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月如戈

《岁月如戈》

第 7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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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看,葱绿的叠巘与碧绿的湖水之间,有一条极华美的金黄色束带;它明显地划分了山与水,又将自己融入了山水。它是湖水为证明自己曾经所处的高度留下的。山对水的自负笑而不语——这条束带里的嶙峋怪石,都是它的子民;它的子民的栖息地,自然属它的领地。

扁舟牵着画桡,撑开顗青的荷叶,以及白色、红色的菡萏,缓慢前行;攀附着荷叶的露水纷纷坠落,争相隐匿。俏立舟头的豆蔻少女笑吟吟地抓住莲杆,灵巧地摘下了圆润饱满的莲蓬。插在水中的竹竿的顶端,揭橥风向的五两招摇得累了,趁风停歇,软亸疲惫的身体,敛声息语地加入了山、水、花、荷营造的泯邈氛围。

这幅山水画是吴兆霖书房香扆上的画作。这面以香樟木为框架、景德镇陶瓷为扇叶的香扆,弯曲着,隔开了吴兆霖书房的会客区与办公区。

喝了潘延寿派人送来的汤药,吴兆霖的身体每况愈下;除了精神高度紧张、夜难入寐,他从喉咙和食管的疼痛推测,自己的消化器官正在溃烂。碍于潘延寿手握生杀大权,他只能强打精神地支撑、虚意逢迎。

“画始终是画,少了人间的烟火气,不够生动。”潘延寿凑近画作,手指触摸着荷花,漫不经心地说,“这样的世外美景中,还应该有头趴在岸边反刍的老牛,以及汩汩淙淙的细流。”

烦酲的吴兆霖强颜欢笑,移步到了潘延寿的身后,说:“潘主任智周万物,趁义军雄霸一方的大势,必将有番大的作为。”

潘延寿站直了身体,转身看着吴兆霖:“吴老板客气了。阿权膴仕,可能你不如我,但到了商海,即使我臼头花钿,也必定不如裛裛的你更加能够打动人。性格决定了一个人适合何种生存方式,不在同一个屋檐下的官和商没有可比性。”

“下不与上斗。”吴兆霖捏了捏肿胀疼痛的喉咙,说“商为下,属上的管理范围,上自然高下一等。”

“吴老板此言差矣。水能载舟,亦能覆舟。上管下的同时,首先会顾及下的利益、为下服务的。”

“当权利成为了某种手段,它将为下服务,还是堂而皇之地鱼肉下呢?”

“不是每个人都是好人。贱人有其劣根性,不管不行。权利的拥有者是低三下四地服务下还是趾高气扬地鱼肉下,要看他给上带来了多少的利益;假如他带给上的利益不及下带给上的利益多,那么他能否继续拥有权利就很难说。”

“王者富民,霸者富士,仅存之国富大夫,亡国富筐箧、实府库。上在考虑自己所得的利益时,是否也该有藏富于下的勇气呢?”

“溥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潘延寿严肃地说,“天下动乱初定,下衣不蔽体、食不果腹,上因此痌瘝在抱、日理万机。不论何人,都应理解上的难处,替上分忧,解下疾苦。商的收益取之于下,上拿来交由专门的机构统一分配,用在改善下的方方面面,吴老板认为不合理吗?”

“为下服务难道是蔑视一部分人应得的利益、顾及大多数人不劳而获的利益?让我们上交资产可否顾及一下我们的感受?”

“你让我一个堂堂新时代的人考虑旧资本家的感受?”潘延寿冷冷地瞪着吴兆霖说,“你该吃药了。”

吴兆霖身体一颤,说:“多谢潘主任的好意,我的胃很不舒服,不能再吃了。”

潘延寿非常满意吴兆霖的现状,不露声色地咳嗽了两下,说:“你们这些资本家,讳疾弃医,我用雄黄、曼陀罗和朱砂精心熬制的汤药,对你的失眠多梦有立竿见影的治疗效果;这才几天,你怎能半途而废、辜负我的苦心?”

吴兆霖叹了口气,厌恶地看了一眼浑浊的中药汤,沮丧地瘫回了椅子。

“村有村法,家有家规。旧时代的放浪形骸,怎敢适应于欣欣向荣的新时代?”潘延寿语重心长地说,“喝吧,治好了病,你才会有交出资产的觉悟;等你心甘情愿地交出了资产,我会备下醽醁,与你秉烛欢醑,否则,我只能去你的墓前沃酹,诉一番没有实际意义的离别之苦啦!”

吴兆霖凄凉的脸,苦涩一笑:“醉里偶摇桂树,人间唤作凉风。上的一言一行牵绊着下的福祸,愿你们在迎上时,多顾及下的疾苦。”

潘延寿看着失落的吴兆霖,意味深长地笑了笑,拍了两个巴掌;门外的士兵应声而入,端起汤药递给了吴兆霖。吴兆霖平静地接下,一饮而尽,伤感地念叨:“下为贵,社稷次之,上为轻……”

“够了!”潘延寿厉声喝斥,“看来我还得给你加大剂量。”

吴兆霖放下碗,看了看周围熟悉的摆设,释然的笑了。

寄到玉关应万里,戎人犹在玉关西。姚瑶木头一样地杵在缫车旁,呆滞的面对着残釭,默默垂泪。天气冷了,她担心异域的丈夫衣服不够穿,想送些给他,可不知道怎样离开、路在何方!祖父逝世后,家道渐渐衰落——父亲蹲了大狱,哥哥的神智莫名其妙的恍惚;剩下大娘、母亲、自己和学儿,面对荷枪实弹、盛气凌人的义军,她们的内心,充满了无尽的恐慌!

姚瑶多么希望此刻丈夫在,给她风雨飘摇的家一个稳稳的支撑;冷静下来,她又庆幸丈夫不在——哥哥有胆有识,还不是被义军折磨得丧魂失魄?时势造就英雄,没有包容性的时势,英雄,只会成为迟暮的美人。除了命运危急的父亲和哥哥,大娘、母亲和幼小的学儿都没能逃脱被恐吓和野蛮对待的下场——大娘心爱的骨牌麻将被付之一炬,人隔三差五的接受管教;母亲出自唐代的古琴被砸得支离破碎,人不定期的被督促反省;学儿被赶出了党庠,剥夺了上学的权利……

因嫌弃牛粪的气味,想借宿牛棚的薄雾只运裛着牛棚一会儿,即悄然离去,并带走了人的蕣华和美好的过往。

小牛贪婪的咀嚼着鲜嫩多汁的山芋,偶尔同情地看向凄苦的姚瑶和蹲在墙角、失落地观察蚂蚁的学儿;它能理解大人的失落,却弄不明白孩子的沉默是因为小伙伴的疏远还是轮豳的蚂蚁所呈现的井然秩序。老牛阅历颇丰,从人类表情的微弱变化读出了人类内心的真实想法;不管是一贫如洗的租户,还是手握良田的雇主,兵荒马乱的年代,他们可以相安无事地共处;海晏河清,一方却成为了另一方取笑、讽刺、辱骂和攻击的对象!

迎着傍晚的金昪,与世隔绝了两个月吴振远兴冲冲地往家赶。

从莫名遭受牢狱之灾到突然释放,他在思考这一切何故发生之余,更加坚定了对自由的向往。沿途,他不时愉悦地做着深呼吸——他感觉,吸进肺里的风,很香!路旁的草和树,也在友善地看着他笑。当他不厌其烦地告诉遇到的乡亲,因为潘主任关照,吴家将迁往国外时,以前相处甚欢的乡亲表现出的却是不屑一顾、拒之千里。无暇多想的他继续了赶路,赶往了和他的想法完全相反的路。

士兵似乎担心自己的出场不够气势恢宏,于是大力踹门;剡移断裂,干巴的木门闪向两侧撞在墙上发出了一声巨响。

惊吓中的学儿搂紧了母亲。

“走吧。”士兵冷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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