义兄

《义兄》

21. 0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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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琬是被一阵嘈杂人声从睡梦中惊醒的。

她坐起身看向四周。

她的帐内亮如白昼,外面传来纷纷乱乱的脚步声。

她这一动,还在睡着的言玉便也醒了。

言玉起身掀开营帐的垂帘瞧了半晌,转身回来。

“外面吵吵嚷嚷的,也不知道是怎么了。”

祝琬借过言玉端过来的茶润了润口,朝着一旁的火盆看了眼。

“里面燃的什么?”她皱眉问道。

“就是普通的炭火。”

听她发问,言玉不明所以地应道。

她朝着火盆走近,拨弄了两下瞧了瞧。

“就是炭火,睡前刚换的,不过这炭确是没府里用的好。”

言玉放下挑铲,将火盆推远了些,又道:

“这可差太多了。”

祝琬再度看了眼火盆。

这般成色的炭,她确实这辈子都没用过。

她倒也没说什么,披上外衫起身来到镜前,简单打理了一下自己。

睡前她知道今夜陈毓这边是有大动作的,彼时她没多问,因为知道即使是问了,陈毓大致也不会说。

左右今夜不会太平就是了。

走出营帐,祝琬仰头看看天色。

虽是不知是什么时间,可望着将明未明的夜空,零零星星的晓星,也知道这会多半是后半夜了。

叛军的士兵你来我往,火把燃地正旺,一看便知今夜大致只她一人得了好眠。www.medabc.com.cn 江南文学网

越靠近陈毓的主帐,纷乱的喧哗声便越小。

但随着视线渐渐清晰,祝琬一眼便瞧见站在人群正中的如期。

他此刻面上再不见半点孩子气的神情,明亮的火光映出他脸上的几处血点子。

不像是受伤了,反而像是从别处溅上的。

顺着如期的目光,祝琬看到众人面前原本空旷的营地地面,或跪或躺的几个人。

这几人打扮不同于周遭的叛军,被反绑着双手,嘴也被什么东西塞住了,只能支支吾吾地瞪着最前面的那人。

祝琬站在人群之后,大约也猜到,这几人多半便是陈毓今晚钓上来的“鱼”。

却不知是陈毓对他的战利品满意与否,又打算如何处置这些人。

她心中暗自盘算,不由得也看向最前方的那道身影。

篝火和明烛将此地映地无需天光便已似白昼,可偏那人站得位置刚巧是明暗相交的所在。

远远望去,只清楚瞧见他手中未归鞘的刀锋覆着血色,却瞧不清楚此时此刻他的脸。

“主上这是要都……?”

“那不然呢,朝廷的人,咱们还得好吃好喝供着不成?”

祝琬前面站着的两个叛军士兵低低地交流,私语声传入她的耳畔。

在她身前的这几个士兵,方才即使有人在说话,身形也都是保持静止的。

站在这几人身后,祝琬根本辨不出是谁在讲话。

可他们的话她听得清楚。

朝廷的人。

她心猛地提起来,将目光再度看向地上被绑着的几个人。

这厢一细看,确是看出来,这几人身上穿着的,竟还是官袍。

虽是外放官,和京官朝服制式不大一样,可仍是看得出袍服上的底绣纹饰。

这应是禹州地方官员的朝服。

这几个人,是禹州的官?

祝琬忍不住朝前走了两步。

禹州的官员中,有一位她是见过的。

那是她父亲的门生,应是某一年科考的二甲十几名,不知在哪处清苦的地界做了好些年的县令。

几年前还安定的时候,禹州知府空出来,是祝洵向朝中举荐了此人,他回京述职便来相府走访过一次。

不知道那人是否在这里。

祝琬也不敢靠太近,便只借着前面这几个士兵的身量遮着自己的身形,从几人站位的间隔处往里瞧。

正看的功夫,前面陈毓似是说了句什么,旋即如期便朝着地上的几人走近,他手起刀落,最左边的那人当即人头落地。

一切发生地太快了。

祝琬远远看着,都还没反应过来,紧挨着那人的另一人也血溅当场,软着身子滚至一旁。

几息之间,便只剩下一人。

如期站到一旁,他半边脸都是被溅上的血,手中提着的那柄刀也滴滴答答地滚着血珠。

这是祝琬第二次见到杀人的场景。

上次是在那处废弃的官驿之中,但当时她不想和这主仆二人扯上干系,也不想看到不该看的事情,主动退去了院中。

此番却是亲眼所见。

一息之前还活着的人,这会已然身首异处,软塌塌地倒在地上,流不尽的血一点点漫开,延至祝琬的脚下。

眼前的场景渐渐和她自小梦中见到的每一次梦魇重合起来。

好似此时她不在禹地纷争之所,而是自小长大的中州帝都。

她手捂着胸口,强压着几欲作呕的感觉,站在几个士兵之后,一声不敢出,只是大口又短促地喘息。

闭上眼就是方才如期手起刀落的场面,可睁开眼,却是更难看的场面。

祝琬来这边之前,其实对可能看到的场面有所预期。

她知道这边的人都是叛党,也知道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必然会起战事。

她更知道,陈毓其人本就不是什么心慈手软之辈。

头一次见到他的当夜,五十来号人尽数做了他刀下的亡魂。

最后以一场大火,将一切烧得尸骨无存。

可她再见那柄刀时,刀身明净透亮,映出一个两个好多个她。

令得她也忍不住去想,如今世道乱,世事难,他是不是也不忍见百姓苦。

否则他为何会说,“梁王他必须死”?

她甚至有过质疑,叛军当真便是不义的吗?

正是因这一点点质疑,她才会认为自己暂留此处是安全的。

但眼下这一幕,好似当头棒喝,令她从自以为是中醒神。

王朝末路,乱世中自有人揭竿而起。

可似这般不问青红皂白,只因彼此立场不同便斩尽杀绝的人,怎么看都不会是百姓的救赎吧?

是她最近心绪太过繁杂,既不能释怀于北地已成终局的那场战事,又为一路走来所见的百姓之苦难而郁结。

祝琬看向正中的陈毓。

他和周俨其实生得一点都不像。

此前她觉着这人讲话行事有几分像周俨,如今看却觉着哪哪都不像了。

去岁表兄回京时同她讲过军中的一些趣闻,言谈中有提及周俨。

打马提枪,所向披靡,过万军似入无人境,战场上的周俨,和他私下里那副寡淡又冷诮的性子判若两人。

祝琬听得有趣,却也想象不出那样的周俨。

可无论如何,都不应该是眼前陈毓这般的阴郁模样。

是她自己连日的胡思乱想,让她对当下处境发生了误判。

无论禹地何时起战事,无论梁王对她如何虎视眈眈,她都不能在这里久留。

他既对朝廷的人如此狠辣,难保未来不会用同样的酷烈手段逼迫她,亦或者去胁迫爹爹。

她越想越是心惊,便打算就此回到自己的营帐,好好盘算一下天亮后该怎么带着自己的人从这里离开。

毕竟前几日陈毓也说,她想走可以走,如果她不怕死的话。

她怕死。

可她更怕求死不能。

祝琬强忍着不适,后退着打算离开,可她急促的呼吸久久平静不下来,在她前面不远处的几个士兵恰时回过头来,口中关切地开口:

“兄弟,你这若是实在不舒服,便去……”

他的话在看到祝琬时顿住了。

似乎是在此刻见到她很意外。

这几人一动,里面的人也朝这边投望过来。

祝琬定定站在原地,火光映出她惨白的面容,唇微微开合,气息仍是乱地不行。

正中的那人看了如期一眼,如期像是犯了错一般地低下头。

下一刻,他似是开口说了什么,如期应时而动。

不过几息,场上的尸首俱被抬了下去,只剩下挥之不散的血腥气仍在弥漫。

另有两人将本已闭着眼睛等死的最后一人从地上拖拽起来,推推搡搡地往另一边带。

那人似是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人被带着走,头却下意识转动着看向四周。

紧接着他便看到了祝琬。

他先是困惑,旋即又看了另一旁的陈毓,像是忽地想通了什么关节似的,一边极力地挣脱,一边支支吾吾地试图顶出口中塞着的东西,想要开口说话。

他看见祝琬,祝琬自然也看到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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