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启想玩儿霸王的电脑，进而玩儿霸王，最后玩遍霸天虎。

他的千秋伟业卡在了第一步。

霸王的电脑有开机密码。

这是一串长短不定的字符串，只要输入错误三次，那么天启的游玩大业就会胎死腹中。

天启凝视着电脑屏幕上的输入框，试图让电脑懂事一点儿，自行解锁。

……电脑是不可能懂事的，永远不可能的。它不死机就不错了，怎么可能读懂使用者纤细的内芯呢？

那万恶的输入框横亘在天启和他的霸业之间，光标一闪一闪，状似嘲笑，又宛若怜悯。

天启动了手。

[城市拯救计划第六阶段执行人。]

[密码错误。]

天启：“……”

这也太难猜了！！！

白色战机牙一咬心一横，继续发起挑战。

[天灾。]

老实说，他有点儿怕这个名字。这名字似乎预示着某种必然的未来，在那未来中，满级大佬回到了他不成器的账号里，接受众人的热烈欢迎和顶礼膜拜。至于天启……不会有人记得他。

[密码错误。]

淦。

垃圾密码，浪费我感情！

在物理拆机和先礼后兵之间，天启犹豫一下，决定暂且选择后者。

霸王会设置什么样的密码呢？

粉色大块头羞涩又内敛。如果说他有什么特殊之处的话……他对已经‘死掉’的机仍抱有希望，他有勇气去想，也有勇气去做。

这是天启喜欢粘着他的首要原因。

天启试探着继续动手。

[异世界。]

[密码正确。]

ohhhhhhh！！！

天启兴奋得苍蝇搓手，等简短的开机画面结束，他立即移动鼠标，想看看霸王的电脑存储区有没有什么‘学习资料’。

在打开存储区以前，他看见了霸王的电脑桌面。

电脑桌面是一个黑色的……跟擎天柱很像的卡车。他有着比擎天柱还要长的天线和跟擎天柱一样的红色光学镜，多了两道锋利的眉毛，没有鼻子。

……没有鼻子。

这个机正在冲着镜头笑，笑得桀骜不驯，自带用不完的火气，又好像对这些怒火乐在其中。他身处一间实验室，手里还拿着一块数据板，看上去就像是一个强行搞科研的黑帮头子。

这是……天灾。

或者说，天启被封掉的大号。

白色战机吓了一跳，不由得战术后仰。

过了一会儿，他想起来，这只是一张图片，不会突然活过来。毕竟这里是赛博坦，而不是人类鬼片现场。

天启猛地置换一口气体。

真他渣吓机！

天启缓了一会儿，打开电脑的存储区。这里边东西不少，却没有天启期待的‘学习资料’。

哼，真无趣！

无趣归无趣，不看白不看。天启抓紧时间扫了一遍磁盘内容，看看有没有什么有用的资料。

霸王的电脑内容相当单一。

这里边有九成以上都是各种记录事件的视频和图像，另外百分之十则是一些和任务相关的资料。偌大的硬盘，一点儿娱乐性质的内容都没有。

天启瞅瞅那些枯燥无味但可能包含重要信息的任务资料，义无反顾选了视频。

他看见了自己最怕的机。

天灾。这阴魂不散的黑鬼。

视频内容大部分都是通过监控摄像头来还原的，看来霸王没能在他‘生前’多偷拍点儿东西。

天启盯着电脑屏幕，只看见一个黑卡车可劲儿欺负粉色大草莓。他把霸王壁咚在墙上、故意调戏大家伙、两三句话把大草莓吓得化身墙纸瑟瑟发抖……天灾是个名副其实的坏蛋。

视频一个接一个，天启兴致勃勃地继续往下看。

天灾不停用自己的缺德方法操练霸王，直到把大社恐锻炼得敢跟陌生人接触。腼腆的大家伙逐渐变成了天启熟悉的样子——善良、温和、勇敢。

然后天灾陷进去了。

霸王很快回应了他。大草莓不想失去天灾，他乐意以任何关系和天灾相处。

可惜，好景不长，擎天柱出手，天灾没了。

之后的记录是一些会议和任务描述。威震天几乎每天都要想法子去确认天灾的情况，第一次，霸天虎几乎把汽车人基地掀了个底朝天，第二次，无数无辜的城市突然燃起战火，六阶被牵制，威震天只能转而派一些间谍机型潜入进去，然后是第三次，第四次……

……所有行动都毫无进展。

即便被汽车人的小阴谋拖累，霸天虎们照样把汽车人打得节节败退。擎天柱说他已经杀掉了天灾，但大家总是不信那个邪。

直到前方的间谍传回了从汽车人加密数据库窃取的信息。

这是一个擎天柱私藏的纪念视频。

天启点开了它。

视频的背景是擎天柱的寝宫。熔炼池把一切景物都染得通红一片，‘擎天柱’站在熔炼池边，红色光镜在熔炉映照下显得愈发危险。

……不，这是赛博坦。这是那个邪神，他不是擎天柱。

不过，霸天虎们可不知道这个。

似乎是欣赏够了‘美景’，‘擎天柱’低下头，用脚尖踢了踢地上的某个东西。

“改变主意了吗？”‘擎天柱’漫不经心地问，他的视线包含恶意，“现在告诉我六阶执行人的秘密，也许我会让你和你的相好见最后一面。”

“滚。”地上的机子虚弱却坚定地说。

天启愣了一下，提高画面的亮度，仔细看那片地面。

他看见了一个遍体鳞伤的满级大佬。

那是天灾。他的机体破破烂烂，连发光带都不亮了。他受了严重的伤，失去了行动能力，即便如此，‘擎天柱’依旧让静滞锁把他的手腕拷在一起，让他只能维持在一个不舒服的姿势。

……那个邪神有暴力倾向。

但说实话，大部分汽车人——包括擎天柱——都是以虐待他人为乐的坏蛋，那家伙只能算是其中比较突出的一个。

‘擎天柱’掐着天灾的脖颈，把他从地上提起来。欣赏了一会儿黑色机子嘲讽的眼神后，他反手就把天灾扔下了熔炼池。

除了先前的‘滚’，天灾没有再说一个字。

视频结束。

……不，这不应该。

满级大佬才不会流落到这种境地。

天启现在还活着，也就是说，无论‘擎天柱’用了什么方法，被扔下熔炼池的天灾都没死。

这只是一场专门给霸天虎看的好戏。

这是那家伙的圈套。

天启的经验不足，摸不清其中门道，但是天灾不应该被骗过去。

可事实恰恰相反，天灾被那邪神骗得团团转，甚至没能借机传递什么消息。

……敌人真的这么深不可测吗？

敌人……赛博坦。

白色战机睁大光学镜，倒置换一口凉气。

难道赛博坦能看见星球表面发生的所有事？无论谁做了什么，这些都在他眼皮子底下？

所以大家都被他玩弄于股掌之间。天灾甚至不知道霸天虎为他做了什么。

这样的话，身为天灾被改造后上线的新人，天启恐怕是赛博坦的重点关注对象，他现在的行为无异于在这颗星球的底线边缘蹦迪。

天启慌得一批。

他只是一架弱小可怜又无助的飞机罢了。

白色战机盯着播放完毕的视频看了几秒，为了不被发现异常，他保持和之前一致的浏览速度，关闭当前页面，打开下一条资料。

这是一次小型会议。

在会议上，大家都不约而同避免谈及有关天灾的话题，生怕刺激到霸王。威震天最后的决定是，再派人秘密搜索一次汽车人基地，看看能不能找到什么。

他们的确找到了点儿东西。

这是一个存有音频文件的小存储盘。

那里边有天灾录制的音频。

天启再次搓了搓手手，怀着瞻仰前人的芯情，他点开了它。

“承认自己的失败并不容易，但……事实如此。”这是天灾的声音，相比以前跟霸王相处的时光，这次他的声音少了些锐气，多了些疲惫，“如果有霸天虎发现这个存储盘，那么我多半已经死了。”

跟他的声音一起响起来的是金属摩擦声，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地面上一下一下地拖行。

“可能录进去了一些噪声，抱歉，我没有条件改善它了。”

天启杵着腮，仔细思索。

如果天灾戴着静滞锁，如果静滞锁的限制幅度开到最高，那么天灾就站不起来，只能在地上爬。

……可他是满级大佬啊，他为什么要这么做？他要去做什么？

“如果在听的是霸王，那么记住，不要为我复仇。你会陷入危险，就算你是六阶执行人也不顶用……”天灾的声音停顿了一下，他似乎很难过，却死命压抑下来，再次开口时，他的声音低了一些，“给老子好好活着。”

接下来的几十秒内，天灾没有再说话。金属摩擦声一直持续着，直到他调整好情绪。

“……除了汽车人以外，你们有更大的敌人——最大的那个，近在眼前。我不知道他的‘老朋友’在不在，也不知道他是不是也有一口什么‘余烬源之井’……我做不到，我的能力已经到头了。”

“对不起，我……”天灾的语气有些颤抖，“……我没有那么强大，却贪心的不得了……对不起……”

天启芯里有些发虚。

完蛋了，满级大佬都说自己菜，那么他怎么办？他能干翻那个满级大佬都打不过的赛博坦吗？

一想到赛博坦有可能在‘看’自己，天启就有种删号重来的冲动。

他才刚出新手村，他不想正面挑战地狱副本啊啊啊！

“……我永远不会后悔来到这里，我遇到了你，霸王。我遇到了通天晓。我遇到了你们所有人。”天灾语调的颤抖停止了，他的语气变得柔和又温暖，“当我回归火种源，我还能借此向我的兄弟们炫耀呢！”

你没有回归火种源。天启想。

不仅如此，你还把炫耀的资本都给忘干净了。

……卧槽，等等！你有兄弟？！

兄弟指的是头领战士吗？他是葫芦娃七兄弟的一员吗！

天启觉得，自己又行了。

他一下子就变得高大上了好多！他背后机多势众！

虽然那些‘众’指的可能都是已经挂掉的机。

管他呢，挂掉的也是机嘛！

天启意气风发地关闭电脑，站了起来。

“有什么感想吗？”一个声音问。

天启吓得坐了回去。

“嘻嘻，自古CT不抬头。”柜子顶端的激光鸟慵懒地伸展了一下翅膀，“别大惊小怪，是我。”

天启抬头看看激光鸟，又低头看看已经关闭的电脑。

……激光鸟似乎围观了天启玩霸王电脑全过程。

小鸟的潜伏能力真棒！

“你们故意不提起他……”天启怂巴巴地指了指电脑，“……是因为霸王？”

“不是‘你们’，以后你该说‘我们’。”激光鸟从上方飞下来，天启手忙脚乱地抬高手臂给她提供落点，这个动作明显取悦了小鸟，“嗯，他的事……是霸天虎最大的遗憾之一，也是霸王永远的心结。你只需要知道他，但是永远别说出来。至少别当着霸王的面。”

“如果说……”天启眨眨光学镜，“如果说我想追霸王呢？”

“哼，这就看你的本事了。”小鸟提起了些兴致，“友情提示，排除声波的夸大其词，霸王只把你当做需要照顾的孩子。”

“那我就玩儿他！”白色战机一本正经地说，“我要玩遍霸天虎，包括威震天！然后向……向擎天柱炫耀！”

激光鸟被天启作死的豪情壮志哽了一下。

“……有理想。”小鸟肃然起敬，她用翼尖指了指虚掩的窗户，发出邀请，“再唱一次吗？”

“好呀！”天启突然兴奋，“这次唱什么呢？”

激光鸟收拢机翼，高深莫测地给出了回答。

“Flesh。”

……

十分钟后，威震天捂着通红的面甲，叫停了从不消停的小飞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