静的说道:“既然沈广林已经找到了，我们就不用去西凤大队了。这样吧，绍言，你还是按照原计划，负责护送柳同志回秦家大队，至于我，就负责护送沈广林回县城的家。”

说罢，凌思诚转身就跑向沈广林，温言劝说一番过后，拉着沈广林坐上了自行车后座，紧接着，他就踩着自行车，一溜烟的跑了。

望着凌思诚和沈广林远去的身影，柳文茹忍不住嘀咕道:“咦，是我的错觉么？我总感觉凌同志性情有些冷淡，可看到沈广林之后，他突然间就热切了起来。”

不是错觉，姑娘，你的感觉很准，凌思诚这家伙，确实热切了许多，因为他看到了希望——精神病患者可以恢复正常的希望。

江绍言暗自叹息一声，正要开口解释，可转念一想，这属于凌思诚的家事，未经他允许，自己就四处说的话，有些不大合适。

江绍言岔开话题:“柳同志，之前你说过，你在秦家大队有个好朋友。你那好朋友也是知青么？”

“是呀。”柳文茹稍微有些内向，平时话不多，但提及自己的好朋友，她便打开了话匣子，“我和她从小学到初中都是同学，从小就形影不离。后来，我和她下乡插队，虽然被分配到了不同的生产大队，但两个大队离的很近，我俩隔三差五就可以相互串门。算算时间，我俩已经认识十多年了，算是真正的老朋友了。”

“从小学到初中都是同学？这么说来，你那朋友和你一样，也是燕京人咯！燕京人，不就是我的老乡么？”江绍言笑道，“身在遥远的异乡，偶然间遇到老乡，缘分哪！就冲这缘分，待会儿到了秦家大队，你也得介绍你那朋友给我认识，大伙儿聊聊，交给朋友嘛。”

换个小伙子，跟自己提这种要求，柳文茹铁定不会答应。

可对方是江绍言，是搭救过自己的热心小伙子，人品有保证，柳文茹沉吟片刻，便欣然答应了。

“我那朋友名叫吴秀玲，她不仅为人特别好，还有一手特别出众的裁缝手艺，真的是一个非常好的姑娘呢！”

柳文茹说着说着，心中生出了一丝遗憾——

吴秀玲和自己一样，虽然已经二十好几了，在这个年代，算是大龄女青年了，却还不想结婚。

奈何吴秀玲的妈妈就生怕女儿砸在手里了，非逼着女儿相亲，而且要求女儿力争在一年之内完婚。

吴秀玲迫于无奈，只得按照母上大人的指示，跑去相亲。

吴秀玲一连相了好几个相亲对象，其中一个名叫范海东的男知青，给她的印象还不错，她斟酌再三，最终决定跟范海东处对象。

范海东很中意吴秀玲，他和吴秀玲确定关系还没多久，就已经跑了两三趟秦家大队了。

其中一次，柳文茹正好撞见了。

尽管由于种种原因，柳文茹没能和范海东说上话，没能真正的接触到范海东，但莫名的，柳文茹就是觉得，范海东这个人不会是好友的良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