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一台沟通万界的电视机

《我有一台沟通万界的电视机》

第17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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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春的夜里还有些冷,吃完晚饭,老庙祝搬了一床厚被子出来,给年轻女人用。

他年老体衰,带着微醺的醉意,早早回了庙后的厢房休息。

李寂然看看天色尚早,便去对面的奶茶店买回两杯奶茶,递了一杯给年轻女人。

“你以前常来这里吗?”李寂然询问年轻女人。

“不,在遇见你之前,我是一位无神论者。”

“真巧,我也是无神论者。”李寂然套近乎。

“你不就是神么?”年轻女人对李寂然无语。

“不,不,不!这只是一个称呼。”

“无神论与有神论的本质区别,在于是否承认有那么一位全知全能、完美得根本没有人性的家伙。”

“我是站在否认那一边的,所以我是无神论者。”李寂然随口胡扯。

“那神是什么东西?”年轻女人被李寂然带得茫然了。

“神灵,其实是灵魂的一种聚合形式,就像蜂群里有工蚁、兵蚁、蚁后等等区别,神本质上也是灵魂组成的生物,只不过他们是灵魂更纯粹,更强壮一些。”

“相应地,在天地这个大蚁群之中,神这个物种要承担的责任也更多一些。”

“尤其因为成神之后,灵魂每时每刻,被万千众生携带着各种念头的功德之力淬炼,虽然变得更强大了,却也将自己无数的前生往事记忆,混合磨砺得干干净净。”

“所以神,最终是再无前世,他们如果不慎陨落了,也再无来生。”

李寂然喟叹。

“你说的好可怕……”年轻女人紧了紧领口衣襟。

“我能不能不做神?”

“可怕?”李寂然看着年轻女人却是一笑。

“没有来生对普通人一点都不可怕啊,难道你记得你前世的经历?记不住和没有,又有什么区别?”

“所以成神对普通人没什么不好,对修行人才是畏途呢。”

“而且成神之后,有一个好处,我不相信你能够拒绝。”

“什么好处?”年轻女人追问李寂然。

“青春永驻啊。”李寂然像一个坏蛋,诱惑年轻女人道。

……

怀着永远年轻的梦想,年轻女人裹着棉被,蜷缩在几个蒲团拼成的简陋床铺上睡着了。

李寂然盘膝坐在年轻女人的身旁,静听她的呼吸声慢慢平稳绵长……

片刻之后,估摸差不多了。

李寂然闭上眼睛,神魂深入年轻女人的梦境。

……

他是一普通的书生,客居在这深山的野庙里读书。

其实他并不求功名,只是求安静。

他遇见狐狸,是在野庙后的一方高崖上,当时狐狸变化成一位少年,正抱膝坐在崖边的一棵老松下发呆。

他便也坐到老松下,陪着这少年一起发呆。

当然,他初始并不知道自己陪伴的是一只狐狸。

后来他一回头,发现少年不见了,原地却多了一只毛发蓬松的尖嘴小兽,方才知晓自己恐怕是遇狐了。

不过他没有慌张和害怕,依旧如常地坐着,直坐到狐狸先耐不住寂寞离去,他才懒洋洋地起身回野庙。

此后他再去高崖,便常遇到狐狸。

多半的时候,狐狸都是维持本相,偶尔才化身为沉默的少年模样。

但不管是本相还是少年的模样,狐狸一般都会静默地坐在高崖旁边,长久地眺望远方。

他从不干扰狐狸的远眺,也不装模作样地假装无视。他微妙地保持着一种建立在礼貌之上的好奇,慢慢接近并观察着狐狸。

大约一个月后的某一天,他还是同往常一样默默地关注着狐狸,狐狸却突然开口了,问了他一句话。

狐狸问他:“山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样子的?”

这本质上是一个蛮难回答的问题,他闻言先是一愣,然后想了良久,才缓缓地告诉狐狸:“山外面有一座巨大的城池,城池的名字叫做红尘……”

“城池里有无数的人,这些人各司其职,有的耕田种地,有的纺织桑麻,除此之外,亦有贩夫走卒、官宦权贵、书生佳人、游侠浪子充斥其间。”

“他们彼此纠缠不休。他们的聚散离合、恩怨悲欢令这座城池一直充满着活力……”

“聚散离合,恩怨悲欢能令一座城池充满着活力?”狐狸有些懂他的话。

“是的,就像那座山中小庙,活在早晚的晨钟暮鼓声里,晨钟暮鼓,就是小庙的活力。”他指着远处高崖下,隐约半露出斜檐一角,其余部分都深藏在一片翠绿山林中的野庙,微笑着向狐狸解释。

人与人之间,说了第一句话就容易说第二句话,人与狐狸也不例外。接下来的日子里,狐狸与他的对话渐渐变多。

他知道了这只狐狸原来只是一只小狐,才刚刚学会了幻化成人,因为道行尚浅,维持不了多久。所以第一天他遇到狐狸时,狐狸一会儿就变回了原形。

这只狐狸十分渴望出山走进山外的红尘浊世,并且它渴望的理由与别的狐狸们都不一样。

这种渴望不是源自于对人群的温暖和好奇,而是源自一种归家的莫名情绪。

因为狐狸总觉得自己身体内住着的,是一个人类的灵魂,它的前世一定是人,投错了胎才成为这山林里的一只狐狸。

不过狐狸尚未成熟的变化之术,抑制了它出山的欲望,除非狐狸想很快地就变成贵妇人们身上的一袭皮衣,或者一件毛茸茸的围脖。

他对狐狸的怪异想法嗤之以鼻,由于对山林的热爱,他有时还觉得自己前世或许是一只狐狸呢,但这又能如何呢?既然生而为人,就老老实实地做人吧。

反之,既然生而为狐狸,就老老实实地做一只狐狸,最多努力做一只非常像人的狐狸精。

当然这点想法上的不同,并不妨碍他和狐狸成为一对不错的朋友。

甚至当他离开山林,回归尘世的时候,还郑重地向一路依依送别的狐狸承诺,有空就会回来看望它,同时告诉它更多的、关于山外面的事情,以慰藉狐狸对人世间的渴望。

此后他也确实做到自己的承诺,每年都会进入深山,看一看狐狸,陪它在高崖上坐坐。

直到后来狐狸的幻化之术终于练成,狐狸如愿以偿地混迹入人群中后,他们方才慢慢断了联系。

他最后一次看见狐狸,是在自己八十岁大寿的那天。

当时他正坐在堂上和贺寿的众人应酬,突然管家递上来一幅画,说是一位少年送的寿礼。

他展开画卷,只见上面画的是一座高崖,高崖顶端苍劲地斜伸出一棵老松,老松下有一人一狐并肩而坐……

他立刻欣喜地站起身,拄杖追了出去。

但他终究还是迟了一步,只隐约看到一个少年的背影,没入到街道上熙熙攘攘的人群中。

……

这是年轻女人的第一个梦。

李寂然隐约看明白了一点狐狸与她的关系。

这时第二个梦,很快在年轻女人的脑海里徐徐展开……

而这一辈子,年轻女人依然是一个读书人,依然不怎么爱读书,却爱四处游荡。

某年冬季的一个雪夜,他被风雪困在一处破败的路边小庙之中,饥寒交迫、瑟瑟颤抖时,他忽然看见从外面漫天飞雪里,慢悠悠地走进来一只狐狸。

这只狐狸嘴里叼着一颗艳红的果子,径直走到他跟前,然后把果子放到地上,冲他点了点脑袋,便自顾自地睡卧到一旁。

他诧异地盯着狐狸和放置在地上的果子良久,最终抵受不了腹中饥饿的诱惑,悄悄伸手取了果子来吃。

狼吞虎咽下,他甚至没来得及品尝滋味,就将果子吃得一干二净。

说来也怪,吃下这果子后他立刻不饿了,身上也不再觉得寒冷。

此时,他也看出来狐狸对自己没有恶意,夜深困顿,小庙地方狭小,他便也和衣睡卧到狐狸身旁,不久,便沉沉睡去。

第二天,他从睡梦中苏醒,发觉身子甚是暖和,低头一瞧,却见狐狸正用它硕大蓬松的尾巴盖在自己身上,为自己御寒。

他心中感激,起身向狐狸长长一揖,然后背起行囊朝小庙外走去。但没走几步,他就发现狐狸亦步亦趋地在跟随着自己。

他转身疑惑地询问狐狸:“狐兄可是有事?”

狐狸摇摇头,蹲坐不语。他不解其意,只好继续前行,身后狐狸复又紧随。

如此反复数次,他突然脑海里灵光一闪,笑问道:“狐兄可是欲与我同行?”

他话一说完,果然见狐狸连连点头。竟是被他猜对了。他本就生性洒脱,明白了这狐狸的意思,当下也就欣然地与之为伴。

只不过他没有料到,狐狸这一跟随,竟然是再也不离开了,它跟着他走过沿途的乡村小镇,走过各地的琴馆书院,也一同进入繁华的京城,泛舟五湖的烟波。

所有看见他们的人都以为狐狸只是他饲养的一只宠物,但他深深明白,这狐狸不是普通的狐狸,它更非宠物,而是自己的朋友,他亦执待友之礼待狐狸。

这样大约过了十年之久,他终于倦了漂泊的生涯,打算归家去。

临走这天,他买了酒与狐狸对饮,把这想法告诉了狐狸,并询问狐狸愿不愿意与自己一同回家?

他原本以为狐狸会像往常那样以点头或摇头作答,但醉眼朦胧间,却见狐狸忽然咧开嘴笑了笑,然后,就突然变做了一个锦衣翩翩的少年。

他不禁吓了一跳,但立刻又安静下来,他抱怨道:“狐兄你原来可以变化成人,却是瞒得我好苦。”

狐狸变成的少年微笑着回答他:“非我欲隐瞒你,而是我前些日子有些厌倦了做人,却又不想回到山林中生活,只好找到你,寄身与你。”

“为何找我?”他甚是好奇。

“我们是故友嘛。”少年促狭地对他眨眨眼睛。

“故友?”他努力回想,却想不起在此之前哪里见过这少年或狐狸。

“别想了,你想不起来的。”少年打断他的沉思。

“为什么?”他不忿,他自诩记忆超群。

“因为……因为这是你前世的事情。”

前世?遥远的前世么?他自嘲一笑,那点不忿自然烟消云散。

他相信少年的话,不再质疑。就算不计前世的友情,今世他们也做了十年的朋友呢。

“你要与我一起回家吗?”他执杯关切地再度询问。

“不了,我现在又厌倦了做狐狸,想好好做人,在这世间游荡一番。”少年伸了个懒腰,拿起面前的酒杯一饮而尽。

“就此告别吧。”

他没有起身送狐狸,而是静静地坐在桌子后目送着狐狸变成的少年消失于门外。一些朋友是不需要相送的,他知道。

他甚至没有问狐狸什么时候还能再见?一个可以穿梭在自己前世和今生里的朋友,下一次见面鬼又知道是在什么时候。

果然,这一辈子他再也没见到狐狸。

他也不牵挂它。

……

年轻女人的第三个梦,马不停蹄地接着开始。

这次,李寂然一进入她的梦境,就见之前的狐狸少年,翘足坐在一间民国时期、西式装潢的房间窗台上。

少年俯着身躯,正与窗台边一个摇篮内的婴儿对话。

他冲手舞足蹈的婴儿摇头,一时笑语:“你还是这个样子最可爱。”

一时又说:“这世间有趣的人越来越少了,真怀念以前的日子。”

这些话,摇篮内的婴儿自然都听不懂,她只会望着少年咿咿呀呀地乱叫。

然后叫着叫着就睡着了……

随着梦境里的时间流逝,婴儿慢慢长大,成了一位小女孩。

期间少年在窗台上又出现了几次,偶尔隔个十天半个月,小女孩还能在窗台上找到一片好看的树叶,或者美丽的花瓣。

等到小女孩读书后,少年方才彻底消失了。

直到有一天,小女孩因为贪玩,独自迷失在校园的后山树林深处,当时天色已暮,周围都是黑乎乎的影子,她吓得大哭。

惊慌失措中,却有一只温暖的手突然伸过来,握住了小女孩的手,让她慌乱的心一下子变得安定。

这只手,自然是少年的手。

少年牵着小女孩,一直将她牵出后山,牵到了她家门口。

然后少年方松开手,笑着拍了下小女孩的脑袋,对她戏谑说道:“回家去吧,以前的你,可没这般胆小。”

小女孩欢快地向自家跑去,快跑进屋时,她突然想起应该谢谢人家,便又回过身,羞涩地对少年道了声谢。

此后,少年在她的生活里又出现多次,都是在她惶恐无助的时及时施以援手。

偶尔,少年也会陪她说说话儿,但更多的时候,是少年说她听。

她听不懂少年的话,但喜欢少年与自己说话时的语气,那是一种熟悉到亲密的感觉,仿佛是在对一个故友絮絮叨叨。

在小女孩过十六岁生日的那天,少年送了一幅奇怪的画给她做生日礼物,那幅画上画着一个书生和一只狐狸,一起睡卧在一间破庙里的场景,狐狸蓬松的大尾巴还盖在书生身上。

少年送了这幅画给她,就再一次消失了。

少年这次,消失的很是彻底,不管小女孩用何种方法都联系不到少年了,哪怕她故意让自己处于危险中。

折腾了无数次,她最后终于也死心了。

不久后,军阀割据,战乱四起,小女孩便也随父母避乱,去了遥远的异乡。

在异乡,她嫁人生子,渐渐将少年的一切深藏心底。就连那幅画,也在颠沛流离中遗失不见了。

她最后一次见到少年,是在她六十三岁的一天清晨。

那天清晨她去院子里的井旁打水洗漱,因为年老体衰,不慎摔落井内。幸好井中有一水桶,她抱着水桶,等待他人来救援。

就在这时,她突然心中一动,似乎预感到什么。

她猛地抬起头,看到少年熟悉而又可恶的笑脸正趴在井口上望着自己。

……

不同于前面的三个梦,年轻女人的第四个梦,非常非常短。

短到只是一个擦肩。

在这个梦里,她变回了自己的模样,不过年轻了七八年。

她每天朝九晚五地上班下班,偶尔上上网,偶尔逛逛街。

然而某天逛街的时候,她和一个少年人擦肩而过时,突然就呆住了。

她呆呆地站在梦里,心中一阵疼痛,仿佛最最亲密的一个伙伴,离开了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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