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5章-穿成病娇太子05

少年仿佛永远感觉不到疲倦。

晏华跟在姜愉辰身后，看到他在繁茂锦簇的御花园漫步，在空旷的石板路上奔跑，仰头对着空中掠过的候鸟大声呼喊，引来众宫人侧目。

晏华不断在脑海中告知姜愉辰，他是太子，要注意自己的言行举止。

姜愉辰就像个稚龄的孩童，无法自控，前一秒听晏华的话安静下来，下一秒又故态复萌，甚至变本加厉。

他不在乎自己的形象，一切随心。

转眼到了晌午，姜愉辰奔跑了一路，早就饥肠辘辘。

肚子里发出“叽里咕噜”的声响，叫嚣着要食物，姜愉辰终于停下脚步，捂着肚子，转身无辜地看向晏华。

他不记得回去的路了。

晏华的表情有刹那的空白，原因无他——他也是头一回进宫，哪里认得路。

不过姜愉辰很快找到了解决办法。

他的嗅觉似乎格外灵敏，鼻子翕动两下，隐约闻到了食物的香气，而后便朝晏华招了招手，示意他跟自己一起来。晏华死马当活马医，跟着他，居然一路来到了御膳房！

此刻正是用膳时分，御膳房里忙得热火朝天。

这儿的宫人不认得太子，却认得太子的服制，立刻停下手中的工作，躬身行礼。

姜愉辰却并未理会他们。

他饿得发慌，目光四下搜寻，很快看中了不远处盘子里的一块生肉，大步流星地走过去，抓起滑溜溜的肉条，一口咬下。

“殿下！”

“殿下不可啊！”

宫人们惊慌的声音此起彼伏。

但唯一敢有所行动的只有晏华，他熟练地按住姜愉辰的牙关，迫使他将口中的生肉吐出来。

到嘴的食物飞了，姜愉辰不满地瞪着他。

他还不习惯操控面部肌肉做出表情，眼神却能表达出很多。

换做旁人，被这双又大又黑的眼睛幽幽地盯着，只会觉得毛骨悚然，但晏华不是寻常人，他甚至能从少年的眼中读出控诉和委屈。

不由失笑：“食物要煮熟了才能吃，否则会闹肚子。”语气像在哄孩子。

说罢，又看向御厨：“殿下饿了，可有现成的熟食？”

御厨愣了愣，立刻点头，从一旁的餐柜中取出了两碟还冒着热气的菜，各宫殿主子们的午膳方才已经送去了，这些其实是他们偷留给自己的小灶，但太子殿下要吃，他们也不敢反对。

姜愉辰风卷残云。

吃完后还有些意犹未尽，这下不用人提醒了，御厨们已经自发地开始炒菜，宫人们也继续手中原本的活计。

厨房油烟大，晏华将姜愉辰带了出去。

姜愉辰不愿意食物离开自己的视线，硬是要守在门口，做好一道菜，他就吃完一道。

御厨们做菜的速度差点赶不上他吃的速度。

晏华眼看着姜愉辰吃得肚子都鼓起来，连忙挡下他的筷子，却险些被对方咬上一口。晏华只能从御厨下手，让他们停止炒菜，御厨们看着小太子的食量其实也暗暗心惊，又不敢擅自停手，晏华一开口，他们立刻如蒙大赦地停下了。

姜愉辰吃完盘中最后一口菜，见没东西可继续吃了，也不闹脾气，只是心满意足地摸着自己圆滚滚的肚皮，一步一晃地离开了。

他们走后，御膳房的宫人们不约而同地吐出一口长气。

“原来那就是太子啊。”

“长得倒是俊俏，只可惜是个傻子。”

“我看连傻子都不如呢，他方才吃饭的样子活像是饿了两辈子，啧啧，猪都没他能吃。”

“你看到没有，他还用手抓菜，我那小侄儿两岁就会使筷了。”

几个中年的粗使宫女凑在一起，窃窃私语，很快被管事太监喝止，散开干活去了。

姜愉辰抱着肚子，走得很慢。

他倒是想像之前那般蹦蹦跳跳，可肚子里太慢，稍微颠一下，就感觉食物要从嘴里涌出来了。

晏华自然看出了他的窘境。

“你方才吃得太多了，会把胃撑坏的。”

“可是、很好吃。”

“再好吃的东西也不能吃太多，要学会适可而止，这也是学做人的一部分。”

“好。”

这是他今天不知第几遍应下晏华的教导，但晏华知道，他其实并没有听进去。

姜愉辰的脚步突兀地停了下来。

他的身体摇晃了两下，抬手扶住了一旁的宫墙，低垂着头，脸色惨白如纸。晏华正要上前，就看到少年胸口鼓了鼓，而后，把方才吃进去的吐了个干净。

晏华：“……”

他就说，吃太多了。

其后两日，姜愉辰过得愈发如鱼得水。

婴儿认识这个世界，首先是用看和听，其次是触摸。

姜愉辰就如同一个婴儿，却只用了一个婴儿长到孩童所需不到百分之一的时间就认识了这个世界，他的成长速度快到可怕。

他依旧热衷于食物，也吃得很多，但能控制在不会让自己积食的程度。

他的探索范围也扩展到了整个皇宫。

他说话比最初连贯了不少，能听懂的话也越来越多，譬如皇帝和太子的含义，譬如为什么许多宫女太监都会在背地里叫他傻子或白痴，譬如……晏华是他来到这个世界后，遇见的唯一一个表里如一的人。

姜愉辰侧身躺在矮榻上，一如前几夜。

晏华从最初的抗拒，到如今的默许，甚至还会往里挪一挪，让姜愉辰躺得舒服些。

姜愉辰不喜欢和晏华拉开距离，晏华挪一寸，他就近一寸，整个人几乎贴到晏华身上。曾经的他无法感知冷热，实验员也几乎不与身为“半丧尸”的他有肢体接触。

姜愉辰喜欢感受人类的体温。

那是与他截然不同的温暖和活力。

他患上了皮肤饥渴症，抱着晏华的胳膊还不满足，要将他的袖子捋到上臂，用掌心直接触碰和抚摸，一旦晏华有半分不配合的意图，姜愉辰就会把他箍得更紧。

晏华只能妥协。

姜愉辰一如既往地盯着晏华，然而与前几夜不同的是，他眼皮打架的频率持续升高。

“你已经三天三夜没有合眼了，睡吧。”

姜愉辰努力睁大眼睛：“我不需要、睡觉。”他过去就从没睡过。

晏华道：“人都是需要睡觉的。”

姜愉辰顿了顿，道：“我不想、看不见你。”

晏华失笑：“我又不会在你睡着的时候消失。”

姜愉辰道：“不会吗？”

“当然，”晏华反问，“你为什么会觉得我会消失？”

“你不是、快死了吗？”

晏华一怔。

半晌，无奈又苦涩地摸了摸少年的脑袋：“还不至于那么快，你睡一觉，醒过来之后我还在这里，好不好？”

姜愉辰摇头。

晏华没有了办法，少年不愿睡觉，他也不能逼着少年睡。

但说来也奇怪，明明这几晚他一直被少年死死地盯着，可他除了第一夜，后面两夜他居然都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还罕见地做了梦，只是醒来后便忘记了梦境内容。

今晚也是一样，晏华不知何时陷入了沉睡。

次日醒来，天色已经大亮。

晏华动了动脖子，原本眼皮正一阖一阖的姜愉辰立刻瞪大眼睛，趴在他的肩头：“你醒了！”

“嗯，醒了。”

“饿了，吃肉！”

“好，吃肉。”

然而早膳刚摆上桌，东宫便来了访客。

是容清道人。

姜愉辰丝毫不在意来人是谁，满心满眼都是食物食物食物。

晏华起身迎接。

“师父，可用过早膳？”

姜愉辰一口汤包塞入口中，呼哧呼哧。

容清道人一摆手，神色凝重：“为师今晨重新测算了一卦，发觉卦象有异，与月前截然相反，为师必须要回宗门一趟，将此变化调查清楚。”

姜愉辰呼噜噜喝着蛋羹。

晏华立刻道：“那徒弟马上……”

“不，你留下。”容清道人的话让晏华脸色一变，“你陪伴太子左右，不得离身。”

“可……”

对上容清道人的目光，晏华抿了抿唇，不再坚持。

姜愉辰扯下一块薄饼，卷着烤鸭肉葱丝和酱料往嘴里塞，却蹭了一脸。

晏华下意识替他擦去脸上的酱汁。

容清道人看着徒弟的举动，百感交集，他这苦命的弟子自小父母双亡，体内又被歹人放入魔种，以致命不久矣。那日他所说的“转机”并非信口开河，而是他的直觉，只是直觉……有时也会出现差池。

“砰”的一声，打断了容清道人的思绪。

目光下移，便看到小太子趴在桌上，睡得人事不省，手中还举着一枚汤匙。

姜愉辰终于睡着了。

而且是睡死了过去，就连晏华替他撕下贴在脸上的薄饼，抱着他放回榻上，他都没有丝毫醒来的迹象。

离别的酸涩都被冲淡了。

容清道人离开了。

临行前，他嘱咐晏华，圣上的身体已经大有起色，汤药还需继续服用，在他回来之前，圣上和太子都需要晏华多留心，晏华一一应了。

晏华只将容清道人送出了东宫，没有再走远。

他心中颇有些空落，自他十岁入仪青门，便从未离开过师父身边。起初几年，是因为他还无法抑制魔种，师父必须贴身看顾他，以免他出意外；其后几年，是因为同门忌惮，唯恐他倚仗魔种为非作歹，为避免闲话，他更不能单独行动。

晏华知道师父信任他，可他不信任自己。

姜愉辰睡得很香。

少年总是看起来无忧无虑，若非提前知晓他是鬼胎，只怕当真会以为他如此天真无邪。

他睡了整整一天，都没有苏醒的迹象。

晏华几乎以为他再次昏迷。

傍晚时分，贵妃身边的太监前来传话，说是圣上略感不适，请晏华道长速速前去。

事关皇帝的身体，晏华不敢懈怠。

左右少年还未醒来，不至于惹出什么祸端，晏华吩咐宫人照看好姜愉辰，便匆匆赶往皇帝寝宫。

殊不知，他才离开不到一盏茶的时间。

少年便睁开了双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