庚子把风,文欣很快将自己剥了个干净,她扶着温泉边的石块儿,慢慢伸出脚尖探了探水温——
“嘶……”
温度正正好!
迫不及待如泥鳅入水,她迅速钻到温水里,只露出个头来,享受温热泉水带来的舒爽劲儿。
哇,太舒服了吧!
这方泉眼大概一丈宽长,歪斜着像个葫芦瓢儿的样子。
边上树林草木葱茏,一丛丛的水竹掩着,阻挡着林间漏来的夜风,小心护着中心位置的葫芦泉,让冒着热气的水面雾气弥漫。
文欣在泉水里游了会儿,觉得遍体舒畅,蒸腾的水汽把她的脸面儿蒸得绯红。
舒缓了阵子,她从岸上捞了点皂角,和了水就往头发上抹洗。
闭着眼睛洗着头,觉得沉闷了些,便和守在不远处的庚子说说话:
“这么好的地方,亏你心肠硬,竟不带你爹来泡上一泡,难不成他是一个运道特别好的人?不需要这里的圣水不成?”
庚子沉默了半响,青稚的声音在悠悠飘了过来:
“我爹运气不好,常在宫里吃亏,不是磕碰了那里,就是摔到水沟子里去了——可我也不常见他,初一十五才回家,早上回来,晌午边就走了,只给我捎带些银钱,或者要来抬老婆……”
他觉得再提文琅的前任们不太好,便不再说下去了。
文欣搓洗头发的手顿了顿,想起洞房夜的那件破洞衣衫,他说是宫里头磕碰的……又想起前几日的血衣,他甚至都没给过一个解释。只听娘亲说过,文琅回家的时候,浑身湿漉漉的,不知是不是夜路难行,摔了水汪子。
难道,这些都不是巧合么?
庚子听文欣不说话,以为是她介意那些女人们,忙添了言道:
“娘,你别吃心,她们跟你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
“其实外头传的半年不是真的,爹抬的那些媳妇,都没有活过一天!只有一个,被吓成了疯子,癫癫了半年才死掉,所以外人才有半年这个说法……而你现在还活着,所以你是不一样的,我看得出来,爹心里很在意你的。”
文欣心里一惊,她忙低头看向脖间的那枚玉坠子——
她也经历过生死,与那些女人唯一的不同,就是她脖子上有文琅给的保命玉坠!难道那些女人,都是被贺清所杀的?
但是文琅这样一个好性子,怎么忍心看抬娶的女人一个个被贺清杀死,而不肯把玉坠子交给她们?
或许……是因为文琅根本来不及?
心中的疑惑一个接着一个,让她觉得温泉的水也渐渐发凉了。
洗干净了头发,又狠狠搓了搓身上的泥,文欣掬了一把温水贴了贴自己的脸颊。
拽下围在脖子上的巾帕,她擦了擦脸上的水,然后睁开眼睛,可奇怪的事发生了,她发现周遭水雾大得有些夸张!
原先还算是朦胧意境,边上水竹倒影绰绰,不远处庚子的背影也是依稀可见的。
可现在不知怎得,月色变得昏暗了许多,水汽混沌一片,除了能低头看见水面和自己莹白的身子,文欣几乎看不见周边任何的东西。
“庚子?”
她唤了一声,无人应答。
声音寂寥空旷,甚至还有回声!
她这才开始有点慌了。
游到泉边想要爬到岸上去,无可奈身上没有一点力气,怎么爬也爬不上去,竟有种做梦一般的错觉。
别是泡温泉魔怔了吧?
文欣狠了心,往舌尖上一咬,吞下这口纯阳的舌尖血想要去邪,可疼得浑身一颤,脚下一滑,整个人扑腾入了水底,待呛了几口水以后,才挣扎着从水面出来。
“哗——”
她掀起了不小的动静。
“娘,你怎么了?”
庚子的声音从头顶传来,文欣觉得自己得救了!
她忙擦干自己眼角的水渍,循声看去——周边样貌又恢复了正常,庚子正趴在她身后的岸边,探着脑袋一脸焦急的看着她。
“我、我刚才好像中邪了……”
“你快上来吧,这可不能泡久了,我上次太舒服险些睡着,差点溺死在这里。”
庚子把干衣服往她面前递了递,自己又绕到树后头背过了身子。
文欣拧着眉,觉得这事儿邪乎的紧,她迅速擦干了身体爬上了岸,这次腿脚轻便,体力充沛,手一撑便轻松翻了上去。
穿衣服的这会儿功夫,奇怪,她竟不觉着冷了?
若换了平日里在家换衣服,一定打寒颤冷得直哆嗦。而现在她只觉得自己遍体舒畅,精神奕奕的,疲劳之感一扫而光。
泡温泉是有助益身体健康,可也不会这么灵的吧?泡一次就脱胎换骨,难不成真是圣水不成?
脑子里念头怪诞,文欣暗自摇头:觉得自己一定是泡傻了。
和庚子一道回家去,闻着头发洗后的清香,她的心情好了不少,甚至开始哼起了小调儿。
这让跟在边上的庚子也觉得很开心,至少自己的办法管用了。
偏头看向文欣,刚想与她说话,可借着堂屋里透出的光,他不禁面露吃惊之色:
“娘!你的脸!”
这一叫,倒是把文欣唬了一大跳!
脸?脸还能怎么样?她都长成这个样了,还能毁到哪里去?
不过终究是女人心思,一听说自己的外貌受损,心还是猛地提了起来,忙伸手去摸:
“咋了咋了?我的脸怎么了?”
不等庚子回答,她自己已经摸出了个大概——脸上原先膈应手的癞子,现在竟平滑了好多,除了那几块大的,其他的小癞子几乎已经摸不出疤块了!
“娘,你的脸咋好啦?”
借着屋里透出黯淡的光,庚子觉得文欣生得好美,若没有那些膈应人的癞疤,原来娘是这样美的女人……
“兴许……兴许是那些药材起了作用吧,原先结痂的癞疤刚掉了吧。”
文欣胡乱解释着,连自己也不能说服。
脸上的癞疤是如何顽固,她清楚的很。用中医古方抓药洗脸,这么久了也不见一丝好转,怎么今天这奇怪的温泉一泡,竟然好了个大半了?
心不在焉的应付了庚子两句,待他回屋睡了,她方才提步回自己堂屋。
掩门落栓,文欣坐到了炕上,然后从炕柜里翻出一面葵口铜镜,对着镜子细细查看。
果然,癞子好了七七八八了!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除了脸上的癞子,她还觉得身体精力充沛,精气神儿提了不少,回来的时候脚步也轻便了……联想到方才奇怪的梦境,莫不是遇上了小说里才有的空间灵泉了?
有了这个念头,她浑身起了鸡皮疙瘩,倒不是不敢相信,只是觉得不可思议。
不过再想想也能接受。
毕竟自己从一场煤气爆炸后投身到这具身体上,本就是匪夷所思的事,也许也真的会有空间的存在,并不是天方夜谭的故事。
至少,给她真实的碰见了。
从炕床上下来,文欣在屋子里来回踱步。
假设,她真的碰上了空间,那一定是因为那个梦境中温泉的关系。她用那个水洗过脸,所以癞疤少了,也呛过一口水下肚,所以身体也发生了变化。
那么,她要怎么进那个空间,又怎么出来呢?里面灵泉的水,是否可以带出来使用?
种种问题困扰,凭她挠头去猜测,都做不了准。
所以想到最后,她决定明天晚上再去一趟,顺便砍些竹罐子带去,若运气好,还能再次进入灵泉空间,那她要试图带一些水出来,这水太有用了!翌日,文欣早早就起了,洗漱后连早饭也来不及吃,便匆忙拉上荆禾去竹林,准备砍了几个竹子罐用。
昨个半夜里好像下过一场雨,竹林隔日不去,偏僻处也有嫩竹笋冒了头出来。
文欣伸出手指,大概数了数,可挖的竹笋虽然个头不多,但加之先前挖去的那几只,勉强还能腌上一缸酸笋子。
也不必再回院子,荆禾当即从后腰掏出一柄砍刀,就着碗口粗的竹子咣咣下手——没一会儿功夫,就弄出了七八个竹罐子来。
文欣就地搓起麻草,然后顶着针,在竹罐子边戳了两个小洞,再用搓好的细麻绳串了起来。
一溜儿竹罐挂在脖子上,文欣同荆禾道了声:
“我昨个寻到一处泉眼,里头水甘洌得很,打算去弄些回家腌笋,你先家去,帮着我娘一起把笋子剥了吧。”
“你一个人去?”
荆禾有些不放心,往常挑水这种事,都是他去做的。而且就那么几个竹罐子,能挑什么水回家腌笋子?
“我一个人就成,你不必随我来,我看这些笋子生得很,得费好些功夫捯饬,少不得你出些力气。”
话至此,荆禾也不多说什么,只道“当心一些”便行先回去。
等人走,文欣照着昨个记忆中庚子领的路,从竹林西边的小山道一路摸去,大概走了一盏茶的时间才到那个温泉眼儿。
剥开茂密的水竹丛,文欣脱下鞋袜,高高卷起了上衣摆儿,淌着温泉水就往里头走。
到了泉眼儿上,她寻思着昨天大概也就是在这里,于是停下动作,深吸一口气后,她闭上了眼睛——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边上也没什么响动。
文欣偷瞄了一眼,发现周边还是一样的风景,便知自己并没有进入空间。
难道还有时间限制?
又等了许久,直到手指尖都是开始泡得发胀,还是没能顺利进入空间。
会不会是偶发性的?
应该不至于……罢了罢了,大不了照着之前的样子,重新来一遍!
耐下心,文欣剥光了自己的衣服,又拆下了头上的发髻,将整个人埋到温水里。
倏然,她觉得心口处一阵发烫!
文欣忙低头看去,只见心口处那半块玉坠子,发出了悠悠的荧光,那光在清澈见底的泉水里,更衬得它玉色青翠,温润和煦。
竟然是因为它!
下一刻,她便发觉水温渐渐凉去了,周边的雾跟着弥漫开来,四周景致模糊不清,她整个人已陷入混沌之中。
进来了!
挂在脖子上的竹罐子都还在,文欣进来的第一件事,就是往罐子里储水——竹罐装满了还不够,她又往自己脸上扑腾了几下,然后掬着喝了口,半点不想浪费。
直到自己实在喝不下了,方才作罢。
擦去脸上的水渍,文欣举目四顾。白天的视线好过晚上太多,她能清楚看见这片混沌后,似乎还有别的景致,各色叫不出名字的花儿……还有……
那个,那个竟然是狼桃?!
狼桃就是现代的西红柿。
她早留意过了,这个世界根本没有西红柿、胡萝卜这些从外面传入中原的蔬果,没人见过更没人吃过,怎么空间里居然会有?
那么,除了西红柿,里头还会有什么?
可惜,文欣没办法爬上岸去仔细探寻,岸边像是有一堵无形的墙挡住了她,她只能依稀透过雾霭看到混沌深处的一点神秘风光。
挣扎着试了几次,她觉得周边的水温又高了起来。
阖目瞬息之间,她人已离开了灵泉空间。
回到现实中,心中大约估算了下,她一次能待在灵泉空间差不多半柱香的时间。
时间虽然很短,但好在能带出东西来,她脖子上挂着的竹罐子,依旧装得满满当当,都是从空间里带出的灵泉水!
这让文欣心里不由松了口气。
……
吃力的拖着身子上了岸,穿上扔在一边的衣衫,可她还来不及挽上头发,便听到了一阵脚步声!
文欣心中大惊:这个地方怎么会有人来?
庚子?还是荆禾找她来了?
不管是谁,她现在这副衣衫不整的模样,都是不适宜的。
匆忙系着裙带子,文欣抓起地上的竹罐子就要走,可惜还是晚了一步,叫一个冒犯的登徒子迎面兜了个准儿。
来人一身云锦直裰,腰带上挂着只成色很次的玉佩,他长得倒不差,只一双轻浮招子里透着放肆的打量。文欣低着头,来不及挽起的头发恰好遮住了脸,她一声不吭,只想立刻绕过男人离开这里。
可在野外碰上女子出浴,这男人正是心旌荡漾之时,怎会轻易放了她离开——他展开双臂,学着流氓痞子,吹起了下三滥的调情口哨。
“娇娘子,怎么青天白日来这里沐浴?也不怕狂蜂浪蝶近身?”
“关你屁事。”
文欣冷冷丢下一句,绕着他就要往外走。
“哟,脾气还挺爆——诶,别走呀,碰上就是缘分,咱们说说话?”
男人笑得油腻,不仅不放她离开,反而更加迫近了一步,整个胸膛贴了上去,近地一低头就能嗅到她头发上的香气。
难得呀,一般农妇家的女人,谁还会用这种掺了香料的皂角,那可是京城大铺子才有得卖的。
文欣见他越来越放肆,咬牙抬手就是一拳,击在了他的小腹上!
男人显然没料到,闷哼一声,当即弯下了腰。
“臭表子,你敢打我?!”
他一把抓上了文欣的手腕,猛地一扯——她头发往后散去,露出了脸颊容貌。
虽然脸上癞疤少了许多,但到底还不是瓷实如雪的肌肤,坑坑洼洼的地方,依旧让人看了不舒坦。
男人一瞧傻了眼,甚至还有些畏惧:
“秦、文欣?”
文欣也很纳闷,居然还是认识的?
她又看了一眼那登徒子的容貌,在脑海中依稀辨认着……噢!竟然是他!原主曾经暗恋过的梁伯禽?!
这个梁伯禽论起也是个大渣男。
他家也在滩头村,父亲是个老实的庄稼汉子,只是为娘的不安分,极看重银子。
一开始,他凭着一张不错的皮相,勾搭了家境还算优渥的原主,原主也因长相无人问津很久了,受不得他撩拨,这就老树开了花,一门心思为着他,不知暗中接济了多少私房梯己,只等着梁家上门提亲。
可这梁伯禽又攀上了京城一家饭庄的闺女,立刻抛弃了原主,甘心做上门女婿,对要娶文欣的诺言抛忘得一干二净,成了实打实的负心汉。
原主为此心碎不已。恰好又碰上秦山逼迫她继承刀子匠的手艺,想要断她嫁人的心思,这才一时想不通,拿头碰了墙,让现在的文欣有机会借尸还魂。
……
梁伯禽认出了文欣,心里一直厌烦她往日死缠烂打的情意,自然不愿再行调戏之事,反而嫌弃道:
“你都嫁人了,不好好相夫教子,跑来这里洗浴勾引,真是不要脸呐!”
“不要脸的是谁?你给我放手!”
文欣目中一片清冷,不带分毫感情的盯着他看,命他松开紧攥自己的手。
梁伯禽撇了撇嘴,松开手后,还不忘在衣服上蹭了蹭,倒像是嫌弃她脏似得。
不再多废话,文欣提步就要离开——
她这么干脆利落,反倒让梁伯禽心里不舒坦了。
怎么回事啊,她不是爱惨了自己么?
这么掏心掏肺的付出,听说她被自己一脚踹了以后,还曾寻死腻活的碰了头,怎么现在一副绝情的模样?难道是自己对她太凶了?
“深儿,你这怎么了?”
为了证明自己的魅力依旧,梁伯禽缓了口吻,端出一副温柔的脸面,轻声唤了唤又道:
“我只听说你嫁了个太监做宦妻,心里也很难过,就算你我无缘,我还是希望你过的好一些,怎么这么命苦?这样受了活寡?”
话还在嘴里,人又要贴上来搂抱,恶心的文欣简直要吐!
她毫不犹豫的一脚踩上梁伯禽的脚面儿,然后膝盖一顶,往他鼠蹊处狠狠击去!
梁伯禽立刻翻了白眼,一声惨绝人寰的叫声从竹林飘出,惊起了几只雀鸟扑腾离开。
“你……你……”
他翻倒在地上,捂着自己的裆部冷汗直流,只有进气没有出气的,哆哆嗦嗦蹦出两个字来。
文欣发现自己喝了灵泉水后,不再是那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羸弱女人。方才那一膝的力道,现在回想起来,都为梁伯禽的宝贝儿捏把汗。
暗笑一声,她拍了拍衣服上莫须有的泥尘,冷着眸子,丢去一个警告的眼神:
“深儿也是你叫的?再让我在这里看见你,等着我秦家的阉割刀吧!”
话毕,她自扬长而去。
心里的爽感那不是一点点的,路上她也不禁喃喃道:
文欣啊,我也算为你出了口恶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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