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杂院换夫养娃日常[七零]

《大杂院换夫养娃日常[七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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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傍晚时分, 正是大人孩子下班放学的时候。

何玉燕跟顾立冬下午没上班,离开小四合院后就直接回到家里。之后整理完东西就开始准备晚饭。结果透过敞开的屋门,看到董建设正跟一个男人有说有笑走了进来。

这男人不是别人, 正是下午就来到大杂院一直没走的赖哈平。

只见董建设说完话后,赖哈平就笑容满面地伸手拍了拍对方的肩膀。那神情看着着实亲热。不知道的还以为这两人关系多好呢!

想到之前顾立冬说的话,何玉燕忍不住伸手戳了戳身边男人的胸口:“看看, 这两人看着感情还真好。”

可不就是真好嘛!

赖哈平拍着董建设的肩膀。而董建设则是同样伸手拍着赖哈平的肩膀。反正, 怎么看都觉得这两人关系很不错。

院子里,放学的孩子正在玩耍。而大妈们则是在门口放着的煤炉子上做饭。大伙儿看到这两人哥俩好的模样, 都忍不住好奇起来。

郑大妈这个当妈的, 更是站在西厢房廊下就要吆喝道:“建设啊!刚下班先回来喝口水歇歇脚再跟人聊啊!”

董建设听到亲妈的呼喊, 想了想。直接邀请赖哈平去自己家喝杯水。有些事儿得聊一聊。

何玉燕看到这两人进了董家,就没怎么在意。招呼顾立冬一起去厨房, 准备下两把挂面吃。

虽然好奇董建设会不会因为铺设下水管道的事儿,找赖哈平的麻烦。但是, 这也只是一点好奇心。何玉燕没有多想。跟顾立冬一起煮好面条, 一人一小盆端回堂屋吃起来。

挂面是普通的挂面,配上点青菜、荷包蛋, 再滴了几滴香油。这样普通的清汤面, 在这个时候已经是十分好的吃食。

何玉燕享受着吃面条的快乐,心中琢磨着小四合院地下室的那些东西。刚刚有了点想法,就听到廊下传来了脚步声。

“哎呀, 我们这是来得不是时候呢!”声音听着十分惊讶, 但里头的矫揉造作让人不太舒服。

何玉燕抬头望去,只见敞开的门口前站着两个人, 一个是赖哈平,一个是沈清清。

这赖哈平不是之前不是进了董家吗?有半个小时没?怎么就跑到她家来。还有这沈清清, 不是断了往来吗?怎么还有脸跑到她家来?

何玉燕用眼神询问自家男人,得到男人一个看情况的眼神后。这才放松下来准备看自家男人的应对。

“沈清清,之前不是说过了吗?我们夫妻以后跟你没交情。你来这里是想做什么?有事儿的话我们会直接跟沈叔、范婶子来往。”

顾立冬这话说得相当不客气。让沈清清心里泛起一阵阵委屈。

明明之前的事情她都道歉了。而且刚刚她说话也相当客气。何玉燕这个外面来的女人就算了。顾立冬这个从小跟她一起长大的男人,为什么能说出这样绝情的话来。

要是知道何玉燕是这样小气的人,还把顾立冬给带坏了的话。沈清清一定提前给顾立冬介绍他们饭店的服务员。

何玉燕可不知道沈清清那些复杂的心思。只听得自家男人说话那么硬气后,她就忍不住嘴角上扬。

至于沈清清委屈不委屈,真是不好意思了,跟她没有半毛钱关系。

边上一直没说话的赖哈平,这会儿算是明白了为什么顾家会跟沈清清不对付了。就这女人那点脑子,真把人给得罪了还暗自委屈。

哼,这种蠢女人可真是……

赖哈平心里不耐烦,但为了今天的目的,还是按捺住心情。反而带上了笑脸,一边拍了拍沈清清的后背,示意对方闭嘴。一边则是对着顾立冬夫妻两人扬起笑脸。

“之前因为我的一些个人情况,让清清误会了你们。结婚这几天,她已经把所有事情都跟交代清楚了。这不,今天单位没事儿,我特意请假,带着清清过来,就是想着跟你们夫妻道歉。”

听听,听听这话可真是有水平。

撇开人品不说,何玉燕还真是佩服赖哈平的嘴皮子。

但她男人也不是个好打发的。只听得她家男人一句“免了”的话说出,就摆出一副送客的模样。

赖哈平这次上门是带着任务来的,自然不会那么容易就被打发走。

只见他伸手放在半空做出往下压的动作,意思是让顾立冬冷静冷静。嘴巴则是噼里啪啦地说道:“我知道现在道歉没啥用。但身为沈清清的丈夫,看到她犯错,我就有义务让她改正。”

又是一番冠冕堂皇的话,何玉燕听得差点就想拍手叫好。

好在,赖哈平估计打听过他们夫妻的为人,马上就转移了话题:

“我知道有些误会一时半会是没法解开的。但是,今天下午我在院子说了,这次回来主要是想给咱大杂院的人谋福利。当然也想借着这个努力,跟你们夫妻两道歉。”

磨磨唧唧半天终于说到了重点,何玉燕听着差点翻白眼儿。

“行了,你是想让我们同意铺设污水管道事情对吧!”

顾立冬也烦了赖哈平。明明他那朋友楼解放也是个嘴皮子利索的。但是怎么同样的特点放到赖哈平身上就让他觉得烦。

“立冬,你对人家的态度也别那么苛刻。沈清清好歹跟咱同一座大杂院长大的。小赖这人又是个热心肠的。也是我没用,之前说帮忙把污水管道的事情跑下来,但一直没法搞定这个事儿。”

董建设的声音从后头响了起来。

何玉燕看过去,正好看到对方那一脸正气的模样。

说实在话,国字脸配上浓眉大眼,真的会衬得人一身正气。何玉燕好些天没怎么看到董建设这个人了。现在一看,还是那副正气凛然但眼神忧郁的模样。

“你都说是你自己没用,没法儿解决这事儿。那还跑我家来做什么?董建设,我可不记得咱两关系有那么好?”

莽夫,粗人。董建设在心里骂了顾立冬几声,但脸上还是扯出笑容。

“立冬,你我都不是小气的人。咱都结婚快两个月了吧!以前的那些破事儿就当过去了。大男人的没必要那么小气对不?人家沈清清夫妻也是想跟你解开那点结。小赖更是想要给咱大杂院的事情出一份力。”

顾立冬听到这话,眼神微微眯起来。打量着董建设跟赖哈平的神色。又琢磨了下两人那一套套的对话,忽然笑出了声音:“你们要是有本事真把污水管道的审批跑下来。该我家出的那份钱绝绝对少不了。”

事情忽然顺利起来,无论是董建设还是赖哈平都有点不敢相信。

来之前,赖哈平特意跟董建设打听过了。这顾立冬夫妻两人,别看年纪轻轻,但却是这一片胡同的人中,主意拿得最正的那一批。

之所有先找他们,也是因为董建设清楚顾立冬这人。只要顾立冬这边同意,大杂院其他人家拿下就不成问题。

不过不管怎样,顾立冬都同意了,他们也乐得轻松。好听的话更是一句接着一句从嘴巴蹦出来。

何玉燕在边上看着,不由感叹这一唱一和还挺有默契的。看着就像异父异母的亲兄弟。也不知道赖哈平跟董建设什么时候感情那么好了。

董建设不知道何玉燕的想法。不过这会儿他的心里想的却是:

谁跟着赖哈平这小白脸感情好。还不是这小子有门路。这样自己也不用费劲儿去跑关系了。该死的,这样的麻烦事儿都是林荷香给他招惹到的。

要不是这项目成功做好,他那副厂长岳父大人会高看自己一眼。加上这片胡同的人都会感谢自己。董建设还真不想沾上这个事儿。

赖哈平脸上笑呵呵,心里也在吐槽董建设这个没用的男人。

搞不定自己的媳妇儿,就拉着大伙儿搞啥污水管道。要不是沈清清这娘们在耳边念叨。加上他确实需要一些事情,在沈铁生面前证明自己。好有借口搬回这座宽敞的大杂院。这样的破事儿他才不会揽上身。

虽然如果这个事情跑下来,他也能从里面捞点好处。

“你怎么忽然就答应呢?”

各怀鬼胎的两人离开后,何玉燕靠在男人肩膀上,昂起脑袋看着男人那坚毅的侧脸。

顾立冬低头亲了亲媳妇儿,这才说道:“反正咱也准备在冬天前,把这个事儿办下来。有人愿意去跑腿,咱也不吃亏。”

特别是花个几十块就能解决这个事情。再加上他有种预感。等管道真的开始铺设,董建设跟赖哈平肯定不会像现在这样和谐相处。毕竟,两人都有自己的小算盘。

“人参我放在里屋那青砖石下了。其他东西都已经打包好放到咱那小地下室。明天我就要去出车了。大杂院有些人再闹腾你也不要掺和。”

“那小四合院呢?”顾立冬都两天没去上班了,何玉燕自然知道接下来男人就要忙碌好几天。

“那里我找人帮忙去查。可能没那么快有结果。我还有个想法……”

这头夫妻两人商量着小四合院的事情。那头董建设跟赖哈平已经勾肩搭背地回到院子。两人同时琢磨起自己的小算盘。

“董建民你又弄一身泥巴回来。不知道你妈我洗衣裳的苦吗?”

郑大妈的忽然嚎叫吓了两人一跳。特别是董建设,听到亲妈那熟悉的声音,下意识抬头看向自家。

然后就看到林荷香站在自家廊下,正双手抱胸看着自己亲妈跟弟弟。那表情可算不得友好。这让一向注重家人的董建设脸色难看起来。

边上的赖哈平看到这样,小声说道:“董哥,嫂子这样看着不成啊!哪有当人儿媳妇、当人嫂子的,居然看着婆婆干活,看着小叔子一身脏兮兮不管的。”

这话直接说中了董建设心中的想法。

天知道,自从跟林荷香结婚后,他的日子就一直不顺。不说林荷香掉粪缸,导致他变成了一分钟。就说这人对自己亲妈,对自己弟弟的冷漠,就足够让董建设气愤的。

明明他当初娶这个媳妇,主要的目的就是侍候老娘,照顾弟弟。结果现在,瞅瞅,瞅瞅林荷香都干了些啥?

就是她那副厂长亲爹,也不是啥好东西。

想到这些,董建设的双手握拳,攥得死紧。

但他是个聪明人,知道赖哈平这人说的话太过挑泼离间。只强撑着笑脸:“荷香这人是有点娇生惯养。但她人还是很不错的。”

赖哈平微微抬起了下巴:“算了董哥。咱两都是男人,媳妇儿家里条件都不错。你的苦我是最懂的。”

说着,赖哈平伸手揽住董建设的肩膀,口中说道:“走,咱两也算是好兄弟了。兄弟请你吃饭去。”

耳边还在响着亲妈的抱怨声,以及林荷香那时不时的冷哼声。董建设虽然不太想跟赖哈平走得太近。但更加不想回去这个没有温暖的家。

于是,他抬脚就顺着对方的力道,朝外头走去。走之前还很有交待地跟亲妈来了句:“妈,我去外头吃饭了。”

“哎哎,去吧……去吧……”

目送大儿子离开后,郑大妈立刻转身走到门口那个煤炉子边。

煤炉子上面放了一口砂锅,锅里炖了些香菇肥肉。食材时候大女儿送过来的。上次大女儿跟女婿吵架,还是她这个当妈过去给女儿撑腰。这不,女儿手里拿到肉票后,麻溜儿给她这个亲妈送了大肥肉过来。

就是这香菇,听说也是从女婿亲戚那弄来的。

反正啊!有了这个大女儿,郑大妈那是不愁的喽。

今天下午她特意炖了这香菇肥肉,准备给大儿子补补身体。别以为她现在半夜不敲墙就不知道,林荷香这个狐媚子,每天晚上都缠着自己大儿子。真是个不要脸的货色。

郑大妈边碎碎念,边把整个砂锅都端到屋里。

她那些动作林荷香并没怎么在意。这会儿她正看着对面从屋里走出来的何玉燕跟顾立冬。

这两人真是不要脸,就算他们是领了证的夫妻,也不好在屋里就搂搂抱抱,简直要伤风化。

林荷香这样想的时候,完全忽视了自己眼神中的妒忌。

而屋里,郑大妈已经把砂锅的锅盖掀开,直接抄起筷子嗖嗖几下,就把砂锅里的所有肉田挑拣出来,放到边上一个大碗里头。

见肉不多,又不死心地拿着筷子在砂锅里面翻找了一番。见只剩下几片香菇,这才把朝砂锅里面丢了些菜叶子,又放回煤炉子上头继续煮。

而那个装了大肥肉的碗,则是被她又在上面装了些杂粮饭。然后招呼在门口的小儿子进来。

“乖儿子,你是小孩子,不禁饿。先吃饭吧!”

董建民见亲妈给他一碗杂粮饭,没有任何配菜,刚想抱怨几句。就看到亲妈一直朝自己挤眉弄眼。

马上,董建民就用筷子扒拉了几下。直接把藏在碗底下的大肥肉翻了出来。

他瞪大双眼,看着亲妈那副笑眯眯的模样。嘿嘿笑着,把大肥肉往嘴里塞。心里想的却是,这亲妈还真对他不错。有好吃的都给自己。

林荷香并不知道这母子两人的互动。在心里暗自骂了何玉燕不少话之后。这才准备看看饭好了没。

嫁进来这一个多月,她是没干过活的。平时就洗自己的衣服。其他活儿一律不干。如果要她做家务,她就回娘家。要她做饭,她就去国营饭店吃饭。

反正,她底气足得很。

这些想着,她又暗戳戳觉得何玉燕这人命真不好。虽然嫁的男人看着对她还成。但何玉燕天生就是穷命。不像她,天生的命就是高贵的。现在嫁给未来的大富豪,她的命已经在高贵的基础上,又镶了一层金边。

镶金边的林荷香见婆婆郑大妈已经开始装饭,连忙进屋坐在椅子上。

等看到婆婆端过来的碗里面,只有半碗杂粮饭以及上面铺着的几块菜叶子的时。她怒了:“大肥肉呢?今天大姐不是送了肥肉过来吗?”

郑大妈给对方看了看自己的碗,里面也是半碗杂粮饭,饭上面放了几片香菇。

“你没见你男人都出去吃饭了吗?男人不在家,你一个女人好意思自己吃大肥肉啊!也不怕吃坏肚子。”

郑大妈说完,就吃饭不理这个儿媳妇了。

厂长的闺女又怎样?又不是不给她饭吃。顿顿吃干饭还想怎样?结婚到现在半分钱都没给她。吃她的,喝她的,住她的。要不是厂长闺女,这种女人郑大妈早打出去了。

至于分饭吃,还不是这个林荷香穷讲究。嫌弃他们吃饭每个人都要下筷子。好好地把一家人吃饭的热闹,硬生生弄成跟食堂打饭那样。

这些个窝囊气,郑大妈真的是每天都是忍着的。

林荷香不傻,一砂锅的香菇炖肉,在这个天气不可能藏到明天吃。这老婆子舍不得吃,董建设又不在,肯定是给了董建民这熊孩子。

熊孩子董建民看到嫂子的目光扫过来。立刻嘚瑟地把碗底偷偷露了出来。里面就藏着他刚省着吃剩下的两片肉。

这两片肉还是董建民特意挑选的,肥肉最多的大肉片。

哼,馋死这个黑心肝女人。

林荷香见到那大肥肉,哪里还有不知道的。

但她是富贵命,实在不想跟这些穷酸的计较太多。当下把饭碗重重往桌子一摔,头也不回地回到她那间小屋子去了。

“嘿嘿,还省米饭呢!”

郑大妈可不管这个。见这米饭林荷香不吃。麻溜儿端起来往小儿子的碗里倒。边倒边说:“建民,多吃点好长身体。等你长大后要给妈撑腰。”

董建民边扒饭边点头:“给妈撑腰,给妈撑腰。”

不用等长大,他就能给他妈撑腰。上次那个黑心肝嫂子不就是被自己整得掉粪缸了嘛!要不是大哥说那女人的亲爹是副厂长,让自己以后不要欺负人。董建民保证可以把这黑心肝嫂子整得说不出话来。

哎!幸好大哥说了,等这黑心嫂子生了侄子出来。到时候就不怕她跟她那副厂长爹了。

相较于董家的吵闹,正房的沈家则是安静得多。但这安静并不意味着就没事发生。

相反,自从看到赖哈平拉着董建设出去吃饭后。沈清清忍耐了几天的心终于松了下来。然后眼泪就哗啦啦流个不停。

沈铁生这人已经下定决心,要给女儿一个印象深刻的教训。所以这会儿见女儿哭得稀里哗啦,并没有多少情绪变动。

倒是范婶子这个当妈的,已经心疼地把女儿抱进怀中。

“妈,赖家简直不是人呆的。”

见亲妈抱着自己,沈清清立刻吧啦吧啦把自己这几天的遭遇说出来。

“就跟他妈妈嫂子住一起。白天我去上班还好,晚上回去简直脚都没地儿放。”

沈清清说到这里就忍不住哭嚎起来。阿平是个好男人,但他家里的条件太差了。不止没地方休息,就是他那几个嫂子都不是啥好人。

刚回去那个晚上,就找自己借雪花膏,借头绳。借到现在都不还。她婆婆也不是个好的。什么好吃的东西都不给自己。好在,那些好东西都进了阿平的肚子。总算他们这一房没吃亏。

但是,这种家庭她是一天都不想呆了。只能求求父母,看看能不能让自己回来住。

阿平为了让自己住得更加舒服,把铺设污水管道的事情揽在身上。这种好男人,她没有后悔跟他结婚。就是后悔惹怒了父母,搞到被父母赶出来。

“他们那的人都说了,阿平是入赘到咱家的。所以不能一直呆在娘家。”

越说沈清清的情绪就越激动:“爸爸,妈妈。求求你们让我们回来住吧!我跟阿平都是临时工,单位分房暂时轮不上我们。阿平说了,要是我们住在家里,会给你们交点租金的。”

这话可真是……

沈铁生看着自家媳妇那心疼的眼神,再想想女儿这番话说得那叫个滴水不漏。显然他女儿没有这个本领。答案只有一个,那就是赖哈平教的呗。

这女儿真的是心都在外面了。

被沈铁生提到的赖哈平,这会儿已经带着董建设到了一家餐馆。

没错,不是国营饭店,而是私人偷偷做起来的私人饭馆。

这种地方,董建设还真是第一次来。虽然觉得不合规矩,但还是忍不住四处打量。

“董哥,这地方看着不怎样。但大厨的手艺是这个。”

赖哈平对着董建设竖起了大拇指,接着把人带到一张四方桌前,招呼对方坐下来。

“咱两也不怎么熟吧!”

虽然之前在大杂院表现得关系挺好的。但是也只是因为这姓赖的嘴皮子利索。加上董建设需要有人接手那摊子事儿,这才配合对方。

赖哈平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董哥,咱今天都说了不少话。我上你家喝茶,你还跑去顾立冬那帮我说话。咋说不熟呢?放心,请你出来吃饭也不为啥。就是感谢你给我个表现的机会。”

董建设知道对方说的是污水管道那件事情。当下也不再装模作样:“这个事儿咱得先让大眨眼的人同意。接着就是周围几座大杂院,最后扩大到整片胡同。”

这片胡同居住都是机床厂的职工。要真的办下来,这些人只会感激自己。

董建设脸上的笑容渐渐大起来。看向赖哈平的目光也缓和了不少。

赖哈平自然注意到对方情绪上的变化。

“没问题,只要董哥你帮忙。咱两肯定可以把这个事情办下来。我已经问过你们街道胡主任了。”

两人接下来又说了些事情,话题渐渐就到了林荷香这个事情上来。

赖哈平给董建设倒了杯酒,劝对方喝了两口,这才说道:“咱大杂院,就咱两的媳妇儿家里条件好。董哥,你的苦我是知道的。但是,你那媳妇儿尾巴翘得也太高了些。你瞅瞅我那媳妇儿,再比比你家的。”

董建设被人说道心坎,忍不住吐苦水。把林荷香跟弟弟、大姐、妈妈的那些不愉快一股脑说了出来。

平时他不是这样的人,但不知道是酒精还是同病相怜的处境,让他说话没了顾忌。

“哎,你也不用伤心。我跟你说,这女人要搞定,无非就是让她把你当成精神支柱。像你这样处处忍让是没用的。”

接着,赖哈平就向董建设传授了一些所谓的御妻之道。让董建设听得连连赞叹。

他从小很有女人缘,但大部分女人都是主动贴上来跟他套近乎的。这种驾驭女人的手段,他是半点儿都不会。毕竟,他的一颗心都给到了心里的那个人。

而赖哈平这小子,别看是个小白脸。居然还懂得那么多手段。怪不得沈清清居然栽在他手上。

两人各怀心思,互相恭维,十分热闹。

就在这个时候,有个熟悉的人走了进来。

赖哈平立刻朝对方招手。然后董建设就看到个又矮又瘦又丑的男人。

“包哥,包哥。你这是来吃饭啊!”

包力斜眼看了董建设一眼,他最讨厌这些个头高的男人了。

“小赖,吃饭啊!”

董建设被这一个斜眼看得冒火,只觉得这个矮瘦男人相当让人不喜。

当下他酒也不喝了,直接找了借口就离开。

包力见状冷笑一声:“小赖,这人是什么来头?”

赖哈平把董建设情况一说,包力的表情这才好了点。

“这么说来,这男人是机床厂那个新上任副厂长的女婿。”当然,还跟何玉燕这个没眼睛的女人住在一座大杂院。

关于何玉燕的动向,包力没有特意打听。但多多少少也能从赖哈平这里听到过。毕竟,他可是帮了赖哈平不少忙的。

赖哈平嘿嘿笑道:“这人别看装的一副正经相。其实也不是啥好人。”

这个时候,赖哈平还当董建设是个可以忽悠的草包。完全没想到之后发生的那些事情。

现在,他粗略说了些董建设事情后,又感谢道:“包哥,还没谢谢你上次给我找的人。”

包力听完,伸手拍了拍赖哈平:“你小子机灵,能想到这样的好主意。早知道我也用这一招,就不用娶个丑女人回家了。”

赖哈平面上微笑,心里则是在骂包力这个土豆有啥脸面娶漂亮媳妇。要不是对方给他找人装流氓,最后让他顺利演了出英雄救美的戏码。他早就不想搭理包力这样的混子。

当个混子吆五喝四的,还以为自己是什么大人物。

生气中的董建设回到大杂院,还没来得及宣泄情绪。就被人给拉了过去。

他这才看到二院院子里站满了大杂院的住户。

“这是……这是在开大会吗?”

大杂院每年都会因为各种事情,召开全大杂院大会。大会的内容五花八门,鸡皮蒜毛的事情占大多数。

“就是开大会。我们还想着要不要找人去国营饭店把你喊回来。对了,那小赖呢?”

曹大爷大刀阔斧地坐在正房门前摆放的椅子上。而赵大爷则是坐在他边上,也是关切地看了过来。

董建设见他们要找自己跟赖哈平,就知道跟铺设污水管道有关。

“那小子吃饭的时候遇到熟人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曹大爷、赵大爷,那污水管道的事情我一直在跟进。你们要问啥现在可以问我。”

何玉燕跟顾立冬站在不远处看着这一幕,只觉得挺无聊的。

无论其他人是个什么意见,他们家是一定会同意的。

“今晚我们大杂院就一起表决,决定要不要盖这个厕所。怎么盖,盖在哪里?还有各家要好处多少钱也先说好。”

傍晚那会儿,各家吃完饭后就继续说起这个事情。整个污水管道申请到现在已经过了将近一个月的时间。拖的时间够长的了。现在赖哈平又提了出来。加上顾立冬也找曹大爷说了些事情。

这才有了今晚的大会。

大妈们看着男人在说话,一个个表情各异。

“立冬他媳妇……立冬他媳妇……”

孔大妈凑过来直接问:“你们咋就同意那劳什子厕所呢?”

想不通啊!想不通。孔大妈实在想不通这些年轻人为什么这点苦都吃不了。

公厕不好吗?

不用打扫,不用费水,不用费钱。这种好事儿居然有傻子不干。要自己出钱弄个臭烘烘的厕所回家。

何玉燕有点无语地看了孔大妈一眼:“这个事儿看大伙儿怎么说。反正我们家是要做这个厕所的。”

“老孔,你就别为难人家小年轻了。”冯大妈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一句话就直接打断了孔大妈的抱怨。

这种事情肯定是跟着大伙儿走的。而且有人牵头,他们也不用那么费事。就是交个几十块也是乐意的。不就是一个月的工资吗?

“老孔,不说旁人。就是你自己,你想想。这厕所要是建好了,你就不怕去公厕,肚子那玩意儿掉里头了。”

何玉燕听到这句话,疑惑地皱眉。啥叫肚子那玩意儿。

但是马上,她就被孔大妈接下来的话吓了个半死。

“怕啥,掉下来洗洗塞回去就是了。这又不是啥大问题……”

塞回去……

塞回去……

聪明如何玉燕,马上就意识到了哪里不对劲。

而冯大妈这会儿也看出了何玉燕的惊慌,有点不好意思地说道:“这些是老娘们的事情。你个小媳妇还是别听那么多。免得以后生孩子害怕……”

天啊!何玉燕恨不得自己没听到过。虽然在后世资讯发达的年代,关于生育损伤的话题是听到过不少。但是,她身边还真没人得过严重的后遗症。

但是现在,活生生的例子在身边。这让何玉燕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而孔大妈在听到冯大妈的话后,不在意地摆摆手:“怕啥,裤子扎紧了,屁事儿都没有。”

就在何玉燕不知道如何该怎么办的时候,垂花门那有人走了进来。

“老林……”

好几个站在正房廊下的男人见到来人,一个个热情地打起了招呼。

顾立冬也看到来人是谁,高兴地想过去。但当他注意到媳妇儿的表情不大对劲,又立马转身走了过来。

冯大妈跟孔大妈这会儿也朝那人走了过去。何玉燕这里就没啥人了。

顾立冬不晓得媳妇儿怎么了,但立刻伸手握住了她的手。

“怎么呢?”

何玉燕也不知道这种事情要怎么说。说她震惊?说她害怕?她是第一次遇到这个话题,没有任何经验,完全不知道该如何说才好。

顾立冬看出了对方的情绪,想了想说道:“别想那么多,先跟我一起去看看林大爷。林大爷这人你不是一直想认识吗?他现在终于回来了,咱一起去看看他,看看有什么要帮忙打下手的。”

何玉燕点头,打起精神看向那个被众人围绕的老爷子。

跟自己想象一样,林老爷子头发发白,脸上有些皱纹,身形提拔。表情看起来相当慈眉善目。看着就是个很好相处的老爷子。

但是,下一刻何玉燕就觉得自己好像错了。

第32章

“蠢货, 蠢货。这么简单的事情搁这儿研究个半晌,有啥用吗?”

看着和善慈祥的老爷子,口中忽然蹦出一句骂人的话, 简直让何玉燕惊讶不已。

她以为的林老爷子,跟眼前这位说话不留情的老爷子,差别好像有点大。

顾立冬在边上自然看到媳妇儿的反应, 心里暗自发笑。

之前他跟媳妇儿介绍过林老爷子的情况。顾忌着媳妇儿还不认识老爷子, 顾立冬也不好用自己的语言来评价一位老人家。只简单说了些老人家做过的事情。以及自家跟老人家之间的关系。

那会儿他看媳妇儿的表情,大概就知道媳妇儿可能误会了。

果然, 现在看媳妇儿那副瞪大眼睛的模样, 顾立冬就觉得媳妇儿还真是可爱。

而且, 林老爷子还真不是媳妇儿印象中那样。相反,这老爷子一辈子的脾气都比较火爆。你没错还好, 又错的话,他教训起人来是相当不客气的。

那头, 林老爷子不知道这小夫妻两的想法。他教训的话可还没说完:“我要不是在二门那听了一会儿。我都不知道你们就为了个污水管道的事儿, 居然就能拖一个月。这事儿不是很简单。”

“老林,看你说的。这个事儿咱不是好好地在跟进吗?”

曹大爷这位大杂院的一大爷, 也拿这老头没办法。人家年纪比他大好几岁。又是从部队退下来的英雄。这些年给这片胡同不少人家都帮过忙。

这样德高望重的老头子, 偏偏又是个嘴巴毒的。

“嘿,还当我不知道。你这就是不够上心。你这一大爷当得也忒轻松的。”

边上的赵大爷看到老曹被老林训,乐得嘴角翘起来。

“还有你, 看哪里呢?说的就是你, 你个老赵。别以为我不知道你那些弯弯绕绕。”

赵大爷冷不丁被人给批一顿,脸色瞬间不好看了。他也想反驳几句。但这老林从年轻那会儿就是这个性格。你要是没道理还敢反驳, 分分钟就上拳头教训你。

虽然现在大伙儿都五十好几了,但这林老头的行为可没有消停。一言不合就敢上拳头, 他们一把年纪打不过,又不能找儿子孙子帮忙,只得认怂。

何玉燕就在附近看着这几个老头子说话。眼角的余光注意到董建设这个之前还咔咔说话的人。这会儿也安静得如同鹌鹑一般。

果然,这老爷子的威力不同凡响。

而林老爷子也不是个磨叽的。教训完后就直接说道:“明天,你们找个小伙子跟我去街道办一趟。我去问问小胡这个事儿要办好,需要个啥章程。”

何玉燕听到小胡两个字,嘴角抽了抽。这小胡不会是街道办的主任吧!

没错,就是街道办胡主任。

正房东耳房这间三个月没有打开的屋子,何玉燕跟顾立冬两人帮忙擦洗桌椅板凳上的灰尘。而林老爷子已经跟曹大爷、赵大爷认真聊了起来。

自然,之前那个大会也就开不下去了。

“小胡这个臭小子,帮忙递个申请还唧唧歪歪的。”

何玉燕看向顾立冬,好奇这句话的意思。

顾立冬给她使了个眼色,示意她出来说话。

然后,她这才知道街道办的胡主任,年轻的时候遇到困难,还是林老子帮忙渡过难关的。

“你别看他嘴巴好像挺毒的。但咱这一片很多人都受过他的帮助。”顾立冬说到这里也很是感慨。林大爷这人就是说话难听点,但人是真的好。

“立冬小子,在外头说我啥呢?赶紧带你媳妇儿进来,给老头子瞧瞧。”

屋里传来了林大爷的笑骂声。接着何玉燕就看到曹大爷跟赵大爷从里头走了出来。

顾立冬上前问了句:“谈好了吗?”

得到两位大爷的肯定后,顾立冬就拉着媳妇儿走了进去。

屋里,林大爷正坐在椅子上喝茶。见他们夫妻进来,指了指边上的椅子,示意两人坐下。

何玉燕有点紧张地坐了下来,总觉得这老爷子的眼神很严肃。

室内安静了一下会儿,接着就响起了林大爷的笑声。

“好好好,立冬你小子终于找到媳妇儿了。”

这话一出,室内的气氛顿时轻松了下来。林大爷也站起身,走到柜子上放着的行李袋,直接从里面掏了包糖出来,就往顾立冬手里塞。

这操作,何玉燕有点懵了。

顾立冬倒是看着熟门熟路的样子,接过那包看起来有一斤重的大白兔奶糖。转头就放到媳妇儿手里。口中不忘问道:“林大爷,那污水管道铺设的事情确定没问题吗?”

这个话题一出,就引来了老爷子的瞪视。而顾立冬则立刻带上了讨好的笑容。

这种打哑谜一般的互动,让何玉燕疑惑不已。

林大爷看懂了这夫妻两的表情,没好气地说道:“立冬他媳妇,你别看这小子看着高壮,跟个傻大个似的。但这人可精着呢!”

何玉燕不知道对方为啥这样说,但直觉让她瞪了一眼自己家男人。然后得到对方讨好的笑容。

顾立冬也不打哑谜,直接把事情摊开来说了。

“大爷,这污水管道事情牵扯太多人了。不管之后谁家要铺,谁家不要铺,中间事情太多太杂了。我要出车,要陪我媳妇儿,哪里有时间掺和这个。”

“那你也不能拖到我这个老头子回来,再弄这么一出啊!”

顾立冬嘿嘿一笑:“那不是要靠大爷你这根定海神针嘛!”

听到这里,何玉燕瞬间明白了这里头的一些关节。接着也不由地瞪了男人一眼。

然后就听到林大爷幸灾乐祸的笑声。

“行了行了,我这里也收拾得差不多了。你们赶紧回去休息。明天我带着董建设那臭小子跑一趟。”

林大爷说着,又拉着顾立冬轻声道:“你这媳妇儿真不错。比老赵家那劳什子侄女儿好百倍不止……”

“什么老赵家的侄女儿?”

一回到家里,何玉燕就拉着男人问起来。

顾立冬苦笑着解释:“去年孔大妈说给我介绍她娘家的侄女儿。我拒绝后,她还把人拉到大杂院住了一段时间。但是,我发誓,那段时间我直接去出长途车去了。”

也幸好他去出长途车了。回来后就听说那人在大杂院闹了不少笑话。后来赵大爷一怒之下,把人给送回乡下去了。

林大爷故意提起这事,就是想给自己一个小小的教训。教训自己故意不掺和污水管道铺设的事情。把事情拖到他老头子回来再解决。

“至于林大爷说我拖时间,那是有原因的。”

何玉燕也好奇这个,因为男人可没跟他提到过什么拖着,等林大爷回来这样的计划。想到这里,她又瞪了男人一眼。

顾立冬投降一般把人揽入怀中,这才把事情来龙去脉给她说了个清楚明白。

原来,污水管道铺设这件事情,顾立冬结婚后就考虑过要在家里盖一间厕所。

他一个大男人也知道公厕这地儿,对女同志来说很不方便。娶了媳妇儿,他不敢保证能让对方顿顿吃上大鱼大肉。但也想尽力给对方创造一个良好的生活环境。

这个想法在之前跟林大爷的通话中时,也提了提。主要是搞这个东西,还得要街道办帮忙。而丁香胡同所属的街道办胡主任,刚好跟林大爷有些渊源。

不过,那会儿出了林荷香掉粪缸事件,董建设就直接把这个事情当成了任务一般,开始跑起了关系。

有人代劳,顾立冬就暂时不出手了。他也想看看董建设到底有啥能耐。

没想到董建设就只是个嘴巴能耐的。天天喊得那么大声,但并不怎么去跑这件事情。

之后,顾立冬就准备等林大爷回来。请对方帮忙把这个事儿办好。

没想到就在这个关头,赖哈平这个没关系的人也蹦跶出来了。

“因为担心这人要闹出什么事情。我就干脆跟曹大爷说清楚了里头的弯弯绕绕。这才决定今晚开大会的。没想到林大爷刚好这个时候回来。”

何玉燕这会儿算是完全明白了。于是,她瞪了男人一眼:“既然你自己都盘算好,干嘛不跟我说清楚?”

顾立冬伸手揉了揉媳妇儿的发顶,温柔道:“这不是不想你烦啊!你只管高高兴兴等着咱家的厕所盖好就成。剩下的事情有我呢!”

说到烦恼,顾立冬立刻想到之前媳妇儿那难看的表情。之前是林大爷出现,他这才暂时没问。现在在家里了,他得问清楚。别是哪里受了委屈,又不跟他说。

“之前孔大妈跟冯大妈,到底跟你说了什么?”

本来还因为男人的体贴而高兴的何玉燕,听到这话瞬间笑容都没了。

她不知道该怎么跟顾立冬说起孔大妈那件事情。这是人家的隐私,不能说。但是,生育损伤问题虽然她没经历过。但是,以后如果他们两要是生孩子,她就得冒这个风险。

顾立冬见媳妇儿表情纠结,眉头皱了又松,松了又皱。忍不住更加放轻声音:“究竟是什么事情?你别怕,跟我说。我不一定能解决,但是我能跟你一起商量,一起分担。”

何玉燕见对方的表情相当诚恳,终于决定组织一下语言,把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

“你知道一个孩子是怎么长大,怎么出生的吧!”

这话一出,何玉燕首先看到的就是男人瞬间变红的脸蛋。

这让她的心情放松了不少。于是,开始跟男人科普起关于胚胎发育,发育过程中女性会受到的影响,以及生育可能带来的风险。

她这话还没说完,就看到男人的脸已经从红变成青。

给吓的……

何玉燕见状,忍不住加了句:“这些都是我听说过的。但我不知道以后会不会遇到。所以,我有点怕……”

“不生了,咱不生了……”

顾立冬很认真地听完何玉燕的那些科普。

虽然不知道媳妇儿从哪里听说的。但他觉得对方肯定是对的。既然这么恐怖,他又没法儿代替。那还是不生好了。他一个孤儿,说对孩子不喜欢那是假的。但是,媳妇儿显然比孩子更加重要。

何玉燕见对方的反应比自己还大。忍不住又说道:“咱也别自己吓自己。不然,等你放假去找医生咨询一下先?”

关于生育这个话题,结婚两个月的何玉燕,就已经被不少人问过。但在她的计划里,她现在才18岁半,还不到19岁。最快也得等到明年,才考虑这个问题。

现在是74年6月底,高考是77年10月底,中间这段时间,她主要的任务是复习,以便参加高考。而在这中间,到底要不生孩子,她还没想好。而男人在这方面一直都是听她的。

现在瞅瞅男人那副比自己还要紧张的样子,何玉燕就更加不确定这个事情该怎么安排比较好。

“你先安心,接下来两天还要出车呢!咱生还是不生,暂时孩子都不会来。别紧张,你一紧张我倒是不紧张了。”

说到这里,何玉燕都有点想笑了。

顾立冬则是把她抱紧,连连点头:“对对对,我宁愿我紧张,你不紧张。”

第二天一早,送走顾立冬之后,何玉燕暂时没去回收站。而是直接来到曹家。

“怎么这个时候来找我?”何玉燕嫁过来这么些天,还没来她家找过自己。这让冯大妈有点好奇。

何玉燕看了看周围,确定曹家男人全都去上班后。这才拉着冯大妈直接问道:

“大妈,昨天傍晚你说的那个事情是真的吗?关于孔大妈那件事。”

冯大妈一看何玉燕的表情,就知道这小媳妇是真的吓到了。连忙摆手:“我就说你个小媳妇不能听这个。你孔大妈的事情是真的。但这也是有原因的。”

听到这话,何玉燕顿时松了口气。昨晚因为顾立冬比自己更加紧张,这让她暂时放松了下来。但是,不问清楚这个事儿,她的心就一直提着。

“哎。”冯大妈小心观察何玉燕的脸色,见她的表情放松了不少。这才继续说道:“咱大杂院这么些大妈、婶子、小媳妇。各个都生了娃,为啥就你孔大妈有这毛病,你知道不?”

何玉燕摇头,她就是不了解这方面的知识。昨晚跟顾立冬科普的,都是从书本上学来的生物知识。

穿越前,她跟亲妈不亲近,也没有关系要好的表姐堂姐什么的。对生育的认识真的只有书本知识。穿越后,这个年代的妈妈,也不会跟她直白谈到这方面的问题。

“哎,要说嫁人还得嫁个好人家。不是说要嫁那种家里条件好的好人家。而是要嫁给一个好男人。”

冯大妈说起这话题就忍不住感慨。

“咱大杂院这些老爷们,大部分虽然面上看着不咋滴,但人是有良心的。基本上咱女人生娃那段时间,家里的活儿都是男人或者家里的婆婆分担的。咱虽然不能说在床上坐月子坐满一个月,但也不用怎么干活。”

听到这里,何玉燕大概能猜到孔大妈的遭遇了。

“但你孔大妈不一样。你别看她这人现在嘴碎讨厌。但是年轻那会儿,因为是从农村进城的,没啥底气,就格外勤快。在咱这一片胡同,都是出了名的能干媳妇。照顾公婆,照顾男人,生养孩子。干家务,打零工。没有她做不来的事情。”

冯大妈说到这里,像是想到年轻时候大杂院小媳妇们的来往,脸上的表情也放松了不少。但是,马上又僵硬了起来。

“你孔大妈生了三个儿子,天天到处嚷嚷自己是老赵家的功臣。但是你晓得不,她生的这三个儿子,都是在家里生的。”

他们虽然不是大富大贵的人家,但那会儿生娃,最起码也得去附近的诊疗室看看。有啥不舒服的,还得去更大的医院检查。

但只有孔春花没这待遇。

“孔春花的婆婆特别抠门。她生前两个孩子的时候,别说上卫生所看了,就是稳婆都舍不得请。这老婆子说自己生过孩子有经验。愣是把人压在家里生。”

“因为这个,孔春花就伤了身体。什么撕裂、漏尿都给她凑齐了。这种身体根本不适合再生孩子。而且还得上医院去看病。结果,孔春花那个婆婆愣是说这是女人病。女人生来就是要受这种罪的。后来又嫌弃两个儿子不够,要孔春花继续生,说啥多子多福。”

冯大妈说到这里,表情相当愤怒:“偏偏孔春花这人死脑筋。觉得自己一个农村人嫁到城里,就是要给婆家开枝散叶。结果生老三的时候又在家里一个人,然后就难产了。”

“那之后有去医院吗?”虽然觉得不太可能,但何玉燕还是忍不住问道。

果然,冯大妈听到这话,直接摇头:“没有,孔春花那婆婆那会儿看到难产。最后才喊了隔壁胡同一个稳婆过来。”

何玉燕直觉接下来的话会冲击她的三观,有点不敢听下去。

但冯大妈已经继续:“那稳婆见到孔春花难产,血糊糊一大片。直接伸手进去把孩子硬生生给扒拉出来。”

接下来的话不用说,何玉燕自己都能想象出来。

太过残忍了。

冯大妈见她明白了,也只能叹气:“我们大杂院那会儿几个媳妇子,都是差不多时间一起嫁进来的。不说掉进福窝窝,但也没人像她那老婆婆那么会作践人。”

说着,冯大妈伸手拍了拍何玉燕的肩膀:

“立冬是个好男人,你家也没有难缠的婆婆。所以这种事情不会发生在你身上。你不用怕这些。咱这一片胡同,那么多年我就见过孔春花这样的。哎,所以这些年,孔春花越来越烦人,我一般不跟她计较。”

当时这事儿发生后,她们这几个老姐妹也都尝试去帮助孔春花。但这人真的不值得她们帮助。

她们过去说送她去医院治病,人家说没钱。后来她们准备一起出钱给她去看,但孔春花又说自己没病。

但有病没病她们这些女人哪能不知道呢?就是在公厕上厕所,偶尔也能瞧见那个大窟窿。

哎,可怜的人总有可恨的地方。

所以,这些年孔春花跟她比男人、比儿子、比家里赚的钱票啥的。她都默默当不知道。

现在大伙儿要在家里搭建厕所,其实对她孔春花是最有利的。最起码在自家厕所干净,还不用怕肚子那东西再掉进粪缸里面。

何玉燕不知道冯大妈在想什么。她在听完了孔大妈的旧事,确实对生孩子这一块少了些恐惧。但对孔大妈这人的观感就复杂了起来。

这大妈从自己来大杂院的第一天起,就是一副东家走西家窜,嘴上没个把门。又喜欢贬低女人,自豪自己生了三个儿子,又有六个孙子的爱儿党。

但就是这样一个人,又有着让人同情的过往。

何玉燕都不知道她这是图啥。

“别说这些个旧事。去上班吧!年轻人就该高高兴兴的。那些个老人事儿可不要多想。以后该是怎样的态度就是怎样。”

何玉燕一听就明白了冯大妈的潜台词。那就是不用因为这个事情就对孔大妈同情什么的。个人有个人的缘法。就跟现代那句尊重他人命运差不多的意思。

“好,谢谢大妈。我去上班了。”

离开曹家,走在院子被太阳晒在身上,何玉燕只觉得刚刚阴郁的心情一扫而空。

人生是掌握在自己手中的。遇到什么事情,自己就该争取。人只有珍惜自己,才能过得更好。

何玉燕在心里想着这些心灵鸡汤,高高兴兴上班去了。

结果刚到回收站,正好就看到林大爷怒怼许翠萍的名场面。

“这是公家的地方,你爱来就来,不爱来就滚。进来这里的东西都不是你。你搁这儿嚷嚷啥呢?”

“哦,是不是找到什么好东西?回收站是公家的,你找到好东西不上报想独吞。这思想大大地有问题。”

许翠萍昨天一天都没能找到蓝宝石。晚上又不再做关于宝石的梦。她就知道蓝宝石都被人给拿走了。思来想去,除了那个临时工,再没有别人了。

没想到今天过来找那临时工算账。结果临时工没找到,这里却忽然多了个嘴毒的老头子。

那老头子见她气得不出话来,洋洋得意地继续:“你再不走,是不是想让我去找你们领导聊聊。”

何玉燕看着许翠萍那气急败坏的背影,估摸着这个女人应该气坏了。但是,她却觉得好解气。

果然,这林大爷的威力不容小觑。

“立冬他媳妇,还不赶紧过来。”

何玉燕听到这叫唤,也不偷笑了。麻溜儿跑进回收站问道:“林大爷……”

“老林,语气放好点……”旁边站着的康大爷一脸无奈地说了老友一句。

但却马上引来了林大爷不屑地瞪视:

“你个老康还有脸说话。你说说你是不是很没用。一个女同志就把你给为难的。她要来回收站就让她来。东西乱了就去找她单位领导。要是她真的找到好东西,啧啧。那就更好玩了……”

何玉燕听着他直白的话,只觉得这大爷手段估计有不少。

“立冬他媳妇,你是在这儿找到啥好东西。”

听到这话,何玉燕瞬间警惕起来。没等她说啥,林大爷已经只自顾自地继续道:“在这里工作,无论发生什么,一律说不知道,不懂,没看到。”

说完,双手背在伸手,跟他们点点头就朝外头走去。

何玉燕从敞开的大门看到董建设已经等在了那里。看样子,这两人应该是准备去找街道胡主任了。

康大爷瞪了一眼老友离开的背影。这才转身跟何玉燕提了提许翠萍的事儿。

原来,这人昨天下午就找了过来。见她不在就有点不对劲。今天一早来到就跟疯了一样大喊大叫,说何玉燕偷了她的东西。

康大爷让她拿证据又没有。两人吵起来的时候,林大爷就来了。

之后就是何玉燕看到的那些。

“反正这人你小心点。我看她是想发财想疯了。”

康大爷交代完后也没再问其他,优哉游哉地去岗亭看报纸了。

何玉燕心里感谢这两位老爷子的帮忙。微笑着开始收拾院子里的破烂。

接下来的两天时间里,许翠萍果然没有出现。

何玉燕每天准时上下班,而顾立冬同样如此。请假两天,他要把自己的班补上才成。

大杂院也没有发生什么大事情。就赖哈平每天下班后,都会带沈清清来沈家吃饭。然后拉着董建设叽里咕噜不知道说啥。

除此之外就没啥大事情。

这天是工作日的最后一天。上午何玉燕去了趟回收站,下午她就呆在家里准备晚饭。

今天顾立冬的两个朋友要来吃饭。肉菜顾立冬会直接从厂里大食堂买回来。但青菜跟主食还是需要家里做好的。

“燕子,你这工作还挺不错的。说不上班就不上。”

孔大妈不知道为啥忽然跑到跟前来。听到这话,何玉燕微微蹙眉:“大妈,有事吗?”

“没事就不能找你吗?”

见何玉燕又低头开始择菜不接话,孔大妈只得继续:“就是那个厕所啥的。等污水管道铺好,你家那厕所准备盖在哪儿?”

这话问得奇怪,何玉燕直觉不对劲。立马摇头:“不知道哦!家里的事情是我男人做主的。”

这么小媳妇的话一出,孔大妈是半点也不奇怪。因为她家也是男人做主,女人负责跑腿。

这不,她男人就打发她跟院儿的人打听这个事情。虽然孔大妈不知道为啥,但男人交代的事情,她就是跑断腿也得办好。

“那立冬什么时候回来?”

何玉燕继续装傻充楞:“不知道哦,男人的事情女人没资格过问。”

孔大妈吃了个闭门羹。只得去隔壁邱家继续打听。只是,她总觉得何玉燕这说话的语气,咋就那么熟悉呢?

何玉燕记下对方的话,等顾立冬下班领着楼解放跟夏自强进来后,立刻跟男人说了这个事情。

顾立冬对这一块相当敏锐,立刻察觉到了什么。不过,他也没说。只是去厨房帮忙把菜端出来,招呼朋友坐下来吃饭。

何玉燕跟这两位算是熟悉了。跟他们打了招呼,就听这三人聊起天来。

刚开始话题还是天南海北的侃,但很快就提到了董建设、赖哈平跟包力这三人。

“我上次看他们前后脚从私人馆子出来。”

楼解放这人郊游广阔,三教九流都是有的。这人嘴巴又会说,整个北城很多道道都比较了解。

这三个人跟他兄弟多少都有关联,他自然十分上心。

顾立冬点头,他也有留意到这三个人的动向。

“放心,我已经想到办法怎么收拾他们了。”

楼解放一听,笑眯眯地问:“要帮手记得找我。”

一直比较沉默的夏自强跟着点头:“还有我,别忘了。”

见他们聊得开心,何玉燕也替他们高兴。有这样的朋友,人生过得自然更加开心。

“对了,那小四合院问到了些消息。你先告诉我,你查这个小四合院是为了什么?”

前天一大早顾立冬就开车去钢铁厂,托楼解放帮忙查小四合院的来头。这两天他跑车没空问结果。今天请人吃饭,一来是为了联络感情,二来就是为了这小四合院的具体情况。

“先打听清楚看看。如果这房子没有问题的话,我跟燕子准备买下来。”

听到顾立冬夫妻两要买个破院子,无论是楼解放还是夏自强都吓了一跳。

“你傻啊!有钱买啥不少,买那破屋子。”

楼解放是看过那小四合院的,知道那房子就差墙没塌。除了地理位置比较好,没有任何优点。

查这地方,甚至是想办法买这个地方的决定,是他们夫妻两人一起决定的。无论将来怎么处置地下室的东西,但这房子必须先买下来。不然,哪天真被人发现那些东西。说不得又是一番风波。

见劝不动这夫妻两人,楼解放只得把查到的事情一一说出来。

“这房子以前的主人性顾。如果没有死的话,今年大概有四十多的样子。据说是在十多年前去南方一趟,结果一直没回来。之后应该是熟人传话过来,说人没了。之后没过多久运动来了。这房子虽然不大,但房主的家人应该家里条件都不错。本身已经有住房了。就把这出小四合院上交了。”

听到前面房主姓顾的时候,何玉燕其实心里是有点奢望的。

毕竟很多年代文中,男主都有身世之谜。特别是顾立冬这样的孤儿,在那个年代谁知道是因为什么原因被遗弃。她还记得冯大妈提到过顾立冬是大雪天被丢在路边的。

这样的场景配个复杂的身世也是有的。

但当她听完后半句话后,又觉得不太可能了。毕竟那房主是十多年前没了踪影的。而顾立冬今年都二十二了。

心里冷静地分析着,但她总觉得还有什么东西没弄明白。

而那头的楼解放还在继续说话:

“这房子没有任何产权问题。而且房子本身就是一座普通的一进四合院。除了屋子多几间,没什么特别的。另外,我问了房管所的熟人。这房子没挂出来卖,一来是因为原房主的家里人打过招呼。二来就是因为这房子太破了。要价高了没人要,要价低了房管所懒得弄。”

听完这些,何玉燕看向自家男人。用眼神询问他的意见。

照楼解放说的,这房子要拿下来应该不难。难点就在于不知道要花多少钱。他们手头上现在有四千多。包含了从破烂收音机那得到的钱票。但不算那狗头金、金箔等值钱物品。

买这个房子并不亏,即使地下室的东西最终他们都不要。光是这房子占地的那200多平。放些年头就能值不少钱。

“解放,这几天你有空就帮忙再问问你那熟人。这房子我们要买的话,能不能给压个价格出来。”

“成,你跟嫂子一定要买的话。我肯定努力争取一个好价格。”

事情有了决断,大家都高兴起来。

一人一瓶汽水喝起了就跟人家喝酒庆祝没差了。那氛围感是杠杠的。

就在这个高兴的时候,院子里传来了欢呼声。

接着,就响起了董建设那得意的宣告:“污水管道的项目批下来了……”

外头热热闹闹,屋里的楼解放跟夏自强并不知道这个事情。顾立冬见状就跟两人解释了一下。

等听完建厕所的来龙去脉后,这两人的表情都很是微妙。

“其他我帮不了。到时候你家要盖厕所,记得喊我过来帮忙。”夏自强听完,着急忙活地拍胸口说道。

顾立冬知道他的为人,也没跟他客气:“放心,到时候你跟解放都跑不了。”

何玉燕在边上凑热闹道:“我大哥、二哥也会过来的。”

时下出嫁女婆家要动土什么的,娘家人都会上门来帮忙搭把手。反过来也是一样。所以很多人都喜欢跟家里兄弟姐妹多的结亲,就是这个道理。

像顾立冬这种孤儿,在婚恋市场上短板太明显。

外头的热闹越发明显,大伙儿饭也吃好了。索性起身出去看热闹。

然后就看到董建设跟赖哈平,正拿着几张纸在人群中穿梭。看到他们出来,董建设就凑了过来:“立冬,来得正好。这是同意书,需要你签个名。之后我们统计完人数,再确定每家每户要摊多少钱。”

顾立冬接过同意书扫视几眼,见没啥问题,直接签上名字。上面除了他的签名,一大爷、二大爷、董建设自己都已经签上了。看来,这人的动作还挺快的。

这个时候,楼解放故意凑热闹道:“需要我帮忙介绍建筑公司吗?”

董建设一听连连摇头:“小赖那有门路,不用麻烦你了。”

看着董建设快速离开又去找其他邻居签名。楼解放冷冷道:“这人怕不是准备在里面捞油水吧!”

这年头盖房子等建筑物,是需要通过设计院设计图纸。然后再由建筑公司安排建筑工人施工。施工过程中需要用到的水泥砖石,都需要建筑公司批条,然后再去相应的工厂购买。

这些环节涉及的单位都是国营集体单位。而在这些环节中,能够做手脚的地方更加不少。

“他要安分点还好。他要敢伸手,林大爷第一个不同意。”

顾立冬说着,看向站在正房廊下的林大爷。

大爷双目炯炯,精气神充足得很。想在他眼皮子底下搞鬼,那是嫌命长。

楼解放听到这话也忍不住笑起来。他小时候经常跑这里,自然也是认识林大爷的。当下,拉着夏自强就凑到林大爷那唠嗑去了。

何玉燕则是走到男人身边,再次提起了孔大妈下午时候说的话。

第33章

“行了行了, 大妈不用送了。我们还得多跑几家,争取尽快把管道铺设好……”

孔大妈把董建设跟赖哈平送出家门,看着两人离开的背影, 不由感叹这两小伙子真是能干。男人果然就是不同,能干聪明,做事情利索。

“他们可没这能力。这事儿没林大爷出马, 你看他们能成什么事情。”赵家老大赵为民这话听着中肯, 但眼神充满了轻蔑。

宝贝大儿子说的话,无论对错, 孔大妈都是连连点头表示同意。

但她这个样儿, 又让赵为民觉得这亲妈没啥主见, 真没意思。

不过,孔大妈可不知道儿子这些想法。送完客人回到堂屋, 她就立马跟自家男人汇报今天打听到的情况。

“老头子,你让我问的事情, 有些没问道。”

说出这话的时候, 孔大妈觉得自己有点没用。这么简单的事情都帮不上忙。不就是问大杂院这些人准备把厕所盖在哪儿吗?怎么就问不出来呢?

赵大爷听到这话,眉头一竖, 倒是没有说什么难听的话。只安静了好一会儿, 接着声音僵硬地说道:“你问到啥都说出来听听。”

一听这话,孔大妈的表情就放松了下来。

“立冬那小子当时不在没问到。他媳妇是个听男人的话,啥也不晓得。邱家那娘们说他们要看顾家怎么安排。正房胡家、沈家、曹家都说要在屋后那盖。林老头我不敢问。东厢这头也没人给个准话。”

一通话下来, 等于啥都没问到。这让赵大爷的脸色都黑了下来。

孔大妈见状, 着急忙活又加了句:“隔壁钱家、吕家还没同意修这劳什子公厕。”

说到这里,就是男人的脸色不好看, 孔大妈也忍不住嘀咕:“这厕所咱家真要盖吗?这不是缺心眼的人才乐意干的吗?费钱费力的事儿……”

赵大爷看着这个碎碎念的老太婆,只觉得耳朵被吵得嗡嗡响。他想骂人, 但想想这老太婆都一把年纪,别把人骂出毛病,还得折腾到医院费钱。

“你去看看孙子。这盖不盖厕所是男人的事情。”

一听这话,孔大妈麻溜儿就跑到隔壁屋子,看看几个宝贝孙子去了。

而赵大爷看到她那瘦巴巴又灰扑扑的背影,只觉得烦躁。女人真是头发长见识短。这是简单盖一间厕所的事情吗?这是关系子孙后代的大事!

这一晚,不止老赵家热闹。大杂院家家户户都为了这个事情打起了小算盘。董建设跟赖哈平更是为了大伙儿签名同意书,折腾到了大半夜才各自回去睡觉。

第二天是周末,一大早院子就吵得不行。

何玉燕跟顾立冬今天也有行程,就是准备去医院找专业的医生问问生产损伤这一块的知识。但也想睡个懒觉。哪成想早上六点钟,外头就热闹得跟菜市场一样。

顾立冬见状,起身走到窗户边,轻轻拉开窗帘一看。好家伙,二院的院子里,来了不少胡同的邻居。这些人一个个围着董建设跟赖哈平,询问着各种关于污水管道铺设的问题。

何玉燕听到赖哈平那么早就在,忍不住疑惑道:“他不会昨晚都没回去留在沈家吧!”

顾立冬摇头:“他估计是打着这种算盘。毕竟沈清清这几天经常一个人回来住。他只要找到理由,在这里住一晚。之后就是两晚、三晚。不过,这算盘在沈叔跟前估计不好使。”

没错,顾立冬的估计完全没有错。

昨天赖哈平故意跟董建设一起到处跑,就是为了拖时间,直到晚上十点多。

本来以为这一次可以混进去沈家睡觉。有了一次,以后还怕不能登堂入室吗?

哪成想沈铁生人如其名,脾气硬得跟一块铁板一样。愣是大半夜赶着他回城北。完全不考虑他到底会不会不安全。就是沈清清这个独生女儿求情,他也是一副再求情,就把沈清清一起赶出来的架势。

被逼无奈,赖哈平昨晚是去找包力帮忙,凑合着对付了一宿。

今天一早又跑去国营饭店买了早饭回来,送到沈家讨好那一家子人。

赖哈平觉得自己真是个苦命人。

屋里,何玉燕听完顾立冬的话就放心了。这赖哈平假模假样的,也不知道沈清清看上了他哪里。

夫妻两人聊着天起床洗漱过后,直接越过院子众人就朝外头走去。先去国营饭店吃了肉包子当早饭。之后夫妻两人直奔市中心最大的医院。

“生产损伤?”

面前的是市中心医院妇产科的程主任,据说接生过北城几千个孩子。

程主任看着眼前这对年轻夫妻。本以为是过来检查是否怀孕的,没成想居然是问这个问题。

这年头的人特别是女人都很能忍。能来看妇产科的一般都是看是否怀孕。就是妇科病都很少有人来看。更加不用说是来咨询生产损伤的。这让程主任惊讶之余,又觉得很欣慰。

何玉燕看出对方的想法,直接点头。咨询这个问题没啥丢人的。知道风险,才能在遇到事情的时候有更多的准备。

“从孩子的孕育到出生,过程……”

医生一开始讲解,夫妻两人都特别认真。甚至顾立冬还准备了纸笔,遇到关键的地方就记录了下来。

程主任见状,索性今天也没多少病人。就仔细跟这两位说到了孕妇保养、产妇护理的问题。

来之前何玉燕还担心会不会被医生赶出来。毕竟他们没病,又问一大堆问题。幸好这程主任人不错,不止解答了他们的疑惑。更是触及了两人的知识盲区。

“大概就是这样。放心,做好孕前、孕中、孕后的护理,大部分损伤都可以避免。但这些都不是绝对的,我在这里也不能给你们打包票。如果以后你们两有了孩子,也可以过来我这里检查。到时候有什么不懂的地方再问也可以。”

从接诊室出来后,何玉燕跟顾立冬心里只有满满的感激。两人心里的疑虑总算是弄清楚了。

而接诊室里程主任脸上也露出笑容来。

这样的小夫妻,虽然问的问题很多。但她作为一名医生,希望有更多人了解到这些知识,从而避免更多的身体伤害。

“妈,这是遇到什么好事?”

顾学芳拎着东西进来,就看到婆婆满脸笑容的样子。

“遇到一对有意思的小夫妻……”

另一头,大杂院这里的热闹还在持续。

因为这个管道铺设需要签署同意书。只要是生活在这一个片区的人,都可以同意或者拒绝这项计划。拒绝的人以后就不能把自家下水道接入污水管道。

提出这样的门槛,主要是因为这一次污水管道铺设产生的费用,都是由签署同意书的人一起出钱修建的。

所以,为了让更多的人同意,以便分摊下来金额变少。大杂院里围着的人就听从了董建设的吩咐,开始朝四面八方动员去。

这个做法可谓是减少了很多功夫。

这些人一走,二院的院子就空了下来。

但吵闹声并没有因为这些人的离开而减少,反而愈演愈烈。

孔大妈今天依然在努力执行自家男人的吩咐。正拉着隔壁钱家的徐大妈说着盖厕所的事情。

郑大妈因为儿子是牵头人,这会儿也上蹿下跳,东家问问,西家走走,就想打听大伙儿要怎么盖这个厕所。

“郑大妈你就别问了。我们家都是准备自己盖的。”

曹德才蹲在自家门口嗑瓜子,见到郑大妈这个样儿,忍不住说道:“我们这一排都准备自家盖厕所。不准备跟你家合伙。”

没错,郑大妈这人抠门。准备跟人合伙盖厕所。但隔壁孙家还没同意。隔壁的隔壁许家又不在家。于是就只能跑到正房这头问问情况。

“哎哟,曹德才。你小子懂个啥哦。这厕所跟人一起合伙盖。不止能省下不少钱。而且以后打扫厕所也能轮流着来。这样的好事儿,你个连媳妇儿都找不到的小子能懂啥。”

曹德才被这样人身攻击,气得个倒仰。啥叫他找不到媳妇儿就不能懂这个。谁不知道这厕所盖了就是方便家里人。最起码冬天下大雪的时候,不用一大早就跑去公厕那排队。

就是上个厕所,也能减少冻屁股的时间。

而且,郑大妈这人谁不知道。便宜占个没边的人。要真跟她家一起盖厕所,以后肯定不会打扫卫生的。

要不是大杂院的水费是按人头收的,曹德才都觉得这老大妈肯定会舍不得冲水。

就这样的人,还好意思叫人跟她家一起合伙盖厕所。

美得她哟!

曹德才这人可不讲究什么尊老爱幼,哔哩吧啦就把这话秃噜出来。这下轮到郑大妈被气得个倒仰。

何玉燕跟顾立冬从医院回来,刚跨过垂花门就看到了这么一出好戏。

曹德才见他们夫妻进来,立刻指着他们嚷嚷:“不信你问问立冬,看他们家乐不乐意跟你家合伙盖厕所?”

何玉燕无语地瞪了曹德才一眼,谁乐意跟郑大妈这样的人扯上。

当下,她也不理会这两人之间的龃龉。拉着男人就走进家门。

“你们家的厕所准备怎么盖?”

隔壁邱家的江婶子看到他们夫妻回来,不等他们坐下就匆匆跑了进来。

“我听说这铺设管道要交一次钱。家里修厕所的钱要另外算。据说有啥马桶跟蹲坑可以选。不讲究的还可以弄个排水沟啥的。”

这些何玉燕还真不太懂。而顾立冬则是说道:“我们准备自家盖。婶子,你要找人合伙的话,可能要找其他人了。”

江婶子一听,脸上闪过失望的神色。

“其他人家就算了。我可不想跟郑大妈这样的人合伙。别到时候厕所盖好了,说是她家的不让我家用,那就更麻烦了。”

能下定决心花钱搞这个的,自然不希望出岔子。

“咱家确定在耳房后面那点空地上盖厕所吗?”

这一座二进四合院的外头是有不连贯的围墙的。除了前院倒座房这一块之外,后院的东厢、西厢、以及正房后头都是一小段围墙。围墙内的面积有大有小,主要看是哪一段。

而顾立冬准备建造厕所的耳房,墙壁跟围墙之间大概间隔有个一米五左右。加上耳房的宽度就有三米。算下来这一小块空地就有四点五个平方,足够用来修一个厕所了。

“对,那块地方咱到时候不止修个厕所,把洗澡房也挪到那里去。到时候把围墙加高点,耳房开个后门,就齐活了。我估计东厢耳房的许家也是这样打算。至于正房,估摸着也是往后头那点地儿盖厕所。”

夫妻两人说着,顾立冬就走到耳房的那扇窗户边,单手撑住窗户边就跳到外头那块空地上。

何玉燕跟着站在窗边,看男人跟她比划着厕所跟洗澡间的位置。

就在这个时候,一墙之隔的前院院墙边,赵为民的脑袋从墙边的花窗看了过来。见到顾立冬的动作,又听到他说的话,立刻着急了。

“立冬,你这是准备在这里盖厕所?”

顾立冬看到赵为民这样儿,心里冷哼一声。面上则是不动声色地点头。

何玉燕看到墙壁尽头的花窗,忽然冒出个人头来说话,却被吓了一跳。

耳房隔壁就是前院的院子。前院院子西面院墙,跟耳房这一段墙是连在一起的。而花窗则是刚好就开在前院南面的墙。西面跟南面墙形成一个“L”字形状的围墙。正正好把前院跟后院隔开。

赵为民见顾立冬点头,脸上那点客气的笑容立刻消失了。

按照他爹的计划,这个地方他们家是准备占下来的。反正这小块地方跟他们前院院墙连在一起。从道理上来说,他们家占了也说得过去。

他本来准备现在过来先把地方占了的。哪成想顾立冬就先一步占了这个地儿。

赵为民心里暗自骂娘,但面上不显,只努力撑起笑容:“你这样就不对了。这块空地跟我们家的院墙连在一起。而且离我家也很近。这样算来,这地儿你可不能就这样占了。”

何玉燕总算是知道孔大妈昨天怎么过来问东问西了。感情人家早把注意打到自家的空地上。

她好笑地看着这个努力掰扯道理的男人。这脸咋就那么厚呢?就是从距离远近来算,这空地跟她家离得更加近呢!

顾立冬看出了媳妇儿的不爽。当下也不溜这赵为民了。麻溜儿地说道:“这地方正好就在我家耳房后面,当然是我家的。如果你还有意见,可以去街道、去房管所问问。”

说完这话,顾立冬特意朝对方笑出一口大白牙:“忘了跟你说,这空地刚好登记在我家的产权证上呢!”

说完,顾立冬直接从外头跳回了家里,跟何玉燕直接就商量着动工,以及其他盖厕所需要注意的事项。

被丢在原地的赵为民,这会儿脸上的笑容彻底挂不住了。

顾立冬最后那句话让他知道,自家这个盘算是彻底废了。

孔大妈看着爱笑的大儿子脸黑黑的,立刻问道:“儿子,谁欺负你呢?”

赵为民不耐烦跟他妈这种没有见识的农村妇女啰嗦。直接把人推开就进了堂屋。

堂屋里,赵大爷正在跟二儿子赵为国、赵为家商量着盖厕所以及其他事情。见到大儿子脸黑黑的样子,他就知道事情肯定不顺利。

果然,当听完大儿子的叙述后,赵大爷的脸色相当难看。

他现在住的房子是当上三级钳工那会儿,趁着厂里房子空余的时候搬进来的。这一住就是二十多年。大杂院其他邻居跟他的情况差不多,都是厂里给分的房子。

唯有顾家、沈家还有林老头家的屋子是他们自己的。

这个事情赵大爷是不太高兴听到的。但是,他还真不知道产权书上居然还把墙后头那点空地都算上去。这让赵大爷的盘算彻底乱了。

老三赵为家听完大哥的叙述,没有注意到亲爹的表情,就直接问道:“为什么我们要占那里。要盖厕所前院那么宽敞还不够吗?”

这话立刻让赵老大、赵老二鄙夷这老三没脑子。要不是仗着年纪最小,爹妈最疼。这样的蠢弟弟他们还真不想认。

赵大爷当然也不喜小儿子这话。什么叫前院盖厕所还不够?

当然不够啊!

他赵大牛有三个儿子,前头两个儿子已经给他生了六个孙子。等小儿子结婚后,这孙子的数量怕不是要有十几个。光是家里这两间倒座房根本不够住。

而且,大儿子、二儿子两家人住一间倒座房已经够紧巴的。

因为这个,小儿子这一个多月相亲也没相到啥好对象。顾立冬那个天煞孤星,不就是有两间屋子,才娶到个工人家庭出身的高中生吗?

他赵大牛的儿子自然比那个天煞孤星要好一百倍。没房子,他就要给儿子孙子创造房子出来。

一个月前董建设闹什么盖厕所的事情,赵大牛就做好了计划。

只要这厕所动工,他家就可以浑水摸鱼。先把隔壁耳房后面的那点空地占上。当然,作为一个有追求的人,赵大牛的目标可不止这个。

倒座房有四间,他家刚好占了角落两间。这两间屋子跟隔壁两间屋子中间还隔着一道屏门。这样天然的一座院中院,是他当年废了大力气,给人送礼占来的。

隔壁老钱家是绝户头,不敢跟他们这样人丁兴旺的硬碰硬。再隔壁的吕家,夫妻两都是小年轻。这种组合更好打发。

前院这两家邻居料理完后,赵大牛就准备把前院的院子都占了。

没错,不止要占据现在他们家门口这一块隔出来的院子。另外一边院子他也要了。

到时候新屋直接从家门口的空地开始搭建,能搭出三间宽敞的大屋子。到时候是三个儿子一人一间。家里的两间屋,他一间,孙子一间。妥妥地安排好。

但是,现在耳房后头那点地儿是占不上了。这让赵大牛有点心塞。

“爸,那咱这厕所要盖在哪里?”

盖厕所是个由头,盖屋子才是目的。所以,还是得找块地方盖厕所。

大儿子的话让赵大牛回过神来。他把手里剩下的烟头摁灭。直接说道:“就盖在墙角那。”

那头正好跟顾立冬的耳房隔了一道墙。这厕所再是冲水的,也是会臭的。顾立冬这么不识相,刚跟自家抢那块地方。那么,他就在那盖个厕所臭死他家。

听说那耳房里头设了厨房。到时候哼哼……

这样的盘算不止赵家有,其他家也各有自己的小算盘。

就董家这里,郑大妈已经找了好些人说合伙盖厕所的事情,但都被人给拒绝了。

去找外头其他人合伙又不可能。人家要盖厕所,那也是盖在自家方便。要是盖在外头,那还不如去公厕了。

这不,就在她找不到的人的时候,隔壁的隔壁,东厢房耳房的许家一家三口回来了。

说起来这许家是大杂院少有的双职工家庭。

许家男人许成才,今年二十五,是厂里的打字员。这种带着文化气息的工作,是郑大妈很看重的。而许家女人程茉莉,则是厂里育红班的老师。这种职业,更是郑大妈眼中女人最好的工作。毕竟女人嘛,不就是会带孩子嘛!

这两人个小年轻听说是高中同学,毕业两年后靠着相亲看对眼结的婚。结婚几年才得了一个两岁儿子许鹏。夫妻两人对这孩子严格得不行。

郑大妈是看不下去人家对儿子不好的。

所以,平时她没怎么跟着小夫妻两人说话。

但这次不一样了,盖厕所太花钱了,之后还得搞卫生。家里那大儿媳是个摆设,女儿又嫁人了,不可能每天来给她洗厕所。

所以,郑大妈得找个人帮忙分担。

程茉莉刚跟丈夫一起带着儿子许鹏从医院回来。

儿子从小身体就不好,动不动就生病。这让程茉莉相当烦心。

郑大妈找过来把合伙盖厕所的事情一说,立刻就被对方拒绝了。

“我家儿子身体不好,厕所这东西当然要自家用比较安全。”

两人说这话的时候,是站在门口廊檐下说的。

这个周末因为董建设要跑污水管道事情,林荷香就没有回家。但她不是个会委屈自己的。一大早就出门。先去国营饭店吃了早饭,接着就去百货商店逛了一圈,买了一包核桃酥。这才慢悠悠地回到大杂院。

结果一进门,刚好听到自家婆婆,拉着程茉莉在那嚷嚷:“咱合伙盖厕所多好啊!省钱又省了打扫的功夫……”

接下来的话林荷香是听不到了。

只见她冲上去,先是对郑大妈吼道:“这厕所是建设盖了给我用的。你凭什么要跟人合伙?”

骂完郑大妈,又转头瞪了一眼程茉莉:“还有你,我家的事儿你别掺和。”

程茉莉这人不太懂跟人怎么吵架。一时之间有点懵。

但许成才可见不得有人欺负自己媳妇儿,麻溜儿上去直接就骂了回去:“走走走,你们走。你们一家都不讲道理。凭啥骂我媳妇儿,我媳妇儿都拒绝了的。”

这里的吵架声自然引起大伙儿的关注。

何玉燕更是从家里走出来,好奇地看向了对面。

嫁进来这两个月,她跟大杂院的大妈们都熟悉了起来。倒是跟对面那对年轻夫妻没怎么说过话。

没行到许成才这人瞧着斯斯文文的,居然会开口赶人。

“他们都是结婚后跟厂里申请才搬过来的。”

顾立冬在何玉燕身边解释。

大杂院像这样的夫妻,除了他们,就是前院的吕伟文跟沈小妹。这两队夫妻都是厂里的双职工,结婚后跟厂里申请房屋,然后被分配到这里。

林荷香见有人敢赶自己,不怕自己老爸是副厂长。当下不服气就想骂回去。结果董建设刚好回家就看到这一幕。

他连忙上去把人拉到一边:“你干嘛跟人吵架?”

这许成才作为厂里的打字员,那是跟厂领导关系都不错的。领导有啥材料要打字,都喜欢找他。

虽然这人不值得巴结,但也不好得罪。

林荷香哪里受过这样的委屈,直接就跟董建设告起状来。

董建设面上连连应承:“厕所自家盖,自家盖,绝对不会跟人合伙的。我妈那是不懂这个事儿,她不是故意的。”

面上说得好好的,但董建设的心里已经把林荷香骂了个八百遍。就这样只懂得享乐的女人,简直是不配跟他在一块儿。

要是何玉燕听到“建个厕所=享乐”这句话,肯定会觉得荒谬。

但是董建设的心里确实是这样想的。

一场风波看似就这样过去,但大伙儿的心情好像因为这一场争吵更加浮躁起来。

第二天又是一个工作日,这天顾立冬轮休。

一早起床吃过早饭后,就准备去耳房后头那块空地画线。

任何建筑物修建之前都需要图纸。图纸出来后就可以在建筑地面上开始画线,确定挖土砌墙的方位,以便后续的修建工作。

空地上面铺了小块的青砖,青砖缝隙间有些杂草。这些都要收拾出来,才能画线上去。

何玉燕今天早上不准备去上班,想在这里帮忙打下手。等把空地收拾出来,再量一遍尺寸,画线。之后的环节就是买建筑材料、动工。

计划得好好的,但当顾立冬刚用铁铲,把地面上的青砖翘起来的时候。就听到耳房的门被人敲响。

何玉燕走了过去,打开门一看。门外的人不是别人,正是昨天想要占他们地方的赵为民。这人还不是一个人过来,身后跟着几个不认识的人。

这几个人都穿着干部装,口袋上别着钢笔,手里拿着记录本。一看就是坐办公室的人。

“你们这是哪个单位的?有什么事情?”

这几个人的表情都不怎么友善,何玉燕也用不着给他们面子,问得那叫直截了当。

对面几人显然第一次遇到这样不给面子的,一时愣住了。

还是赵为民开口:“这位女同志,这位是厂里后勤科的白主任,后面几位都是后勤科的干部。今天带他们来,是因为后巷那块空地的事情。”

这话说得何玉燕都想翻白眼。果然,昨天这人走了后,顾立冬就跟自己说,赵家不会善罢甘休的。

带着厂里后勤科人过来,不用说就是要搞事情。

顾立冬已经听到外头的动静,直接从窗口跳了进来。

他一进来,高大的身躯立刻把后窗照射过来的光线遮挡了不少。显得整个人气势更加凶猛。

白主任努力稳住自己的脚步:“顾立冬同志,我是……”

顾立冬直接打断对方的话:“我知道你是后勤的白副主任。”

说“副”这个字的时候,顾立冬特意加重语气。神情中的挑衅意味拉得满满的。

边上的何玉燕见到男人这个表情,觉得很新鲜。至于担心,那是不可能的。

被顾立冬一怼,白副主任显得十分生气。他这次过来,一是收到举报过来核实,二就是给赵大牛一个面子。没想到这个运输科的司机那么不给面子。

当下,他直接说道:“有人举报你想要侵占厂里的土地。我这次过来是调查具体情况的。”

顾立冬冷哼:“那块地是我家的。产权证上标明了。你要是想看就去房管所看。要是先调查,拿厂办的调查书出来。”

他们这种根正苗红的人家,不是一个后勤副主任想查就查的。就是红袖章想查他家,也得有个名目才成。

这劳什子白副主任,刚来厂里不到半年。居然就敢干出这种事情来。

赵为民适时插话:“立冬,咱都是厂里的职工。你配合一下厂里的工作不行吗?”

顾立冬:“不行。”

何玉燕注意到赵为民的嘴角带着一丝冷笑。接着就听到外头又有人走了过来。

这次来的是两个街道办的工作人员。这两人何玉燕有印象,在街道办就是处理外勤事务的。

而赵为民看到人过来,嘴角带笑地退到一边。

不用说,人就是他弄过来的。

“你就是二号大杂院西厢房二号房、三号房的房主顾立冬同志对吧!”

顾立冬点头,好整以暇地等着对方问问题。

果然,接下来对方就说:“你们这里要动工修改大杂院的整体格局,没有街道办跟房管所的审批,这个事情是不能做的。”

时下人特别是住平房的,只要修改房屋结构或者进行建筑修建,都需要提前跟街道办、房管所申请。特别是涉及到建筑物的情况下。

当然,这只是有关部门的要求。如果没有人去举报的话,基本想干啥都没人管。

比如城北那一片很多大杂院都住了很多人。这些大杂院基本上都会在院子、廊下、后墙这些地方搭窝棚。只要没人举报,就是搭一百个窝棚都是可以的。

赵为民这个时候已经双手抱胸,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模样。

他们昨天是打听到那块空地,真登记到顾家的产权证上。但那又怎样,他就是要恶心恶心这个人。最好让他没法儿动工,又或者拖他个一年半载,好出自己胸中的那口气。

这样想着,赵为民又打量着耳房的配置。当看到厨房以及大片空着的地方时,心里涌起一阵阵嫉妒。

这个不知道父母的野种,命好被顾老头收养了。顾老头又死得早,那么宽敞的两间大屋子就到手了。要是他知道顾老头的命那么短,就把自己先过继给他多好。

要真这样的话,眼前这两间屋子就是自己的了。

这么不要脸的想法,顾家夫妻两暂时并不知晓。

见街道办的瞧着公事公办的样子,顾立冬的态度也端正起来。示意何玉燕去隔壁把申请书拿了出来。

看到申请书上的大红章,赵为民的脸色瞬间不好看起来。

而街道办的人看清审批人是他们胡主任的时候,麻溜儿就把申请书还给顾立东了。

偏顾立冬是个促狭的,对着赵为民跟白副主任说道:“现在,街道办的人看了。你们要不要去房管所找个人过来也查查?就是你们得站在门口,帮忙看门了。”

说完,顾立冬拉着媳妇儿就走到窗边。然后自己跳出窗外继续干活。

被直接丢在原地额赵为民跟白副主任,听到看门两个字,脸色十分难看。

偏这个时候,一直猫在里间门口的大鹅,直接站起来,对着这两人就发出了几声“鹅鹅鹅”的叫声。那双黑豆一般的小眼睛瞪视着他们。仿佛在嘲笑他们这两脚兽就是看门都不配。

窗边,何玉燕听着外头赵为民拉着白副主任道歉的声音,只觉得很好笑。这人明明都知道事情是做不成的。但是蹦跶出来膈应人。

要不是因为这块空地,何玉燕还真不知道赵家人那么恶心。

毕竟,每次出入大门遇到这家的女人。对方会很热情地跟何玉燕打招呼。

现在看来,这热情估计假得不行。

“我看啊,这事情估计还有的闹。之前没有盖厕所这个事情还好。现在大伙儿一起盖厕所。家家户户都要盖。你多占点地方,我少占点地方。之后的事情一个处理不好,麻烦大着呢!”

何玉燕想到后世那些人为了一寸地方,都能打起来的新闻。十分赞同顾立冬这话。发生矛盾冲突只是时间问题。

然而,不到一天功夫,顾立冬这话一语成谶。

大中午大伙儿准备吃饭的时候,前院就直接爆发了大战。

孔大妈跟徐大妈打起来了。

第34章

住在前院倒座房的徐大妈, 是一个没啥存在感的人。

何玉燕从嫁进来的那天开始,就是当天上门送喜糖的时候,跟对方说过一句话。之后基本上进出前院大门, 都没见过这位大妈。大杂院的大妈们聊着八卦的时候,这位也不怎么见到踪影。

至于徐大妈的男人钱大爷,退休前在厂里仓库当看门人。这人同样十分低调。每次大杂院的男人凑一块吃喝打诨, 基本上都是默默吃东西不吭声的那种。

当然, 何玉燕跟他们不熟悉。但自家男人跟他们还是比较熟的。

这两位老人不止是看着顾立冬长大的长辈。而且还是顾爷爷生前的老友。

因为这一层关系,两位老人有个头疼脑热, 重物搬运的时候, 顾立冬都会顶上。

但这两位是那种比较讲究的人。就是不肯轻易跟人求助。普通的事儿他们都是默默忍受的。顾立冬说过好多次, 见他们改不了也不再多说。只隔一两天就上钱家坐坐,跟老两口聊聊天。

没错, 这两位老人是孤寡老人。听说早年间两人是有一个儿子的。如果没有出事,现在都要四十了。

顾立冬提到过, 两人在儿子还在的时候, 可是十分活跃的那种人。可惜,儿子没了后, 精气神就没了。

就是这样没啥存在感的人, 居然跟大杂院最嘴碎的孔大妈打起来。

何玉燕的第一个想法,就是孔大妈欺负老实人欺负狠了。

而跟何玉燕同样想法的人还不少。

“孔春花,赶紧放手……”

冯大妈手里还抓着锅铲, 显然是在准备晚饭的时候听到动静。顾不上其他就跑了过来。见到这两人打架, 锅铲一扔就冲了上去。

郑大妈看到冯大妈去拉孔大妈。估计是觉得自己跟孔大妈关系比较好,也嗷嗷叫着冲了上去。

住在东厢的曲大妈见状, 咬咬牙也冲了上去。然后,正房西耳房的朱大妈只等也过去帮忙。

就这样, 大杂院的几位大妈从一开始的拉架,不知道为什么变成扭打到一块儿。

整个过程好像很久,但其实发生在不到两分钟的时间里。

何玉燕简直是被这样的阵仗弄懵了。

这个时候,她耳边响起了一道陌生的声音。

何玉燕转头一看,是住在前院倒座房的沈小妹。她家正好就在徐大妈家隔壁。

“这个事儿都怪孔大妈。”

对方显然挺生气的,逮到人就开始抱怨起来。

“你是不知道。刚徐大妈在门口做饭的时候,孔大妈忽然就凑了过来。不知道她们两说了啥。然后孔大妈就骂徐大妈是个绝户头。徐大妈就冲上去直接把她推倒。”

沈小妹是厂里食堂的洗菜工。她男人吕伟文是厂办的干部。两个年轻人结婚后就一直在厂里解决两餐。所以晚一会儿回来的沈小妹,只看到这两位大妈吵架的经过。具体的原因却是没听到的。

但是,就孔大妈这种人,错肯定在她身上。

“统统给我住手。”

铿锵有力的声音从垂花门那传了过来。何玉燕看过去,正好就看到林大爷、曹大爷站在垂花门那大声喊着。而他们两身后跟着住在后院的男人们。

这些男人有些刚刚下班回来,连手都没洗。听到动静统统跟了过来。

何玉燕注意到自家男人在边上的身影,就知道是这家伙去喊人了。

几个大爷的声音一出,这些大妈们这才陆陆续续停手。但孔大妈被人拉开的时候,嘴巴还不干不净地嚷嚷:“是徐金莲先动手的。她个绝户头,居然敢欺负我。等着,我让我儿子好好教训教训你。”

这话一出,众人发出哇一声,齐齐瞪向孔大妈。

人家白发人送黑发人已经够惨的。居然搁这儿挖人伤口。都几十年的邻居了,这话也太恶毒了些。

徐大妈脸上手上都被抓伤,有些地方都冒血了。头发更是凌乱不堪,衣服也被抓破了几个洞。就是这样,这老大妈也努力维持着镇定。

直到她男人钱大爷拎着刚去买的一饭盒肉回来。看到自家老婆子这个样子,钱大爷受不了了。

“孔春花,你凭什么欺负我家金莲。有儿子?有儿子了不起啊!我呸。还有你,赵大牛。赵大牛赶紧给我出来。今天我就是拼着命都不要了,也要跟你们掰扯清楚。你们家那些破事……”

这话说得,好像里面有啥内情一般。大伙儿当下又把眼睛瞪大了几分。耳朵更是竖起来,生怕自己错过了什么。

赵大爷就是在这个众人瞩目的情况下,慢吞吞从屋里挪了出来。身边是扶着他的大儿子赵为民。看他那个样儿,好像扭到腰似的。

何玉燕忍不住跟自家男人吐槽:“铁定是装的。”

顾立冬点头,昨天还好好的人。今天出事儿了就腰疼。腰疼可是随时可以病发,又随时可以好的毛病。

还有一点,就着夕阳的微光,顾立冬注意到前院院子的地面上,到处是粉笔画线的痕迹。

这种痕迹他很熟悉,毕竟昨天他也在自家耳房后头的空地画过。有什么从他脑海中一闪而逝。接着,顾立冬的脸色就难看了起来。

何玉燕敏锐地察觉到了男人的变化。用眼神询问对方。

男人则是隐晦地用手指指了指地面的白线。又指了指大门的位置。接着就跟何玉燕点头,悄悄从大门离开了。

大家的注意力,这会儿都被钱大爷的话给吸引住了。根本没人留意这对小夫妻的举动。

而赵大爷在艰难地挪步出来后,看到众人。先是一脸错愕,接着就是愤怒地瞪向孔大妈。

“你又做了什么好事?”

怒喝完之后,他又放缓语气,好声好气地跟钱大爷说道:“老钱,有什么事情我们坐下来好好说。如果我家那位做错的话,我肯定让她给你们道歉。”

钱大爷这会儿已经拉着徐大妈问起事情的始末。听完后,他的怒火更是蹭蹭起来。根本不是这一两句场面话就能盖过去的。

“我呸。老子今天就要把你们家的那些破事抖落出来。反正你们都不想让我们老两口继续活下去了。我们也就豁出这条命。”

这话说得相当严重。大家都给吓了一跳。李大爷跟曹大爷更是已经走到钱大爷身边,先问清楚到底发生什么事情。

这两位大爷的人品还是很过关的。

钱大爷虽然想放瓜,但还是先把冲突发生的原因说了出来。

原来,傍晚徐大妈在门口的煤炉子做饭时,孔大妈就凑了过来。

两家做了几十年的邻居,对方是好是坏都清楚。往常这种情况,徐大妈一般只要附和孔大妈就没啥事儿。

但是,今天孔大妈的目的不是聊天。而是想要侵占他们门口的那片空地。

徐大妈想到之前孔大妈的话,心里的火气就压不住。

“这孔春花居然要我同意他们家在前院院子搭房子。不是搭一间,而是三间。她要把前院的都给占了。拉着我就让我签什么同意书。我不愿意就骂我是绝户头。”

说到最后,徐大妈的眼角都流出泪来。

何玉燕见到这样的情景,心里十分不落忍。也对赵家更加厌恶了。

偏偏周围的人听到这话,不少人觉得是赵家没问题。纷纷都认为是孔大妈想头太大太贪心。

只有几个年纪大的大爷、大妈,知道赵大爷的本质,纷纷瞪向了对方。

赵大爷不愧是赵大爷。被好几个人瞪着,表情也没怎么变化。反而开口怒斥起孔大妈:“孔春花,孔春花……你……你这是要气死我啊!”

那生气的表情,那无奈痛苦的语气,何玉燕都想给这赵大爷送上掌声。这人再晚出生个二十年,怕不是要得小金人。

其他人见状,更加不觉得赵大爷有问题了。而赵家老大也跟着开口:“都怪我没用。都三十好几,还没轮到单位福利房。不然,我妈不会为了我们兄弟几个,就干出这种事情来……”

这话没说完,赵为民就已经哭得双眼红彤彤的。

这还没完。赵家老大表演完后,赵家老二、赵家大儿媳、二儿媳连翻上场。一个个抱着孩子哭爹喊娘,痛骂自己没有出息。累得家里老母起了这样的歪心思。

周围人对老赵家的态度,已经从一开始的愤怒,到现在的可怜。就十多分钟的表演,就让这人完全倒戈。实在是让人叹为观止。

何玉燕这个时候想指出地面上的粉笔线。证明这个事情不是孔大妈一个人能干出来的。结果就看到自家男人从外头回来了。

显然,事情已经办妥。

而那头赵家人的表演并没有一直持续下去。因为钱大爷已经受不了这一家子颠倒黑白。直接开始说出其他事情来。

“赵大牛你个不要脸的。现在还在这里装模作样。你这个老不要脸的,生了一堆小不要脸的。我家儿孙要是这样儿,当个绝户头我绝对不后悔。”

这种骂声一出,前院瞬间安静了下来。

而钱大爷已经开始说起老赵家的事儿。

“二十年前,我家家兴出意外没了后。你跟你家那些个臭小子,哪个没在我家门口指着我们老两口骂绝户头的。你家那个婆娘,三天两头就领着你家那些没教养的玩意儿,跑到我家来讨东西吃。”

周围人认识钱大爷那么多年,还是第一次见他说话这样不客气。

显然,这些话还没完。

“赵大牛啊赵大牛。你不是很得意自己娶了个听话的婆娘吗?呵呵,就是你这听话的婆娘,当初你老娘摔倒瘫在床上的时候,听到你老娘咳嗽不管。生生让她给自个儿的浓痰给呛死了。”

“哇哦……”大伙儿齐齐发出惊呼声。

天啊!居然还有这种事情。

何玉燕震惊地看向顾立冬,见对方也是一脸惊讶的模样。显然也是不知道这个事情的。

“孔春花她那婆婆前一天瘫了,第二天人就没了。我们大伙儿当时还说老太婆的报应。原来事情的真相居然是这样吗?”

不远处的冯大妈喃喃自语,脸上的表情充满了惊讶跟怀疑。

这个指控相当严重。赵家人从赵大牛开始,一个个都开口反驳。

孔大妈这个当事人,更是直接朝钱家夫妻冲了过去。然后,立刻被林大爷喊了几个大妈拦下来。

这孔大妈的婆婆不是好东西,年纪大一点的人都是知道的。但是要说孔大妈敢害人,大家都不太敢相信。

而被拦下来的孔大妈,手脚并用地挣扎。同时还不忘大声骂道:“我呸,钱柱子,你个没种的玩意儿。我还要说你家徐金莲不安分。没了儿子,你又没种,就想扒拉到我男人这里来了。”

这样的闹剧吸引了胡同其他的邻居。几位大爷、大妈见状,刚想把这些人赶出去。就看到厂里的几位领导,拨开人群走了进来。

曹大爷作为大杂院的管事一大爷,同时又是厂里的高级职工,立刻迎了上去。

“这是发生什么事情?”

为首的人是个两鬓斑白的中年男人。问话的时候眼神朝众人扫视一圈。认识他的人都忍不住移开视线。

何玉燕凑到自家男人跟前,小声问道:“这是谁啊?”

顾立冬:“厂长……”

“啊……”何玉燕倒抽一口气,忍不住又瞅了瞅这厂长。她还没在这个年代见过活生生的厂长。

听说这个年代的厂长,特别是万人大厂的厂长,职级特别高。堪比后世的国企老总。

“你怎么把这样大的人物喊了过来?”

顾立冬耸耸肩:“我出去打电话的时候,是直接打给后勤肖科长。谁知道厂长就在肖科长边上。”

在看到地面上的画线,又听到徐大妈的话后,顾立冬立刻就知道赵家的盘算。

他们要在院子搭建房子,只要同个院儿的人同意的话,一般街道跟房管所那边都不会管的。前院就是三户人家。老赵家人多势众,老钱家是孤寡老人。

剩下一户的吕家,夫妻两人都是厂里的双职工。吕家的男人还是另一位副厂长的侄子。这类型的夫妻住在大杂院就是一个过渡。等厂里的筒子楼有空位,立刻就会搬走。

这种情况下,很容易就能拿到这两家的签名同意书。

但这些盘算得再好,估计老赵家也没想到徐大妈会忽然爆发出来。

现在厂长带着后勤科的人都过来了。这事儿可就不好收场了。

那头,曹大爷把听到的所有事情,包括赵家想要搭建房子、赵家欺负钱家、孔春花涉嫌间接害死婆婆的事儿,一一跟厂长说了出来。

赵大爷多次想打断对方的发言,都被后勤的肖科长,以及昨天还跟他哥俩好的后勤白科长给阻拦了下来。

其他赵家人在看到厂长的时候都不敢吭声了。就是孔春花,也缩头缩脑地站在角落。

厂长听到什么占地方、害死人的话题后,眉头就皱得死紧。

在自己的管理下,厂里除了这种事情,实在不应该。

当下就准备让后勤的人开始干活。

但孔大妈这会儿忍不住嚷道:“厂长,你别听他们的,也听听我的话啊!”

赵大爷听到孔大妈的话,忍不住暗骂一声蠢货。接着就听到对方辩解自家没有要占地的心思。

这样的说法,很快就被不知道谁喊看看地面作为结束。

院子的地面用白色粉笔画了不少地方。那些线条一看就是盖房子前的准备。

肖科长脸色难看地说道:“这一片大杂院,除了极个别的住户,所有产权都是厂里的。谁都不能随意搭建侵占厂里的资产。”

这种事情没人举报还好,有人举报他们是一定要管的。而且这个事儿涉及到其他事儿,肖科长那就更加要管了。

“今天太晚了,谁想闹什么事情都给我憋住。曹正光、赵大牛,你们两明天一早来厂里找我汇报情况。”

肖科长说完这个,又向厂长请示怎么处置孔大妈的事儿。

厂长沉吟了片刻说道:“这种事情还是找公安好了。”

于是,孔大妈就在赵家人的哭爹喊娘中,被后勤的人压着去最近的派出所。

受到多年欺压的钱大爷当下饭也不吃了。拉着媳妇儿就跟着一起去。他一定要把事情跟警察原原本本说清楚。就是没法儿给孔春花定罪,也得让她的名声臭掉。

就是可惜这个事儿上,赵大牛没有被他抓到任何把柄。

一场占地圈地行为,最终以去厂里汇报情况、进入派出所作为结局。众人只觉得唏嘘非常。

甚至还有人开始发散各种,觉得孔春花当年是不是直接弄死她那个老婆婆。

因为这个事情闹腾,晚上8点多,何玉燕跟顾立冬才吃上晚饭。不止是他们,这一片胡同的人今晚都差不多是这样的状态。

大伙儿一个个都顾不上吃饭,在厂长带着人离开后,东家走西家窜,把事情传播了出去。

在何玉燕他们吃完饭的时候,半个北城人都听说了丁香胡同有个叫孔春花的。直接把她老婆婆给弄死了。

当然,这会儿何玉燕只是在跟顾立冬讨论事情的后续。

“你说孔大妈会有事情吗?”

何玉燕说这话的时候,其实还是挺感慨的。她不是学法律的,更加不懂这个年代的法律。

但是,如果事实确实跟钱大爷所说的那样。当年孔大妈听到老婆婆咳嗽被痰呛着不管,硬生生让人呛死。这种行为到底违不违法?

顾立冬:“就看派出所的人会不会严格起来了。”

了解当下情形的顾立冬,直接说了自己的方法:

“钱大爷的话只是他自己说的。又没有任何证据。虽然现在很多事情都用不着证据就能定罪。但是,孔大妈的娘家三代贫农。老赵家也是根正苗红。这种情况下,有事情的概率很低。”

这是顾立冬基于目前环境下最大的猜测。

“当然,这个事儿无论真假,无论最后会不会有惩罚。这老赵家的名声算是毁了。”

顾立冬说这话的时候,不免感慨钱大爷这一个憋了二十年的回击相当狠辣。

何玉燕看懂了男人的意思,伸手拍了拍对方的肩膀:“其实,我更好奇赵大爷到底知不知道这个事儿?”

知不知道他老娘,很有可能是他媳妇儿害死的。

“爸,你跟我说实话。我奶是不是我妈害死的?”同样的对话在老赵家发生。

赵家老三赵为家不顾家里老少都在堂屋,直接抓着他爸就问起来。在赵老三的心中,家里无论是爸妈还是哥哥们,都是大好人。奶奶虽然前几年没了,但是生前一直对他都很好。

为什么这样好的家人,忽然就会发生这种让他无法接受的事情。

赵老大怜悯地看了这傻小弟一眼,什么都没说。

赵老二则是早躲在角落,不知道在想什么。

“你个混账,你怎们能这样想你妈呢?你妈是个好人,当儿子的不澄清就算了。你居然还在这里质问我?你有时间赶紧去派出所等着。”

赵大爷面上镇定地训斥了,这天真的小儿子一顿。但心里也有点慌慌的。

当年那件事情的真相他是最清楚不过的。就怕老婆子在派出所一嘴秃噜出来。

当然,心里还有更深层次的忧虑,让他知道一定要闭紧嘴巴。

现在,他得想想明天去厂里汇报这件事情,该怎么说比较好。

同一时间,曹大爷也在家里跟媳妇说着这件事情。

两人都跟赵家、钱家认识快30年了。都认为赵大牛跟孔春花,胆子都没大到要害人性命的程度。说他们占便宜,占地这些他们是信的。但说他们害死人就不太信了。

至于老钱,他们也觉得对方不会说谎。毕竟要是要真会撒谎,老赵家可不敢欺负这夫妻两人。

反正,事儿怎么听就怎么奇怪。

最后,还是冯大妈拍了男人一把:“这个事情让公安查就是了。你先想想明天去厂里怎么汇报吧!”

第二天一早,何玉燕在水槽边遇到的每个人,都是一副没睡好的模样。特别是老赵家的儿媳妇,之前一个个都是那种热情的人。这会儿两人都是一副憔悴的模样。

何玉燕简单洗漱过后,就跟顾立冬吃早饭,然后各自去上班了。

今天回收站风平浪静,倒是康大爷抓着何玉燕一直问了不少昨天的事儿。

何玉燕这才知道,大杂院的事情都传到外头去了。

“这到底是谁那么厉害,就连大爷你也听说了。”

康大爷嘿嘿笑道:“我人脉可广了。不过,你们那大杂院发生这么多事情。老林这老小子不得要疯了?”

何玉燕想到从昨晚开始,一直在骂骂咧咧的林大爷,苦笑点头。

要是林大爷是个坏人还好说。但这老头就是那种有事就骂的类型。昨天傍晚发生那么多事情,他能开心就有假的了。

“今天上午我们大杂院的管事一大爷、二大爷要去厂里汇报具体情况。估计林大爷会跟着一起去。”

康大爷嘿嘿笑着:“那人嘴毒心软,肯定会跟着。不过,燕子。你是真不知道那个姓孔的女人,杀没杀人啊!”

何玉燕无语摇头。外头的传言已经从故意不救变成故意杀人了。何玉燕有点担心会不会继续传播下去,就成了他们二号大杂院住着的,都是杀人狂魔。

不知道顾立冬那边,有没有听到什么离谱的传言。

顾立冬这里听到的传言就更加离谱了。

厂里大部分职工都是住在胡同那一片,剩下少部分职级、工龄高的,才有可能混上筒子楼。

所以事情发生之后,很快厂里一大半的职工都知道了。就是住筒子楼的职工,今天一早来上班,也都听说了。

顾立冬打发走了第二十三个过来打听的人,忍不住跟边上的老马苦笑。

“早知道我就跟人换班,今天出车算了。”

今天他没有任务,就在办公室整理这段时间的出车费用报销单。没想到有那么多人摸到他这里来打听情况。偏偏这些人都是厂里出货这一块的,大家合作了那么几年,自然不能不吭声。

于是,顾立冬刚来厂里不到一个小时,水就喝了三杯。实在是问问题的人太多了些。

“那杀人事儿是真的吗?”

见老马也跟着问一份,顾立冬立刻踢了对方一脚。然后被老马灵活地闪开。

就在这个时候,后勤那边有人喊他过去。

顾立冬跟着过去看到曹大爷跟赵大爷、林大爷都在场。就知道这是要自己过来干啥。

“顾立冬同志,刚这三位老同志把你们大杂院近期的事情一一汇报清楚了。我这里有些情况要跟你核实……”

顾立冬的爷爷跟肖科长有些香火情。所以昨天见事情会闹大,他去找了对方过来。今天对方喊他来询问,理所当然。

顾立冬不偏不倚地回答了肖科长的所有提问。

从为什么申请管道铺设开始,再从管道铺设带来的盖厕所风波。然后就是盖厕所引发的占地问题。再之后就是老赵家的盘算。基本上能说的他都说了。不知道的事情他也直接表示不知道。

这些汇报清楚后,肖科长就把他们打发出去。自己一个人拿着记录本去找厂长去了。

顾立冬看到这里,就知道事情没完。

果然,下午就看到肖科长又喊了他们几个。还把大杂院的冯大妈也叫了过来。一群人浩浩荡荡到会议室开会。

会议上厂长、副厂长都没来。但是,肖科长直接说道:“上午问清楚这个事儿的来龙去脉以后。厂里的领导经过讨论,已经做出一个决定。”

何玉燕被顾立冬喊过来的时候,还有点莫名其妙。现在听到肖科长的话后,就意识到肯定有事儿要发生。

果然,肖科长接下来宣布道:“厂里充分认识到大家对于厕所修建的迫切。这个事儿是厂里的疏忽。所以,接下来你们那个铺设污水管道计划厂里会接手。”

这意味着他们这些人不用处铺设污水管道的钱,就可以在自家盖厕所。至于盖厕所的费用,铁定是个人淘的。但这已经是很大一笔钱了。

这个好消息一公布,在场的人没一个不高兴的。都在喊着厂长好、肖科长好。

“但是,只要房屋产权在厂子手里的。所有要盖厕所的职工家庭。要以家庭为单位,跟厂里申请。厂里申请通过后,盖厕所的位置由厂里圈定。”

这意味着各家各户一开始选定的盖厕所位置,很有可能不会得到厂里的同意。

再有一个,就是有些人本来就不想搞这个,现在可以彻底不弄也不怕被人说不合群了。

“当然,像昨天赵家这样试图侵占公共区域的行为,厂里是严禁禁止的。”

后面这一句大伙儿都不在意了。反正又不是他们干坏事。他们只知道自家省钱了。

大家热热闹闹,每个人脸上的笑容都下不来。

何玉燕见到这个情况,忽然想到一件事情。

“厂里的决定一出来,这受伤的人估计就只有董建设跟赖哈平了。”何玉燕凑到自家男人身边,忍不住坏笑道。

董建设已经在第一时间就从老丈人这里,听到了关于污水管道计划的最终处理结果。

“不是,这事儿不就是老赵家的想占地方。为什么要厂里要把手插进这个事情里面来。这不是活生生的摘桃子吗?”

污水管道铺设计划,前前后后董建设可是花了不少时间跟精力的。虽然最后是靠林老头的面子敲定。但前期的调研以及申请资料,可都是他一笔一划做出来的。

做这个事情他不乐意,但能讨好老丈人跟林荷香。而且,那一片胡同的住户都会感激自己。这些无形的好处现在因为厂里插手,统统都没了。

林父看出了女婿的小心思,他也不点破。男人有些小心思是好事,最起码不会庸庸碌碌。

“厂里的决定,你我都不可能改。”

董建设:“就是您插手也不成吗?”

林父端起茶来喝了几口,等看着董建设着急的差不多了。这才缓缓说道:

“厂长都发话了,我一个新上来的副厂长也不好多说什么。不过,你也不用那么着急。这个计划本来就是为了荷香。结果看来是顺利的,荷香就高兴了。你对荷香的心我是看在眼里的。”

见老丈人这样说话,董建设就知道应该有好事发生了。

“接下来这个事儿,后勤那边肯定会自己跟进。你到时候配合后勤的工作就好。大杂院有谁要闹事,你也得发挥好自己的能力,把人安抚妥当。你好好表现,明年年头说不得位置能动一动。”

这话在董建设看来,无异议是天降甘霖。那点被人摘了桃子的憋屈感瞬间被驱散。他努力地憋着笑容,点头应是。

一整个下午,知道厂里接管污水管道计划的职工、以及职工家属,一个个都喜笑颜开。特别是那些本来预计要花个五六十的人,简直觉得厂里太好了。

因为这样一件好事,很多人都没去关注孔大妈这件事情。

但是,二号大杂院显然不能直接忘记这件事情。

晚上,大伙儿刚吃完饭。代表大杂院开大会的锣鼓被敲响。

接着就是几位大妈家家户户敲门,让所有人都到二院院子集合。

这是何玉燕第一次看到大杂院人那么整齐。哦对了,缺了还在派出所配合调查的孔大妈。多了一个贴上来的赖哈平。

赖哈平的脸色很难看,而不远处的董建设却是喜气洋洋。

这让上午觉得这两人会最受打击的何玉燕,觉得十分搞笑。

人来齐后,曹大爷跟冯大妈直接站到垂花门的小台阶上面向众人。

“相信大家都知道这两天我们大杂院十分不平静。”

曹大爷的开场白十分简单,就这么一句。然后就直接进入了话题。

“第一件事,关于污水管道铺设计划。厂里已经决定全权接手。以后咱就等着厂里安排施工。等污水管道铺到咱院儿。要盖厕所的人家自己把管道接驳上去就成了。”

虽然大家都已经知道这个好事。但曹大爷一说,大伙儿又再次欢呼起来。

在欢呼的人群中,何玉燕特意去看赖哈平的表情。果然十分难看。不用说,对方肯定有啥想法,要通过这个事情进行的。现在盘算都被打破了。

众人的欢呼还在继续,而曹大爷已经开口说起第二件事情来。

“第二件事,就是咱大杂院老赵家试图侵占前院院子的事情。”

“老曹,你说什么……”赵大爷在曹大爷的话音刚落,立刻反驳起来了。

而赵老大、赵老二以及两人的媳妇儿,也开始嚷嚷着不关他们的事情。一切都是孔大妈自己自作主张。

曹大爷见状,就知道没有瓷实的证据,这老赵是不会认的。

一直没怎么说话的林大爷却直接骂道:“你个赵大牛,不就是想把事情推到孔春花头上了。你这样的绝世好男人,我活了半辈子第一次见到。”

这话反讽的意味太浓烈了些,大伙儿都忍不住笑出声音来。但也有人觉得赵大爷是被牵连的。毕竟这老头平时除了爱说教,大杂院的事情都会管。没见做过什么不好的事情。

对比起孔大妈嘴碎、占便宜的各种行为,赵大爷就无辜得像一朵洁白的莲花。

赵大爷并不跟林大爷争辩。而是直接走到台阶下方的空地上。在昏黄的灯光下,直接对着大家鞠了个躬。

这样大的礼节吓得前排站着的人纷纷后退。人群更是一番骚动起来。

何玉燕跟顾立冬站在自家门前的空地上。距离小台阶不远,把赵大爷的表现看得相当清楚。

那在灯光下湿润的双目,痛苦愧疚的表情,颤抖的身躯。完美地演绎了一位被妻子拖累的丈夫形象。

“这人还真是会演戏。”

何玉燕再次忍不住感叹起来。这人晚出生个二十年,铁定能横扫亚洲,走向世界。什么小金人、小金马等等奖项,都逃不过他的手掌心。

“作为孔春花的丈夫,无论她做了什么不好的事情。我都要给大伙儿道歉。这是我没有好好约束她,给大家带来了很多麻烦。还有,老钱跟老钱媳妇。也请你们接下我的道歉。”

说着,赵大爷再次朝钱大爷两口子那个方向鞠了个躬。

不等众人反应过来,他就继续道:

“我们家没有要占地方的意思。在院子画线,是家里孙子最近淘气。看到立冬在西耳房后头的空地画线,就学着他在院子里乱涂乱画。这孩子还不到十岁,正是淘气的时候。我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只能喊他过来给大家道个歉。”

说着,赵大爷朝大孙子那招手:“大宝过来爷爷这里。”

何玉燕平时偶尔在院子,也是跟大妈婶子们说话。大杂院的孩子就认得董建民,以及隔壁邱家的孩子。其他只混个眼熟,连名字都不太知晓。

而眼前这个赵大宝看着可真是圆乎乎的。

其他人听完赵大爷的解释,又见他道完歉,还要喊不到十岁的孩子道歉。一个个都开口劝了起来。

大家都觉得一座院儿住了几十年,既然是误会,没必要搞得那么难看。

眼瞅着气氛好了不少,钱大爷直接嚷道:“那你家孔春花害死你老娘的事情呢?这个事情你又怎么解释?”

赵大爷脸上的笑容一僵,接着说道:“这个事情是你听错了。春花那会儿是跟我在堂屋说话。根本不知道我妈在里屋的事情。都过了好几年了,你记错或者听错都有可能。”

见大伙儿的表情变了又变,赵大爷又说道:

“而且这个事情已经到了公安那调查。是真是假很快就会有消息。咱们做了那么多年邻居,别的我不求。就求你们别在真相出来前,不要到处说这个事情。我们大人不怕,但是家里的孩子可怎么办哟!”

这话一出,家里有孩子、孙子的心里也不落忍了。

曹大爷这个管事一大爷见事情到了这里,也不好再说其他。本来他是准备把孔春花的事情作为第三件事情来说的。

孔春花怎么也是机床厂职工家属。机床厂今天已经派人去派出所问过了。那边回复说还需要点时间。最快也是明天放人。

曹大爷是真希望这个事情是个误会。不然,这老赵家的未来可就是……

就在曹大爷心中琢磨着这个事情的时候,外头有人跑了进来。定睛一看,是穿着公安制服的人。

“孔春花的家人在哪里……”

第35章

在普通人心里, 公安特别是穿着制服出现在眼前,都会让人下意识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眼前这位公安同志出现同样如此。

公安同志一出现,大伙儿一个个都下意识后退一步。

曹大爷见状, 硬着头皮上去问道:“公安同志,请问你是要找孔春花的家人对吗?”

过来的公安同志是一位年轻人。见到大杂院这个阵仗有点疑惑。随即对曹大爷微微点头:“孔春花的家人在哪里?”

“同志,同志。我就是孔春花的家人。”

站在台阶下方的赵大爷, 不知道被谁推了一把, 一个趔趄出现在公安同志跟前。心里十分恼怒的同时,反应迅速地回答起对方的问题。

“是赵大牛对吧!”

前头公安同志还在问谁是孔春华的家人, 赵大爷一出现就问是不是赵大牛。这让大伙儿的眼睛都瞪大了。

刚他们还有点懵, 被突然出现的公安吓了一大跳。现在反应过来公安是来找赵大爷的。一个个又多活跃了起来。

甚至, 人群中有人高声问道:“公安同志,赵大牛这是犯事儿了吗?”

“哇哦……”

这话一出, 大伙儿的眼睛就更加亮了起来。难不成,赵大牛那老娘的死, 真的跟他们夫妻有关系?不然为啥找了孔春花还不够。现在大晚上又跑到大杂院来找赵大牛。

公安却没有回答这些问题。而是在确认清楚赵大爷的身份后, 直接带着人就离开了大杂院。

主角是离开了,但关于他的话题已经开始发酵。

晚上休息时间出现这种事, 就没有一个人不好奇的。

而何玉燕看到了赵大爷离开时, 那种豁出去的狠辣表情。虽然稍纵即逝,但总让人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

公安把赵大爷带走了,这大杂院的大会也开不下去。

曹大爷匆匆总结了两句, 就让大伙儿散了。

何玉燕转身拉着男人准备回去。就听到身后几位大妈凑到一起嘀嘀咕咕。没等她听清楚说啥, 就被冯大妈喊住:“要一起去派出所瞅瞅吗?”

何玉燕惊讶地跟自家男人对视一眼,随即两人点头。等出发的时候, 队伍已经不少人了。

除了他们大杂院的邻居,这一片胡同听到动静的邻居也跟了过来。浩浩荡荡一行人前往派出所。

路上经过的地方, 有人看到他们晚上八点多都不休息在外头走动。有那好奇的也凑过来打听。甚至还开始有人跟随。

何玉燕见状好笑地摇头。

派出所里,这会儿气氛却没有那么轻松。

在经历被抓、被关、被盘问以及崩溃要自残后,孔大妈终于有点冷静了下来。她不知道自己能撑多久。她只知道有些事情不能说出来。说出来的话,赵家就要散了。

她在赵家有男人,有三个儿子,有六个孙子。这些都是她奋斗了一辈子的成果。孔大妈发誓自己一定要维护好这个家庭。

就在她胡思乱想的时候,眼前出现了她意想不到的人。随即,派出所的大厅里响起一阵尖叫声。

声音过于吓人,把大厅里几个正在办公的公安都吓了一跳。

这叫孔春华的女同志,因为被邻居举报害死婆婆,这才被机床厂押送到这里。到了这里后,他们例行办公,把人带到审讯室去问了几次话。就在下午这一次问话的时候,这女同志忽然就冲到墙壁撞墙了。

天知道,他们本来已经准备把人给放了的。毕竟,这孔春花娘家三代贫农,夫家也是根正苗红的工人家庭。邻居的举报虽然听着有模有样,但时过境迁,没有任何证据。

这人要不是厂里押送过来,他们派出所可能都不会调查那么详细。

但就是这样一个人,在他们即将释放的节点,忽然来这么一出撞墙自杀的戏码。负责案件的公安同志就觉得这里可能是突破口。

然后,才有了赵大牛,被带到派出所协助调查事情真相这一出。

赵大牛在孔大妈发出尖叫的时候,就知道这老婆子不中用。

但他是个聪明人,脸上的表情立刻出现痛苦、纠结、指责、内疚以及心疼。

这么复杂的表情在他脸上来回交织,让人看了无不触动。

而何玉燕就是在这当口来到派出所的。刚好就把赵大牛这复杂变换的表情,给惊得长大了嘴巴。

再一次,她觉得这赵大牛真是太早出生了。就他这能力,不说小金人、小金马。就是川剧变脸都能battle一下。

而那头坐着的孔大妈,已经眼泪鼻涕糊满了脸。那半长的头发干枯地黏在脸上。身上的衣服看着脏兮兮的。很像在地上滚了几圈。

这样狼狈的样子,看得跟过来的一群人都心有戚戚。

“老婆子,老婆子。你咋变成这个样儿呢?”

“老头子啊!”赵大牛这类型心疼的话,立刻又让孔大妈感动得哭嚎起来。

接着,不等众人反应过来,孔大妈已经扑到了赵大牛的身上,大声嚷嚷:“老头子啊老头子。我是无辜的,是无辜的。”

赵大牛连连点头:“是是是,我知道你是无辜的。我会来救你的。”

这话让孔大妈更是感动连连。眼泪鼻涕如同雨滴一般,哗啦啦掉落,把赵大牛的老头背心糊得都要透光了。

两人这样的动作,让派出所的几位公安脸都黑了下来。更是准备直接上去把两人分开,然后再次把事情问询一遍。

但没等他们动作,孔大妈已经发疯一般抱紧赵大牛。口中大声嚷道:“我们真的没有害人。为什么不相信?为什么还要把我家老头抓来?我家老头可是厂里的七级钳工。”

周围人的心情就跟坐了过山车一般。从一开始的可怜到惊讶再到现在的无语。

七级钳工也不耽误做坏事吧!

本来他们来之前还觉得事情跟赵大爷有关。来了后又觉得好像是无辜的。这会儿孔大妈的表现,又让大伙儿的想法变了。

而赵大牛已经被这老婆子气得个半死。

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这里是派出所,不是你们撒野的地方。你们是有嫌疑,现在有义务配合调查。立刻起身,跟我去审讯室。”

这种公事公办的态度,让孔大妈更加气愤了。

“不能,你们要问什么在这里问。要是真把我男人抓去审讯室,他以后哪里还有脸呆在厂里?”

在孔大妈的心里,被抓到派出所就是丢人。要真是抓去审讯室,以后都不用做人了。她一个女人无所谓。但是她家男人可是七级钳工。这样厉害的男人,孔春花绝对不能让他身上有任何污点。

这样想着,她忽然就跪下来,对着公安同志拼命磕头。那磕头的砰砰声,以及额头那一片青紫相当吓人。

公安同志被孔大妈的胡搅蛮缠弄得额角突突。

他们派出所没有女同志,不敢真的上去拉扯孔大妈。这个时候他们也注意到门口那些看热闹的群众。想了想,就喊了几个大妈过来帮忙。准备把孔大妈扶起来,然后分别带这夫妻两去审讯室,把事情问清楚。

如果没有任何问题,直接就把人给放了。

这样的安排很合理,但架不住孔大妈这人会闹啊!

一见几个胡同大妈过来。她就发疯一般手脚挥舞,甚至拳头都砸到了赵大牛身上。

眼见着局面越发混乱,赵大牛终于一副清醒过来的模样。上去就把孔大妈给抱进了怀中。然后看向他们的目光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

“我怎么瞅着,他们两这个样儿,还挺眼熟的?”

看到这里,冯大妈终于忍不住嘀咕出声。立刻,郑大妈也忍不住凑热闹:“不就跟那次沈清清要死要活嫁给赖哈平差不多吗?哎哟,这老两口真是不要脸,抱来抱去丢死个人哦!”

“噗呲”一声笑声从身后响起。接着不知道哪个男人,直接加了句:“就跟董建设那次在公厕门口抱着他媳妇儿一样样……”

“哈哈哈……”

看过现场版的人都哈哈大笑起来。随即一个个又觉得有点反胃。

何玉燕也觉得有点不太舒服。主要是回想起当初满地尽是黄金的场景。当然,眼前的赵大爷跟孔大妈那种黏黏糊糊,不把事情说出清楚的架势,也让人觉得相当辣眼睛。

郑大妈听到大伙儿取笑自己儿子,气得就想转身,把那个乱说话的男人抓出来。

偏偏在这个时候,赵大爷再次开口说话了。这一次,他的话让大伙儿都震惊地无言以对。

“够了,春花。你不要再折腾自己了。”

这话不止让孔大妈怦然心动,更让围观的群众对赵大牛这个人有了些好印象。

毕竟这男人从出现的时候,就一直是一副疼爱媳妇儿的形象。现在看他那一脸的痛苦样儿,显然伤心得不行。而且话里话外都十分通情达理。直接把好感度给拉满了。

何玉燕听完只觉得浑身鸡皮疙瘩蹭蹭起。忍不住靠近自家男人,心想这赵大爷是要放大招了。

果然,下一刻,赵大牛满脸内疚,看向公安同志:“我家老婆子跟我妈的死没有任何关系。”

这话不稀奇,但接下来的话,那是相当让人震惊。

“我妈去世的那天,我跟我媳妇儿都在堂屋说话。”说着,赵大牛看向跟过来看热闹的钱大爷。

“老钱,当初你看到我媳妇儿从我妈屋里出来。就以为我媳妇儿不管我妈,让她被浓痰呛死。其实,我媳妇儿过去的时候,我妈人都没了。”

说到这里,赵大牛脸上的泪水如同瀑布一般,哗啦啦掉落。真是看了的人都觉得这话是真的。不然,这七尺老汉不会哭得如此骇人。

“你只看到我媳妇儿从屋里出来,喊着我妈没了这个事儿。但是,你不知道当时屋里还有……”

“老头子,老头子别说了。我认了,是我干的,是我干的。”孔大妈忽然打断赵大牛的讲述,一副要发疯的模样。

公安同志意识到事情的真相即将被说出,哪里能让孔春花破坏?当下,就让边上的大妈帮忙,把孔春花又拉着走远一点。

“老婆子,你不要再这样了。我们实话实说。说完了你就可以安安心心跟我回家.”

这种带着苦情的戏码,周围人都不爱看。大伙儿只想知道当年的真相。

好在,不等众人催促,赵大牛一口气把事情说完。

“当时,我跟我家老婆子在堂屋说话。根本没听到我妈咳嗽。还是之后我家老婆子说要问问我妈晌午吃啥。一进隔壁屋就看到老太太人没了。而在她身边的,就是我家大宝。”

“你这是说,你老娘是你孙子赵大宝害死的?”

这话相当惊悚。赵大宝今年九岁,六年前可只有三岁。一个三岁的小孩,害死一个自家老太太。怎么说怎么吓人。

“我不知道啊!当时根本没人看到发生什么事情。大宝那会儿就是个孩子。他能懂啥?”

赵大牛这话说得相当激动,孔春花同样站在那眼泪鼻涕流个不停。

至于赵家的其他人,跟过来的人是赵家老大以及老大媳妇。这两个正是赵大宝的父母。这会儿已经被爹妈的话给吓傻了。

反应过来后,赵老大这个笑面虎也不笑了。冲上去就抓着赵大牛吼道:“爹,你胡说。你胡说的对吧!我家大宝那么好的一个孩子,怎么可能做出这种事情来?”

周围的人顾不上惊讶,纷纷上去劝阻:“你家大宝那会儿还是个孩子呢?能懂啥啊!他就算在边上知道老太太咳嗽,也不知道会死人的啊!赵家老大赶紧放手吧!”

赵老大媳妇儿也冲上去怒吼。

“大宝当年才三岁啊!他能懂啥?我不说出来,就是怕大家误会大宝是故意害死老太太的。我也不想的啊!一头是老娘,一头是孙子。老娘都没了,孙子的名声更加重要啊!这些年我跟你妈一直守着这个秘密,本来想带进坟墓的。哪成想老钱一句话,就把事情翻出来……”

赵大爷这话没说完,赵老大已经冲到钱大爷跟前,一拳打了过去。

场面一度混乱,哭喊声,打闹声此起彼伏。

幸好这里就是派出所,里面还有几个公安同志。不到几分钟就把场面控制了下来。

但是,大伙儿对老赵家的看法完全变了。

很多人都说赵大牛这个当爷爷的,已经做得够好的了。揣着这种秘密那么久,良心肯定过意不去。

有人说孔春花这次是代替孙子受过了。她好好的啥事儿都没干。平白无故在派出所呆了一天。

更有人说都是钱大爷的错。要不是他乱说话,老赵家哪里能到这个地步。虽然赵大宝这个小孩,当初肯定也没啥坏心眼。但毕竟担了个无视长辈危险的名头。以后怕是路子不好走喽。

只有何玉燕注意到,赵大爷脸上那凄苦的表情,以及眼中那一抹庆幸。

这人不止把事情都推到当时才三岁的孙子身上。而且,巧妙地把矛盾转移到钱大爷身上。真是够毒够辣!

最终,因为事情没有证据。而且当事人已经澄清了事情的经过。孔春花直接就被放了出来。自然,赵大牛更加没啥事了。

公安同志只在他们离开前,叮嘱以后要好好地教育孩子。孩子再是不懂事,现在都九岁了,要好好把人教育好。

至于围观的众人,看了这么一场跌宕起伏的戏码。每个人都在心满意足的同时,心里一阵唏嘘。

唏嘘赵大爷这些年的不容易。同时,也敬佩对方不愿意让孔春花背锅,而把大孙子的事儿说出来。

只有何玉燕,拉着男人回家的脚步十分匆忙,手臂上的鸡皮疙瘩蹭蹭冒出来。

“我觉得……”

“我觉得……”

回到家里,夫妻两人齐齐开口。之后对视一眼,两人眼中都有着同样的想法。

太顺利,今晚的事情太过顺利了些。赵大爷的那些表现简直无懈可击。但就是这样,才让人更加觉得不对劲。

“可惜,都过了六年了。要啥证据也是没有的。”良久后,顾立冬感叹道。

特别是孔大妈那情真意切的模样。就知道赵大爷说出来的话应该是真的。但是,事情总让人觉得不对劲。

“这一家子真是乱七八糟的。”何玉燕回想着今晚看到的一幕幕,只觉得让人十分不舒服。以后,他们家要远着点这家人才行。

“别想那么多,咱早点睡觉。明天还得上郊区跑一趟。就赵大爷这样的人,做了坏事迟早有一天会暴露出来的。”

何玉燕也等着看这老头翻车的那一天。

而老赵家这边,时隔一天回到家里的孔春花,以为会受到儿子、孙子的欢迎。她都想好了该怎么跟儿子、孙子说话了。结果刚踏进家门,直接被大儿子指着鼻子骂起来:

“你真是没用,一点事情都办不好。不然事情怎么闹腾到这个地步。”

事件的起因就是孔大妈跟隔壁沟通出现问题,最终牵扯出这么多事情出来。

赵家老大不反思他们先起了坏心思,要霸占整个前院院子。满脑子都是自家大儿子以后怕是没有任何名声了。

虽然在派出所的时候,无论是公安同志还是其他邻居,都劝他不要跟儿子计较。毕竟还小,好好教就可以了。但是,赵老大可是清楚人的劣根性。现在大家同情他们家,嘴上的话说得好听。

哪天他儿子要真做错什么事情,这件事情铁定被翻出来说嘴。

“还有你爸。这个事情从头到尾都是你跟妈说的,都没人看到。莫不是你们两把奶给害了。然后把这帽子扣在我儿子头上吧!”

这样合理的怀疑,立刻引得赵大嫂的同意。

没有去现场的赵老二一家以及赵老三。看到家人回来后,还没来得及高兴就吵起来,只觉得一头雾水。

等弄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后,一个个都目瞪口呆。

赵二嫂更是把正在跟赵大宝玩耍的亲儿子拉了回来。

“够了,事实就是我说的那样。我一个当爷爷的会去害自己孙子吗?你妈这么喜欢你跟你儿子,她会害你们吗?”

赵大牛怒吼出来的话,直接打击得赵大牛跌坐在椅子上。

是啊!他爸这人不好说。

他妈这人虽然没啥用。但对自己跟儿子都是一片心的。就是赵老大这样挑剔的人,都说不出什么毛病来。

但是这样才是更加致命的。

大宝是自己第一个儿子,也是家里的大孙子。这孩子聪明活泼,在这一片胡同收了那么多小弟。这样有勇有谋的孩子,本来前途一片光明。但出了这样的事情,以后可怎么办哟!

这个时候,赵大牛伸手拍了拍儿子的肩膀,语调低沉:“放心,以后我这个工作就留给大宝。”

“爸……”

刚对父亲升起的怨恨转瞬即逝,赵老大的脸色肉眼可见地变好。就是在数落孔春花的赵大嫂,也满面得意了。

但赵老二一家就不满意了。

于是,老赵家再次传出了争吵声。传得整个大杂院都听到了。

第二天一早,何玉燕来到水槽边洗漱,就听到大伙儿提起昨晚老赵家的事情。

“闹了一晚上,你们知道为啥?就是赵大牛说,以后要把自己的饭碗传给赵大宝呢!”

郑大妈把口中的牙膏沫子吐出来,也不漱口。就叭叭把打听到的事情说出来。

“我说着老赵平时看着人不咋滴。关键时刻居然那么靠得住。为了孔春花这样的货色,连大孙子都是不要了。”

何玉燕十分鄙夷地看了郑大妈一眼。这人以往都是一副跟孔大妈关系要好的模样。这会儿居然那样说自己的朋友。

郑大妈可不管这些,老赵家倒霉。但他们老董家可就快要发达了。

想到大儿子跟自己透露的那些事情,就恨不得现在嚷嚷得全北城人都知道。

但她忍住了。因为儿子说了,事情没定下来之前,千万不要外传。而且,现在大伙儿都在说老赵家的事情。自家儿子是事儿还是暂时别说。免得沾了老赵家的晦气。

对了,还得跟自家小儿子叮嘱,以后远着点赵大宝那个害人精。

这样想着,郑大妈真的不漱口了。把口中的牙膏沫子吞咽下去,拔腿就跑回家。

何玉燕被对方这神经质的行为弄得十分无语。

离开水槽的时候,就看到对面水槽那,董建设正在跟林荷香说着些啥。

“我今天就跟赖哈平出去,不能陪你一起回娘家了。”

听到这话,林荷香有点不太高兴。

“你跟赖哈平能说啥?那人看着就不像个好人。”

除了董建设,林荷香遇到其他事情头脑都比较清楚。特别是她跟沈清清都是这年代少有的独生女。但两人嫁的人家天差地别。婚后的日子更是没有任何可比性。

在她看来,沈清清就是脑壳有坑,才会跟赖哈平那种没有前途的穷鬼结婚。

不像她,嫁给董建设后什么活儿都不用干。家里难产的老太婆跟小叔子也不敢在自己跟前出声。而且,最重要的是,董建设这人本来工作能力就很强。就她爸那样眼光高的人,都说这董建设是个有前途的。而且,等过完年,顺利的话她家董建设就能当上销售科副科长。

二十二岁的副科长啊!想想就让她激动。

当然,最激动的还是几年后对方开始发家,走向暴富的道路。

这样的男人,才是最值得嫁的。

董建设不知道短短几分钟,林荷香就脑补了一大堆。只是努力说好话:“放心,我也跟他不怎么熟。但是污水管道铺设的事儿不是黄了吗?当初人家出了些力气。我请他吃顿饭,好歹把事情了结。”

听到是关于厕所的事儿,林荷香心里就一阵甜蜜。

就是这样前途无量的男人,不嫌弃自己曾经掉过粪缸。光是这一点,就足够她对董建设死心塌地了。

这两人的对话何玉燕并不知道。但她跟顾立冬出门的时候,正好在公交车上看到董建设。

董建设也看到了他们,但一副不搭理的模样。等车子到了城北就径直下了公交车。

“他这是去找赖哈平?”

顾立冬看了看董建设离开的方向点头:“应该是,那个方向是钢铁厂老职工生活区。”

“这两人的关系还真是好!”

何玉燕也就嘀咕两句,之后收拾心情看向窗外,欣赏沿路的风景。

今天他们会去郊区的陶瓷厂、水泥厂、砖厂、砂厂都跑一趟。中午准备去屠宰场那位老罗的老家拜访,跟老罗见个面,顺便吃顿饭。下午在郊区买些东西,赶在天黑前回到家里就成。

至于去那些工厂,是为了购买用于修建厕所的建筑材料。

按照顾立冬打听来的消息,厂里准备下周一就开工铺设管道。之所以动作那么快,主要是这件事情引发的一些冲突,影响十分不好。

最简单的就是赵家这次事件。

虽然故意害人的名头没了,但是确实发生过不太好的事情。

为了防止再有什么冲突,索性尽快开工。万人大厂下的订单,建筑公司自然很快就着手安排。

管道是从前头临街的一条胡同开始的,他们是第二条胡同。管道很快就会铺到家门口。只要先把家里的厕所盖起来,之后管道铺设过来,他们再接驳过去就可以了。

事情听着好像挺麻烦的,但真要安排下来速度会相当快。

公交车一路摇晃来到了郊区。

两人先去了一趟石料厂去看马桶以及蹲厕。

没错,这年头早就已经有了马桶跟蹲厕,通常安装在小洋楼或者高级干部家属楼。抽水冲厕的功能更是已经具备。材质大多以陶瓷烧制为主。但因为这东西的受众不大,所以并不能在外头买到。

要买就得去陶瓷厂买。而且还得有些关系。

老罗这人门路广,已经帮他们跟陶瓷厂是熟人打了招呼,这一次来他们直接去那挑好。之后货拉到他老家。到时候回城大伙儿一起坐牛车回去。

周末陶瓷厂只有库房那有人上班。老罗的熟人也是在这里。

来之前,两人都商量好厕所就装一个带抽水功能的马桶。主要考虑到以后要是怀孕的话,坐着总比蹲着舒服。而且,厕所就他们夫妻两人用,也不存在卫生方面的问题。

“是老罗的兄弟对吧!哈哈,我是老徐,在这儿当个小小的库管。我这边都打好招呼了,你们要哪个直接选。到时候给点钱就成了。”

说到这里,老徐朝顾立冬眨眨眼,一副你懂的样子。

顾立冬笑着拍了拍对方的肩膀。然后从兜里掏出一包大前门塞了过去。

虽然走的是老罗的路子,但是托人办事,总得有点表示。有时候人家不是贪图这点东西,就是想要个态度。所以出门在外,顾立冬都会随身带着烟。

接过那包烟,老徐脸上的表情真挚了不少。话匣子也打了开来。

“兄弟,我跟你说,咱这虽然卖的是残次品。但那只是一个说法而已。我肯定给你们弄好货的。不像有些人,搞些残次品出来。还故意用正常产品的价格出厂。然后……你懂得。”

老徐说着这话,再次挤眉弄眼。

看得边上的何玉燕差点笑出声音来。

这人还真挺有意思的。不过,对方说的这种情况,其实现在不少工厂都有人偷偷摸摸干这种事情。但这都是上不得台面的。被抓到后铁定要被送去农场劳改。

老徐领着两人很快就挑了一款结实的抽水马桶。这马桶的有点方正,不像后世那么圆润。但瞧着已经很有那个样子了。

“东西你们放心,绝对结实。待会儿我喊送货的直接拉到老罗的老家。”

“好的,真是麻烦你了,老徐。哪天去城里记得找我,请你吃饭哈。”

两个男人边走边吹牛。结果就看到前头有人领着两个人走到了后头的办公楼。

“嘿嘿,瞧瞧。那就是偷摸着干缺德事的人。”

何玉燕认真看过去,那三个人中,领头的他们不认识,但后面跟着的两个人,一个是董建设,一个是赖哈平。

结合老徐刚刚说的那些话,一个结果呼之欲出。

这两人,估计一开始准备在这里弄一堆瑕疵品的马桶蹲坑,到时候当成正常品弄到胡同那边。结果这算盘好好的,就被厂里插手给搅合了。

所以,这两人过来,是过来给领头的那个人道歉吗?

事实跟何玉燕预料的差不多。

陶瓷厂的关系是赖哈平通过关系找的。对方是陶瓷厂的销售科副科长,有权处置仓库所有的瑕疵品。

但马桶蹲坑这种玩意儿,实在是没啥销路。

所以当赖哈平找上门的时候,这销售科副科长狂喜不已。

至于对方要在出货单上做些小手脚,他表示完全配合。毕竟,他也能从中捞些油水。

结果,就是这样的好事儿,居然临门一脚黄了。

这让副科长相当恼火,甚至在赖哈平领着个不认识的人登门时,直接威胁要举报他们。

副科长的办公室里,三人继续为这个事情讨论起来。

举报也只是口头威胁,聪明点的都不敢做这个事情。不然,人家也可以反过来举报。

“这个事情我们也不想的。但事情出了,我们只能商量减低影响。要不这样,我们这里给你赔点钱,算是辛苦费。”

“给多少?”副科长的眼神明明白白的威胁,让开口的赖哈平瞬间不敢吭声。

他工资一个月就25块8毛钱。这个钱听着很多,但比沈清清还要少几块钱。他的工资每个月都要给一半家里。平时花销又比较大。手里哪有多少钱呢?

董建设见状,深吸一口。想到自己过完年就能升职,不能让这些事情坏了自己的名声。只得帮腔:“这个事情是我这兄弟没做好。他没多少钱。要不这样,我这里给他凑个50块钱。算是小小的赔礼。”

那副科长还想多要一点,但看着董建设的模样。虽然不认识他,但这人瞅着也不是个没背景的小瘪三。最终咬牙收下这50块钱。

等从陶瓷厂出来后,董建设都忍不住数落赖哈平:“小赖,你做这些事情我不管。但是你也得把握好风险啊!要不是这次我跟你一起来,你那工作还要不要啊!”

损失50块钱,让董建设十分肉疼。要不是两人一起忙活签名的时候,自己无意中透露的一点消息,让对方抓到点蛛丝马迹。董建设是真不想出这个钱。

赖哈平听到这话,满脸后悔地点头:“董哥,你放心。就陶瓷厂这丫的黑心。其他事儿不用你,我能摆平的。”

“真的?”董建设狐疑地看向赖哈平。心想这人果然是个小白脸,中看不中用。枉费自己以为他的能耐有多大。现在还要自己给他擦屁股。

“真的,你放心就是。”赖哈平说着,笑哈哈地拉着董建设:“走,董哥你帮了这么大一个忙,请你吃个饭……”

语气中充满了崇敬的意味。但话语是半点不提还钱这个事儿。

先他们一步离开的何玉燕跟顾立冬。这会儿已经来到了老罗的老家。

老罗别看人在屠宰场当屠夫。但这人其实是郊区的生产大队出身的。因为杀得一手好猪,这才跌跌撞撞在屠宰场混到现在这个位置。

来到老罗的家,顾立冬再次受到热烈欢迎。特别是老罗的父母,拉着顾立冬的手就不放:“要不是你,咱大儿唯一的孩子就没了。”

老罗当屠夫多年就得了这么一个女儿。老家这边的人都说他是杀孽太多,造成子嗣稀少。

所以,老罗老来得女,对于大部分来说,那就跟天上掉馅饼一样,稀罕得很。

何玉燕没想到刚到老罗家就受到这样热情的招待。

老罗领着人在院子上炖着红烧肉。据说是一大早从屠宰场拿过来的五花肉,整整五斤呢!

“爸妈,你们过来搭把手,我去跟立冬聊聊。这臭小子认识几个月都不肯来咱家。生怕占了咱家的便宜。要不是娶了媳妇儿,怕是都不会来咱这里走走咯!”

罗父、罗母哈哈笑着过去接过大儿子手里的锅铲。

这头顾立冬被老罗拉着说话。那头的何玉燕,也被老罗的媳妇儿拉着聊了起来。

“咱姐两也好好聊聊,甭管那些男人。”

何玉燕看着这爽利的大姐,直接笑道:“对,我叫……”

两人互相介绍了一下自己,自然就聊起了现在外头什么东西好买,什么东西不好买这种话题。

而老罗那六岁的闺女罗红星,在何玉燕到来后,就一直躲在妈妈背后,偷偷看着何玉燕。

现在看到她妈妈跟何玉燕聊天,又把脑袋伸了出来。

“我家星星胆子有点小。就上次被那该死的人贩子抱走一次后,胆子就小了。你别在意,她没啥想法的。”

何玉燕摇头:“没事,黄姐。”

说着,何玉燕从兜里掏出两颗水果糖。这个时候的水果糖颜色已经有了些彩色。两颗水果硬糖放在何玉燕那白皙的手心,显得十分好看。

孩子能够敏锐地察觉到大人的心思。这不,何玉燕这一出手,这孩子想了想,又看了看她妈妈。随即伸手把糖接了过去。然后声音软软地说道:“谢谢姐姐。”

“哎哟!”

何玉燕被对方怯生生的笑容,以及那声软乎乎的姐姐叫得心都要化了。

这么可爱的小孩,居然曾经遇到过人贩子。幸好她家男人给力,把孩子救了回来。

“哈哈,喜欢孩子的话,你跟你男人什么时候生一个啊!”

这一次带着玩笑的话,何玉燕没有觉得厌烦。

这段时间的相处,她已经完全确定顾立冬是个值得托付终生的好男人。所以,生孩子已经在他们的计划中。

“哈哈,这个事儿随缘,随缘。”

其他话何玉燕并没有多说。

吃过丰盛的午饭后,老罗亲自带着他们去附近几个生产大队,换了不少菜干、鸡蛋、鸭蛋。甚至还有人偷偷烧了些炭要出手,也给他们包圆了。

东西买完后,趁着天色还早。老罗弄了个牛车,拉着这些东西。一家人跟着顾立冬夫妻两回城里去了。

两家在胡同口分开的时候,还约定下周顾立冬家盖厕所,他们过来帮忙。

今天过得很愉快,何玉燕跟顾立冬背着东西走进了丁香胡同。

结果,还没走进大杂院,就听到里面传来嘈杂的咒骂声。

很快,何玉燕就知道发生什么事情。

这赵老二吵着要分家!

第36章

时间回到半个小时前。

周末的大杂院是热闹的。又因为老赵家那跌宕起伏的害人事件, 导致丁香胡同成为一个热闹的地方。

很多听说这件事情的人,都专门在周末放假的日子,特意来这里走一趟。看看老赵家的人是不是有三头六臂。不然, 家里怎么会发生这样离奇的事件。

因为这个,冯大妈只得把大杂院的大门给关上。免得这些好奇打听的人都跑进来。

至于老赵家,一家人因为这个事情, 都聚集到堂屋说话。不敢去外头闲逛, 免得被人给逮着问东问西。

赵家老三赵为家,作为兄弟三人中最为懵懂的那一个。到今天脑子还是懵的。

他坐在堂屋的板凳上, 看着老爹老娘满脸愁容。听着大哥、二哥说话时的那种不客气。又看到大嫂、二嫂互相之间的指桑骂槐, 只觉得很没意思。

这个家为什么忽然就大变样?

想了想, 他就走到隔壁的屋子,准备逗逗家里的孩子。

隔壁的屋子已经被一分为二, 分别归属于赵老大跟赵老二一家。两家的孩子这会儿都被打发到这间屋子。免得听到大人讨论那些糟心事。

但是,赵老三这才走到门口, 就听到里头传来“呜呜呜”的叫声。

声音很小, 有点像小兽被欺负后发出的呜咽声。

赵老三想也不想,直接推开虚掩的门走了进去。结果就看到赵大宝正一屁股, 坐在赵二宝脸上口鼻所在的位置。

赵大宝的表情很凶狠, 赵二宝这是满脸青紫,伸手朝上挣扎着。

不用说,这是呼吸通道被堵住后的表现。

这两孩子, 一个是大哥的长子, 一个是二哥的长子。赵老三自然不会让他们出事。

只见他一个箭步上去,直接把赵大宝从赵二宝身上拉了起来。接着又去给因为猛然呼吸, 导致咳嗽的赵二宝拍背安抚。

一整套动作做下来,赵二宝那青紫的脸色终于慢慢正常起来。

“大宝, 你在做什么?”

见二宝没事后,赵老三终于开始询问赵大宝。

赵老三今年刚满18岁,平时的性格就是那种大喇喇没啥心机的。家里六个孩子都很喜欢这个小叔。

现在看小叔居然生气,饶是赵大宝觉得自己是个男子汉,心里也有点突突的。

“小叔,是赵大宝欺负我家二宝大哥。”说话的人是赵二宝的亲弟弟赵三宝。

赵三宝这话得到了其他没有参与打架的孩子赞同。四个孩子无论是不是赵大宝的亲弟弟,这会儿都一致站在赵二宝这边。

这让霸道惯的赵大宝更加生气了。

“我要让你们都憋死。”

平时傻愣愣的赵老三,这会儿好像脑袋被开关了一般。直接抱着赵大宝就走到院子角落花窗那地儿。

然后半蹲下身,双手放在赵大宝的肩膀上,用力地问道:“大宝,告诉叔叔。你为什么知道坐在人的口鼻上,就能让人憋死。”

刚反应过来的赵大宝,被平时和善的叔叔这样质问,吓得瞪大了双眼。接着眼神开始游移不定,显然是有话但不敢说。

“是不是跟谁说好不告诉别人的?你不用怕,小叔可不是别人。你看看你的衣裳,凉鞋还有兜里的糖,哪个不是小叔送给你的。”

赵大宝这孩子虽然熊,但毕竟还是个孩子。加上家里一直对他好的三叔问。最后咬牙凑到三叔耳边说道;

“是爷爷让我不要说出去的。”

这话一钻入耳朵,赵老三就如同被雷劈一般,无法对任何事情做出回应。

一个让人惊恐胆寒的念头划过脑海。吓得他整个人都颤抖起来。

偏偏这个时候,屋里的大人都没能顾及到他们两人。因为,赵老大跟赵老二吵起来了。

何玉燕跟顾立冬就是在这个时候,打开大门走了进来。

脚刚跨过大门的门槛,就听到赵家响起了吵闹声。接着就看到赵老三抱着赵大宝,匆匆跑回了屋子。

这个过程进行得相当快速,让两人都没法在这个时候,就探知到事件的真相。

“我跟你说赵为民,别以为你是当老大的。就可以接老头子的工作。”

赵老二指着赵老大的鼻子就骂了起来:“要不是你儿子那个害人精。我家儿子干嘛会委屈躲在屋里。我都不知道以后他们出门,被人指指点点是个害人精,该死多么吓人的事情。”

“我呸,赵为国。说到底,你不就是嫉妒,爹说把工作给我家大宝这件事儿吗?有啥好嫉妒的?要怪就怪你命不好。居然在我后头出生。一辈子合该被我压一头。”

赵家的堂屋因为需要间隔房间,弄得堂屋的空间不大。

这会儿两个高大男人互相站起来,指着对方的鼻子就开骂。就显得堂屋的地界太挤了。

两人不愧是亲兄弟,齐齐边骂边走到院子开阔的地方。咒骂的声音是越来越大,话语也是越来越难听。

没等站在门口的何玉燕夫妻两人反应过来。前头的赵家兄弟已经打了起来。

屏门大开,挡不住两人扭打的动作。

两人你一拳我一脚。拳拳到肉,脚脚入骨。看着就跟仇人打架一般。

这样大动静自然引起了很多人的注意。

作为两人的父母,赵大爷跟孔大妈也跟着从屋里出来。正站在边上劝道:“别打了,别打了。有啥事儿坐下来好好商量啊!”

“哼,妈。有啥好商量的。不就是你闹出来的事情吗?不然,我家为国为什么会跟大哥打起来。”

赵老二媳妇不屑地哼了一声,随即又鄙夷地看了一眼赵大嫂。

这老大夫妻两都不是啥好玩意儿。生的儿子害死人不说,居然还好意思占用老头子以后的工作岗位。

凭什么?大家都是嫁的都是儿子,都同样生了三个儿子。凭啥一个岗位白白就便宜了大房。

他们二房不服。

“爸,你别劝了。你都要把工作给大房了,我还留在家里当牛做马为什么?分家,赶紧分家。”

赵老二听到媳妇儿的话,顾不上老大的拳头,口中大声嚷嚷。恨不得把所有人都吸引过来。

而大伙儿也不负赵老二的期待。很快,大杂院陆陆续续来了不少人。站在前院屏门外头朝里面看热闹。

至于何玉燕跟顾立冬见到人都把屏门堵住了。索性转身回到家里,把东西放下就搬了椅子到墙根下。直接趴在墙头上继续看热闹。

前院里,打斗跟吵闹依然在继续。这一次因为来看热闹的人多了,这兄弟两打起来更加来劲儿了。

曹大爷跟冯大妈这两位今天都在。见到这个情况,就喊着自家两个儿子上去拉架。

曹德才听到,立刻拉着弟弟曹德学后退。开玩笑,他们可不喜欢赵家兄弟。巴不得他们打个你死我活。

至于大杂院的其他年轻人,也一个个都不乐意去拉架。里头兄弟两打架太狠了。两个人脸上身上都青紫一片。他们要过去,铁定躲不过去。

赵大爷跟孔大妈见没人肯来帮忙。两个儿媳妇也在那吵嘴。狠狠心就商量着过去拉架。

“放心,儿子都是咱亲生的。平时孝顺得很,看到咱上去,铁定会住手的。”

赵大爷劝说了孔大妈几句,就推着她打前站。

孔大妈当然很听男人的话,更加自信自己在儿子心目中的地位。

于是,一个猛扑,直接就扑到大儿子的手臂上。

赵大爷见状,随即动手就想抓住二儿子。

结果,两个儿子都剧烈挣扎起来,边挣扎边高喊:“放开我,放开我。今天不教训他一顿,我就不姓赵。”

兄弟两人再次很有默契地同时甩手。

于是,孔大妈直接被甩到一旁,撞到边上的儿媳妇,疼得嗷嗷叫。

赵大爷就悲剧喽。

他明明挑了个空旷的地方,才开始发力抓儿子的。但是,偏偏这人点子背。在空旷的地方被二儿子甩开后,来了个平地摔。直接摔得四脚朝天。

“哇……”

看到这里,何玉燕不禁伸手抓住自家男人的胳膊。呼吸都有点忘记了。

而这一个变故,不止何玉燕惊讶万分。就是旁观的其他人,以及赵家兄弟都傻眼了。

赵家兄弟刚开始以为这老爹装模作样。还不耐烦地想继续打。

结果就看到孔大妈“嗷呜”一声叫,直接冲到赵大爷跟前。抓住他的衣领子就开始摇晃:

“老头子,老头子。你怎么呢?你怎么呢?”

赵大爷已经痛得说不出话来,只觉得全身哪哪都疼。

赵家兄弟这才意识到不对劲,齐齐走了过去。

周围旁观的众人都被这一个变故给惊呆了。

天啊!这不是兄弟两打架闹分家吗?怎么转眼就是赵老头摔倒在地跟个死人一样?

何玉燕偏偏注意到了其他人没注意的地方。

在赵大爷摔倒的时候,几个在光线下发着光的玻璃珠子滚动了几下。

随即这老大爷就瘫软在地。

但这还不是最吓人的。最吓人的是这老头被孔大妈抓着衣领摇晃的时候,何玉燕分明就看到这人的上半截身体跟下半截身体好像成了90度角。每次孔大妈摇晃的时候,这个恐怖的角度就在变换。

“这……”

没等她开口跟自家男人说,顾立冬已经神色严肃地大喊:“松手,立刻把人平躺在地上。赵大爷的腰不对劲……”

曹大爷是知道顾立冬懂些拳脚功夫的,自然也懂些跌打损伤的知识。

当下冲上去让赵家兄弟帮忙,把赵老头放平在地上。

孔大妈被儿子拉开的时候,还有点疯魔地挥舞拳头。但紧接着就被儿子骂了一顿。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没人敢凑热闹了。

有人帮忙叫医生,有人帮忙卸门板。

门板卸下来了,但大伙儿都不敢上手去碰赵大爷。

平时看着很健康的赵大爷,现在面如白纸。额角的汗水就跟水龙头一样滴流下来,相当吓人。

而且,下半身已经流了一地的屎尿。味道相当不好闻的同时,也让大家更加害怕了。

对他们这些没有多少医学知识的人来说,只有快要没了的人,才会这个样儿。

整座大杂院静悄悄的,所有人都在等医生过来。

附近就有一个卫生所,医生来得很快。

“这伤不行,我只能帮着把人弄上门板。你们找几个小伙子一起,抬着去市中心医院。”

医生一来,就被眼前的状况给吓到了。

这老头的情况,就跟那些从高楼掉下来的差不多。

很快,大伙儿一起行动。曹大爷指挥着已经傻了的赵家老大、老二。兄弟两人一起抬着门板出门。边上跟着几个小伙子,准备在路上轮换着抬人。

曹大爷、冯大妈、孔大妈这些人都跟了上去。

何玉燕目送着自家男人跟过去帮忙的背影,只觉得世事无常。

昨天这赵大爷演戏、甩锅、卖惨,样样拿手。

今天就如同一滩烂泥一般,瘫软在地,疼得屎尿控制不住,连话也说不出来。

就在她转身准备回家准备晚饭的时候,忽然就听到赵家院子再次传来了尖叫声。随即就是赵老二媳妇大声嚷嚷:“是谁,是谁在地上放了玻璃球的。这玩意儿可把爹害死了。”

声音叫得很大,很多准备回家的邻居又都看了过来。

这让赵老二媳妇终于松了口气。

天知道,这老头子因为自家男人甩了一下手臂,就来了个平地摔。结果成了那副样子。

虽然现在人送医院了,但赵老二媳妇看过这样的人。知道就是就回来人也没个好的。

害了亲爹这样大的黑锅,可不能让自家男人背上。

于是,当她在处理老头拉出来的那些东西时,发现地上几个玻璃珠,立刻大声嚷了起来。

她家三个孩子都很听话,都不玩玻璃珠。因为她老家有孩子吃了玻璃珠后人没了。这个事儿她从小就教孩子不能玩玻璃珠。

所以,老头出事的附近出现玻璃珠,肯定是大房的孩子丢的。

只要大伙儿都知道这个事情,她家赵老二就安全了。

“我呸,你个丧门星。你家赵老二还得爹摔成那个样儿,现在又想把这个事儿赖给我家。”

赵老大媳妇也不是吃素的,立刻明白这妯娌的盘算。

于是冲上去就想撕咬对方。

“够了,你家的破事还不够多的吗?”

拎着钓鱼竿从外头进来的林大爷,显然已经知道大杂院刚刚发生了什么事情。

“我是你们的话,就好好地看好孩子。在这节骨眼上,别想着打来打去了。”

说完这话,林大爷就直接回家了。

而赵家这边,两个儿媳妇不甘地互瞪一眼。但总算听从林大爷的话,不再动手。

隔壁的屋子,赵老三盯着赵大宝那颤抖的身体,眼神闪过十分复杂的情绪。

大哥、二哥打架那会儿,他抱着这小子回了这屋。从这孩子口中,得知他小时候确实一屁股坐在他奶脸上。最后害得他奶人没了。

而这小子那个时候才三岁,居然记得这个事情。还跟他说,这是在玩游戏。爷爷教的游戏。

这让从小就崇拜亲爹的赵老三,三观差点崩塌。

没等他质问老爹,老爹就出事了。

而刚刚二嫂嚷嚷的那些玻璃珠,就是眼前这个已经九岁的赵大宝扔的。

“小叔,我丢那几个玻璃珠,就是想让你摔倒的。爷爷的事情不干我的事。”

赵大宝被亲叔叔强行抱出屋的时候,心情本来就不好。小叔还质问自己,他就更加不高兴了。于是,他就直接在小叔脚边丢了几颗玻璃珠。等着小叔摔倒好笑话他。

谁知道爷爷会这么倒霉。

没错,是爷爷自己没看路摔倒的,跟他一个孩子没有任何关系。

如果何玉燕这会儿知道赵大宝的想法,可能就不会觉得董建民这熊孩子熊了。毕竟,有些时候,没有对比就没有真相。

医院这边,人是半路顾立冬拦了台货车,这才花了十多分钟就把人给送到了中心医院。

但就是这样快的速度,也架不住这伤太重了些。

很快,人送到手术室,大伙儿一个个都还没回过神来。

顾立冬见人送到医院了,就跟曹大爷打招呼,准备回家。

曹大爷点头:“你回去吧!把这几个小子都带回去。我跟你冯大妈估计今晚都要呆在这里了。明天你去厂里,顺道帮我请个假。也把老赵这个事情跟厂里说说。”

“行。”

顾立冬看着赵家兄弟那满脸惊慌的样子,知道这两人也没坏透顶。出了这种事情,谁也不想。

一行人离开医院,等回到大杂院,时间已经到了晚上7点多。

“先洗手吃饭,有什么事情待会儿再说。”何玉燕看到男人回来立刻去厨房端菜。

等顾立冬吃完饭后,两人这才坐在一起说话。

“我是真的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 顾立冬回想起刚刚在医院的事儿,就觉得人生无常。

何玉燕听出来男人的感慨,伸手握住对方的手。轻声把他离开后,老赵家发生的事情说了出来。

惊得顾立冬差点从座位上跳起来。

好半天,才说出一句:“这都是些什么事哦?”

同样的对话,在无数家庭中上演。大伙儿都觉得这老赵家的事情太过离奇跟吓人。甚至,因为这个传了不少谣言。

有说这赵大宝邪门。说他老太,他爷爷的事儿都跟他有关。

有说这老赵家的根脚不好,才出了这么多祸事。

也有人说是赵老二太过自私,闹着要分家,最后害得老爹进了医院。

当然,更多的人则是琢磨起这赵老头的老娘,到底是怎么死的。这赵老头会不会也瘫痪?瘫痪之后,他又会不会跟他老娘一个下场?

两天后,经过医院的强力救治,最终赵大爷清醒了过来。但是这个是事故造成了比较严重的后果。

何玉燕跟着大杂院的邻居一起来医院探望这老头的时候,被对方的状态给吓了一大跳。

灰白的头发,满脸的皱纹,颤抖的身体。以及身上捆着的绷带……

这些个东西无不说明赵大爷的病情不容乐观。

来之前,冯大妈已经跟他们透露了消息。

这赵大爷虽然被救了回来,但是因为刚好伤在脊椎那里。听说很有可能以后不能走路。甚至现在大小便都没有办法控制。只能等断掉的骨头完全愈合之后再看看康复情况。

因为这个,她们这些人过来探病,最好不要说任何关于走路瘫痪等等类似的语句。

“这些是我们大杂院的邻居一起合伙买的。老孔你收下。问问医生,能不能给你家老赵吃?”

孔大妈刚刚给赵大爷换了屎尿布。看到大杂院的人拎着好些东西过来。凄苦的脸上总算有了些笑意。

何玉燕一直都没说话,只看着冯大妈跟孔大妈聊了几句。又见赵大爷从头到尾都没搭理他们。大伙儿也就逗留了十分钟就离开了。

“哎,这老赵也太倒霉了些。”

从医院出来后,几个大妈都忍不住唏嘘起来。这个事情不管谁对谁错,现在赵大爷这个样子。大伙儿也是同情居多。

“就是苦了老孔……”

而在医院病床躺着赵大爷,在恢复意识后的第一时间,就发现自己从腰部以下完全没了知觉。他立刻意识到了不好。

虽然老婆子、儿女跟医生都没说,但赵大爷知道,自己是真的成了瘫子了。

这让他难受,愤怒,继而想要把害得自己摔倒的老二给打死。

但是,这些都不能改变自己成为一个瘫子的事实。

当然,除了这个,更加让他害怕的,是开始怀疑自己会不会也走上老娘的老路。

他娘的死,跟他有点关系。但他也不是故意的。就是看到大孙子喜欢坐在他爹的脸上。就神差鬼使,把大孙子抱到老娘的床上。

那会儿老娘刚瘫痪,精气神都没了。看到大曾孙这才有了精神。

然后,第二天就出事了。

出事后,赵大爷就知道事情坏了。但同时,心里居然有点窃喜。因为他知道,家里养个没用的瘫子,是多么费劲的一件事情。

现在他成了瘫子,轮到他害怕了。就是因为害怕,从昨天晚上醒过来后到今天,他都一直没敢合眼。他怕啊,他是真的怕了。

头发也是这一个晚上的功夫就白了。

赵大爷不知道自己未来应该怎么办。盯着墙头上那个被蜘蛛网网住的飞蛾,只觉得自己跟它一样,挣脱不得……

老赵家的事情着实在大杂院热闹了几天。也是之后发生的事情,才让大伙儿的注意力被转移走了。

赵家出事后的第四天,也就是周三的傍晚时分,橘黄色的阳光晒在斑驳的廊柱,有种历史的厚重感,让人看了十分舒心。

何玉燕坐在廊下,跟顾立冬一人端着一碗面条,边吹凉风边吃了起来。

“我跟我大哥,二哥说好了,星期天早上他们会过来。你说我们要不要先准备早饭?”

这周,污水管道铺设计划已经开始动工。厂里对这个事情很看重,找的建筑公司都是北城最好的。

这里动工,他们原定于周日的修建厕所安排,自然会按计划进行。

一个厕所要盖起来,说容易不容易,说难也不难。

何玉燕找了自家大哥,二哥。加上顾立冬的朋友夏志强、楼解放。还有屠宰场的老罗。加起来一共六个大男人。用一天的时间也差不多了厕所盖起来。

顾立冬想了想,说道:

“那天我早点起床。去国营饭店买些大馒头回来。咱家把酱菜弄些出来就好。老罗过来的时候,会给咱带些大棒骨跟五花肉。中午你煮个大棒骨汤。五花肉的话,我来做。到时候你先把酸菜准备好。咱弄个酸菜炖红烧肉。”

何玉燕一听,看了男人一眼:“你都要去挖厕所盖厕所。饭我一个人做就好了。怎么?怕我这红烧肉做得不好吃,糟蹋东西啊!”

说完这话,何玉燕自己先忍不住噗呲笑出声音来。就这男人,什么时候都想着体贴照顾自己。

顾立冬被媳妇儿这一眼看得脸红红的。只觉得媳妇儿真是漂亮。

夫妻两人正甜甜蜜蜜的时候,忽然就听到胡同口那传来了粗犷的尖叫声。

声音一听就是男人,没吓到何玉燕夫妻。但却把不少正在吃饭的邻居给吓了一跳。

“我去,啥玩意儿。吓得老子吃个米饭都从鼻孔喷出来。”

“还让不让人安生吃饭啊!叫叫叫,叫个鬼一个大男人。”

骂骂咧咧的声音此起彼伏。同时,大伙儿都端着碗筷朝声音的来源走了过去。

这一过去,就恨不得转身回家。毕竟这里太臭了,怕臭气污染了碗里的饭菜。但又舍不得这样的热闹。只得咬牙就着这臭味,把碗里的饭菜三两下装进了肚子。

没错,这会儿大家都在胡同口的公厕前。

只见公厕的门口,有个老大爷一手提着裤子,一手指着拐角处的巷道骂骂咧咧。骂人之凶狠,词汇量之丰富,让大伙儿直呼过瘾。

何玉燕一边庆幸自己没把饭碗捧出来。一边捂着鼻子问顾立冬那是谁。

“三号大杂院的陈大爷。”

这个时候,郑大妈也凑了过去直接说道:“哎呦喂,老陈。大白天的提着裤子干啥来着?这不是污了大伙儿的眼睛吗?”

陈大爷被郑大妈这一问,提着裤子的手依然没用动作。倒是转头噼里啪啦地说道:

“我为啥这样?真是杀千刀的个偷窥狂。你没听到我刚刚在骂吗?不知道哪里来的小瘪三,连大爷我上厕所都要偷看。我呸……”

郑大妈被对方的呸吓得后退几步,接着不客气地哈哈大笑。

周围好些个大爷大妈都跟着大笑起来。

这几天胡同因为老赵家的事情,大伙儿都觉得挺压抑的。

现在老陈给他们讲笑话,他们也捧场笑一笑。

“你……你们这些个老家伙,笑啥笑?有人偷看我老头子很好笑吗?”

“老陈,就你这老菜帮子,谁爱看你啊!”有个大爷带头笑话起来。很快得到大家的一致同意。

大伙儿都认为,厕所要真的有偷窥狂,也不会偷看陈大爷这老头子。这老头子不爱洗澡,全身臭烘烘的。还喜欢闻自己的臭袜子。这样的陈大爷,在这一片就是这样另类地出名了。

所以,这会儿他说有人偷看他上厕所。大家也就是笑笑,很快散了回家继续吃饭。

只留下陈大爷继续在公厕那骂骂咧咧。

大伙儿以为事情就这样过去了。谁知道当天晚上12点多,正是大伙儿睡得舒服的时候,公厕那又是一阵尖叫声响起。

因为是大半夜,周围又很安静。声音就显得很大,自然把这一片胡同的住户吵醒了不少。

何玉燕也被吵醒了,她抓过被子蒙着脑袋。然后把整个脑袋埋进了自家男人怀中。恨不得什么都听不到。

顾立冬也没动作,只是把媳妇儿连人带被子抱进怀里。竖起耳朵听着外头的动静。

果然很快曹大爷就领着儿子去看是怎么一回事。然后大概过了小半个小时又回来了。

这样快回来,显然没有发生什么事情。

于是,他安心地抱着媳妇儿睡觉了。

第二天大伙儿起来洗漱的时候,这才听说昨晚公厕那里有人在上厕所。然后看到有黑影在外头闪过。

“诶,燕子。你说会不会真的有人在偷窥。”

因为老赵家的事情,而跟何玉燕熟悉起来的沈小妹,小声问着。

她在食堂上班,有时候晚上会晚点下班。回家会路过公厕那条路。如果真的有偷窥狂,会不会袭击她一个女人。

何玉燕摇头:“不好说。昨晚那人好像也只是看到有黑影在窗边闪过。大晚上的,也有可能看差了。但是,你一个女人如果太晚回来。或者晚上要去上公厕,还是叫你男人陪着比较好。”

沈小妹点头:“哎,我之前还觉得自家不需要盖厕所。反正迟早也要搬走的。现在出了这个事情,倒觉得家里有个厕所比较方便。”

出了昨晚那个事儿,胆小的已经有点担心起来。但大多数人还是很头铁的。

周四当天晚上9点多,是大家准备睡觉的时间点。结果,公厕那再次传来了尖叫声。

这尖叫声是男人的声音,传播起来也是相当迅速。

当下,就有人穿着背心裤衩从屋里跑出来,直接往公厕那去了。

何玉燕跟顾立冬想了想,披上衣服锁上家门,也随着人群跑了过去。

结果,好家伙。这一次不光是尖叫,而且有人掉进粪缸啦!

好在,掉进粪缸是个壮汉。自己一脚踩进粪缸后,立刻反应过来,双手摁着石板直接爬了出来。

就是两条腿都是黄金,灰头土脸的显得相当狼狈。

大家一来就看到他这个样儿,忍不住嘀咕起来到底发生啥事儿。

这个时候人群中就有男人大喊:“关子,哈哈。掉粪缸,真有你的。白天不还说那些人在公厕尖叫很没用吗?”

被叫关子的壮汉气得对说话人挥舞了一下拳头。然后大声怼了回去:“我哪里知道会有这种鸟人,真在偷看人家上厕所。”

“哈哈……”

这关子应该有不少朋友,一个个都哈哈笑起来。

然后,大家就听到关子说起掉粪缸的全过程。

“我刚提上裤子,就看到门口有黑影在那动来动去。寻思着谁胆子那么大,敢偷看老子上厕所。然后一个激动,脚一蹬就想冲上去。结果……”

关子说到这里,双手一摊,一副无奈的样子。

大伙儿又是一阵喷笑。这人居然是自己岔脚踩进去的。

但笑是一回事,既然已经有人“被害了”。附近大杂院的管事大爷大妈们就聚到一起,商量着明天一起去街道反映情况。看看要怎么解决这个偷窥狂!

于是第二天中午,何玉燕从供销社食堂吃完饭回来后,就第一时间被在院子里的冯大妈给叫住了。

“燕子,你回来的正好。咱上午在街道开会了。街道那边的意思,是组建个巡逻队。这两天先巡逻看看。如果抓到人就好。抓不到人的话,就看看对方还会不会出现。如果再出现的话,可能就要找公安同志帮忙了。”

何玉燕边听边点头,然后直接问道:“大妈,你跟我说这些是想要……”

“哈哈……”

冯大妈有点不好意思的说道:“街道那边的意思,是他们每天傍晚派一个人过来当领队。剩下的巡逻队成员,由附近这些大杂院的居民组成。”

何玉燕:不太想参加……

“我跟你说,咱这片大杂院的人不少。基本上一个人一月就轮班一两次。到时候,我会安排你跟立冬一块儿巡逻。”

何玉燕听完,知道这是不能推辞的,点头表示同意。

“等我排好班次会通知你们夫妻两的。”

像是生怕她反悔一般,冯大妈边说边朝隔壁邱家跑去。

下午,顾立冬下班回来,何玉燕把这个事情跟对方提了提。

“行,不是多大的事儿。就是咱晚上得推迟睡觉的时间了。”

何玉燕听出了对方话中的含义,伸手拍了拍对方那邦邦硬的胸膛。

附近的居民对于街道的安排没有异议。

当天傍晚,第一支巡逻队的人就已经准备好了。

何玉燕还特意出来看热闹。发现巡逻队的人无论男女老少,一个个都满脸兴奋与激动,活像是去参加什么大型活动一般。

他们有的人手里拿着擀面杖,有的人手里拿着洗衣锤,有的人手里拿着锅铲。甚至,何玉燕还看到有拿菜刀的。

这人刚出现,立刻被冯大妈拒绝:“赶紧把菜刀拿回去。咱是去巡逻,你以为是去砍瓜啊!”

“哈哈哈哈……”

大伙儿哈哈大笑,目送着这七歪八扭的队伍出发。

一晚上,风平浪静。

第二天是周六。大早上的何玉燕就看到大伙儿,在谈论昨晚巡逻队的趣事。

什么这家人睡觉的呼噜声震天响。那家人大晚上还在洗衣裳。反正都是些鸡毛蒜皮的事儿。

轻松的氛围一直持续到晚上。

因为前一天的轻松,大伙儿今天也以为不会有人任何事情。

刚好,何玉燕跟顾立冬就被安排到这次的巡查队伍中。

夜晚的胡同十分凉爽,一行十号人走在路上,聊天的聊天,发呆的发呆,反正一路都很轻松。

何玉燕很少在那么晚的时候,还跟顾立冬在路上行走。

今晚的月亮十分明亮,夫妻两人走在一块都觉得心情十分好。

这一巡逻,就从7点钟走到晚上9点钟。巡逻人员是换班的,9点钟到11点钟还有一班。

大伙儿见走了两个小时,什么可疑人物都没见着,有点小小的失望。

交班的地点就在公厕前的那片空地上。

大家溜溜达达地漫步行走。但还没走进空地,忽然就看到一道黑影,鬼鬼祟祟地在公厕四周绕来绕去。

那动作一看就不是来公厕方便的。

当下,领头的那位街道办职工伸手示意大伙儿安静。随即拎起自己的武器,放慢脚步朝黑影走过去。

身后跟着的人有样学样,把带过来的武器双手紧握,动作紧张,但眼神都透露着浓浓的好奇。

何玉燕跟顾立冬两人出来这一趟,就带了一根烧火棍。当下,顾立冬一手拎着烧火棍,一手牵着媳妇儿走在队伍的最后。

那黑影的动作明显十分鬼祟。所有人都知道这不是个好东西。

于此同时,胡同的另一个拐角忽然来了交班的队伍。

这一个队伍的人,显然没看到他们这队人的动作。更加没有注意到公厕那边的黑影。

大老远看到他们,立刻伸手吆喝:“哎呦喂,我们来喽!”

“不好……”

大家立刻看向公厕前那道黑影。只见对方在听到声音的第一时间,做了一个转头的动作。接着就开始逃命。

“我滴个乖乖哟!这是抓到偷窥狂哟!”

刚刚那个大声吆喝的反应过来,仰天长吼:“抓贼喽,抓贼喽……”

同时,有人敲响腰间挂着的铜锣。

锵锵锵的声音回荡在几条胡同……

于是,不到十分钟,附近几条胡同挤满了来抓贼的人。大伙儿一个个眼神晶亮,生怕错过第一现场。动作更是迅猛不已。

只要看到哪里有人奔跑,立刻跟上去,绝对不掉队。

何玉燕他们作为第一发现人,在第一时间已经追着黑影跑动了起来。

偏偏在他们快要抓到人的时候,胡同不少住户都跑了出来。然后就把追击的路给堵住了。

“这个样儿,还怎么抓人呢!”

何玉燕瞅着满胡同的人,已经不怎么抱希望了。不过,这抓贼能几条胡同的人都跑出来帮忙。也真是够稀罕的。

“贼在那里,贼在那里……”

忽然前头有人吆喝起来。大伙儿又一窝蜂冲了过去。

这一次,何玉燕看到跑在最前头的黑影。

黑影动作飞快,身后跟着一长串约莫有三十多号人。那阵仗可真是够有牌面的。

也不知道是贼被那么多人吓到了,还是贼太累了。反正跑了大概十分钟,居然自己就绕进了死胡同。

前头是墙壁,后头是几十号人,简直是无路可逃。

那贼还在尝试跳跃攀爬,越过死胡同的墙壁好跑路。

但是,大伙儿也不是吃素的。

当下,就有个壮汉飞起一脚,直接把黑影踩到脚底下。周遭乱哄哄的,很多人都忽视了贼的痛呼声。只大声欢呼着抓贼成功的胜利。

何玉燕忽然眉心一跳。拉着自家男人就挤过人群,朝墙角那看过去。

只见在无数手电筒光线的照射下,一张眯起眼睛的脸蛋出现在众人面前。

随即,大家齐齐无语。

第37章

“啊, 这……”

“这偷窥狂咋是个女娃娃。”

“造孽哟!这女同志居然是个偷窥狂。”

众人窃窃私语,无法想象偷窥狂居然是个女同志。

要知道,这两天他们都在猜测。哪个杀千刀的男人那么不要脸, 居然敢在公厕那偷窥。而且男女不忌,老少都可。连陈大爷这样的老菜帮子,关子那样的壮汉都不放过。

现在, 瞅瞅这个女同志, 看着年纪也不大。居然就敢干出这样丢人的事情。大伙儿一个个都很难理解。

“我……我可以解释的。”

好不容易用手挡住了大部分电筒光线,许翠萍艰难地朝着围观的人群开口。

“我不是贼, 更加不是偷窥狂。你们抓错人了。我就是去公厕那上个厕所, 结果一出来就被你们当贼抓。我这可冤着呢。”

说完, 许翠萍还装作一副可怜巴巴的模样。

这让大伙儿有点郁闷起来。

到底这女同志是不是偷窥狂?

偏这个时候,刚刚一脚把人踹翻的壮汉直接开口。

“你放屁!老子明明看着你被一堆人追着跑的。这会儿在这里瞎嚷嚷。哼, 我关子可还没结婚。差点被你这个女人偷看了。以后我媳妇要是知道了不乐意,你怎么赔我?”

“哈哈, 关子你个臭小子, 还媳妇儿呢!”

大伙儿都被关子这句话给逗乐了。同时也从许翠萍的狡辩中清醒过来。

如果是女同志是过来上厕所的,为什么被人追的时候要跑?

这还有大妈直接问到:“你又不是我们这片胡同的, 为什么大半夜不睡觉, 跑这里来上厕所?难不成,你是来这里找人约会的?”

无论是在公厕偷窥亦或者是半夜跟人私会,都不是啥好名声。许翠萍知道自己不能认这些罪名。不然的话几条命都不够自己用。

其他人听到大妈这样一说, 瞬间觉得十分有道理。而且牵扯到桃色事件, 个个都双眼放光。恨不得立刻马上,让许翠萍把她的奸夫秃噜出来。

何玉燕站在那看着事情的走向, 忽然觉得十分神奇。邻居们的脑回路相当清奇,让人听了都想笑。

但许翠萍却笑不出来。她知道一定要找到一个好借口。

于是, 她眯着眼睛在人群中来回扫视,忽然想到一个绝好的借口。

“你问问那个女的,她认识我,知道我不是坏人。”

冷不丁被人指着,何玉燕表情不太好看。但她也不能直接否认自己认识许翠萍。

“这位女同志我隐约记得好像是供销社临时工。但我跟她可一点都不熟。”

许翠萍听到何玉燕这样说,表情很难看。但她也知道自己之前把人给得罪狠了。现在人家给证实了自己的身份。她也不好再多说其他。

“没错,我是在供销社当临时工的。我在公厕那边转悠,是因为之前白天在公厕上厕所的时候,把我去世的奶奶送给我的一条手帕掉了。白天要上班没时间。下班后又要给一家人做饭,折腾到晚上这个点才跑过来找东西。”

许翠萍尽量用可怜巴巴的语气,来描述自己的情况。接着又再一次说道:“我真的不是贼,更加不是偷窥狂。”

这个借口听着还挺合理的,不少人都放松了下来。琢磨着自己是不是误会人家女同志了。

“行了行了。这个事儿我们几个管事的商量一下。你们赶紧回去睡觉吧!别以为明天放假就不用休息。”

一号大杂院的管事大爷大妈发话,大伙儿就是想继续看热闹,也知道还是回家睡大觉好了。

“你说,这许翠萍是不是又发现了什么好东西?”

回到家里,何玉燕忍不住跟身边的顾立冬聊了起来。

在她的印象中,许翠萍这个人,只要像个寻宝鼠一样到处转悠,就说明哪里又有好东西。

但是,胡同口那个公厕能有啥好东西?

顾立冬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他比何玉燕更加了解胡同口那个公厕的历史。

解放前那里是一片空地。解放后因为这边从商家居住的四合院,转变为多户人家杂居的大杂院。这才有了公厕的出现。

修建公厕,是需要挖坑盖砖头的。从这里基本上可以确定,好东西是在修建公厕后才出现的。而这个公厕又是泥砖瓦片结构。这种结构注定了,有什么东西都没法儿藏在墙缝或者砖头间。

排除这些情况后,如果真的有好东西的话,那只可能藏在地下,又或者是粪缸里……

前一个还好说,后面一个过于恶心了。

顾立冬并不想说出来污了媳妇儿的耳朵。于是他说道:

“要真的有什么好东西,她肯定不会那么容易放弃的。咱们等着看热闹就成了。”

事实也正如同顾立冬猜测的那般。

许翠萍在经过诚恳的道歉,又留下了具体的工作单位、家庭住址等信息。又跟这些管事大爷大妈保证,明天会去丁香胡同街道办,解释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

这才险险脱身。

等回到家里躺在自己那张破旧的木板床上时,许翠萍才开始有点后怕起来。

要今晚那些人再凶猛一点,把自己当成偷窥狂打死的话。那她就真的死了也白死。

但让她放弃那些好东西,又是不可能的。

天知道!三天前自己就开始频繁做一个梦。

已经很有经验的许翠萍,立刻意识到发财的机会又来了。

梦里,她在一座泥砖结构的公厕里,发现了几大箱金条。

注意,是几大箱。不是之前那种小打小闹。

几大箱的金条,只要她弄到手,下半辈子都不用愁了。

然后,她花了大概一天的时间。详细地回想整个梦境的所有细节。这才确定了这座公厕所在的地方。

就是赖哈平入赘的那户人家附近的那座公厕。

上一次赖哈平结婚的时候,她跟着跑了一趟,想要帮忙处理那个叫沈清清的女人,跟娘家的事情。她当时抱着看热闹的想法。完全没想到,就这么一次的看热闹,居然记住了附近公厕的样子。

也因为这个,梦境一出现那个公厕,她就很快确定公厕的地点。不然,整个北城大大小小那么多公厕。等她定位好,说不得金条又被人给截胡了。

已经被人截胡过几次的许翠萍,实在不愿意那么多的金条被除自己以外的人弄到手。

可惜,她去公厕周边转悠了好几次,都没能找到任何蛛丝马迹。

可能是因为黄金太多了,梦境并没有展示黄金具体是从哪个位置挖出来的。

许翠萍只能确定是藏在地下。

所以这两天她带着锄头,在公厕附近东挖挖、西挖挖。

偏偏这条胡同的人,简直是懒人多屎尿。一天天公厕附近都没个消停的时候。

现在好了,东西没搞到手,反而被人当做偷窥狂。真是让人生气又无奈。

已经被人给抓到过一次,许翠萍知道自己得想个更好的办法才行。

第二天是周末放假。

一大早,何玉燕夫妻两人起床后就分工合作。

一个负责烧水沏茶,把酱菜都装出来。一个负责去国营饭店买了一大筐大馒头回来。

等两人把事情做完后,老罗就拎着个竹筐走了进来。

“老罗怎么这么早?吃早饭了没?这里买了些大馒头,可以配酱菜吃。”

老罗也不跟顾立冬客气。直接把手里提着的竹筐,塞到对方的怀中。乐呵呵找了个位置坐下,就吃起了酱菜配馒头。

一个生面孔进了大杂院,大伙儿自然在那里伸头看来看去。

有人认出了老罗是屠宰场的屠夫。巴巴凑过来,想看看竹筐里面装的什么。

顾立冬也不介意,毕竟这些东西是今天午饭跟晚饭要吃的肉菜。吃完就没了。根本匀不出来给邻居们打牙祭。

“没啥好东西,就是些大骨头棒子,一个猪心,还有一块五花肉。”

厚着脸皮凑过来的几个大妈见状,刚想开口就听到:“我们家今天准备把厕所盖起来。这些东西都是请客用的。”

一听是请客的,大伙儿也不好意思去要了。

当然也有大妈直接说道:“哎呦,你家要盖厕所干嘛不来我家喊一声。我让你大爷带着孩子过来帮忙。”

冯大妈也在这个时候走了过来,听到这话赞同地点头。

“立冬,我回去喊我家那两个小子过来帮忙。中午你不用管饭,我们家有。”

其他大妈一听立刻闭嘴了。他们想要男人孩子帮忙,就是想让他们蹭点肉吃而已。不然,大家都要盖厕所。他们过来帮忙了,那到时候该怎么算。

这些个小算盘顾立冬并没有在意。只笑着回了冯大妈一句:“不用,我们这边一共有六个男人,够人工了。倒是大妈你不是还得去街道办处理那个偷窥狂的事情吗?

一听这个,冯大妈连连点头:“对对对,你不说我都忘记了这个事儿。

其他大妈一听是这个事情,当下也不要肉,拉着冯大妈就要问最后的处理结果。

这让在吃大馒头的老罗看得乐不可支。

“弟妹,你们这大杂院可真是热闹。不像我家那样住在自家的平房,也没啥热闹可瞧。”

顾立冬拎着东西进来,不客气地回了句:“你要看热闹,不会去单位分给你的筒子楼住啊!筒子楼的热闹可也不少呢!”

老罗被这样说,一点儿也没有不好意思。反而顺势凑过来,开始打听老赵家的事情,以及这两天闹哄哄的偷窥狂事件。

看着对方那副充满求知欲的样子。何玉燕可以合理地怀疑,对方平时在屠宰场是不是跟人一边杀猪一边聊天的。

那头,顾立冬开始跟老罗说起老赵家的事情。说了几句,夏自强跟楼解放也过来了。

顾立冬立刻招呼朋友喝茶吃馒头。何玉燕则是抬头看了看手表,都已经快八点钟。怎么娘家的人还没来。

又过了大概半小时,顾立冬见再等下去,这厕所今天就弄不完了。索性就说道:“我这大舅哥、二舅哥可能有事给绊住脚了。咱先开始干活儿。”

“好好好。”

其余三人都不是没有眼色的。当下啥也不问,跟着顾立冬干活去了。

走之前,男人轻轻拍了拍何玉燕的肩膀:“不用着急,我们先去干活。你看着弄老罗带过来的肉。有啥不好弄的就喊我。”

何玉燕点头。心里琢磨着大哥、二哥这是发生什么事情。怎么说好要来的人,现在忽然就见不到人?

咚咚咚的敲墙声很快响起。

在挖厕所前,需要先把耳房原先的那扇窗户直接改成门。

自投移动工,那头就有不少邻居又凑了过来瞧热闹。

“哟,这是真开工啊!门打好了没?”

隔壁江婶子听到动静,立马过来打听情况。

“早打好了,晚点就会送过来。”

盖厕所需要用到的所有建筑材料,前两天已经陆陆续续运输了过来。就堆放在后墙的空地上。

至于木门,是她妈帮忙联系的。直接在食品厂那边找了个木匠做好。原定计划是今天一早,大哥、二哥过来的时候,顺道把门拉过来。

“那都挺好的。看你们人手也够了,到时候这厕所盖好了,婶子要拉着你邱叔过来瞅瞅。我家那厕所到时候少不得,也得参考一下你家的样子。”

“行啊,到时候弄好了,都可以过来看看。”

何玉燕其实是巴不得大杂院的邻居都盖厕所。不然,按照目前的人情关系,说不得以后没盖厕所的人,会把自家当成大杂院的公厕。经常跑来借厕所。

这会让她很崩溃的。

说完这个,江婶子又说起昨晚的事情。

“那女同志来了,我看到你冯大妈带着人去了街道办。哎,你说好手好脚一个女同事,干啥想不开去偷看男人上厕所……”

何玉燕:……

怎么这会儿变成专门偷看男人上厕所呢?

她不过是睡了一晚上,怎么外头的传言就变成这个样儿?

邱婶子见她一脸懵,霹雳吧啦解释道:“你还不知道吧!一大早,郑大妈就在菜站那跟人说这个了。现在不说整个北城,估计半个北城都知道,咱丁香胡同招来个,专门偷窥男同志上厕所的女偷窥狂。”

看江婶子说的满脸兴奋的样子,何玉燕不由地在心里默默替许翠萍点了一根蜡。

两人这里说的热闹,很快就吸引了不少人凑过来聊家常。

何玉燕在这样的氛围中,一边剥蒜瓣,一边时不时回复大家关于盖厕所的疑问。

就在她以为今天上午就会这样度过的时候,林荷香居然凑了过来。

好家伙,自从对方嫁进大杂院后,何玉燕还真没跟她说过一句话。

“要问盖厕所怎么不来我家问问?我家的厕所可是要照着那些干部楼盖得。”

这样炫耀的话听在何玉燕耳中,只有呵呵两个字。

大家聊天也就是打发时间,当下就有人凑过去问她家厕所什么时候盖。要花多少钱?材料从哪里买?到时候谁来帮忙?

林荷香笑笑:“不知道要花多少钱,反正材料是我爸弄过来的。至于谁来帮忙,我家建设会安排的。”

董建设这个时候也走了过来:“待会儿我家也开始动工了。就是人还没来齐。”

董建设也看准了今天,早早找了人过来帮忙盖厕所。有他们销售科的职工,也有隔壁曹德才。当然,赖哈平是更要到场的人手。

毕竟,他可是给赖哈平贴了50块钱的。不从对方的劳力讨要回来,那他就真的要亏死了。

何玉燕听到对方会找赖哈平帮忙,心里纳罕这两人还真处出了兄弟情不成?

而赖哈平这会儿可没有什么心思,去给董建设帮忙盖厕所。

一早起来后,他就空着肚子。准备去董家或者沈家蹭一顿饭。而他的那个媳妇儿沈清清,这些天经过努力,已经住在娘家了。他每天都往来沈家跟自家。虽热很累,但赖哈平知道什么叫水磨工夫。

只要沈清清这头把那两老给摆平,他赖哈平登堂入室的那天也不远了。

从公交车下来,准备去大杂院。结果赖哈平就看到,他的邻居许翠萍站在距离公厕不远的地方,一动不动。

昨晚许翠萍很晚回来,他是知道的。

两家住在同一座大杂院,而且就在隔壁。基本上许家发生什么事情,他都知道得一清二楚。

许翠萍这个本来要下乡的黄毛丫头。不知道走了什么门路,居然弄到一份供销社的临时工工作。成为大杂院第二个出息人。这让赖哈平相当好奇。

当然,他是他们大杂院第一个出息的人。

他自己成功的方式就不怎么光明。一个丫头片子更加不用说了。

而且赖哈平注意到对方脸色红润,衣服看着也光鲜了不少。就知道这丫头有地方搞钱。

之前忙于讨好沈家,驯服沈清清。他就把许翠萍的事儿暂时放下。没想到今天瞅着,好像事情有了突破口。

当下,他也不去蹭早饭了。

忍着肚子饿,找了个地方观察许翠萍的动作。

只见她时不时四周张望。只要没人来公厕,就迅速跑到公厕附近,把藏在角落的铁铲拿出来挖啊挖啊挖。

这个场景看得赖哈平眯起了眼睛。三教九流混多了的他,立刻意识到了什么。

当下,他伸手整理了一下衣服。笑眯眯地从拐角处走了过来。

听到有脚步声,许翠萍吓得立刻躲在公厕后面。等确定人走了后,她再出来继续寻摸。

同一时间,冯大妈已经回到了大杂院。正在被几个大妈拉着问情况。

“那女同志是小赖的邻居。听说确实是掉了她那死去奶奶送的手帕,才会在公厕附近转悠的。咱把人当偷窥狂也没错。因为这女同志没把事情说清楚。街道那边已经说了,让那女同志给几个被她吓到的人道歉。还要给掉进粪缸的关子赔五块钱。并且要保证以后不能在公厕吓人。”

很公道的处理方式,何玉燕也不能说便宜许翠萍的。只好奇到底是啥好东西,让对方居然那么激动。

就在这个时候,赖哈平终于走了进来。

“小赖来了,小赖来了。”

听到动静,沈清清从屋里走出来就问赖哈平吃了没。

赖哈平就是吃了也会说没吃。当下就跑到沈家去吃早饭了。

“哎,这吃软饭还真不错。”

曹德才不知道什么时候凑了过来,听他妈跟人聊天。看到这样的情形忍不住嘀咕起来。

“哈哈,好你个曹德才。就你这黑黢黢的样儿,去当上门女婿可没有路子喽。”

郑大妈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听到这话立刻反驳了回去。

曹德才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儿:“我有工作能赚钱,当啥上门女婿?”

“行了,行了。妈你少说两句。德才过来,咱待会儿就开始干活了。”

董建设在那边开始喊人干活。赖哈平没几分钟也从沈家跑了出来。看他嘴巴油光水滑的,肯定是吃了肉。

大妈们火眼金睛,看到这个一个个忍不住嘀咕这老沈家生了个败家女儿。不然还得说生儿子好。女生外向,就沈清清这个样儿,迟早要把老沈家给搬空。

大妈、婶子们都有自己的小盘算。何玉燕没再跟她们说话。而是起身准备去厨房,开始清理那些大棒骨。

“董建设,董建设在吗?有董建设的信?”

伴随着叮铃铃的自行车铃声,何玉燕看到邮递员在大门口喊道。

董建设听到有自己的信件,脸上的表情忽然就亮了起来。如同蜡烛忽然被点亮那般。看得刚准备去厨房的何玉燕,都忍不住停下脚步。

然后就看到董建设刷得一下跑到大门口。接着不到一分钟,就笑眯眯地摸着裤兜走了进来。

不用说,信肯定在那里面。

不知道怎的,何玉燕忽然就想到原书剧情梗概中,那个一直活在董建设心中的白月光孙筱柔。

会不会,这信就是对方寄过来的?

嫁过来两个多月,这是何玉燕第一次看到有董建设的信件。

“谁给你写信啊!”林荷香好奇地迎了出来,直接开口问道。

董建设表情微微一僵,接着若无其事地说道:“高中同学寄的。他下乡后偶尔会给我寄信,托我帮忙买些东西。”

听到这个,林荷香就觉得董建设这个男人可真好。同学都下乡了,以后没啥出息。居然还愿意帮助人。果然,这是个好男人。

好男人董建设笑着把林荷香拉进屋里。一言一行完全没有任何破绽。

何玉燕看到这里,不由感慨。这二号大杂院是要多一位小金人得主了。

第一位小金人得住还在医院躺着没有出来。这第二位不知道将来又是怎么一个下场?

“对,就是这里。咱可算是到了。”

大门口忽然传来熟悉的声音。何玉燕直接看过去,发现自家二哥正在大门前,转头跟对面的人说着话。

何玉燕直接说道:“二哥,这里。你们怎么那么晚才来?”

说着,她直接走了过去,就想看看他们为啥在门口不进来。

“别过来,别过来,油漆还没干呢!”

说着,何二哥示意何玉燕靠边站。自己跟大哥一起合力,把一扇刷了红漆的木门抬了进来。

何玉燕跟在后面,很容易就看到这扇门上的油漆。有一块看着特别新,而且还散发着些微味道。不用说,那块地方应该是后面补了油漆的。

这个门在他们家决定做厕所的时候,她妈妈就提了娘家这边做。虽然不值多少钱,也是一番心意。何玉燕自然不会拒绝。按照她妈妈的做事风格,这门应该做了有好些天了。

现在出现这种事情,大哥、二哥又这么晚才过来。

何玉燕有理由怀疑,这门是在昨天的时候才掉漆的。今天一早哥哥们要过来的时候,才发现这件事情。

如果是这样的话,呵呵……

“哎,可算是完成任务了。”把门靠在墙上后,何二哥感叹了一句。接着就嚷嚷着口渴要喝水。

顾立冬这个时候从已经砸了的墙洞中看过来。甩甩手跟大舅哥、二舅哥打招呼。

等喝完水之后,两位哥哥直接就去空地那帮忙。何玉燕也没抓着人问门的事情。

空地上,何二哥一边挖土一边跟妹夫说着今天晚到的原因。

“早上我跟大哥准备出发的时候,就发现昨天还好好的门,今天就被刮了一块漆下来。没法子,只能先去找木匠补了漆再过来。那门待会儿安装的时候,记得小心那没干的油漆。”

顾立冬听完点头,忽然直接问道:“知道门是谁弄的吗?”

何二哥没想到这妹夫那么直接。动了动嘴唇,又看了看那头埋头干活的大哥。

不用说,顾立冬马上就猜到了。

“是大嫂。她这几天又跟我妈要钱,说娘家爹妈身体不舒服。要钱买点好吃的补补。”

何二哥说到这里,又悄咪咪看了大哥一眼。这才压低声音继续:

“大嫂嫁过来这几年。几乎一两个月就要钱。说是爹妈身体不好,要补补身体。一开始我妈还真信了,钱也给了。后来有人跟她说,她这才知道这什么病都是假的。从那以后,大嫂要钱我妈都不怎么乐意给了。这一次也是这样。没想到她居然把主意打到这门上来。”

就是发泄一下怒火,也不要牵扯到已经出嫁的妹妹啊!

何二哥人是有点滑头,但也没多少坏心思。见到大嫂这样做,心里十分不爽。

虽然走之前,大哥已经说了大嫂一顿。但只要家里不给钱,何二哥估计大嫂不会消停。

顾立冬知道了,何玉燕很快也知道了。

“反正这个事情你心里有数就好。娘家的事情有些可以掺和,有些最好不好掺和。要是爸妈那有什么需要的话。咱能帮就帮。”

何玉燕也是这个态度。

她一直知道大嫂这人不咋滴。但她家大哥也有缺陷。刚工作那会儿,因为太过拼命。被机器压到腿了。治好后平时走路看不出来,走快一点就跛脚。虽然因为这个工伤转正了。何玉燕也不能说大哥的条件有多好。

但大嫂这几年要钱要得越来越多也是事实。

“知道。你看看她心情不好就拿咱的门来撒气。从这里就可以看出这人有多没品。”

午饭吃的就是莲藕大棒骨头汤。肉是顾立冬调味的酸菜红烧肉。老大一盆搁在堂屋桌上,看着油汪汪的十分下饭。

何玉燕喂了些菜叶子给大鹅后,就喊在空地忙活的男人过来吃饭。

一人一碗大米饭,大伙儿开始吃饭。没买酒,何玉燕给一人买了两瓶北冰洋汽水。

饭一吃起来,大哥还好,二哥已经忍不住跟楼解放聊了起来。两人都是那种话多的,天南地北都聊。但聊着聊着就聊到隔壁老赵家。

“听说那赵大牛还在医院对吗?你们厂里是个什么意思?”

外头的人都在传赵大爷这是害了亲妈的报应。明明在派出所已经有了结果。那次的事情就是孩子年纪小,加上大人疏忽导致的。

也不知道是谁居然就开始传了这样的谣言。

对于妹妹住的院子里有个杀人犯,这当哥的自然就问了起来。

“厂里的意思就是让他住在医院。等身体好了再看看情况。至于杀人什么的,没有证据,谣言也只是谣言而已。”

顾立冬的话刚说完,楼解放就问:“那老大爷住院的钱也是厂里给?”

时下单位的正式工人,看病住院都有单位兜底。

“听说是的。毕竟人在厂里工作了那么多年。工作是没问题的。至于其他的,谁也不清楚。”

顾立冬说得很保守,但心里也清楚。如果厂里不给包医药费。怕是这赵大爷很快就会被拉回来。

与此同时,老沈家也在吃着午饭。

一般这个时候,赖哈平总是试图在跟沈铁生搭话。

“爸,咱家的厕所什么时候开始盖?等我这边帮都董哥弄完后。就来忙家里这个。”

沈铁生不太想搭理这个小白脸。但眼神不小心扫视到女儿那小心讨好的笑容,又觉得心塞。

女儿是自己没教好,这才变成这样的。他沈铁生认了。但是,要他天天忍着拳头,不打赖哈平,实在太过憋气。

要不是家里妻子想女儿,加上那赖家确实是男男女女一个窝,太过让人不放心。他也不会让女儿回来住。

现在赖哈平要表现是吧,他就让对方表现个够。

“行啊!图纸跟建筑材料我都会准备。你这个星期就在董家忙活。下个星期就来这里干活。”

等忙完他家的厕所,还有隔壁林大爷家的等着。哼,那么喜欢干活,就让他把整座大杂院的厕所都盖一遍。可惜,立冬家的动作太快了。不然也可以让这小子忙活多几天。

赖哈平一听,以为这是老丈人接受自己了。也忍不住笑了起来。笑着笑着,又想到前头公厕那一幕。眼神微微眯起,顿时一个主意冒了出来。

傍晚时分,忙活了一整天。何玉燕看着空地上出现的那间厕所,只觉得这速度真是快。

“哈哈,燕子。你哥厉害不?”

何玉燕无语地看了二哥一眼,直接来了句:“这又不是你一个人干的。要先感谢罗哥、大哥、自强跟解放。当然,还有我家男人。你,你一个下午干的都没大哥一半多。”

下午就开始盖砖头了。那么多个大男人,搬搬抬抬挖土都用不上她。何玉燕就在那帮着递砖头。

所以,二哥干了多少活儿她是知道的。当然,这会儿这样说也只是调侃几句。哥哥来帮忙就已经很好了。

果然这样一说,二哥不止不生气。还在那装傻充愣嗷嗷叫。引得其他人哈哈大笑起来。

这二哥就是有这点本事,不然也不能跟二嫂结婚,还能混到个工作。

厕所盖好了,就剩门窗这些,要等水泥干透了才能安装。自家这一节的管道也铺好了。留了空位,就等外头的市政污水管道铺设过来,他们再接驳上去就可以了。

“吃饭吃饭。剩下那点手尾,我们夫妻两能自己搞定的。”

大家乐呵呵到了堂屋,洗手吃饭。边吃饭边聊天,气氛比午饭的时候还要好。

吃过晚饭,时间已经来到晚上七点多。外头的天色已经没多少光亮了。

何玉燕跟顾立冬一起,感谢了今天过来帮忙的几人。然后,跟着他们一起走出了大杂院。一直把人送到了胡同口。

何玉燕还准备跟男人感慨今天过得很顺利。

结果一转头就看到公厕前头的拐角处,赖哈平正在盯着公厕后面的墙角。而墙角那有个人蹲着,赫然就是许翠萍。

得了。

何玉燕跟自家男人对视一眼,两人都看出了对方的无奈。

不用说,这两人一个还没放弃找宝贝。一个则是盯上了寻宝鼠化身的许翠萍。

偏偏因为角度加上天色问题,这两人都没有发现他们夫妻两人。

何玉燕索性用手指戳了戳自家男人。眼神示意对方赶紧解决了这两人算了。

顾立冬点点头。

在知道公厕附近可能有啥宝贝后,他就琢磨着干脆把这个事情捅出来。

不然就许翠萍那个不放弃的样子,说不得这些天都会打着找手帕的名头,在公厕转悠。

这样会扰乱大伙儿上厕所,说不得哪天又像上次一样吓得人踩进粪缸了。

只不过他没想到,赖哈平居然盯上了许翠萍。

这可真是有意思。

这样想着,他拉着媳妇儿,转身就朝外头走去。

而公厕附近的两人,一个人拼命找,一个人不错眼地盯着。完全不知道,很快他们就会遇到特别有意思的状况。

第38章

明亮的月光照射着大地, 偶尔云层经过,会把光线遮挡一些,让大地忽然变得昏暗。但很快, 云层飞走过后,大地又重新变得亮堂起来。

万籁俱寂,就是白天热闹的胡同, 现在也是静悄悄的。居民们纷纷入睡, 没法看到这么好看的夜色。

但是也有人没有睡觉,却也没去欣赏这风清月明的景色。

丁香胡同口的公厕, 这会儿正有两个人为自己的目的而奋斗。

公厕入口楼梯下, 有道黑影正在埋头奋力工作。扑簌簌的泥土落地声音此起彼伏。

而在距离黑影直线距离不超过五十米的一个拐角处, 则是又另外一个人,蹲在那盯着黑影的一举一动。

“在哪里, 在哪里。怎么还没挖到呢?”

黑影也就是许翠萍,满头大汗地挥舞着手里的铁铲, 努力地往地上挖着。

在公厕这边来回折腾了几天, 她总算是有了些发现。

梦里,那些金条亮相的画面中, 能够看到不少箱子堆叠在公厕门口。

之前她的想法太过迂回了。只以为梦中堆叠的这些箱子, 是从公厕周边挖出来的。在梦里堆叠到公厕门口,只是一种表现的方式。

但是,如果这代表着东西都是从公厕门口挖到的呢?

有了这么一个想法以后, 很多事情都顺理成章了。

“加油, 加油。金条已经在招手了。”许翠萍再次自言自语地鼓励着自己。她有种感觉,很快就能挖到自己想要的东西了。

而盯着许翠萍快两个小时的赖哈平, 其实比她还要着急。

天知道,为了钱他都快要把这条小命豁出去了。

耳边再次响起熟悉的嗡嗡声。赖哈平立刻挥舞着双手驱赶。大晚上的周围很安静。他不敢动手去打蚊子。怕那啪啪声直接惊动许翠萍。

夏日的蚊子又特别贪嘴。

这不, 两个小时过去,蚊子们愣是给赖哈平的脸上、耳朵、脖子、手臂以及大腿,都留下了大大小小痕迹。

这些个痕迹手一抓就肿起来,越抓越痒。简直让赖哈平快要受不住了。

“这许翠萍真没用。”

赖哈平被皮肤上的痒意弄得龇牙咧嘴。他只能狠狠地揪着那些个蚊子包。期待用痛觉驱赶这些痒意。但是围绕着他飞舞个不停的蚊子大军,显然不会那么简单地放过他。

就在他在心里骂骂咧咧的时候,脸上又多了几个蚊子包。

直接把一张好好的小白脸,给盯成红肿包子脸。

“ND,太难受了。他快要发疯了。”

赖哈平在心里自言自语,简直就到了快要咆哮出来的地步。心里同时还不忘咒骂许翠萍害得自己成了这个样子。

估计是赖哈平的怨念太过浓厚。正在奋力挥舞铁铲的许翠萍,忽然打了个机灵。

没等她嘀咕啥,忽然就感觉到手下的动作一滞。接着一抹疯狂的笑容出现在她的脸上。

没等那头的赖哈平做出反应,许翠萍已经如同一个上了马达的机器人,挥舞着快要变成残影的铁铲。一下又一下,直接把地面挖得往下一米的位置。

终于,她看到了一个沾满泥土的木箱。

“找到了,找到了……”

这会儿许翠萍还有理智,压低声音嘶吼起来。拳头更是高举到头顶,发泄着这两天多以来的各种辛苦,以及受到的委屈。

赖哈平这会人也顾不上蚊子的袭击了。

许翠萍刚刚的动作太夸张了。让他意识到东西找到了。

瞬间,赖哈平双眼放光,立刻打起精神。就是蚊子因为他张大的嘴巴,不小心飞了进去。赖哈平也努力忍住了那股恶心的感觉。因为,他的命运很可能即将要被改写。

只等许翠萍把东西挖出来后,他再跳出来以这个作为把柄,威胁对方,把好处拿到手就成。

许翠萍不知道自己已经被人给盯上了。

当木箱出现的一刹那,她只觉得很激动。接着就是脸红脖子粗,全身开始气血上涌。

等把整个木箱从土里挖出来后,她忽然就不太敢把木箱打开。

如果打开后,里面不是自己期待的金条怎么办?

这种患得患失在脑海中出现很快又消失。

许翠萍咬咬牙,一个用力。直接把木箱的盖子打开了。

先是一阵尘土飞扬。接着,许翠萍就看到箱子里一片亮闪闪。

外头是没有路灯的,她一晚上挖坑也是靠着放在地上的手电筒照明。

整个坑大概一米多一点,而手电筒在路面上。于是,许翠萍随手抄起几根金条,从坑下面丢了上去。接着人就跟着跳了上来。

借着月光以及手电筒的光线,许翠萍可以完全确定,手上这金灿灿确实是金条。

赚大发了!

许翠萍的脑子浮现这四个大字,全身激动得颤抖。

还有,梦里可是有几大箱金条的。还有其他金条,她也得找出来。

许翠萍这会儿已经开始头脑发热了,完全没有注意到其他细节。更加不用说蹲守了她两个多小时的赖哈平了。

赖哈平这会儿,也激动得差点没把嘴巴咧到耳后根。

天啊!

真的是金条啊!

看许翠萍那土包子一样激动的样子,赖哈平就觉得很碍眼。金条都是他的,许翠萍已经完成自己的工作。这样想着,他刚想上去抢金条。忽然就看到许翠萍把金条丢回坑里。接着扛起铁铲,朝隔壁的地面上再次开挖。

赖哈平立刻意识到,这是还有金条啊!

他想了想,又看了看手表,才晚上9点多。还有时间,还能再等等。他得一次过把金条都弄到手。

于是,赖哈平按捺了下来。开始期待起许翠萍新的发现。

许翠萍这会儿已经哼着歌在挖土了。完全没有挖土两个小时的疲倦。

今晚是个好日子。天公作美,月亮很明亮。更加妙的是,也没人来上厕所了。

完美!

老天爷这简直是要给她送金条,让她过上好日子的啊!

然而,事实上。在她不知道的地方。今晚胡同的住户却觉得很奇怪。

每当他们有人想要上个厕所再睡觉的时候,就能看到有街道的人守在去公厕的路上。跟他们一个个解释公厕太满了。今晚不能用,让他们去用另一头胡同的公厕。

偶尔,公厕粪缸因为没有及时掏粪,会出现满缸的情况。如果这个时候去上公厕,很可能会沾上屎尿。而这些东西也会跟着溢出来。

所以,大伙儿也没觉得有啥。就是平时出现这种事情,一般都是管事大妈来通知的。他们还是第一次看到街道的人那么好,居然在路边蹲着。一个个通知他们。

作为知情人的何玉燕跟顾立冬,这会儿已经洗漱好躺在床上。

平时晚上这个点,两人都睡着了。但是,今天即将要发生的事情,应该会很特别。

何玉燕还真的好奇公厕那边的好东西,到底是什么?也好奇等那两人看到好东西,都被上面的人收走后,又会是怎么一个表情?

没错。

傍晚那会儿,确定要把事情解决掉后。顾立冬就带着她,去打了一个电话。电话是以举报间谍的名义,给顾老爷子的一位朋友打的。

之所有用这个名头,也是因为这年月,也就是这样的部门比较靠谱。

“那边已经安排人开始布置了。我估摸着这几天应该能把事情解决。”

顾立冬是基于许翠萍的寻宝进度,来估算的时间。只是,他没想到事情居然那么顺利。许翠萍今晚就找到了宝贝。

许翠萍这会儿笑得眼睛都不见了。天知道!她刚刚又找到了一箱黄金。

光是这两大箱黄金,都够她受用一辈子的了。还有几箱没找到。她都不敢想象未来自己的日子会有多滋润了。

兑换金条她有经验,以后不会缺钱花。钱有了,票还会远吗?黑市可是很多人都收金条的。

她再也不用过这样的苦日子了。到时候一顿吃两斤肥猪肉。一斤进肚子,一斤扔给狗吃。顿顿喝糖水。喝一碗倒一碗。还得找个好男人嫁了。

嘿嘿!

越想越美滋滋,天降横财。再也没比这个更加美的事儿呢!

心里这样想着,许翠萍挥舞着铁铲,继续朝前挖过去。这个时候,她没有发现自己已经挖到公厕前头的台阶了。

不远处的赖哈平看着徐翠萍那疯狂的动作,直骂她没脑子。这会儿都已经快12点了,居然还在挖。挖那么多,搬得完吗?

自认为头脑清醒的赖哈平,已经从接连被挖出来的泥土,大概估计了坑洞的大小。那么的大的洞,显然里面的金条不少。

金条可是有重量的。许翠萍只管挖挖挖,完全不考虑待会儿怎么把这些金条一起带走的问题。他还打着对方把金条都挖出来后,他再来摘桃子的盘算。

完全没想到平时看着机灵的许翠萍,居然犯这样低级的错误。挖再多的金条,之后搬不走有个屁用。

这女人就是被金条给晃花了眼睛。

暗暗啐了一口唾沫,赖哈平再次抬头看了看手表。

时间不等人了,还得拿金条,还得把挖出来的土填回去。之后带着金条趁早离开。那么多事情要安排,赖哈平知道自己等不下去了。

他要上去阻止那个已经疯魔的女人。

“吱呀……吱呀……”的走路声,并没有惊醒正在努力挖金条的许翠萍。

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自己挖的第一个坑洞里的黄金,已经被一个男人给抬了上来。

“赖哈平……”

许翠萍目眦欲裂地看着这一幕,想也不想,直接离开刚刚挖了点的地方。举着手里的铁铲就冲了过去。

金条都是她的,都是她的。谁也不能抢。

“停下,停下……”

赖哈平看对面的人发疯,连忙手脚并用,示意对方冷静下来。

许翠萍停是停下了,但双眼瞪向赖哈平,仿佛要喷出火来。赖哈平也不是个傻的,连忙把自己准备好的话说出来。

“翠萍,咱都是邻居了。哥也不跟你说虚的。你这平白得了这么多好东西。可不得见者有份。”

说到这里,饶是赖哈平觉得自己见过世面。都忍不住用手摸了又摸刚刚打开的木箱。木箱里面,挤满了大小形状一致的金条。这些个金灿灿的大宝贝,果然是世界上最好的东西。

见许翠萍又要暴走,赖哈平继续发挥嘴皮子功夫:“这里已经有两箱黄金了。剩下的咱也不要挖先。你看看现在都几点了。这金条要运走,这泥土要平整回去。事儿多着呢!哥要不是为你好,这会儿也不会跳出来。”

得了,赖哈平这话,已经完全把自己跟许翠萍说成是一伙的了。

但是,为了这些金条,辛苦了这么几天的许翠萍,能同意有人跳出来摘桃子吗?

不能!

于是,被金条迷了眼睛的许翠萍,想也不想地直接拒绝:“你现在走我还能当没见到你。你再不走,就不要怪我跟你拼命!”

赖哈平呵呵两声。他还是第一次看到这样贪婪的女人。女人就该像沈清清那样,乖巧听话,让干啥就干啥。许翠萍这样的女人,不该存在于世界上。

“那你就不要怪哥我不讲情面了。就这些黄金,我就能让你被送到最艰苦的农场改造……”

接下来的话他说不下去了。

因为许翠萍已经举着手里的铁铲,直接砸了过去。

边砸口中边念叨:“金条是我的,是我的。都是我的。”

这样被金条迷了眼睛的人,疯狂起来相当可怕。

饶是赖哈平一个将近一米八的年轻人,都抵挡不住这样的连环砸。

他只能边打边后退,口中边说着各种各样的甜言蜜语。

反正宗旨只有一个,就是让许翠萍放下手里的铁铲。只要对方住手哪怕一瞬,他都能力挽狂澜。

可惜,许翠萍根本不听到瞎哔哔。

更可惜的是,两个正在打斗的人,完全没有注意到他们边打边走动。很快就走到了公厕门口前的台阶边。

前边说过,这个公厕是普通的砖瓦结构。砖是普通的黄泥捏出来的砖块,并不是结实的大红砖。瓦片也是用了几十年的老瓦片。不少地方都有磨损。整个公厕最值钱的是那一根房梁。

但因为公厕的面积小,加上房屋高度堪堪两米。

所以,这房梁的值钱也只是相对的。直径还不到十公分的梁柱,能是啥好东西。

公厕分为两间,一间女厕,一间男厕。

从建筑用途考虑,公厕距离地面大概二十公分。抬高的建筑,主要是考虑到公厕粪缸满溢问题。

没错,这些粪缸如果掏粪人不及时清理的话,里面的东西就会有流到街上的风险。

当然,建筑抬高后,为了方便居民们。公厕大门口是有两级木头搭建的台阶。

而许翠萍跟赖哈平已经打到了台阶边。两人你一拳,我一腿。你一个铁铲砸下来。我一个皮鞋打过去。

两人斗得那叫个难舍难分,天雷地火,火花四溅。

不知情的看到这一幕,估计还会以为这两人有杀父之仇,夺妻之恨呢。

就在这样激烈的形势下,只听得隐约的“咔嚓”一声。边打边后退的董建设,直接就把木质台阶给踩碎了。一只脚卡在里面动不来了。

“呵呵,你就别怪我了。”

这一刻,许翠萍就好像武侠秘籍里面走火入魔那般,杀疯了。

眼瞅着第二下铁铲就要砸到自己的脑瓜上。赖哈平不想脑袋开花,危机中看到了台阶边上的一块碎砖头。

随即,他抄起转头就砸了过去。

许翠萍为了躲过碎砖,直接一个趔趄,一头砸到了公厕墙上。

黄泥捏的泥砖,本来就因为年久,里面掉了不少黄泥,出现了空洞现象。

这大一百斤的人砸了上去,加上铁铲的威力。只听得“嗖嗖”几声。没等两人反应过来,一阵轰然巨响爆发。

整个公厕坍塌了……

“什么声音?什么声音……”

大晚上的来这么一遭,就是死猪都能被吓醒。更何况大家都是普通人类。

这不,以公厕为圆心,半径五百米以内的人家,都能清楚听到这一声轰隆巨响。

有人问是不是地震?有人问是不是爆炸?有人问是不是有鬼子?

反正,大伙儿无论男女老少,一个个都朝声音的来源出处跑了过来。

很快,如同流水一般的人群,一波接着一波,直接把公厕给团团围住了。

刚刚在附近布置完毕,准备勘察地形的有关部门人员,直接傻眼了。

“队长,怎么办?”

带队队长看着前头的人山人海,直皱眉:“人太多了。咱先观望一下。”

主要是他们部门办事,也不好被太多群众知道。而且,大晚上出现在这里的,都是附近的住户。他们几个生面孔靠近,说不得又会给事情带来变数。

大伙儿可不知道身后还有那么一队人马,正在观察这里的情况。

他们已经被眼前的状况给惊讶到了。

“公厕这是塌了啊……”

“窝艹,这是为什么……”

“发生什么事情……”

塌房子的事情可大可小。大伙儿都有点惴惴不安。下意识地跟身边的熟人问了起来。

也是在这个时候,忽然有人注意到距离坍塌处不远的一口木箱。

木箱因为公厕坍塌的缘故,被一些瓦片给砸住了。除此以外,公厕前面突兀地出现两个坑。两个坑里面都掉落了不少泥砖。乍一眼看上去都是黄泥块。

所以大伙儿都在嘀咕这两个坑是怎么来的。但是,都没有去注意坑里面到底有没有东西。

只是,放在上面的那一口木箱,已经被手快的人随手整理了一下。

接着,一阵阵抽气声此起彼伏。

“老天爷啊!我这是还没睡醒吗?”

郑大妈不知道什么时候窜到箱子边上,伸手就拿起一个黄灿灿的金条,直接往嘴里塞。

“哇哦……”

有人惊呼,有人羡慕,有人跃跃欲试看向那还装满黄金的木箱。

“住手。”

林大爷大声一喝,惊醒了不少人。同时,好些大杂院的管事大爷大妈已经站了出来。开始维持起秩序来。

“都走一边,都走一边去。黄金虽好,但这不是我们这样的工人阶级可以沾染的。”

这话吓得大伙儿齐齐后退,显得郑大妈更加显眼了。

“老郑,赶紧把东西放回去。然后你也往边儿靠。”

冯大妈不客气地、把郑大妈口中咬着的黄金拔了出来。然后把人给推到了一边。

“郑大妈,郑大妈。那是真的吗?”

“老郑,老郑。那黄金吃起来香吗?”

好几个人围着郑大妈开始打听起来。

而几个管事大爷大妈则是忧心忡忡。这天降黄金,他们又不能沾光。还得想办法找人来处理才成。

时下能管这种事情的部门海了去了。各个都可能有人搞小动作。他们可真不知道该找谁。

“是不是街道办那边干啥事儿呢?今晚不是不给我们来这里上厕所吗?”有比较敏锐的人,已经开口说了这话。

“我看像。要不就把胡主任喊过来。让他处置这些黄金。到时候说不得咱还都能得个荣誉呢!”

大伙儿开始热烈地讨论着处理黄金的事情。

不远处,听到声音后第一时间跟男人跑过来的何玉燕,这会儿已经有点不知道该说啥好了。

多么大的一箱黄金啊!而且看情况,肯定还不止一箱。也不知道许翠萍哪里来的勇气,居然敢独吞。而且,是大喇喇地在公厕门口这样的地方。

这些东西还不像他们发现的那个地下室。那地下室他们没想到怎么处理。但是,楼解放已经帮忙接触房管所的人了。听说再过几天就能把事情办下来。

想到这里,她忽然拉了拉男人的手:“那两人呢?”

顾立冬也在好奇这个。公厕的坍塌肯定跟这两人有关。而且金条就丢在那没带走。显然出事的时候,这两人根本来不及多想。

他凝神细听,从大伙儿热闹的讨论声中仔细辨别。隐约能听到求救的声音。

“大家都静静,都静静。好像有人在喊救命。”顾立冬忽然对着人群大声喊道。

其他人一听,立刻闭上了嘴巴,也跟着竖起耳朵。

很快,耳朵灵敏的一些人都听到求救声。

“是两个人的声音,一个男人,一个女人。”

大伙儿确定了声音的来源后,顺道还把声音的性别也确定了。

同时,也因为这个,看向废墟中的眼神,总是带着那么点奇怪。

公厕这里常年味道都十分强烈。

也不知道是不是这废墟把几口粪缸都盖住了。何玉燕居然没觉得有多臭。

她站在远一点的地方,看着自家男人领着好些个青壮,开始准备救人。

撑起公厕的泥砖因为倒塌的缘故,很多都碎成泥块。泥块体积小,砸不死人。

加上瓦片、细小的房梁都不是啥重物。所以其实被压在底下的人,应该没多大的问题。

但也不会处境多好的就是了。

何玉燕看着大伙儿忙碌着搬运那些废墟。因为怕弄伤人,一个个都是徒手搬运的。

随着废墟慢慢被清理出来,粪缸里面的屎尿随即慢慢溢了出来。

“天杀的那对狗男女,居然在公厕大战。直接把公厕给弄塌了。”

郑大妈看着那从公厕流出来的屎尿,嘴巴骂骂咧咧。平时有她的塑料姐妹孔大妈接腔。这会儿孔大妈还在医院照顾赵大爷。所以她说的话再多,也没人搭理她。

但不少人心里听着郑大妈的话,也是赞同的。

就是这狗男女在公厕私会,为什么公厕前头会有两个大坑?为什么还有两箱黄金?

大妈婶子们都想不通。又看向负责看守黄金的几个管事大妈。忍不住可惜起来。

“哎,你们猜猜里头那一男一女到底是谁啊?”

大伙儿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忍不住四处张望周围忙活的人。有那记性好,有熟悉周边居民的大妈,已经掰着手指。一座座大杂院、一户户人家排查起来。

今晚这公厕坍塌带俩的巨响,可算是把周边居民都炸了出来。

大伙儿一开始是怕地震什么的,把家里男女老少都带了出来。所以只要排查出不在场的人,那都是嫌疑人。

何玉燕看着这大妈那利索劲儿,简直跟经验丰富的侦探有得一拼。怪不得后世很多社会案件,都是靠大妈们提供线索破获的。

“啊,我知道了。”

忽然,有个掰着手指头的大妈喊道:“老郑,你家大儿子呢?你看看,你家儿媳妇、小儿子都在那头看热闹。咋没见到你大儿子?在公厕里面埋着的,不会是你大儿子吧!”

说到最后,大妈的语气都带上了一丝看八卦的兴奋。

“我呸……”

郑大妈可不乐意有人把屎盆子往自家儿子脑袋扣。

“我家大儿子还在家里忙活那劳什子厕所了。”

大儿子太委屈了,为了表现自己。今天找人帮忙盖的厕所没有盖好。只能晚上加班加点继续干。

巨响出现的时候,她还想拉儿子出来。

听到是在家里盖厕所,刚刚提问的大妈表情就讪讪的。

何玉燕其实很想提一句:被压在公厕里头的,不一定是他们这里的住户。

仿佛是听到何玉燕的话那般,那头的废墟终于被清理出来。

大伙儿也在第一时间看清了里面的情况。

惨……

实在太惨……

惨得所有人都捂着鼻子连连后退……

何玉燕站的地方是胡同边上的石块。站得高看得远,第一时间就把公厕的情况看得个清楚明白。

“哎哟,这不是沈家那个赘婿吗?”

“老沈,老沈。你家清清的男人啊!”

“夭寿哦,另外一个女同志是谁啊!”

眼前的两个人,一个露出脑袋。大伙儿勉强能辨认出这人是赖哈平。

另外一个女同志就剩下个鼻孔出气,还真没人能靠个鼻孔认出来。

不远处,帮忙指挥大家救人的沈铁生,脸色难看得吓人。沈清清知道自家男人掉入粪缸,想冲过去就被沈铁生一把抓住。接着让自家媳妇儿帮忙,把女儿拉得远远的。

接着,他转身冷冷喊道:“去找绳子过来吧!”

顾立冬站在林大爷不远处,也是这样建议的

毕竟那个样儿,让谁徒手去拉人上来,那都是不可能的。

曹德才被安排着回到大杂院拿麻绳。

结果刚进垂花门就看到董建设从屋里出来。看他那副灰头土脸的样子,显然刚忙完。

“哎,建设你在这里刚好。来来来,前头公厕出大事啦。你的好兄弟赖哈平正等着你救他呢!”

董建设一脸懵地问:“出啥事呢?是跟刚那声巨响有关吗?”

曹德才回想起刚刚那副画面,嘴角抽抽:“走走走,你去看吧!我啊,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说好。”

叫董建设过去拉人,是因为曹德才可不想自己打头去救人。

他爸妈是大杂院的管事大爷大妈,肯定会身先士卒。但他当儿子的,见不得爸妈沾上那些个“黄金”。但要让他或者弟弟去干,他也不乐意。

董建设是附近这些住户里面,跟赖哈平关系最好的男人。他去最合适不过。

抱着死道友不死贫友的心情,曹德才为自己的聪明点赞。

顾立冬看着一脸震惊走过来的董建设,又看看在偷笑的曹德才。哪里不明白曹德才的小算盘。

当下,他也不说话了。就等着看曹德才的表演。

“赖哈平,赖哈平。我把你好兄弟董建设带过来了。”

董建设:好你个曹德才。

聪明的董建设在看清眼前的情况后,立刻明白了曹德才的意思。开始后退,试图把自己藏在人群中。

偏偏赖哈平听到了曹德才的声音。嘶哑着声音开口:“救我,董哥。救救我。你对我那么好。咱两啥都能聊。你肯定会救我的对吧!”

这话表面听起来没啥。但内里的意思很简单。那就是:董建设,赶紧来救老子。老子知道你很多秘密。你也不想被其他人知道吧!

董建设就知道会这样,脸色很难看。不知道该怎么办的时候,林荷香上来就拉着他:“别去,别去。太脏了……”

周围不少人曾经看到过这两人在“黄金”中缠绵悱恻。这会儿听到这话忽然就回想起来。

当下就有那促狭地大喊:“脏啥脏。建设兄弟都有经验了。上次你掉粪缸,不还是他捞你上来的吗?”

“就是,就是。董哥可是个男子汉。之前救媳妇儿那么英勇。救兄弟肯定也不会差。”

好些个小伙子纷纷起哄起来。

这用绳子拉人上来的,排在最前头的那个最倒霉。他们可都不傻,不想当这个人。

行了,行了,赶紧过来干活……”

已经有几个管事大爷发话,小伙子们只得老老实实干活。

最后,排在绳子最前头的人果然是董建设。

“咱先救那个漏鼻孔的。再不救人怕是要出事。”

救人的步骤就简单喽。直接把绳子往那女同志扒拉在缸边的手套。套上后直接往外头拉就成了。

就这样大家一起努力,很快就先把女同志救了上来。

边上等着的大妈们开始朝被放在地上的女同志泼水。等把人弄干净后,立马就有人大声嚷嚷:“这不是前儿个的在公厕抓到的女偷窥狂吗?”

“哎哟,这女偷窥狂为啥跟沈家的女婿一块儿埋在那?”

大家议论纷纷,各自有了些想法。脑洞清奇的,已经开始脑补一出惊天动地的爱恨情仇。

下一个就轮到赖哈平了。

因为前一个女同志就是董建设负责绑绳子。反正他的手脏都脏了,就让他继续干这个活儿。

董建设拿着绳子,慢吞吞地走到赖哈平跟前。直接说道:“兄弟,你等久了。我这就来救你。”

最恶心的事儿他都干了。董建设一定要趁机给自己刷刷好感度。

赖哈平:“谢谢你,谢谢你董哥。等我上来后,一定会请你吃饭的。”

董建设:饭就不必请了……

接下来的步骤还是一样。董建设把已经不干净的绳子,努力套上赖哈平扒拉在缸边的手。

这个动作很简单,就是恶心人而已。

本来一切瞧着都挺顺利的。

但是,就在他准备站起身来,后退让大家拉绳子的时候。忽然脚下的泥土一松。他居然单脚滑落到粪缸里面。

这样的变故,吓得大伙儿都惊呼出声。

董建设暗骂晦气,咬咬牙准备双手撑地,直接跳回地面上。

就在这个时候,身后的赖哈平忽然把手搭在董建设的肩膀上。借着他往上怕的力道,直接自己爬了上来。

而董建设因为他的借力,一个不慎,整个人掉入粪缸。

“啊啊啊啊……”

郑大妈跟林荷香齐齐尖叫出声。随即就朝董建设跑了过去。

路过趴在地上,还没缓过劲儿来的赖哈平,郑大妈直接一脚就把人踢到了隔壁的一个粪缸里面。

之后就是又一番折腾,终于把人都给救了上来。

三个受害人,两个男人一个女人。

男人身边各自有家人帮忙收拾,女人那头则是大妈们在那忙活。

事情看着好像挺顺利的。忽然就看到沈清清朝着女人那头冲了过去。想打人又不敢打,但嘴皮子利索地突突:“你跟我家阿平为什么在这里?”

“对哦,为啥这两人刚好就在这里?”

大伙儿耳朵统统竖了起来,生怕自己错过了任何信息。

许翠萍这会儿只想去洗澡,完全没心情搭理这个女人。她觉得自己的人生实在太惨了。得到了那么多金条,转眼就被遇到这样的事情。现在外头站着那么多人,金条自己是彻底没戏了。还不如干脆弄走一箱金条就好了。

沈清清见对方不搭理自己,还想说什么。

就听到沈铁生大声喊道:“沈清清,回来。”

赖哈平自然也听到了沈清清的那些质问。但他已经想到了一个完美的借口躲避。

见到沈清清不甘心地走过来,已经清理干净的他,对着沈清清露出一个她最喜欢的笑容。

沈清清见状,刚想上前把男人搀扶起来。冷不丁闻到那些味儿,瞬间后退了几步。

再抬头看看男人一如既往的笑容,忽然就觉得有点不舒服。

她好像觉得这个男人脏了。

至于董建设这边,则是更加出乎众人的预料。

没人知道他怎么了。刚被水冲干净,忽然伸手朝兜里一摸。然后抓出了一个已经被浸透的信封。

信封上的字迹已经全部被泡得糊掉了,啥都看不到了。

时隔两个月,筱柔终于给自己写信。肯定是有事情要跟自己说的。白天忙着盖厕所,家里一直有人,他就把信珍藏在裤兜里。

哪里能想到最终,这封还没开启的信件成了这样的下场。

当下,他再也受不了。仰天怒吼着就朝喊罪魁祸首赖哈平冲了过去。

第39章

淅沥沥的水声, 伴随着说话声此起彼伏。是大杂院每天早上都能听到的声音。

但是,今天早上的声音特别大。就是何玉燕因为昨晚熬夜没有休息好,这会儿也不想赖床了。

她麻溜儿穿好衣服, 端着搪瓷盆就来到了水槽边。

“我跟你们说,昨晚我一晚上没睡觉。琢磨了好久,还是弄不明白为啥董建设要打沈家的那个女婿?”

昨晚把人救上来后, 大家还来不及说其他。董建设就跟疯了一样, 把赖哈平压在地上打。要不是后头街道办的胡主任领着一帮领导过来。赖哈平怕不是要被董建设给打死了。

“嘿,打人正常啊!搁你身上, 被人拉下粪缸, 你不想打人啊!”

因为赖哈平先做错事事情, 昨晚他挨的那一顿打,是白挨了。

后面出现的那些个干部, 也只是让他们不要打架。把当事人以及几位大杂院的管事大爷大妈留下。剩下人就打发回去睡觉。

大伙儿当时口中答应,当时脚步是一步都不挪动的。开玩笑, 忙活一晚上救人。肯定得呆在这里把事情的后续看完成才。

任谁来, 都不能阻止住户们对于八卦的好奇心。

最终,那些个干部见状, 就让人把赖哈平、许翠萍这两人带走了。当然, 大喇喇漏出来的两箱金条也被带走了。之后就是把公厕废墟给围了起来,暂时不让人靠近。听说还派了人在周围守着。

“呵呵,都把公厕那围起来了。里面铁定不简单。你们想想, 公厕前头可是一大片空地。现在随便就挖出了两箱金条。底下说不定还有更多。”

郑大妈不知道从哪里窜了过来, 直接接过话头就开始讲了起来。

“还有那劳什子赖哈平,铁定是知道有那么些金条的。不然, 他为什么就出现在哪儿?呵呵,那些金条可是国家的。他这个样儿就是先挖社会主义的墙角。这种人拉去劳改还差不多。”

说道赖哈平, 郑大妈就特别生气。昨晚这鳖孙,居然把自家建设给拉到粪缸里面。要不是这样,她家建设怎么会生气到打人。

哼,活该这赖哈平遭罪的。郑大妈巴不得这人直接被关起来。

于是,她有添了一把火:“就是不知道那些金条,光是他跟那个偷窥狂女同志一起埋在公厕那。也能说明这男人不行,瞒着妻子偷人。”

何玉燕还真是第一次觉得郑大妈说话挺有理有据的。特别是前面一条。

她能确定公厕附近的地下应该还有金条。不然,已经挖出两大箱金条的许翠萍,为什么还没带着金子走人。

一切都是有迹可循。

她何玉燕都能看出来的事情,带走许翠萍的有关部门自然也能看出来。

果然,当她去回收站看了几眼,确定没事儿干回来后。就看到公厕那边围了不少人。

走进一看,自家男人站在前头,跟一个穿着干部装的人说着话。

男人昨晚有在家里休息,但早上天刚蒙蒙亮就走了。走之前跟她交代,要去跟有关部门的人,说一下这些天对许翠萍的观察。毕竟,这些人过来的初始原因,就是顾立冬的一通举报电话。

现在男人出现了,说明下一步的行动已经确定了。

顾立冬在跟这位队长又说了下自己的推测后,就准备退场了。

反正他也不是公务人员,该配合的也尽量配合了。剩下也不是他一个普普通通的司机就能解决的。

看到媳妇儿在边上盯着自己,顾立冬笑着跟队长道别后,径直朝媳妇儿走了过去。

“怎么样?怎么样?”

周围围着的住户,都看到顾立冬跟那些干部说话了。这会儿他人来了,自然有啥就问啥。

顾立冬打哈哈地说道:“领导刚问我,认不认识那个女同志呢?”

大伙儿一听连连点头。那女同志确实邪门。都在公厕那转悠了好几天。

“哎哎哎,开始挖了,开始挖了。”

看到一群建筑公司的工人,举着铁铲、锄头开始挖地的时候,围观的众人都忍不住摩拳擦掌。

他们都想上去帮忙,看看能不能第一时间发现新的金条。

天知道昨晚那些金条对他们的冲击力有多大。就是不能拥有,学着郑大妈那样咬上一口也是好的。

围观的人除了这些住户,就是听到风声,昨晚又没有亲自过来的人了。

这些人一边后悔昨晚没有看到一场大戏。也后悔没能摸到大金条。

所以,今天就是不放假了,他们也要请假过守着看热闹。

“天啊!真的是金条。”

随着一箱又一箱金条,被从坑下抬了上来。大伙儿的惊呼声,也是一次比一次还要高涨。

之前还有人在讨论,赖哈平跟许翠萍到底是什么关系。现在,大伙儿眼里就只剩下金条了。

而这掘金行动整整持续了一天。上午一共挖出来了5箱金条。下午继续扩大挖掘范围,直接把公厕前头的空地也翻了一遍。这一次没找到任何东西。但一共7大箱金条,已经足够所有人高兴的了。

有关部门的干部高兴,他们这些个看热闹的也心满意足。

甚至还有人觉得公厕那块地是风水宝地。悄咪咪打定主意,等解封后他们要去沾沾财气。

晚上,大杂院人声鼎沸。

何玉燕跟顾立冬今天都没上班,跟着看热闹看了一天。夫妻两人的震撼比其他人还要多。

不过,他们更多的震撼是来自于许翠萍的贪婪。

“你说,她要不是那么贪心。想把那么多金条一窝端了。说不得事情就变了个样儿。”

顾立冬点头:“都说贪心害死人。看看许翠萍这样的就知道了。我也不敢怎么打听。只听说许翠萍跟赖哈平现在还别关着。估计事情没解决前,这两人都不能出现在人前了。”

这道理谁都懂。所以更加唏嘘。

“其实,我更好奇这么多金条到底是哪里来的?”

按照之前听到过的公厕历史,这批金条只能是解放后埋在底下的。而且还是建公厕那会儿就得埋下。不然,公厕那经常有人进出。那么大批东西,要避开人几乎不可能。

外头,也有人在讨论着同样的话题。大家很好奇金条的来源。甚至有人突发奇想,琢磨着自家脚下,会不会也埋着金条。

这种发财梦谁都能做,所以讨论起来就更得劲了。

也是在这个时候,一阵闹哄哄的声音响起,接着十几号人浩浩荡荡从外头冲了进来。

何玉燕听到动静抬头一看,正好就看到这些人有的手里拿着木棍,有的手里扛着锄头,有的手里拎着菜刀。脸上都是一副要跟人拼命的模样。

“你把门窗关紧了,我去看看。”

顾立冬微眯起眼睛,仔细看了几眼这伙人。弯腰就从堂屋角落抄起了一根长木棍。转头关上门的时候,还不忘叮嘱何玉燕。

“那你自己小心点。”

顾立冬:“走南闯北那么多年,眼前这些只是小儿科。”

何玉燕目送男人离开的背影,手脚麻利地把门从里面锁上了。至于担心男人,倒是不会。因为她相信男人的判断。而自己这样的普通人,跟上去那就是个拖后腿的。

她走到玻璃窗边,掀开窗帘的一脚看向外头。

院子里,已经形成了两方人马对峙的局面。

一方是无端闯进来的陌生人。一方则是大杂院的住户。

这个时候,何玉燕就不得不感慨一声,大伙儿真是团结。

只见刚刚还人声鼎沸的院子,这会儿所有女人孩子都不见了。家家户户门窗紧闭,偶尔能看到窗户边有人跟她一样在看着。

而大杂院的男人们,则是一个个都随手抄起些木棍、扫帚、锅铲、菜刀站在前头。

“说,你们是哪里来的?”

林大爷是人老心不老,扛着一把柴刀走到最前面。

顾立冬有点无奈,但这老爷子身手好,他要真把人往后头推,怕是林大爷手里的柴刀都要不答应。

对面的人看到他们大杂院十几号人,就派个年纪最大的老头子站出来说话。直接叫嚣:“问你老子啊!老子我可是你们大杂院老沈家的亲家。”

老沈沈铁生这会儿也站在人群前面。盯着对面这十几号人,眼神充满了厌恶。

“我呸,谁跟你家是亲家。你们这为了六十块卖儿子的无赖。”

男人们都还没开口,就听到正房那响起了一阵女人的咒骂声。大伙儿忍不住转头,正好就看到范婶子,也就是沈清清的亲妈,站在窗边对来人骂骂咧咧起来。

范婶子平时是个温温柔柔,细声细气的人。住户中有认识她几十年的人,一个个都惊讶得瞪大眼睛。

何玉燕同样也为这婶子的表现而惊叹不已。

而范婶子已经不管这些了,她只知道女儿好像要醒过来了。

对面的人被范婶子的话给恶心到了。他们撒泼打滚好些年,第一次听到有人骂他们卖儿子的。

赖母就在这个时候跳了出来。

她把冲在最前头的儿子们拦在身后。双手叉腰就大骂起来:

“我呸,谁家儿媳妇像你家女儿那样倒霉的。我儿子跟她结婚后,就没过上几天好日子。现在更是被不知道谁抓走了。你们这当老丈人的,居然还不去救他。”

郑大妈这个时候摩拳擦掌跳了出来。好哇,好你个不知道哪里来的瘪三。儿子欺负了她家儿子。现在还敢来大杂院。

“就你家那小白脸,怎么被人抓走你不知道吗?不就是大半夜跟人在公厕乱搞男女关系。直接把公厕都搞塌了。呵呵,就这样的人,要不是刚好公厕塌下来的时候,地面上冒出了金条。你家那小白脸早就被送去游街了……”

周围人:原来,这个事儿还能这样解释。

屋里的何玉燕:郑大妈可真是神逻辑没跑了……

过来找茬的赖家人完全没想到居然还有这种事。

今天一大早先是他们家附近的街道办来了通知,说赖哈平跟许翠萍都被抓走了。之后,就是赖哈平工作的街道办也过来通知了这件事情。

这简直就是晴天霹雳。

老赖家十几代人,就出了这么一个有出息的。当下,他们一家人班也不上了,饭也不吃了。忙活了一天,到处找人打听,没法儿把儿子救出来。

于是,就跑到亲家这里来闹事。

反正,不管儿子干了啥。儿子在这里被抓走是事实。害了她家最出息的儿子,不止把人救出来,还得赔钱。

于是,甭管郑大妈的话听起来骇人。但是老赖家的人也只是震惊了一会儿。然后一个个都高举着手里拿着的东西,一副要跟人拼命的架势。

“我不管,赶紧把儿子还给我。不然,我就要……”

“你就要怎样?你儿子自己犯事儿了,我们还没说你们家儿子,带累我老沈家几十年积累下来的好名声。”

范婶子逻辑清楚,声音响亮。也不跟老赖家的人纠缠。而是接着说道:“就你儿子这种道德败坏的人,没有资格当我的女婿。我女儿要跟你儿子离婚!”

“哇喔……”

不止是赖家人,就是大杂院的住户们,一个个也都惊讶不已。

这……这怎么就到了要离婚的地步?

对面的赖家人也被这话给弄懵了。他们这是来弄点钱,顺便救赖哈平而已。咋……咋就要离婚呢?

“这沈清清可真是奇怪。之前跟被鬼迷了心一般,愣是要嫁给赖哈平。这会儿居然要离婚。他们这结婚有一个月没?”

好几个大妈都在那嘀咕。想不通沈清清到底为啥会这样?

时下的人就是结婚后发现男人不是好东西。最多就是让娘家人把男人打几顿,把人打老实了,日子继续过。男人打不老实,日子……还得继续过下去。

离婚,那是丢人现眼的一件事情。

现在,结婚不到一个月的沈清清,居然要离婚了!

因为这一句离婚,赖家人吓得统统跑没影儿了。

“这家人都是些什么玩意儿?”

林大爷看着一窝蜂挤在一起跑的赖家人,忍不住吹鼻子瞪眼。

沈铁生讪笑道:“大爷,你就别说了。家门不幸,家门不幸。”昨晚回来后,他还怕女儿求自己去救赖哈平了。谁知道转头女儿是开口了。开口的话却是要跟对方离婚。

离婚很好,沈铁生觉得没问题的。但是,女儿前后转变太过迅速了。这离婚的决定就跟结婚那会儿一样,太过儿戏了。

那头,好些个大妈见赖家人跑了,一个个从屋里出来。有的直接去走到沈家门前,问起离婚的事情。

“不是我说范妹子,这离婚是真的吗?这好端端的离啥婚呢?这不是害了自家孩子?”

隔壁朱大妈一副关心地模样看着范婶子。她老人家想不通为啥就要离婚。

男人不听话打到听话就好了。怎么就走到离婚这一步呢?

名声到底还要不要?

“我就要离婚。”

沈清清直接推开门跑了出来,双手握拳,表情坚定地对着满院子的男女老少,高昂着下巴:

“昨晚,赖哈平掉进了粪缸。居然把救他的董哥也给弄下去了。这种道德败坏的人,我是不会再跟他做夫妻的。”

“好……”

郑大妈前一秒还在那嘀咕这女娃居然要离婚,太丢人了些。

下一秒听到是给自家儿子抱不平,立刻拍手叫好。

“说的太好了。清清,就该这样。男人没道德,女人嫁不得。这赖哈平一看就是好东西。离了他,大妈给你介绍个更好的!”

眼瞅着事情的走向居然变成这样。何玉燕简直是目瞪口呆。

这……这沈清清也太会变了吧!

而董建设这会儿站在人群中,听到这个消息。嘴角无法控制地上扬。

该!就赖哈平那个瘪三。居然敢害得筱柔写给自己的信毁了。这种人合该他倒霉。就是不知道筱柔是不是遇到什么事情了。

董建设想了想,最终决定找个时间。亲自去筱柔下乡的地方找她。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了,地儿他熟得很。

就在大杂院喧闹不已的时候,楼解放忽然上门来了。

顾立冬见状,直接拎着木棍,带着人先回家去了。

喝了一碗糖水,楼解放这才说道:“赖哈平跟许翠萍的事情,都在咱钢铁厂传遍了。”

这两人各自的亲爹,都是钢铁厂的锅炉工。平时这两家也都不是什么出彩的人家。

偏偏这两人跟几大箱金条扯上了关系。

金条、孤男寡女、夜黑风高、公厕、倒塌。这些个词语任意组合起来得到的信息,那都是够让人浮想联翩的。

当钢铁厂老职工生活区的街道办接到上级通知后。不到一个小时,有着几万职工以及职工家属的钢铁厂,就都知道了这个事情。

“我刚在外头听到什么离婚的。是赖哈平的媳妇儿要跟他离婚?”

何玉燕疑惑地看着笑意盈盈的楼解放。难不成这家伙是特意过来说八卦的?

顾立冬看出了媳妇儿的疑惑,直接一拳锤向楼解放:“行了行了,你就别卖关子了。没看你嫂子都差点给你骗了吗?”

“哈哈哈,是我的错,是我的错。”楼解放笑眯眯地解释:“这不是房子那有了进展吗?刚好一进门就听到离婚这样大的消息。不得先问问啊。等问清楚了,我回去钢铁厂还能给大妈们又吹一波了。”

何玉燕:行了,她是知道为什么在这个没有移动通讯,没有网络的年代,八卦是靠什么传播的了。

一说到正事,楼解放的表情也严肃起来。

“那小院儿已经跑了关系。这两天就能去房管所办理交割。但是,这么一座院子,那边要价2800。你们手头上有那么多吗?”

这年头,四四方方的一间厢房,一般能卖个500-800元。当然,这是有市无价。基本上没人会卖房子。偶尔放出来,都是房管所的房子。

像那座小四合院,看着有几间屋子。建筑面积有200多平。2800确实不算贵。但也不便宜。

因为年久失修,那房子院墙倒塌了一角。里面的所有屋子的门窗都已经被卸了。而且,瓦片、房梁都要更换。相当于整座院子要翻修。买下来,到时候要花更多的钱修复。

“所以,你们真的确定要吗?”

楼解放把小四合院的利弊都解释清楚后,就不再说话。静静等待眼前夫妻两的最终决定。

“要!”何玉燕跟顾立冬同时开口。

“行,明天上午9点钟,房管所门口见。”

第二天一早,夫妻两人装作要上班的样子。还没八点就已经出门。出门时,大杂院的大妈依然在讨论着昨天赖家人上门,以及沈清清要离婚的话题。

两人先去了趟回收站。把这几天收到的废品收拾了一下。看时间差不多了,直接去到房管所。

楼解放就等在房管所门口。看到他们,招呼了一声,直接把人带到了一间办公室。

“王哥,这就是要买那座小四合院的人。他们都是我朋友。这次的事儿就麻烦你了。”

王哥是房管所一个科室的副科长。跟楼解放机缘巧合认识。两人虽然年纪差了十多岁,但关系处得不错。

听对方说要买那座小四合院,王哥是有点惊讶的。

毕竟那房子说不得好。反而是条件太差了些。不然那个地段的房子,也不会留在现在。

现在有人要那房子,加上之前打招呼的那家人也说了。要真有人要需要的话,卖了也成。

“你小子就不用吹了。房子的产权证都在这儿。你们确定要的话,就拿着这条子去财务室交钱。交完钱之后再去档案室登记。之后过来这边就能拿到新的产权证了。”

之所以□□速度那么快,主要是因为这年头的证件不用联网。审核的话,隔壁就是北城房管局。而且,对方还是熟人,就是带个话的事儿。

交钱、登记、□□、拿证。一个上午就把事情办妥了。

何玉燕看着新出炉的国有土地所有证,人都有点懵。这小四合院居然写的是自己的名字。

关于名字他们夫妻并没有商量过。她还以为会写两人的名字。没想到男人会直接不商量,就登记到自己名下。

这让她十分感慨。

“事儿办完我就先走了。”

“行,回头请你吃饭喝酒啊!”

楼解放相当干脆地退场,把空间留给这小夫妻两人。

顾立冬看到媳妇儿有点懵的样子,就知道她那小脑瓜想的是啥了。

他朝四周看了看,确定路上的人不多。干脆牵起媳妇儿的手,边走边说:

“咱两都是夫妻了。我的东西也是你的。而且,这买房子的钱大部分都是靠你的运气得来的。房子合该写你的名字里。就是不写我的名字,难不成你就要把我赶出来不成?”

这话直接把何玉燕给逗乐了。她故意瞪了男人一眼:“难说。要是哪天你惹我不高兴了。哼哼……”

顾立冬见状,故意装作害怕地缩了缩脖子:“我可不干那种事儿。咱两高高兴兴的,比啥都重要。”

夫妻两人说开后,就说起小四合院的安置问题。

买房子加上各种费用,加起来3000左右。钱这样一去,家里就剩下一千多块钱了。

这小四合院买了也不能现在公开。免得有人在那计算他们的工资,到底是怎么买的院子。虽然他们已经想好了借口。但是保密工作还是得做好。

当然,因为小四合院的破旧,现在随便推倒重建,目标太大。所以,夫妻两人都决定,先把小四合院的围墙修好。还有缺失的门窗也安装回去。其他的,就等再过几年,风头没那么严的时候再弄。

还有一点,就是顾立冬经常要出车。小四合院一个人住的话,有点太过冷清了些。一个女人住一进院子,顾立冬也担心。

“等这几天抽空把院墙修好了。周末我们两就去郊区散散心。”

这两天发生的事情过于劲爆了些,顾立冬都觉得自己应该缓一缓了。更加不用说她家媳妇儿。

“行,我们回去再算算手里的钱要怎么分配比较好。”

接下来几天的时间里,顾立冬不是出车就是去修围墙。时间过得那叫个充实。何玉燕也会在回收站没事儿的时候,偷偷跑去小四合院那看看情况。

反正,等到了周四的时候。小四合院算是休整好了。就差一些还在木匠那做的门窗。等门窗做好安装后,锁上就完美了。

期间,两人都没再去那地下室看过一眼。

周五一早,大杂院不知道为什么一大早又吵闹了起来。

在床上躺着的何玉燕,听到外头的动静。忍不住嘀咕:“这不是安生了好几天吗?怎么又吵起来了?”

顾立冬想了想说道:“可能是赖哈平跟许翠萍放出来了。”

何玉燕听完,立刻从床上跳了起来:“真的吗?居然就真放出来啦!”

“那他们如果没多少破绽的话。又没造成多少损失。确实是会放出来。”

果然,等夫妻两穿戴整齐打开门一看。就正好看到瘦了一圈的赖哈平,正伸手准备去拉沈清清。

而沈清清则是满脸厌恶地后退几步:“你不要再纠缠我了。正好你放出来了。我今天也不上班,咱现在就去打离婚证。”

看着沈清清那冷漠的表情,何玉燕觉得有点魔幻。

这姑娘前些天还是一副情真意切,情根深种的模样。怎么眨眼睛就变成这样?不是说她不赞同离婚,而是这姑娘的爱意,如同一阵龙卷风。来得快,去得更快。

对这个观感最深的要数赖哈平了。

明明,明明沈清清这个蠢女人,以及对自己掏心掏肺了。前几天还为了让自己住进来,下跪求她的爹妈。为什么自己就被关了几天,这女人就变成这样?

“清清,我这几天是被带去协助调查了。现在调查结果出来,我没有任何问题。所以才会放我回来的。我是无辜的。你不能因为这个就跟我离婚。”

沈清清脸上开始不耐烦了:“我没有因为你被带走就要跟你离婚。我要跟你离婚,是因为你居然恩将仇报。董建设去救你,你把人拉下去。你这样的人,不符合我对男人的期待。”

何玉燕听完这话,觉得沈清清好像还挺……怎么说呢?好像还挺有自我的。

周围人听不懂啥叫对男人的期待。但是也看出了沈清清铁了心要离婚。而赖哈平却不乐意。

沈铁生很快跑了过来。带着这两人回到家里。也不知道他说了什么。反正等他再次把人带出来的时候,赖哈平已经心死如灰。

到了中午,就听说沈清清已经跟赖哈平打了离婚证。

因为结婚后就没怎么住在赖家,有东西也不准备带回来了。所以沈清清这婚离了也不怎么显眼。

大伙儿先是震惊于对方的离婚。之后开始打听起这赖哈平跟许翠萍的处置结果。

沈清清耸耸肩:“我不知道。这是别人的事情。”

没热闹听了,大伙儿有点不得劲。

不过很快,周六一早,街道办的胡主任就带着几面锦旗过来。一一走访了那天晚上,帮忙救人,帮忙看着金条的住户们。

锦旗是以大杂院作为一个整体来表扬的。同时,也跟大伙儿说了许翠萍跟赖哈平的处理结果。

两人经过调查,暂时没发现重大问题,都被放了回来。但是,他们两都是各自单位的临时工。现在出了这样的事情,虽然没有确实的证据,但单位还是直接把他们给开除了。

这个消息说出来的时候,大伙儿都觉得很可惜。不是可惜这两人丢了工作。而是可惜那么好的两份工作,就是临时工,如果能转给他们就好了。

也有人觉得沈清清这姑娘真是厉害。估计是知道赖哈平丢工作。这才那么坚决离婚的。不然,大家实在想不明白,她为啥变得那么快!

除了这两个消息,最让大伙儿高兴的莫过于上头准备重建公厕了。

“公厕有啥了不起的。”

这几天公厕塌了,他们要上厕所都只能跑到其他胡同去人争抢。在公厕人多的时候,可得了不少白眼儿。

“公厕是没啥了不得的。但是,你不知道吧!听说这次给咱重新盖的公厕,可不是普通的公厕。”

冯大妈难得地卖了个关子,看着大伙儿那好奇的目光,嘴角的笑容都忍不住露了出来。

这些天因为公厕倒塌的事情,可算是忙坏了他们这些大杂院的管事大爷大妈。

统计大杂院的当天帮忙的人数,然后写各种报告。之后更是协助上面的领导,帮忙把公厕附近的土地都翻了一遍。然后还得把土填回去。反正是忙得飞起。这也让冯大妈没怎么去关注沈清清的离婚事件。

毕竟,那事儿可没有比接下来的事情重要。

“领导说我们这次保护了国家的财产。为了奖励我们,特意给我们把公厕重盖。新修建的公厕,将会是可以冲水的蹲坑。”

一听到要修个这样好的公厕,大伙儿都欢呼了起来。

这修厕所听了一个多月,其实大伙儿都没个概念。直到顾家、董家的厕所盖好了。大伙儿参观后才知道这厕所特别好。

当然,他们参观的时候其实想试用一下的。偏偏污水管道还没铺过来,只能遗憾地暂时放下了想法。

但是,没用过不代表他们不知道这东西的好。

干干净净,还能自动冲水。那陶瓷做的马桶,一块抹布就能擦干净。谁能不喜欢呢?

“冯大妈,为什么不干脆装马桶啊!那马桶瞅着更加舒服。”

有人直接问,冯大妈就直接回了:“马桶那东西比较容易坏。那蹲坑我去看过了,那东西也好使呢!”

反正不要钱就能享受到干净的厕所,谁都是高兴的。甚至有人在琢磨着自家的厕所要不要给盖。毕竟盖这厕所,自家可是要花钱的。

大家议论纷纷,无论怎样,脸上的笑容就没有下来过。

何玉燕看到这一幕,也不由地跟着笑了起来。这个时候的人可真是容易满足。一个卫生条件好的公厕,就足以让大家笑容满面。

这样想着,何玉燕的视线忽然就转到,坐在正房门口的沈清清跟林荷香。

何玉燕看了看周围,想了想,绕过抄手游廊走了过去。

“我为什么离婚啊!这不是因为赖哈平跟我心目中的完美男人不符合吗?”

因为沈清清离婚的时候,说出的理由是赖哈平害了自家男人。所以林荷香就跟这个有是非观念的女同志关系好了起来。之前她觉得这人蠢。但出了这个事情,她又觉得这人人品还成。

但现在听听,什么叫完美男人?

沈清清不在意林荷香的想法,自顾自地继续说道:“这男人要是不完美就配不上我了。之前赖哈平长得好看,嘴巴又会说。是个高中生,还在公家单位上班。人聪明又上进。跟他结婚,他能带着我去见识没有见过的世界。”

说到以前的事儿,沈清清脸上的笑容都梦幻了起来。

“但是,那天晚上他是故意拉董哥下去的。这种道德不好的男人,跟完美男人不符合。而且,我觉得他掉粪缸里面后,看着脏脏的。”

掉过粪缸的林荷香,忽然就觉得心里很不舒服。

“他都有了瑕疵了,自然就要跟他分开。反正,我的条件那么好。再找下一个更好的就是了。”

林荷香忽然觉得自己看不懂眼前这女人的。她直接站起来,不太想再跟沈清清说话了。

不远处,听完沈清清这一番论调的何玉燕。不知道为什么忽然觉得有点毛毛的。

这……这种预设一个框架,然后找对象。对方只要有一点不符合自己的框架,就跟对方分开。这种,到底是啥来着。何玉燕不太懂,但是她觉得这不会是真的爱情。这样的人,对一个人上头很快。等发现对方的缺点后,下头更快。

她后退几步,直接转身回家去。

何玉燕把这个事情跟顾立冬一说,男人也是一副一言难尽的样子。

“算了,咱也不跟她往来。等我忙完这段时间,就去外头散散心。”

两人商量着过段时间去外头玩的安排。心情总算好了起来。

一周后,刚好碰上周末。加上周一夫妻两人不上班。整整两天的空余时间,两人准备去郊区住上两天。

在他们跟隔壁江婶子说明这两天不在家的时候,就看到沈清清一脸高兴地跑了进来。

然后,他们在出发前就听说了,沈清清又找到了心动的对象。

第40章

离开大杂院, 上了公交车。何玉燕望着车辆两边快速闪过的风景,长长舒了口气。开始期待起接下来两天的行程。

这次凑了两天的假期,他们夫妻两人并不计划去太远的地方。一来时间不够, 二来交通不便。讨论来讨论去,最终还是决定去老罗的老家,也就是罗家大队住上个两天。

上次他们过去的时候, 就受到热烈的欢迎。加上老罗家虽然在村里, 但房屋宽阔,确实有地方接待他们夫妻两人, 以及老罗一家三口。

没错, 老罗一家三口也会一起过去。对方会在公交车路过屠宰场家属院的时候, 一起上车。

“鹅鹅鹅……”

脚下,被放在编织袋趴着, 就伸出一个头的大鹅,感受到车子的摇晃。忍不住鹅鹅鹅地叫了起来。

“哎哟, 闺女。你们这是拎着大肥鹅走亲戚呢!”

前排坐着的大妈, 听到鹅叫声转头,羡慕地盯着大鹅那颗特别圆润的脑袋瓜。

何玉燕见状, 伸手把大鹅的脑袋送回编织袋, 几句话就把事情糊弄了过去。

“哎哟,你们这亲戚可真是有福喽!”

车上,其他带着鸡鸭鹅的人看到这头的情形。忽然就停止了腰板。那个样儿一看就知道, 这是说自家也带了鸡鸭鹅走亲戚呢!

这些个情况看在何玉燕眼中, 只觉得很可乐。

边上坐着的顾立冬,把拿着的行李挪了挪位置, 轻声道:“这下高兴啦!”

何玉燕眨巴了一下眼睛:“我哪有不高兴。”

顾立冬无奈摇头。是谁在听说沈清清又有心动对象后,表情就变得奇奇怪怪的。

他家媳妇儿就是太善良了。嘴上说这是沈清清的自由, 但心里却对这人还带着些关切。要他说,沈清清这样儿的就是从小没有经历过挫折。无论做什么都有爹妈在后头收拾,这才会养成这样的性格。

这一次,能顺利离婚,具体的内情他是不知晓。但大概也能猜到,无外乎是沈叔手里握着赖哈平的把柄罢了。

那下一次呢。下一次要是遇上那种硬茬子,她又该怎么办呢?

脚下的编织袋这会儿又动了起来。

无论是顾立冬还是何玉燕,都直接把这人给抛到脑后了。两人开始调整位置,让大鹅趴得更加舒服。

没错,他们这次出来,把大鹅也给带了出来。

这鹅自从来到家里后,可给他们带来了不少快乐。别看就是一只鹅,但两人都觉得这家伙很聪明。

出门两天,没人照看不行。加上去的地方又是郊区,索性就带上了

何玉燕伸手揉了揉大鹅头顶那个柔软的大鹅冠,心里想着要把这家伙养好。听说这鹅养得好,能活个五六十年呢!

公交车这个时候停了下来,何玉燕看向窗外,罗家一家三口正在朝着他们挥手呢!三人身后,还跟着楼解放跟夏自强。这可是个惊喜。

“真没想到你们两还真有时间啊!”

公交车摇晃了两个小时后,众人下车。顾立冬就朝两位好友打趣道。

“不是说这周都要相亲吗?”

楼解放跟夏自强都是顾立冬的同龄人。22的年纪,在这个年代已经算是晚婚的了。

“嘿,别说了。我妈给我找了个有房子的寡妇。结婚后可以住在对方家里。”

何玉燕:震惊双眼jpg。

楼解放仿佛没看到大伙儿的表情一般,耸耸肩不说话。

而那头的夏自强也轻声道:“我妈想让我入赘,好换一笔彩礼给我大哥的儿子上学。”

虽然从这两人小时候的成长经历,何玉燕大概猜到这两人家里条件很一般。甚至,家人对他们多有忽视。但没想到会这么夸张。

就说楼解放,长得高高大大,样子也挺帅的。而且嘴皮子利索,人又聪明。缺点就是工作是钢铁厂车间的临时工。家里兄弟多,特别穷。这样的人在这年代确实不算什么优质男。但是说直接相亲就给相寡妇,就有点夸张。

而夏自强这人是机床厂的正式装卸工。这工作虽然听着是卖劳力的,但是每个月的补贴特别高。甚至偶尔能跟当司机的顾立冬齐平。

但他也有个致命的缺点,就是人太老实,嘴巴又笨。家里兄弟三个,作为最小的他反而是家里最不受宠的。让他入赘换彩礼给大孙子用,这可真是难评。

“哈哈哈,别说那些不高兴的。大男人找不到媳妇就先单着呗!我老罗结婚也晚啊!还不是找到你嫂子这样合心意的对象。哈哈,走走走,快到家了。”

“就是,就是。最近地里的庄稼在灌浆呢!活儿不多,待会儿吃过午饭,让老罗带你们去山里走走。”

老罗的媳妇儿黄大姐也开口打圆场。

随即,老罗的闺女罗红星则是拍手叫好:“上山去玩,上山去玩。”

小孩子纯正的快乐总是特别治愈。气氛瞬间好了起来,大家都开始期待上山能收获什么好东西了。

沿着土路走,一路上都是绿油油的庄稼。有些在干活的村民看到他们,一个个都羡慕地看了过来。

当工人就是不一样。吃供应粮不说,一个月还能放几天假。不像他们种地的,一年到头没个歇息的时候。

“你背篓里面的粮食,待会儿到了后就交给罗家大妈。”何玉燕轻声跟顾立冬交代着。

这年头家家户户都不容易。去人家家里做客,一般都是自备粮食的。上次他们没带粮食,也给罗家留了些票,算是一点心意。这次因为要住两天,就带了两天的口粮过来。因为怕麻烦人家,还多添了几斤面粉。

这下好了,楼解放跟夏自强的份儿也能算上。

到了罗家,自然又是一番热闹。

听说他们下午要上山,罗母立刻招呼黄大姐过去帮忙。何玉燕见状,也走过去问要帮忙做什么。

“哎不用不用。你就跟着他们一起去看看。摸螺丝、抓泥鳅这些你还没见过对吧?”

那头,男人们已经找到木桶跟篓子,准备去村里的池塘了。何玉燕见状说道:“那行,大姐我也不跟你客气了。红星要跟我一起去吗?”

黄大姐摇头:“她小人家的,我怕你一个人带不住。没事,你就去吧!别跟大姐客气了。”

出发前,何玉燕想了想。把大鹅从编织袋放了出来。没等这鹅反应过来,她已经弯腰抱着鹅就追了上去。

“哟,弟妹。这只鹅不会是上个月我给挑的那只吧!”

上个月他们去屠宰场买肉的时候,老罗送了个猪头给他们。还帮着挑了这大鹅。

“就是那只鹅。”顾立冬回答了老罗的问题。顺便接过媳妇儿手里的鹅,安抚地拍了拍。接着就把大鹅放到了地上。

来到陌生的地方,大鹅那双黑豆一般的眼睛四处张望。脚丫子紧紧跟着主人。

“是只好鹅!”

虽然对这夫妻两不吃这鹅,反而养起来的行为感到诧异。但老罗一个农村娃,看鹅的本领还是有的。

“你们家这鹅再养养,应该能看家护院了。”

这话让楼解放跟夏自强很感兴趣。

这两人虽然家里条件不好,但确实也没养过这些东西。当下,两人跟在大鹅边上。边走边时不时用手去揉巴鹅脑袋。最后引来了鹅的叨叨。

“哈哈……”

罗家大队的有一个很大的水塘。到了夏天这会儿,水塘的水位下降了不少。很多塘泥就露了出来。这个时候,只要去泥巴里面摸索,总能抓到些泥鳅。

他们到的时候,水塘边有好些个穿着不像本村人年轻男女。更占一边,正在塘泥里面摸泥鳅。

这些人看到老罗带了人过来,一个个都把位置让了些出来。

老罗转头跟大家介绍:“那些人就是来村里的知青。咱少跟他们说话就好。”

知青不是啥稀罕事儿。老罗随口交代后,就开始找了块地方,招呼大家一起下去。

“你在岸上帮忙看东西就好。别下来,水里面有水蛭。”

何玉燕看着那因为很多人,导致水体看起来浑浊的水塘,连连点头。她可不想被水蛭咬到。

她没下去,大鹅倒是被带了下去。

很快,几个男人还没抓到泥鳅呢,游到水塘中央的大鹅,已经朝岸边甩鱼了。

“哇……”

随着大鹅甩鱼的动作出现,那头正在忙活的知青们,一个个都用羡慕的眼神看了过来。

何玉燕也很惊讶大鹅居然还有这本事。立刻喊顾立冬过来捡鱼。

这水塘是大队集体的,但平时村民在里面抓点鱼虾啥的,也没人举报。毕竟今天你家抓,明天我家抓。水塘里面的鱼虾又不多。没必要搞那一套东西。

这才让知青们也可以过来抓泥鳅。

随着大鹅抓的鱼越来越多,好些个路过的村民都走不动道了。

塞得满满的两个木桶鱼,一条有个两斤重左右,全都是大鹅一只鹅抓的。反观几个男人,忙活了一个小时,就弄了半桶的泥鳅,还有半桶的螺丝。

“这……你们是阿发的朋友啊!”

大妈问完,也不理会何玉燕。朝那边提着木桶上来的老罗就喊道:“阿发,你家这鹅太能耐了。能借大妈使使不?”

边上几个看热闹的一听,也喊着要老罗借鹅了。

老罗哪敢把朋友的东西借出去。当下喊着不借不借。

上岸后,直接喊大家收拾一下,准备回家吃饭。

见老罗拒绝,这些村民虽然不太高兴,但也不好说啥。毕竟人家老罗是村里唯一在城里上班的工人。还是屠宰场的屠夫。这样的人,一年到头吃的肉,比他们养猪的人还要多。

当下,转移话题,跟老罗聊起了其他。

这里热闹得不行,那头知青们瞧着自己桶里那几条泥鳅,都快要泄气了。

“孙筱美,你不是说你姐姐今天跟她对象过来这里看你吗?到时候会带啥好东西啊!”

叫孙筱美的姑娘看着就18出头,长得不说多漂亮,但柔柔弱弱的。跟知青点的知青关系都混得很不错。

“我大姐在大西北建设祖国。带过来的东西应该是肉干吧!等她来了后,我给咱知情点送点肉干。一起做饭尝尝味儿。”

听到有肉吃,大伙儿都忍不住吞咽了一下口水。心想这孙筱美可真是人美心善。也不知道她姐姐什么时候可以到这里。

孙筱美也想吃肉。但大姐不知道什么时候,眼前那些人桶里装的可都是肉啊!泥鳅、螺丝这种带着土腥味的她不爱吃。但那一条条胖乎乎的大鱼。可真是让人眼馋。

但她不敢上去要。下乡前她姐姐可是叮嘱自己,一定不要跟人起冲突。缺啥她会让人寄的。

这边何玉燕他们已经收拾完东西,直接回罗家了。完全不知道这些知青居然还聊了这些。

“哎哟,这大鹅可真是厉害。”

中午的饭桌上,老罗的亲爹,一个平时很少说话的老爷子,都对大鹅抓鱼的本事夸了起来。

何玉燕一听,又去瞧在门边吃东西的大鹅。只觉得这家伙可真是可爱。不止会护家,居然还会抓鱼。

“就是,要我说等回去后。有空你们得带这鹅上附近的水泡子抓鱼。这一身的本事可不能浪费。”

北城里面也有一些水泡子或者湖泊。这些地方是不禁止人们钓鱼的。只要不大量捕捞,都不会有人管。

像大杂院的大爷们,就特别喜欢约在一起去钓鱼。

楼解放一听也跟着凑热闹。嚷嚷着到时候抓鱼带上他。看大鹅抓鱼实在新鲜得很。

就在气氛这样热闹的时候,外头来了不速之客。

“哟,大哥。这么一只大鹅没杀,是等着弟弟我过来一起吃吗?”

众人抬头看想来人,就看到一个吊梢眼的干瘦男人。瞧着应该快四十的年纪,又高又瘦,显得很吓人。

“罗财,咱两家早就断了关系。你还有脸上我家门?”

老罗直接站起来就冲到门口,挡住了罗财的动作。

那头坐着吃饭的顾立冬,看到这个罗财伸手想抓大鹅的脖子。立刻起身上去,就把进入战斗状态的大鹅抱了进来。

老罗家的事情他大概是知道一些的。

老罗家就兄弟两个,老罗叫罗发,今年39岁。眼前这个罗财是弟弟,今年37岁。这两人年纪差得不大,据说小时候关系特别亲近。

后来,老罗能吃苦,学了他爷爷杀猪的手艺。运气好进了市里的屠宰场工作。罗财心里嫉妒,就在家里闹了不少事。

等看到老罗三十出头还没孩子,就打着过继自家孩子,继承老罗家产的想法。

那个时候,老罗看自家没有孩子冷冷清清的,也就答应了。但是,他也不过继。更加不要男娃,直接把罗财家的二女儿带回家里养。

这兄弟两人平静了几年,直到老罗媳妇黄大姐有了孩子。之后罗财一家就妄想把黄大姐的孩子弄掉。然后罗家老两口对小儿子失望。加上老罗坚决,两家就没了往来。

这会儿罗财上门,也不知道为了什么。

门外,罗财见大哥表情僵硬,讨好地搓搓手:“大哥,大哥。一辈子两兄弟。你也大方点。事情都过了多久。别生气了好吧!”

“滚,咱没话好说了。”

“哎哎哎,大哥。”罗财见大哥这样暴怒,知道不能耍赖了。直接把来意说清楚。

“二妞说了婆家。这不是家里没钱。你这个当大伯的,好歹养了她几年。我这当爹的没本事。厚着脸皮替我家二妞,跟你要点嫁妆。”

这二妞就是当年在老罗家住过几年的女娃。两家决裂后,这孩子就被罗财抢了回去。

“我呸,好你个罗财。别以为我们不知道你想做啥。我跟你说,我们一分钱都不会给二妞。你也不用再打其他主意了。”

对二妞黄大姐自然是有些感情的。但这丫头也不知道咋想的。回到亲爹亲妈身边,就不搭理他们夫妻了。

至于嫁妆钱,他们一分都不会给。反正钱也落不到二妞身上。等二妞结婚了,有需要直接给二妞就是了。

那头罗财还想纠缠,顾立冬已经招呼朋友们起身站在老罗身后了。

而罗家父母也是一声不吭。

看到这里,罗财只能骂骂咧咧地离开了。

“哎,让你们看笑话了。我这儿子没教好,连累他大哥大嫂了。”

罗母看到小儿子走了,这才不好意思地跟大伙儿道歉。

“这有啥呢,大妈。谁家没个糟心亲戚啊!”楼解放乐呵呵地说着,一副不在意的样子。

“哼,你们以为这瘪三是个啥好东西。给二妞要的傍身钱也到不了二妞的手里。他家大妞结婚的时候,彩礼就给大儿子拿去娶媳妇儿了。这会儿二妞的彩礼,自然要留着给小儿子。”

何玉燕听着黄大姐在那唠唠叨叨,越听越觉得不对劲。

原来,这罗财15岁就结婚了。一共有两个儿子两个女儿。大儿子、大女儿前后脚结婚了。二女儿这段时间在说亲。小儿子是最小的,还没到说亲的时候。

这二女儿说的亲事比较远,距离罗家大队坐牛车也得三个多小时的三家大队。这三家大队以前叫三家村,是由三个大姓组成的村落。

三家村虽然比较远,但那边盛产白梨。市里的罐头厂都过来收购。日子过得比他们罗家大队要滋润不少。

而二妞要结婚的对象,家里更是有个姐姐嫁到北城的工人家庭。听说隔几个月就给家里拿钱。有时候是几块,有时候是十几块。反正,大伙儿都说这家人的姑娘是个能干的。

“黄大姐,这二妞说亲事的人家不会是姓徐的吧……”

何玉燕不好意思打断了黄大姐的念叨。因为她已经有了些想法。

果然,黄大姐听到何玉燕的问题,立刻点头:

“就是姓徐的。听说那家子除了嫁到城里的大姐。头上还有四个姐姐。大伙儿都说二妞嫁进这种人家是享福。我呸。就这样五个姐姐的家庭。哪天二妞不生几个儿子都不成。”

何玉燕听到这里已经相当无语了。不为别的,因为这个什么二妞要嫁的人家,居然是她大嫂徐大妮的娘家。这可是……

顾立冬见媳妇儿的表情有点怪异,低声问怎么呢?

何玉燕摇头,示意对方晚点再说。家里的那点糟心事,没必要拿出来在人家家里说。

饭后,大伙儿收拾心情就一块儿上山了。

上山的路上,何玉燕找了个机会,把事情跟顾立冬一说。顾立冬也忍不住嘴角抽抽。

“这……这还真是巧合。”

可不是嘛!上次她家盖厕所,二哥还在那嘀咕大嫂要钱给她娘家弟弟娶媳妇。敢情是娶罗二妞。这样的缘分可真是让人不知道该说啥好了。

“前头是我们摘野菜的山坡。咱过去走走。”

何玉燕听到黄大姐招呼,收拾好心情跟了过去。

这边的山海拔不算太高,也不是深山老林。最起码没有豺狼虎豹。何玉燕知道男人想去打兔子。干脆挥挥手让男人先走。自己跟着黄大姐就成。

“哎,这些个男人哟,听到可以打猎,就一副自己已经抓了很多猎物的嘚瑟样儿。”

黄大姐边调侃边教何玉燕辨认野菜。她是看出来了。别看这姑娘是个普通工人家庭出身。但说话有水平有文化。相对的,对于农村的很多风貌特别陌生。

有人教,何玉燕自然学得认真。不远处,跟着他们过来的罗红星小朋友,已经在斜坡上寻找起野花来。大鹅这只聪明鹅,则是在何玉燕边上,时不时低头啄食山坡上的野草。

孩子时不时传过来的笑声,加上偶尔大鹅的鹅叫声,让两个大人也跟着笑起来。

“筱美,你大姐跟她对象一起来看你,是不是准备结婚啊?”

几个女知青背着背篓朝这里走过来。这几天地里的活儿不多,她们就被派来打草。这草无论是喂猪还是喂鸡鸭鹅都是可以的。晒干后可以放到冬天给村里的猪吃。

“可能是吧!”

孙筱美其实也不确定。反正她大姐跟那对象是同学,都是知根知底的。结婚也很不错。而且大姐的对象在城里有工作。大姐跟他结婚后就能想办法回城了。

不像她,虽然下乡的地方是北城的郊区。听着还是北城人。但是,下乡就是下乡。每天都有干不完的农活。这日子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到头。

几人边说话边走了过来。而何玉燕被动听到的事儿也不少。

哦,原来那个被人围着的女知青叫孙筱美。这人还有个在大西北下乡的大姐。这大姐还有个对象在北城上班。

这种组合在这个年代还是比较常见的。虽然何玉燕觉得这孙筱美的名字有点耳熟。但这会儿她也没多想。

“筱美,看那只鹅。”

几个女知青聊天聊得意犹未尽。回过神来的时候看到大鹅,一个个都很激动。

“哎,要是这大鹅是我们的就好了。以后让它天天给我们抓鱼。等鹅不会抓鱼了,还能炖着吃。”

听到这话,何玉燕瞬间就想翻白眼儿了。这大鹅是她家的,她都舍不得天天让鹅抓鱼。这些人倒是想得挺美的。还炖着吃呢,脸呢?

这几个知青估计是不知道何玉燕的耳朵那么灵敏。在她们附近逗留后,居然还冲着她们挥手致意。

下午三点多,何玉燕跟黄大姐带着一娃一鹅先回家了。

她们两挖了不少野菜,晚上准备包野菜饺子。饺子用的面粉是何玉燕他们带过来的。饺子馅料里面的肉,则是老罗带回来的。

包饺子这手艺何玉燕是真的没有。她除了会煲些养生汤,啥都不会。索性就帮着把野菜收拾出来。擀皮包饺子的事儿只能其他人干了。

几人干活正是努力的时候,就看到有大妈凑到篱笆前喊道:“阿生他娘啊!你家阿财简直疯了。听说他去公社给二妞的未来婆家打电话。说彩礼不拿两百就不嫁女儿。”

这话让在堂屋擀皮的罗母跑了出来。

“他婶子,你说啥?”罗母过于震惊了,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么。

“我说,你家阿财疯了。咱这地界,看看谁家女儿的彩礼是两百块的。人家城里人都是几十块。你家二妞就是一普通村妞儿。阿财居然敢跟人要两百块。”

罗母被这消息惊讶得不行。他们这地界儿,距离城里不远。彩礼就比城里姑娘高一些。但也没听说过要两百块的。两百块,都够打个小金人出来了。

罗母着急了,但她转头看了看堂屋里面擀皮的大儿媳。脸皮抽动几下,还是决定不管了。

她一个老婆子,靠着大儿子吃饭。大儿子从小又是个好的。害人的是小儿子。她不能让大儿子去帮小儿子。这会让大儿子跟大儿媳都没法儿相处。

“他婶子,这二妞有爹有妈,我们这当爷奶的,兜里没钱,要管也管不了。”

这个对话很快就结束了。屋里擀皮的黄大姐十分高兴。但何玉燕却知道,这个彩礼说不得最后会压到自己娘家那。

这可真是……

不过,这些事情她也只是想想,并不准备烦恼。

几个男人是在四点多的时候,背着沉甸甸的背篓回来的。

何玉燕高兴地跑过去翻自家男人的背篓。把上面盖着的野草翻开后,最上面的一层野果子。随手捏起一个擦擦塞进嘴里。

酸,酸过后就是一阵回甘。

顾立冬一副头疼的模样:“你这动作也太快了些。我还想跟你说着这东西可酸呢!”

何玉燕不怕酸,但见男人这副模样。乐得把手里剩下的一半果子塞他嘴里。接着就看到男人被酸的脸上皱巴成一团。手上动作没停,把藏在背篓底下的两只兔子拎了出来。

边上,其他几个男人也都是差不多的收获。这兔子都被草绳捆着,还活蹦乱跳得很。

罗红星小朋友看到毛茸茸的小兔子,就想上手去抱。立刻被黄大姐给抱住了。

“星星,这兔子别看好看。那腿蹬人一脚可疼呢!”

罗红星一听,立刻后退几步。那副模样又让大伙儿哈哈大笑起来。

晚上吃的是野菜猪肉饺子。另外还杀了一只兔子,做了盆麻辣兔肉。加上上午摸的螺丝、泥鳅红烧,用来当饭后的下酒菜。剩下的几只兔子也被收拾干净,用盐抹了挂在厨房的房梁上。说是等他们明天走的时候,再带回去。

饭后,村里没啥活动。为了省电,大伙儿早早就睡了。

第二天上午大伙儿照例上山走了一圈,又抓到几只兔子。之后就回去收拾东西,准备吃完饭就回城里去了。

午饭吃的花生焖兔肉,一样香喷喷的好吃。饭后,行李收拾妥当就起身出发。

来的时候顾立冬背着一背篓的粮食。回程的时候同样背了一背篓的山货跟腌好的兔肉、野鸡肉、还有昨天弄到的鱼肉。

而何玉燕手里除了拎着大鹅的袋子。还拎着一袋子罗母硬塞过来的菜干。

边上的楼解放跟夏自强,同样背了不少东西。这两人都说不用带,但还是被长辈塞了不少东西。

“咱这可真是又吃又拿……”

虽然带了粮食,还自己抓了鱼跟兔子啥的。但何玉燕还是觉得自己占了人家罗家的便宜。

“这有啥的。”黄大姐在边上牵着女儿,听到这话哈哈大笑起来。

“我爸妈也吃不了那么多东西。你们来家里玩,他们可觉得很热闹呢!”

“老罗,想过接他们去城里住吗?”

现在农村人去城里住其实不太现实。因为户口的限制,农村人在城里是吃不了供应粮的。只能自费那种。但老罗家在村里有地。每年都能分些人头粮。而且,老罗也不缺这点。

“我爸妈说了,舍不得地里的庄稼呢!等入冬不用下地,咱城里又没村里烧炕那么暖和。”

话题很快就到了冬天该怎么保暖的问题。何玉燕对于这个话题听得特别仔细。她穿越前是南方人,没怎么见过大雪。这里不像后世有温室效应、城市热岛效应。冬天应该会特别冷。

这头讨论得热闹,那头有辆公交车停了下来。

何玉燕刚想让大家加快脚步。结果就看到董建设跟个女同事说说笑笑走了下来。

两人说话认真,并没有注意到他们这边的情况。很快,何玉燕就看到他们走进了罗家村。

“那……那不是你们大杂院的董建设吗?”

楼解放第一个说出来,心里十分疑惑。这家伙不是结婚了吗?怎么跟其他女同志那么亲密的样子。

董建设这人,上周一就被厂里安排去出差了。说是去小半个月。因为这个事情,郑大妈还在大杂院宣扬了一番儿子努力工作的形象。

现在,呵呵……

何玉燕跟自家男人对视一眼,简直不知道该说好。

顾立冬是认识孙筱柔的,自然知道那女同志就是孙筱柔。而何玉燕不用认识这女同志,也能猜出对方的身份。

“这个事情咱先不说了。”

大家匆匆上了公交车,一路颠簸回到了城里。楼解放跟夏自强没有直接回家。而是跟着来了大杂院。

“东西就放你家得了。反正带回去也是便宜其他人。”楼解放干脆地把背篓放下。随即,夏自强同样如此。

从这里就可以看出,这两人跟家里的关系是多么得一般。

顾立冬也不墨迹,直接说道:“行,我不跟你们客气。里头的肉拿出来晾晾,周末你们两来家里吃饭。”

留了客人在家里吃了一顿面条作为晚饭。之后夫妻两人给大杂院相熟的人家送了些菜干。

这才洗漱干净躺了下来。

“明天我先去上班。有时间就回娘家一趟。”

盖厕所那会儿,娘家两个哥哥给送了门过来。又跟着忙活了一天。刚好这次弄了些肉回来。何玉燕想着干脆回家一趟。当然,还跟大嫂娘家有点关系就是了。

“行,那只野鸡带回去。野鸡养人。到时候让丈母娘煮个鸡汤补补身体。”

这野鸡是今天上午抓的,没有杀。而是用草绳捆了带回来。这会儿都被扔到隔壁耳房里。

“好。”

夫妻两人又说了一阵话,默契地没提董建设这晦气的玩意儿。

董建设这边心里美着呢!

之前,筱柔给他写的信毁了。他正计划着要去对方下乡的地方探望。结果厂里刚好就有去大西北的任务。

到了大西北,完成了工作后,董建设终于看到了心心念念的心上人。

之后,他就知道对方为啥给自己写信了。原来是她准备回城一趟,但买不到火车的卧铺票。想让董建设帮忙。

董建设自然是又掏腰包,又搭人情,这才弄到了珍贵的卧铺票回来。

回到北城,他们先去看了筱柔的妹妹筱美。

说起来,这姐妹两是亲生的。但当姐姐的长得漂亮精致。自带一股空谷幽兰的清冷感。妹妹却意外得相貌普通。

不过,这跟董建设没啥关系。他喜欢的人是筱柔。

虽然因为命运弄人,两个有情人只能天各一方。自己也被迫娶了媳妇。但是,筱柔答应自己,会一直等自己。等到有一天能够光明正大回城后,就跟自己在一起。

所以,董建设牟足了劲头,一定要出人头地。

晚上,董建设是跟男知青睡在一个炕上的。这些知青打呼噜,吵得他睡不着。脑海中不免想到了筱柔这次请假回城的原因。

“建设,半个月前,我收到家里长辈的信。说有办法帮我弄到工作回城的。我就想着回来看看有没有可能。”

就这话,足够董建设激动了。筱柔能回城的话,自己就不用饱受相思之苦了。

不过,很快。当第二天上午他跟孙筱柔回到城里后。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孙筱柔就已经遭受了晴天霹雳。

与此同时,何玉燕提着东西回到娘家,正好也遇到了不速之客上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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