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多久，公孙盖就跟着胡小蝶，直接来到了她的家，公孙盖终于看到了那所破败了的豪宅里面的情景。虽然看得出来到处还算干干净净，但是大大小小许多的房间，摆设的各种家具，还有墙上挂着的字画，都是落着灰尘。

胡小蝶把所有房间都带着公孙盖看了一遍，公孙盖就开始认真地查看起了每件家具和字画。慢慢的，一个多时辰就过去了。胡小蝶看到公孙盖一件一件看的非常认真，就悄悄地离开了。

公孙盖意识到这里的每件家具和字画确实都有年头了，大部分字画也都是真迹，他不禁越看越有些入了迷。

转眼，他自己已经转到了地下储藏室。这里光线更是昏暗，空气里弥漫着一股霉味，公孙盖大体查看了一下，心里对每件物品有了底，等明天带着人手来一件一件清理、包装、造册，然后就可以估价出售了。

正要离开地下储藏室，墙角的一件巴掌大的东西吸引了公孙盖的注意力。他走近蹲下去一看，咦，是一件稀奇古怪的木制机构。公孙盖马上意识到这不是一件日常物件，看起来更应该是什么古董上面掉出来的一部分，让他想起来了前几天刚刚到手并且修复了的指南车。

他转头看了一下储藏室的门口，胡小蝶依然不知去了哪里，公孙盖顺手就把那个木制机构揣在了袖口里。

到处也看的差不多了，公孙盖这才走出了地下储藏室，来到了客厅，这里还是没有胡小蝶的身影。公孙盖向院子里瞄了一眼，倒是发觉天色已经到了傍晚。

“小蝶？小蝶……“公孙盖到处喊了几声，却是没有听到任何声音。犹豫了一会儿，公孙盖觉得还是自己离开吧，刚要踱步到门口，大门倒是吱呀一声打开了，一道嫩绿闪了进来。

公孙盖一看，那正是胡小蝶从外面回来了，正提着一个酒坛。她本来就娇小，左手又受着伤呢，所以提着那坛酒就有些摇摇晃晃的。

胡小蝶抬头一眼看到站在客厅门口的公孙盖，小脸儿马上就笑的像一朵栀子花，而因为赶路有些红润的双腮，就像为栀子花镶了一圈彩晕。公孙盖看的迷住了，竟然忘了去帮胡小蝶接过那酒坛。

“大师，那些物件都看完了是么？”胡小蝶问到，“我看已经很晚了，中午我吃了你的饭，晚上你就吃我的饭吧。咯咯咯咯……我家里没酒，只好出去给你买一坛三白酒了。”

公孙盖这才反应了过来，“这……也好！那就让我尝一尝你的饭菜吧。”

胡小蝶洗漱了一下，没一会儿，就端上来了几件碗碟。有一小碟糟油腐竹，一小碟蒜泥莲片，一盘八颗炒肉糕团，一人一碗四粒鲜肉小混沌。都没多少，也没有大鱼大肉，但是荤素兼顾，凉热搭配，并且看得出来，每份都做得很是尽心。

中午两个人吃的那么撑，晚上这几样正好清淡可口，如果伴着几杯三白酒么……公孙盖感觉自己又是胃口大开。

两个人一老一少，一静一淘，边聊边吃，甚是惬意。

几杯酒下肚，公孙盖感觉有些上头。胡小蝶点起了蜡烛，摇曳的烛光里，胡小蝶的小脸儿更是清纯、无邪，伴着她那时有时无的一串串咯咯咯咯的娇笑，公孙盖心里突然泛起一种奇异而微妙的感觉，随着一口一口的三白酒，涟漪般地层层扩散。这种感觉似乎很久没有体验过，却又仿佛似曾相识。

他心底慢慢体会到了一种温馨，但同时伴着一些酸楚。那温馨一点点地融化他冰封已久的心海，而那酸楚又一丝一丝地渗入他的骨髓。

恍惚间，他感觉就像小时候在初霜的秋夜，将一抔清泉浇在脸上，冰凉甘甜，直润心肺，这感觉让他体会到一种有些悲伤的幸福。

看着摇摆的烛光中，自己的身影在墙上晃动着，突然之间，他又觉得自己是如此孤独、凄凉而脆弱，就像这影子一般无所依傍。这么多年以来在那风光显赫的下面那些委屈、辛酸、苦楚……瞬间全都涌上心头。随着又一杯酒下肚的火辣，心里又生出了一丝惶惑，以及这说不清、道不明的奇怪情感，压得他透不过气。

看着面前胡小蝶娇嫩的面容，沐浴着这摇曳着的烛光，公孙盖竟然下意识地就吟出了一首诗。

“昨夜月色寒，今朝花枝满；把盏倚树对醺风，方觉时已晚。

饮尽杯中酿，任堪红烛短；日暮江南彩云染，渐醉，渐远……“

吟罢，公孙盖一仰，又是一杯三白酒下肚。胡小蝶感觉到了公孙盖的情绪有些波动，一边笑眯眯地看着他，一边又为他斟满了酒杯，“大师，什么月啊、花啊，什么烛啊、云啊的，每天开开心心就好。“

公孙盖摇了摇头，叹了口气。看到他着实有些伤感，胡小蝶的心里一动，“大师，我也给你吟首词吧。“

“哦，你能吟词？那当然好啊。“公孙盖马上来了兴致。

“那你得答应我，听了我的词不许笑话，但必须高高兴兴的。“胡小蝶有些任性地说到。

“好好好，我答应！“公孙盖爽快地答到。

“那好，让我想一想哦……“胡小蝶手指放在小嘴儿上，仰着脑袋认真地想着，不一会儿，就填就了一首词。

“问东风，何处寄思忆；天上人间，丝丝缕缕，皆是扬花柳絮。

亦花亦月日复年，把杯换盏，何不，醉在今夕。

都说离离原上草，又荣又枯又生；何须恼，繁叶落时雨，古今愁，散风里！

且任滚滚红尘起，千山万水，岁月悠悠去。“

“吧嗒！“

公孙盖举在半空的筷子，掉在了桌子上。他没想到，面前的这个喜怒哭笑时刻挂在脸上的小姑娘，竟然真的会填词！

他更没想到，这词句竟然把自己此刻的惆怅刻画得不差分毫，又让他心中陡然滋生出一股无羁和洒脱。

公孙盖一把抓过胡小蝶的小手儿，目光炯炯地看着她，这让胡小蝶的心里瞬间有了一丝凌乱，差一点没能把持住一直释放着的慈悲咒。

“小蝶，你……我……“公孙盖觉得自己从来没有这么嘴拙，满腹话语却不知从何说起。

胡小蝶笑意盈盈地看着公孙盖，“公孙大师，你可答应我了哦，听了我的词一不许笑话，二必须高高兴兴的，可不能说话不算数啊。“

公孙盖突然一阵清明，意识到手中捧着一团娇柔和嫩滑，这才发觉自己正抓着胡小蝶的小手，可真真的是一双无骨柔荑啊。

公孙盖一阵慌乱，赶紧松开了胡小蝶的小手，“当然，当然，你这词比起我的那几句，更像是夜色里的花香，清风里的暮笛，让人……让人不仅脑清神朗，而且更心透气爽。

不笑，不笑，哈哈哈……“

“你……你笑成这样，还说不笑呢，哼！“胡小蝶听了公孙盖的褒奖，心里自然小有得意，但依然是故作嗔怪地说到。

“哈哈哈……我，我这是高兴地笑，“公孙盖心情真的好了不少，这才意识到，已经很多年没有如此开心地大笑了。

按照公孙盖和胡小蝶商量好的安排，第二天下午公孙盖会带着人去胡小蝶家里一件一件地清点、估价和包装所有物品。而早晨么，公孙盖心里还有一件心事，那就是在胡小蝶家的地下储藏室捡到的那个古老的木制机构。他有预感，这应该是另外一件古老机械的一部分吧，他等不及就要去虎丘附近的那家古董翻修店找雷不雨看一下。

从山塘河的渡船上了岸，公孙盖就看到雷不雨古董翻修店的大门也就刚开了半边，说明时间还有点太早，那雷不雨还没有开始开门迎客呢。公孙盖和雷不雨也算老相识了，就自然地走过去推门来到店里。

公孙盖向那柜台后面一看，咦，一道身影在那里忙碌着整理柜台，但却不是雷不雨，没听他说过会请一个店小二啊。

公孙盖一边纳闷一边走近了柜台，这才发觉在那里忙乎的正是前几日帮助修复了指南车的那个少年，叫什么来着？

“哟，公孙先生，早啊！“那个少年礼貌地向着公孙盖打了个招呼。

“哦，早。“公孙盖答应着，他在山塘河边听过这个少年对出了奇妙的对子，又见证了他帮助修复了指南车，所以对他印象颇佳，”我记得你叫……“

“田宁，我叫田宁。“田宁回答到，”公孙先生，有什么事能帮得上吗？“

“嗯，不过，雷不雨呢？“公孙盖问到。

“是这样的，雷不雨近几年做的有些累了，商量了以后，我昨天刚从那里盘下了这个小店。“田宁解释到，”今天是我第一天自己看店，一大早就有公孙先生登门，肯定能为我带来兴隆生意啊！“

公孙盖恍然大悟，他确实听雷不雨说过这古董修复生意不赚钱，不过么，也好。眼前这个少年，如果刚搭上眼，恐怕没人相信他能撑得起这么个店铺，但公孙盖那天亲眼看到他修复了连雷不雨都搞不定的指南车，所以公孙盖心里倒是对田宁更多了一些信任。

公孙盖在柜台旁坐下了，从袖口取出了那个木制机构，“那你看看，这是个什么物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