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把天启丢去看脑科以前，雷神还有几个疑问。

蓝色飞机看着天启胸舱里的红色橘子宝，看着它逸散开来的妖冶光芒，然后又看向笑容纯真的倒霉孩子。

“真货？”雷神问。

“当然！”白色战机膨胀地插起了腰。

“为什么是红色的？”雷神又问。

“……因为它是‘反领导模块’？管他的，总之这玩意儿就是正品橘子宝！”天启笃定地说，“普神出品，U球加工的哦！”

“哦？”突然涉及到普神这个信仰，雷神不想深究，于是转移了话题，“你能拉开它吗？”

天启闻言，忸怩地低下头。

“呃……”白色战机思考了一会儿，不大确定地回答，“等我变回无能狂怒的抖S霸总臭流氓，那就能拉开它了吧！”

雷神：“……”

你对自己从前的定位认知倒是挺详细的。

雷神很心累。他不明白TFP宇宙的自己怎么能容忍一个‘无能狂怒的抖S霸总臭流氓’——跟这种机比起来，就连天启都能算是乖巧的小可爱了。

多灾多难的城主想了想天启的德行。

……呵，‘小可爱’。

五十步笑百步，渣的。

……

就算想带天启看脑科，雷神也不可能真这么干。如果天启见到医生，那么在他正常以前，医生绝对要先疯几个。

这笔买卖血亏。

于是，趁这翘班的一天还没结束，雷神把天启拉去了骑士们的公共练习场地。

他今天就要把这小子的用剑姿势给纠正回来——好歹给某把神器一点面子！

白色战机看看手里的大号铁剑，又看看面前同样持剑的雷神，眨巴了下光学镜，在骑士们的围观下悄咪咪后退了半步。

“我、我很强的！”天启虚张声势地大声逼逼，他像耍棍子那样轻松转了几下沉重的大铁剑，向雷神展示自己的力量，“别这样，你会受伤哒！！”

身为看热闹的骑士之一，飞翼觉得自己已经绷不住了。

天启‘耍棍子’的手法虽然华而不实，但看上去的确很有气势。

前提是忽略一点。

他是捏着大铁剑的剑刃玩儿的，完全没给剑柄面子。

天启他渣的把剑都给拿反了。

飞翼抿抿唇，假装自己没在笑——顺便捂住同样来看热闹的漂移的嘴，堵住他的笑声，让雷神能专心应付天启……噗。

飞翼实在绷不住，步了漂移的后尘。战斧眼疾手快地捂住了他俩的嘴，避免雷神的油压进一步升高。

……虽然雷神的油压大概早爆表了。

在骑士们中央，雷神拿着剑，默默看着天启。与其说‘气愤无比’，他的眼神更透着悲凉，仿佛一个即将切腹自尽的武士。

“……拿剑柄。”雷神缓缓说。

“啊？哦！”天启倒是听话，他手忙脚乱地把剑颠了好几下，终于握住了剑柄，“我拿好啦，烟熏……咳，雷神！”

雷神并未纠结天启的一时嘴瓢。

“双手从两侧握住剑柄，剑刃朝上。”蓝色城主一字一顿地说，显得心平气和，“剑不是枪，你抬着它瞄准我是没用的。”

天启：“……”

说真的，他更喜欢枪。他打骨子里就不习惯用近身兵器，当初要不是航炮火力不够，他甚至都不会用臂剑。

可他是个近战。

天启默默反思了一下，决定把本职拾掇拾掇捡起来——就从学会握剑开始。

白色战机懵了一会儿，把自己夹在腋下当枪使的剑放下来，然后双手握住剑柄，剑刃直指天空。

做完这一切，他期待地看向雷神。

周围有骑士默默捂住了脸。

天启那不专业的握剑姿势能轻易逼死任何一个强迫症，这让骑士们一时间不知道是该稳住油压还是该笑。

人群中央，雷神巍然不动。他不愧是新水晶城的城主、光明之环的首领，轻易就做到了骑士们做不到的事。

“有进步，”蓝色飞机微微颔首，“现在把剑刃向前倾35度，双脚分开成弓步。”

天启认认真真地照做，并通过光学镜反复估算剑刃倾角。在调整完毕后，他再次看向雷神。

“……这样可以吗？”白色战机小声问。

“就快了，”雷神回答，“现在，把你的上身前倾，略微压低重心，把握剑位置调整到机体侧边，握稳它，看着你的目标。”

天启小心翼翼地切换了姿势。

“……剑拿错边了，”雷神佛系地置换了一口气体，“如果你坚持右脚在前，那就把剑握到机体左边。”

音速爆弹敬佩地看向雷神。

他觉得雷神好像又疯了，但他没有证据。

……等等为什么是‘又’？

在场地中央，雷神的指导还在继续。

“放松机体，别绷那么紧……不，不要完全放松……调整你的手腕姿势，那样不适合发力……手放轻点儿，演练用剑要被你捏碎了……”雷神用前所未有的耐心一步步指导着，“啧，好吧，勉强及格，现在慢慢挥一次剑……我没叫你把剑丢出去……”

天启有些疑惑。

他见过别的机子用剑，就算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可他就是学不会专业的握剑姿势。

他的记忆有很大一片空白，在回想起某个机子以前，他永远学不会用剑。他的剑是专属于某个机子的……在月明星稀的傍晚，他的手掌、手臂、肩膀和腰侧的触感，剑刃划破空气的阻力，兵刃交接的脆响，还有一张会因为两三句话就泛红的面甲……

天启看不清那些片段，可它们分明近在眼前。

“叮——”

天启猛地回过神，懵懵哒看向面前的雷神。

“不错。”雷神面带笑意地说。

天启看看雷神，看看雷神红光镜下方的黑色面纹，最后目光下移，看到了两把相互交击的铁剑。铁剑的其中一把是雷神的，而另一把握在天启自己手里。

天启：？

“酷！”飞翼欢呼一声，“我从没见过能在短时间内学到这种程度的机！”

骑士们或感慨或赞扬，他们把天启的进步归功于‘末日天启’的强大和神秘。雷神则持不同看法。他看着天启怅然若失的疑惑神情，若有所思。

“你曾经会。”雷神笃定地说。

也许不能说有多强大，但天启曾经必定是个出色的剑客。在某个和平的赛博坦，他拥有平静幸福的生活、有尽职尽责的老师。即使无法获得老师那样璀璨的成就，但他依旧在努力练习，力求不丢老师的脸。

“……”天启重新抬起视线跟他对上，那双泛着水汽的蓝色光镜里是满满的茫然，他开口想回答，却困惑地住了嘴，只剩一句空荡荡的话，“……我不知道。”

雷神的气体置换进程停滞了一瞬。

一股无名怒火席卷了雷神的脑模块。他不知道天启的敌人是谁，可在这一刻，他希望天启做出了应有的报复。

“……你会知道的。”雷神低声说着，面上尽量不显露情绪，“我们继续。”

他们开始了简单的剑术切磋。劈斩、突刺、格挡，点到即止，十分默契。在简单的摸索后，雷神顺应天启的挥剑模式，开始主动攻击他的关节和下盘——曾经跟天启对练的那个机子似乎习惯于封锁他的动作，而非攻击要害。

这样推测的话，天启曾经的‘老师’应该非常强大。如果‘老师’采取直线进攻，那么当初的天启会输得非常快。为了延长战斗时间，或者说，为了给从前的天启留点儿面子，那个机采取了这样的战术。

一个剑客的战斗方式能透露出很多信息。

恰好，雷神是最擅长读懂这些信息的机。

“你的老师很有耐心。”雷神挡下天启的一剑，然后说。

“当然！他肯定……”天启说到一半，又忘了词，他扁起嘴看向雷神，“……能再多说点儿吗？”

雷神轻轻笑了笑，严厉却不乏关心。

他趁机挥出一剑，逼退了白色战机。

“光明正大，从容不迫，”雷神欺身上前，铁剑朝天启的胳膊一挥，“高尚的品质。”

“呃，他是一个……指挥官，一个备受信赖的首领，”天启一边苦思冥想，一边侧身躲过雷神的攻击，紧接着挥开雷神偏转过来的剑锋，“唔……然后……”

“强大、温柔，同时拥有两种品质的机可不多见，”雷神仔细摸索天启的战斗套路，“你很喜欢他。”

“所有人都喜欢他！”天启赞同道，“他当之无愧！”

在化解雷神的进攻后，天启再次主动出击。他频繁挥斩，动作幅度很大——看来，他所熟悉的对手体型不小，另外，他从不认为自己能击败对方。

于是，雷神说出了这一切剑术所导向的终点。

“胜利。”蓝色飞机郑重地公布了答案。

“叮”的一声，他们的剑再次交击在了一起。不同与先前，天启这次没有那么迷茫了。

白色战机的动作停顿下来，他睁大光学镜，清洗液悄然从中溢出来，顺着他的脸颊滑到下巴，然后滴落到了地面上。

天启轻声呼唤起了那个失而复得的名字。

“……星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