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虎神也并非特意加长步伐，只是那小子丝毫没有等他的意思，他的长腿就自有意识一般，逐渐缩短了两人之间的距离。

并肩而行的师徒二人，一路沉默。

若是之前，这一路肯定是莲无妄叽叽喳喳的，他也想过是不是该搭话，但早已经错过了说话时间，他觉得再开口说什么都不合适，于是继续沉默。

白虎神几次看他沉默的侧影，内心莫名有些感慨，这孩子是真长大了。

而且，十多年不见，他的样子似乎变得更加顺眼了，当然，如果没有脸上那几根扎入皮肤的刺与花瓣之外，他家这小孩会更加好看。

他家这小孩这个称呼让他内心有些得意，只是又觉得自己大概是被西斗星君给影响了，天上好看的人多了去了，但他唯独觉得自己家的这个，越发的赏心悦目，以至于多日不见他就很思念。

又一个陌生的词汇砸入白虎神的心尖，原来他并非没有感情，也不是不懂，而是之前没有经历过以为自己没有，现在他发现他确实会思念的。

“呵……”他监兵神君也有今日，若是让青龙他们知道，足够他被他们损上千年的。

虽然他发出的声音不大，但莲无妄还是听见了，以为他是不耐烦了，所以皱着眉头看向白虎神，大声说道:“我真不是故意去破坏百花宫的神像！”

不开口还好，一说到这个心里还是觉得酸得要死。

白虎神看他倔强又别扭的样子，不由叹了一口气，说是长大了，但性子终归还是个孩子。

“你不信我也没办法！”莲无妄别开头，“随便你想怎么罚，我受着就是了。”

他说完没有如期获得白虎上神的教训，而是片刻之后，听他低沉的声音问他:“身上的伤疼不疼？”

莲无妄不可思议扭头看向他，在对上他关切的表情时，胸口突然酸得更厉害。

一定是九尾那混球，非要让他以毒攻毒，让他吃青柠，弄得他现在不仅心口酸溜溜的，眼睛也酸得很厉害。

白虎神说:“徒手摧毁花神像你倒是很厉害，怎么就让人这么打了？”

他这话是什么意思？不怪他酗酒闹事，不怪他让百花神不高兴了？

白虎再说:“我跟你说话，你一句能顶十句，别人打你的时候就不会还嘴了？”

这不可能是白虎会跟他说的话。

或许他是故意这么说，让他卸下防备，然后再趁机抓他的不是的。

莲无妄抿嘴看着他不言语。

白虎再道:“再不济你就不会狐假虎威，看他们何人还敢擅自动你。”

莲警戒的防线一点点被击垮，他负隅顽抗一般道:“你，你是在设计套我话？！”

白虎瞬间有些内疚，毕竟是他去天牢跟他发火在先，那个情况下，这孩子不可能再敢拿他来当挡箭牌的。

也怪他，不相信百花神居然敢在惩罚令下来之前，就对身为白虎神弟子的莲下手。

两人此时已经回到白虎神殿的门口。

白虎停下脚步看着他说:“确实是为师的过错，竟然让你收了荆棘之刑。”

莲心脏砰砰直跳，他手忙脚乱地捞起自己早不堪一击的内心防线，怒道:“你休想骗我，我才不会上你的当。”

每次听他说他骗他，白虎神内心都揪起来，声音不由都柔和了些许:“无妄，师父没有骗你。”

一股莫名的潮湿，从心底深得连他自己都不知道的地方，突然就涌眼眶，莲有些羞恼道:“你跟百花神合伙在我这演一出，打一巴掌给一颗甜枣的戏吗？”

“与百花神没有关系。”

“嘴里说着没关系，谁不知道你们是一家的。”

“你说什么？”

“我说，我知道你跟百花神是神仙眷侣，我不仅破坏百花宫，还伤了百花神，你当然不会轻易原谅我！”

“你……”白虎神气不打一处来。

莲无妄还据理力争:“她要是还不解气，你直接罚就是了，何必要先假装向着我要给我护短的样子，反正等会儿还是要打！”

是，这小子确实是该打，白虎道:“本神君如何不是向着你了？”

“你就是不向着我！”气头上的莲无妄早已经忘了，这些年白虎上神为他做的事。

白虎也冤枉得很，不屑与任何人辩解的他，也觉得非常有必要跟这小子摊开来将，他还想知道，这么多年他连回天庭都不来与他吃一顿饭，不回白虎神殿住一晚是什么意思？

想想这些他也来气，分明他对他那么好，他还说他不向着他。

全天界的人都知道，一向公正严明的监兵神君，最是偏颇座下唯一弟子，可只有这小子，不知好歹也就罢了，还整天气他。

“这九天之上还有何人像你一样，敢与本神君顶嘴？”

“我……”他没办法说自己没有顶嘴啊，因为现在好像就是在顶嘴。

白虎沉声再道:“你做错了事，不来与本神君请罪，还恐吓说要与本神君断绝师徒事关，莲无妄，你都敢坐到本神君头上了，还敢说本神君不疼你？”

完了，他再次惹怒这凶神了。

并且他还没有理由反驳，因为他确实放了那样大逆不道的话。

看白虎的面色越来越冷莲无妄的小脸也越来越白，眼看白虎朝他迈出一步，他心慌地后退一步。

因为他们回来而出门迎接的幽与西斗星君还有宿将几人，见到这样的状况，你推我，我推你地说:“去劝一劝吧？”

“你觉得我是敢惹这样的小神君，还是惹此时的神君？”

“幽，去，你去！”

“小的还不想英年早逝，西斗，你辈分最大，而且小神君最听你的话，你去！”

西斗的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老神还想留这把老骨头还想多看神君跟小神君斗嘴呢，可不想送命。”

过了片刻，大家立即听出端倪，看向西斗。

觜宿说:“你说，你想看神君跟小神君斗嘴，所以你现在是在看热闹？”

西斗呃了一声，然后笑着用下巴指着那师徒二人:“你们不觉得这样挺好的吗？自从小神君有了自己的神府，你看咱们神殿，又冷得像冰窖似的，你看，这外头的桃花这几年都不开了。”

大家一想。

说得好像有一点道理。

幽说:“而且小神君最近不在天庭的这十几年，神君脾气暴躁到连青龙神都不想来打理他。”

毕宿说:“别说青龙神，我要是没事也不敢近神君的身啊，感觉随时能被徒手撕了。”

然后大家你看我，我看你，统一心照不宣看着门口顶嘴的师徒二人。

觜宿啧了一声:“活了几万年，第一次知道，向来主张能动手的绝对不会动口的咱们神君，居然会吵架。”

幽兴致勃勃地说:“而且好像，竟然要准备能吵赢小神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