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阳的语气清清浅浅的，像是话家常似的，但却让风竹音僵在了原地。

他几乎不敢转过身去，就连手心传来陈阳那带着温热的暖意都让他感觉刺骨的疼痛，风竹音不由红了眼眶。

他愿意陪他，陪他同死，纵然他知道了他那些卑劣不堪的心思，知道了他最后的计划，他还是找了过来，他终于不是为了苍生，而只是为了他。

他那些费尽心机的筹谋似乎终于得到了回应，几万年了，他似乎终于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但这一刻，他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开心，反而有种说不出的苦涩。

风竹音苦笑道：“堵一把？你可知若是赌输了，那便是万劫不复，再也没有回还的余地？这样，你还愿意吗？”

陈阳握了握风竹音骨节分明的手，这人天性多疑，纵然他已经将话说道这个地步，他还是不信他吗？

陈阳叹了口气，“阿音，你可知在那天地一炉中我看到了什么？”

风竹音的身子微微一顿，似没料到陈阳会有此一问，但那本就是他伤害对方最多的地方，风竹音就算死也不会忘记。

陈阳也不等他的回话，自顾自说道，“那种感觉很奇妙，我仿佛再次经历了那万千时光，从天地初分，再到身殒道消。我知道那是自己的经历，但又仿佛以一个旁观者的角度再次观看了一遍。我看见了天地分开之前，整个世界灰蒙蒙的样子，直到有一天一柄巨斧砍下，我看见了不断上浮的自己，以及灰蒙蒙甚至有些昏暗的地下。

起初我不明白，那沉于地下的到底是个什么东西，但我想，也许从那时起，就是阳气极盛的开始，而那灰蒙蒙的地段就是你最初的形态。

你看，我们大约从一开始就是杂糅到一起的，我们没有对立，没有阴盛阳衰之说。所以啊说不定按照你的想法，我们俩重新回炉重造，还能生出两个可以和平共处的神灵？”

陈阳说道这里，眼中闪过一丝不忍，“只可惜……”

陈阳没说，但风竹音却本能的知道对方没说出的可惜到底是什么，他们死了，那那些留在世间的民众、生灵又将如何？

风竹音这样的人纵然想过这个问题，怕也只是在脑子里转了那么几转就被他自己的执念消化殆尽了。

但陈阳却不同，他可以为了苍生去死，自然心里也是极为惦念的。

陈阳笑了声道，“罢了，总归我已经死过一次，这几千年来，不论人界还是山海，不是都一如往常，大家都活得好好的？想来最多不过会再化出一个阳主，一个阴主，说不定到时候连阳主阴主之说都不复存在了，你说是吗，阿音？”

风竹音猝然被对方点名，有些慌乱地攥了攥手，顿时握到了陈阳比他小了一圈的手，一个机灵，又赶紧松了开来。

谁知，陈阳却顺着他的力道，再次握紧了他的手。

“阿音，如今，你可以详细说说你的计划了吗？我啊，虽然聪明，但猜来猜去还是太累了。”

风竹音闭了闭眼，半晌平才复了那杂乱不堪的心情，他睁开了眼，已经全然看不出之前那慌乱不已的样子了。他从陈阳手里拿开了自己的手，转过身，反手将陈阳的手握进了手心。

“阿阳，你这双手，真小。”

陈阳微微一愣，只听风竹音接着说道，“阿阳，你太聪明了，你明明什么都知道，为什么还要来这里？为什么？”

陈阳晃了晃神，他是真的累了，还有那股从骨头里透出的阴冷，让他只感觉越来越乏力。

但他还是耐着性子，说道：“为什么？在那个狭窄的胡同里你不是就已经知道了吗？不管你什么目的接近我，不管重生的是帝阳还是陈阳，他都留着那时的记忆，你成功了，成功在我的心里比任何人都多占了一些位置。”

风竹音那万年冰冻的血液终于化了，他嘴角扯出了一个苦涩的弧度，他想，他终于知足了，不管是帝阳还是陈阳，他都亲耳听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

大概是情绪波动太大的缘故，又或者是崩着的神经突然放松了的缘故，他那颗原本平静下来的右眼再次泛起了浓浓的黑雾，就连右半边身子都有些僵硬的不熟控制起来。

风竹音微微一滞，松开了陈阳的手，“阿阳，你走吧。”

陈阳没想到自己说了半天最后得来的还是这个结果，他那顶好的脾气也终于忍不住爆了起来。他忍者一身的冷颤，怒道：

“姓风的，你到底走不走，老子就是稀罕你了，老子剩余的时间也不多了，既然找到了你，绑也要把你绑了。你……”

“绑？阳主当真豪气，若是在山海或是人界，本君自然不是你的对手，但阳主可别忘了这里是阴气之渊，是本君建立的阴界！”

陈阳闻言也是微微一愣，风竹音竟然主动放弃了自主权，他有些气愤的甩开了还被对方抓着的手。毫不犹豫地张开了掌心，透过掌心的光亮，他看清了风竹音的表情。

那张脸一半冷漠狠戾，一半释然凄楚，活脱脱一个重度精神分裂者。

陈阳倒吸一口凉气，他知道阴无极占据了风竹音的身子，但以他对风竹音的了解，那人定然留有后路，断不会真的将身体的控制权给了另一个人。

但看到眼前的场景，他才发现，他还是没有看透那人最终的想法。

他累了，不想猜了，于是就着光线坐了下来。

“无极啊，我们又何必白费力气呢，你杀不了我，我也不会杀你，何不坐下来聊聊天？”

阴无极仿佛看神经病一般盯着陈阳看了半晌，见对方只是闭着眼淡然的坐着，阴无极拧了拧眉心，甩了甩袖子就打算离去。

陈阳却慢慢睁开眼，在对方的身影即将消失前，说道：“无极啊，生命灵液固然可以促进你和这副身体的融合，但生命之树，本就是本尊的伴生神树，用多了，怕是会出现一些意想不到的效果。”

阴无极脚步微顿，这法子是他在与这副身子融合之时得到的记忆，他原本只是风竹音遗弃的右眼，很多只有阴主才知道的信息，并不是他一只眼可以知道的。

好巧不巧，阴无极在得到这个消息不久，就发现了前来寻找根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