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就这样一个里间一个外间地睡下, 里外都有浴室，导致姜宁洗完澡换上浴袍擦着头发出来，发现里外间的推拉门已经被燕一谢关严丝合缝, 不留一点缝隙。

像在防狼一样。

而她, 就那只需要被防的狼。

姜宁对着厚厚的门板, 怨念万分。

……什么辣鸡酒店设计, 这和睡两间房有什么区？！

推拉门的隔音『性』还无比好, 姜宁在床上坐了一会，半点外面的动静都听不到。一扇门将两个人分开两片天地, 姜宁怀疑半夜或者明天一早燕一谢径直离开, 自己都发现不了。

她无语凝噎了会，忍不住轻手轻脚到门边，屏住呼吸将门拉开一条小小的缝, 小心翼翼探出去一颗偷窥的脑袋。

燕一谢还未休息, 正坐在书桌后处理事，落地窗外遥远的万家灯火, 衬他雪的面容无比冷淡, 漆黑的眼里姜宁年前未曾见过的锐利。

他听到动静, 忽然掀起眸子, 朝姜宁看了一眼, 皱起眉：“干什么？”

姜宁指了指墙壁上的挂钟，道：“才十一点多。”

意思还没到她的睡觉时间, 她能不能在外间待一会, 如果可以和他聊聊就更好了。

落在燕一谢耳中却有刺耳。

当年还在高中的时候，姜宁总睡很早，如果两个人开着语音的话，通常十点多她就会上床睡下。

但时间过去了年, 熟悉的人也会变陌生。

燕一谢转开眸子继续盯着电脑，看也不看她，冷笑：“年了，怎么知道你现在的作息？”

“……”姜宁一时语塞，又没话找话地问：“你在干什么，有什么能帮上忙的吗？”

燕一谢头也不抬，道：“托你的福，回去当了继承人，除了事有点多之外，其他还不错。”

姜宁：“…………”

也许这就话不投机半句多吧！竟然连尬聊都没办法顺利聊上两句！

或许见姜宁僵硬地杵在那里，却没了声，燕一谢极难地再度抬头看了姜宁一眼。

姜宁对上他的视线，忙不迭站好，期盼地看着他，等待他说点什么。

谁料他意味深长地来了一句：“不发烧了吗？十分钟就好了？”

姜宁：“………………”

这讪姜宁搭不下去了，她尬笑道：“可能洗了个澡出了点汗，这会感觉要好多了……”

说完又觉不妥，自己要说已经好了，燕一谢下一句会不会就‘好了？那好，你可以了’？

她又赶紧『摸』了『摸』额头，找补道：“但也没好多少！还很没有力气，一旦出去，肯会晕倒在路边！”

晕倒在路边会不会太夸张？姜宁忙道：“主要你看现在夏天很热，但天气预报说明天暴雨，今晚肯会降温，好不容易停止了出汗，一出去被冷风一吹，肯会加重。”

……不对，这样说话怎么那么像微博上的绿茶发言？姜宁又赶紧急匆匆地加上一句：“当然，没有身体虚弱到那种地步的程度，就……”

燕一谢停下手中的工作，面无表地看着她。

姜宁：“……”

“……那你好好休息，不要太晚了。”姜宁识趣地重新把门拉上。

不过这一次拉上门，姜宁特意留了一道小小的缝隙。缝隙不大，但要姜宁睡在床的另一头的话，稍微够着点头就可以看到外间的人。

姜宁偷偷『摸』『摸』这么做了之后，以燕一谢没发现，欣喜雀跃地往里。

谁知没两步，传来燕一谢冷冰冰的声音：“门关上。”

姜宁唇角的笑容凝固住了：“……”

“在一个陌生的地方，一个人晚上睡有害怕……”姜宁对外面说道，说完后没听到燕一谢吭声，她又鼓起勇气，说了一句心里话：“而且，好不容易重逢，很想你……想多看看你。”

这话的。

可燕一谢语气不带任何感：“姜宁，你以事到如今，还信你的任何话吗？”

姜宁沉默了。

片刻后，她到底垂着脑袋过去将那一道小小的缝隙关上了。

这下，燕一谢这边终于清净了起来，再听不到姜宁那边任何动静。

可被搅『乱』的湖水已经泛起了涟漪，无论怎么按捺，涟漪还在心中一圈一圈地散开，让人眉心生出几分燥意。

这一晚很漫长。

姜宁蜷缩进薄薄的被子里，连日的设计院的实习让她倍感劳累，有支撑不住眼皮。但她怕自己一旦闭上眼睛，睡死过去，再度醒来的时候，外面房间的人就已然离开。

她用手指撑了撑自己的眼皮，努力想让自己不要睡着。

姜宁脑子里忽然冒出个主意，燕一谢不愿告诉自己他的联系方式，自己能不能偷偷拿他的手机给自己打个电话，这样不就能知道他的电话号码吗？

虽然这样干有失品格，但姜宁思来想去也没有的更好的办法。总比从失联在茫茫人海中的好。

想到这里，她忍不住轻手轻脚地下了床，光着脚，朝推拉门那边小步挪动。

到推拉门后，先趴在地上透过门缝朝外面看了眼，凌晨点，外面没有任何灯光，燕一谢应该已经睡了。

再缓慢地去打开推拉门。

推动推拉门的时候，搭扣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声音并不大，可在寂静的深夜里听来格外清晰。

姜宁吓了一跳，赶紧闭上眼睛。

但外面却没任何讽刺『性』的话语传来，她睁开眼一看，那张大床上的人似乎并没被吵醒。

姜宁松了口气，再度借着窗帘处透进来的微弱的月光，缓慢地在黑暗中移动。

终于，她小心翼翼地『摸』索到了燕一谢的床边。

她先盯着燕一谢看了会。月光下，他英俊的面容即便睡着了也和日一样显不近人，眉心微微拧着，唇角不悦地一条直线，好像在睡梦中也不太开心。

姜宁有一种伸手替他将眉心熨平的冲动，但还好理智尚存，并没那么做。

姜宁视线四处逡巡，寻找他的手机。

床头柜边没有，书桌上也没有……姜宁看到，他的手机就在他的枕头边上。

姜宁心中一喜，轻手轻脚但行动极快地移动到了燕一谢床头的另一侧，俯身去拿他的手机。

但就在这时，睡梦中的俊美男人却忽然翻了个身。

他左手刚好搭在了枕头边，落在了手机上。

姜宁：“……”

姜宁伸出手，在他紧紧闭着的眼睛上方晃了晃，纤细五指的影子落在他脸上。

而他一动不动，鸦羽般的睫『毛』连轻颤都没有，看起来并没醒。

姜宁稍稍放下了心，轻手轻脚去抽他的手机。

谁知这时，燕一谢又忽然动了一下，修长的手指似无意识地将手机握拢了。

“……！”姜宁心惊肉跳，血『液』窜上大脑，立即原地蹲了下来。

醒了吗？醒了吧！

这醒了吧！

……又过了片刻。

空气中仍一片静谧。

姜宁只听到自己做贼心虚跳极快的心脏。

她深吸了口气，没听到任何声音，这才敢慢慢探出脑袋，去看燕一谢醒了没有。

这么一看。

便对上了一双英俊『逼』人的眼。

燕一谢撑着枕头半坐起来，垂着眼，脸上没什么表地看着她。

“…………”姜宁魂飞魄散，一屁股朝后摔在了地毯上。

也顾不上解释了，连跑带蹦逃窜回了房间里。

“哐当！”推拉门被她猛地关上。

燕一谢盯着门那边，缓缓地拧起眉，不知道姜宁这又闹的哪一出。

事实上，这一整晚他没有一秒睡着过，她就在房间里面，他睡着才怪。他只安静地躺在床上想一事罢了。

她拉开推拉门，轻手轻脚地出来的时候，他便听见了，只不动声『色』想看看她干什么。

谁知她去拿他的手机。

姜宁不缺钱，总不至于想拿他的手机去清空购物车。燕一谢只能认她想看看他手机里有没有其他女人的联系方式或记录。

见鬼。

燕一谢竟然搞不清楚她到底想干什么。

当初不要他的她，现在再一次靠近他、装作关心他的又她。

……

天很快就亮了。

两人都没睡好，燕一谢还要更差，他离开的时候眼下青黑，一脸阴霾，楼下试图和他打招呼的酒店经理直接识趣地闭上了嘴。

姜宁则勉强睡着了几个小时。

她醒过来的时候有那么片刻分不清自己这在哪里，长发『乱』糟糟地从床上爬起来，才猛然想起来昨夜的事，顿时便穿上衣服拉开门冲出去。

结果，果然在意料之中，外面空『荡』『荡』，人已经离开了。酒店甚至来做过保洁，『色』的大床和大理石书桌都已经被收拾整理过，没有半分温度残留。

姜宁趿拉着拖鞋立在原地，心中有片刻的失落。

她换好衣服，收拾了东西，打算也就离开，忽然瞥见外间玄关处的鞋柜上方放了两件东西。

她心中一跳，还以燕一谢留了联系方式。

谁知却手机充电器和一现金。

嫖资？

姜宁翻了翻现金底下，发现有一张纸条，穿透纸张遒劲有力的字写着冷冰冰的个字：打车费。

姜宁：“……”

还不如嫖资呢。这样好歹关系近一点。

姜宁想了想，把充电器和现金收下了，下了楼。虽然依然不知道燕一谢的联系方式，但她记住了昨晚那辆车的车牌号。还有这处酒店，他应该常住。自己明天过来看看，他可能还在呢。

这样想着，姜宁觉也不全无进展，心中松快很多。

她背着包经过前台，忍不住凑过去，让前台转达给燕一谢一句“谢谢收留”。

随后给前台留下了自己的手机号码，告诉前台，如果燕先生有什么话的话，请及时转达自己。

前台应该有燕一谢司机的联系方式的，可以传到燕一谢耳中。

姜宁还有课，不能久待。

而中午她就收到了前台回复的讯息。

“燕先生说：不用谢，如您说，只不过对往日的朋友帮一个举手之劳罢了，让您不要多想。”

即便前台贴心地把“你”改了“您”，但依然掩饰不住燕一谢的冷冰冰。

姜宁虽然心中有失落，但知道这大约场长久战，也没放弃。再接再厉地让前台帮忙转达：“帮问问燕先生明天否有空，了感激，想请他吃饭。”

前台：“好的。”

过了一会，前台：“燕先生说明天没空。”

姜宁又问：“后天呢？”

前台：“后天也没空。”

姜宁锲而不舍：“大大后天呢？”

前台：“大大后天也没空。”

姜宁：“……下个月呢？”

前台：“下个月也没空。”

课上，姜宁盯着满拒绝话语的手机屏幕皱起眉。

正在讲课的教授似乎看了她一眼，她迅速收起了手机。

虽然大学课堂上不太讲究玩手机，大家睡觉的都在睡觉、打游戏的都在打游戏，但姜宁的毕业论文选了这位教授的课题，她一向专心，教授对她印象也比较好。她不想丢了自己的印象分，接下来两节课便没再分心。

而那边，会议室内。

众人只见燕少的司机打来电话时，燕少拧起眉头嫌烦。

可整整两小时过去，没再见到司机给他打来电话，他却不止心烦意『乱』，而脸『色』直接阴霾密布了。

“……”

这干什么？

不知道的人还以他在和司机搞什么暧昧。

最后一节课上，姜宁牛仔裙袋里的手机忽然震动了一下。

她掏出来低着头看了一眼。

前台居然破天荒地主动问了她一句：“不知您问这么多想干什么？”

这前台问的还燕一谢问的？

姜宁一时分辨不出来。

她觉燕一谢应该不会主动问自己问题。这应该那位前台小哥问的。

于姜宁快速按键打字：“追他啊。”

“谢谢兄弟，事之后，请你吃饭。”

……

会议室内，温度好像又没那么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