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程院来了一堆大佬，帮他和容晋的小破厂，改造车间，顾熙一开始受宠若惊，后来，就忙到脚后跟飞起，搞得焦头烂额了。

大佬们站在那里，开现场办公会，难道他能视若无睹，任由他们站着，没地方坐，没茶水喝吗？

这当然不可能。

但是这个小破厂，压根就没有招待这么多人的条件。

他让人把小楼里的椅子凳子全部搬出来，还是有人没地方坐，最后只能滚了几个线圈过来，当小板凳坐，显得特别艰苦朴素。

再说，就算都找到了地方坐，总不能让大佬们露天办公吧，就算大佬们不在意，顾熙也没脸面干这么不靠谱的事。

他翻开通讯录，找人求援。

大概过了一个小时，有人给他送来了一卡车的东西。

一顶可以容纳几十人的野营大帐篷，搭在停车场上，充作大佬们的指挥部，一张长桌子，几十把椅子，数叠简易凳子，还有茶水饮料等各种东西，再搬进去两台空调，顾熙总算把大佬们安顿了下来。

接下来，大佬们进了帐篷就坐，一边讨论，一边改方案。

顾熙又给他们找来纸笔等办公用品，把电脑和打印机都搬下来，摆在帐篷里，让大佬们可以尽情改方案。

再后来，他又开始操心吃饭的事。

伙计们住在厂里，煮东西最多煮个泡面，他不可能请大佬们吃泡面，幸好他也算交游广阔，通讯录里搞餐饮的朋友不少。

他到处联系，让人开来了一辆移动餐车，附带几位大厨，现场供餐。有了餐车，早中晚饭外加宵夜，都不是事了，总算把吃饭的问题搞定了。

晚饭时，姑父给他打来电话，叮嘱了他一通，又让人给他搬来许多东西，小破厂终于吃喝不愁了。

最后，施工队轮班倒，要搞通宵作业，大佬们讨论得兴起，迟迟不肯挪窝，顾熙就开始苦恼，晚上睡觉该怎么办。

他楼上楼下厂里厂外，晃荡了几圈，还真被他找到了办法。

他又打了很多电话，过了一会儿，陆陆续续有房车过来了。

顾熙站在厂门外，和开房车过来的朋友一个个道谢，感谢他们江湖救急，送走了这些朋友，他才溜达进了帐篷。

帐篷里，有许多人，有大佬，还有大佬的秘书助手等人。

容晋正坐在刘季明院士身边，两人看着几页纸，低声讨论。

其他大佬，要么和人讨论，要么独自写写画画，桌上到处都是图纸。

顾熙深深觉得，他这个学渣，和这个被学霸们占领的帐篷，简直就是格格不入。

他悄悄走过去，附在容晋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话。

容晋听完了，抬起头来，对刘季明说道：“刘老，今天太晚了，休息一下，明天再讨论吧，就是这里条件简陋，只能野外宿营了。”

“行，大家都去休息吧。”刘季明上了年纪，精力比不上年轻人了，听他这么说，没有坚持，站起了身。

其他人，有人想去休息，有人不想去。

不想去的不管了，反正帐篷里吃喝不愁，容晋和顾熙带了想去休息的大佬们，出了厂门。

只见厂门外的空地上，停了一排房车，组成了一个房车宿营地。

“这种宿营方式，倒是很新鲜。”

“还是年轻人脑子活，小顾不错，做事细心周到。”

大佬们看到这个场景，还夸了顾熙几句。

一辆房车住两三个人，绰绰有余，房车上有床铺，有起居室，有空调，也有简易浴室，还能烧水喝茶，虽然条件比较简陋，好歹可以休息。

容晋和顾熙，把人都送上了车，才登上了一辆车休息。

顾熙一上车，就趴到沙发床上，不想动弹了。

“好累！”他嘟囔着。

“今天辛苦你了，你歇一会儿，我先去洗澡。”容晋说道。

容晋在简易浴室里，洗了个澡，出来后，发现顾熙没了声响。他走过去，推了顾熙一下，见他没动静，就帮他脱了鞋子，找了条毯子，盖到他身上，自己躺到另一张床上，也闭上了眼睛。

顾熙这一觉，睡得很沉，等他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宿营地热闹起来了。

他探头看了一下车内，发现容晋不在，不知道干嘛去了，又窝回了毯子里，赖了一会儿，突然想到今天还有一堆事要做，又赖不住了。

他艰难地爬起来，去洗漱。

正刷牙时，容晋开门进来了。

“起来了？来吃早饭吧。”容晋对他说道，手里提着一个袋子。

“嗯，嗯。”顾熙嘴里都是牙膏沫，含糊答应。

容晋上了车，走到起居室，支起餐桌板，取出袋子里的餐盒，一盒盒打开。

顾熙洗漱好，坐到了他的对面。

“晋哥，都有什么吃的？”顾熙探头看。

“要吃豆花吗？”容晋问他。

“甜的还是咸的？”

“有好几种调味包，我都拿了，要不来个抹茶味？”容晋给了他一个不一样的推荐。

“不，谢谢，我吃咸的。”顾熙对他的推荐，敬谢不敏。

“行。”容晋帮他加好了调味品，才把豆花推给他。

房车的起居室，空间不大，两个人对坐，膝盖几乎挨着膝盖。

餐桌也不大，两个人吃饭时，靠得很近，容晋垂眼吃东西时，顾熙几乎连他的眼睫毛都能数清楚。

顾熙昨天忙得焦头烂额，但是，今天和容晋这么对坐着，一边说话，一边吃早饭，他又觉得，就算忙一点，累一点，一切都很好。

他吃了几口，突然想起一事，忍不住想去找手机。

“手机在充电，怎么了？”

“我突然发现，没准备换洗衣服啊！”顾熙急忙说道。

“先吃饭，这事不用急，大佬们都有秘书，早就送来了。放心，我们的衣服，我也让人送过来了。”

“哦。”顾熙听到这话，才坐了下来，安生吃饭。

这一天，顾熙比昨天还要忙碌。

因为，昨天来了五六位大佬，今天来的人，更多了。

而且，大佬们都不是一个人过来的，小助手总要带上一二名，这么多人汇聚在一起，指挥帐篷几乎都没落脚的地方了。

大佬们讨论的东西，顾熙不懂，他能做的，就是后勤保障了。不过，操心这么多人的吃喝拉撒，也不是件容易事。

这一整天，他都跑来跑去，没一刻空闲。

乐正诚本来觉得，刘季明院士这样的技术大佬，于人情世故上，不够圆滑。但是，他很快得到属下汇报，工程院十几位大佬，齐聚顾熙那个小破厂，为那位大少爷改造车间提供技术支持。

工程院这个支持力度，和修建星域级实验室，都不遑多让了。

刘季明院士对这事这么卖力，拉出了强大的团队来干活，这份人情太大了，执政官邸没法视若无睹，到了下午，乐正诚在秘书处待不住了，也跑到了姚庄。

他到了，和众人一阵寒暄，随后，大佬们就丢开他，继续讨论他们的问题。

大佬们在帐篷里，是在搞头脑风暴，不是专业的，别说插话，连听都未必能听懂他们那些专业术语，就连他们的助手，稍微一走神，恐怕就听不明白，他们的思路发散到哪里去了。

乐正诚坐了一会儿，就和顾熙很有同感，觉得他和这个帐篷格格不入，他观察了那位大少爷一会儿，发现他和在座的各位大佬，倒是挺有共同语言。

他坐了片刻，坐不住了，起身出了帐篷，去找顾熙。

顾熙头上戴了一顶安全施工帽，带着两人，正在车间门口，给施工人员发放绿豆汤、大麦茶等消暑饮品。

“姑父。”看到乐正诚走过来，他喊了一声。

乐正诚听到他的声音有些沙哑，知道他忙上忙下忙了不少时间，拍了拍他的肩膀，和他一起发东西。

发完东西，他又到处看了一下，指出了顾熙工作中的一些不足。

这一日，到了晚上，刘季明院士还是没有走，乐正诚也留在了姚庄。

晚上十多点，他送刘季明院士去房车里休息。

“刘老，要不，我送您回城吧？房车太简陋了，还是回家休息好。”刘季明院士这么个帮忙法，乐正诚真心觉得受不住。

“不用，回去过来，路上太浪费时间，小顾找来的房车，很好，又方便，又便捷。”刘季明夸了顾熙几句。

“刘老，您可别夸他，小孩子瞎胡闹呢。”乐正诚替顾熙谦虚。

“现在的孩子，了不得，实在是了不得啊。”刘季明发出了感慨声，“秘书长，你知道吗？两天时间，方案已经改进到第三版了。”

“刘老，没必要改这么多版，您这么辛苦，阁下知道了，也会过意不去。”乐正诚劝道。

“不辛苦，不辛苦，时不我待啊，秘书长！”刘季明停了下来，抬头望着星空，“看着方案不停改进，我高兴啊，秘书长，无尘车间只是洁净室最基础的应用，你知道，洁净室最顶端的应用，是在哪里吗？”

“医院吗？”

“不……医院只能算是高端应用，洁净室最顶端的应用是……”刘季明仰望星空，那里有一颗明亮的卫星，卫星上的空港中，每天无数星舰来回起落，却和苍南星没有一丝关系，“是星舰啊，特别是引擎室，更是重中之重。”

乐正诚一瞬间，感染到了他心中那些万千激荡却无法用言语表达的情绪，沉默地站在那里，陪他一起看着星空。

他们的祖辈，曾经只能仰望这片星空，到了他们这一代，最大的愿望就是登上这片星空，真正成为星际文明的一员，把这个星域的命运牢牢握在自己掌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