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子借不到钱，挫败地走在大街上。

人们对他的长相依旧指指点点，小孩见到他会被吓哭，还有些人家在他路过家门口之后，就在家门口撒香灰，依旧把他当成妖魔。

莲子看见了，但他现在完全不介意，心里唯一想的是，再拿不到钱，下个月他就得让母亲挨饿，谁现在愿意给他钱，他就愿意给他卖命。

这个时候，他突然想起刚生完他没几天的母亲，抱着他被赶出家门的样子，又想起很多年前，白虎上神带他去看的，那个给人卖命为的不过是为了换一个白面馒头给嗷嗷待哺的孩子的父亲……

他们未必就被人性善待过，哪怕他们都比它健全正常，也还承受着生活的不公平，也同样需要在狭缝之中求生。

突然间觉得自己根本不该去一直去憎恶与鄙视人性的劣根，因为它就是在憎恶与鄙视的情绪当中，不知不觉成为了它最痛恨的卑劣人类。

或许它能用这具孱弱的身体，杀一个欺负它的孩子，但他能杀掉所有人吗？

不能。

甚至只是企图杀了一个，已经让它付出了惨重的代价。

人类有句话说，失去了才知道珍惜。

它曾经憎恨那些不给它成长机会的人，觉得他们壕无人性，可它终于等到了不离不弃养育与袒护它的人时，它又是如何回馈他的？

曾经为了向白虎上神证明他也可以被认可，心里曾暗暗发誓，只要有人肯抚养它成长，它一定会回报他们，跟他们证明他们的选择是对的。

想一想，它是从何时理所当然觉得母亲给它付出是理所当然，又是从何时觉得母亲既然不能让它一帆风顺，就不该让它出生的？

它不仅成为了最卑劣的人，还成为了最无能的人，所以白虎上神说得对，不怪他给的容器丑陋，而是它本性丑恶所以塑造人人嫌弃的怪物躯体。

现在再抬头看，街上人来人往。

以前它所见的都是被人厌恶他的眼神，如今再看，那些给人抬轿子的肩膀上抬着别人还得赔笑的轿夫。

而刚坐在轿子上高高在上的人，下了轿子的人见到另一个人，又立即拱手折腰赔笑行礼。

普天之下，又有谁能不卑微？

可是如今看通了这些又有什么用？

他连钱都无法从任何一个人那里获取！

正在他感觉自己快走投无路之时，远处突然传来敲锣声，寻声看过去就见到一群人围观着什么，因为个子矮什么都看不到，不过围观的人不时发出欢呼与鼓掌的声音。

接着又听到里边的人说:“多谢各位父老乡亲，若是大家看得还开心，那有钱的打个钱赏没钱的打个人赏！”

莲子听到这个声音，脑子一激灵立即钻入人群，看到一个杂戏班正当街表演，加上那个五六十岁的班主一共六人，加上一只泼猴。

表演从口、技，顶碗，到走钢丝，而后由班主带着一只猴来问大家打赏，那只猴子十分聪明，双手将盘子举到头顶，有人往盘子里丢赏银，他就撅屁股磕头，有人丢了大银钱，他就五体投地跪拜，惹得众人哈哈大笑。

一圈下来，表演加上猴，竟然转了一盘子大大小小的钱币，看到那些钱莲子那叫一个眼红，那些有活儿的人也就罢了，一只泼猴居然还能让人给它投钱，他难道还不如一只猴子吗？

哪怕在别人眼中他是只猴儿也行！

所以，当班主带着猴儿来到他面前时，他看着猴子头顶的一盘银钱掌心刺痒，那班主随口说了一句:

“这猴儿竟然会杂戏，也不知有无主人，若能来我的杂戏班倒是也能培养成一个角儿。”

听到这话，莲子立即跨步上前，单膝跪下拱手道:“班主若能收我进杂戏班，我什么都肯学。”

“竟会说话？”班主仔细地上下打量他，“你是个人类？”

说实话，莲子从未想过要成为人类，当初那么执着完全是因为不服输，也是为了在白虎上神面前争强好胜，如今被问是不是人类，他自己也停顿了许久，才说道:

“我是个人类，但我不介意当您杂戏班里的一只猴子。”

毕竟他不像人类，怕对方知道他是人之后，反而不愿意收留他，所以他如实回答。

班主微微扬眉，说道:“我戏班里的猴子会的本事你未必会。”

“我……”莲子确实不敢现在就夸下海口，因为它现在确实没什么拿得出手的本事，但它看了一眼正在走钢丝的人，他说，“如果我七日之内，能像他那样走钢索你能收留我吗？”

“七日？”班主瞧着他说，“你可知他们练这个练了多久？”

“不管他练了多久，我只要七日！”察觉到他自己说得太自信，生怕遭人反感他补充了一句，“可以吗？”

班主看了他片刻，颔首:“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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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君，神君！”西斗星君喜出望外跑进神殿。

一看他这个表情，白虎上神都不用猜他的目的。

果然西斗星君说:“神君，继莲子从钢索上屡败屡试连摔了五天之后，他已经能够拿着长杆在钢索上行走了！”

说着他就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几百年来，莲子有没有人情味白虎上神是不知道，但它倒是成功将西斗神君磨炼出了一脸父爱，或许不该说是父爱，而是祖孙之间的宠爱，人类不是有句话说“隔代亲”吗？

不过他是理解不了西斗星君的这份感情，他的目的只是让这莲子别沦落为魔祸害三界。

西斗星君迫不及待说:“要不今日咱们就下凡吧，老神看那莲子确实急需要钱。”

白虎上神:“他急需就给予，西斗星君还真把它当少爷侍奉了？”

“呃，老神不敢，那神君后续要让他如何？”

“自然是继续挫他的锐气。”说完看西斗星君欲言又止，他慢慢抬眼看过来，“西斗星君是心疼了？”

西斗星君笑:“那倒不是，就是觉得莲子也挺可怜的，毕竟出身地狱吸食邪障所生也非它意愿，投胎为人几百年才获得一次成长至今的机会，老神只是担心他这次也没能成长起来就夭折了。”

白虎上神道:“他若夭折只能证明他道行不够，戾气还太重，更需要千锤百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