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决 定

置身于深夜凄清惆怅的屋顶，抬首习惯xing地仰望空中那轮明月。月光依旧温柔如水，圣洁无暇，手中墨扇轻展心上却是一片凌乱。天庭奈何不了自己，终是低头向自己求和，有了弱水之患的前车之鉴，为了不再遗祸三界众生，杨戬终于答应接受天庭的授封，杨婵封地华山号为华山三圣母，杨戬为昭惠二郎显圣真君，一句让所有人始料未及却又相当符合杨戬脾气禀xing的“听调不听宣”让天庭威严扫地，颜面尽失，却也对他无可奈何。无声地叹了一口长气，思及过往的种种，他杨戬此生欠人颇多，梅山兄弟及哮天犬之义，哪吒和寸心救命之恩，还有夜澜……想到寸心，杨戬的心情是复杂的，他不是木头，更不是笨蛋，寸心对自己的那份感情自己又岂会不知？虽然前后经历了灭门、丧母之痛，心境早已大变，终不是当年少年心xing，毕竟是第一次有异xing对自己动情动心，而且是这样的义无反顾，被这样一个骄傲刁蛮的美丽女子抛弃一切相待，纵然是再坚硬的冰也终有融化之时。寸心已经一无所有，除了他；她有家不能回，自己却不能不顾，作为一名未出阁的女子，自己又怎能不明不白地留着她，损坏她的清誉？自己受她多次救命之恩，几次困难中伸手相助，又怎能只受不报？寸心想要的，他很清楚，或许自己回报寸心的也只有这一种方式……

想不到这月光在人间看来竟是如此的美好！拎起酒壶，缓缓地注满手中的酒杯，水玲珑有些自嘲地笑了笑：哥哥！难怪那女人要撇了你独自成仙，和那长生不死、容颜永驻相比，你又算什么？端起酒杯，仰头一饮而尽。极少有人知道，她水玲珑除了智慧出众之外，还有一副千杯不醉的好酒量。她的酒量，她的法力都是那人一手亲自调教出来。忘不了，那人一手执壶一手执杯的优雅之姿，更忘不了那人以修长柔软的手指轻轻拭去自己嘴角残酒时内心的那份悸动。而今自己这姿势，与那人一般无二，望着月光下的人影，幻想着此刻他就在自己的身边，不由痴痴傻笑一番。那人总是像今晚这月光一样，温柔却散发着冷人的寒光，微风拂过，突觉一阵酒气上涌，却也激发了体内潜藏的酒兴。似乎决意放纵一下自己，水玲珑将身一纵，身子已经轻飘飘地上了房顶，以一个无比飘逸潇洒的身姿斜躺于瓦片之上，举手投足之间，尽是数不尽的闲雅风liu，直看得一旁沉思的杨戬也不禁失声叫了一声：“好！”

略显慌乱的立起身，这才惊觉自己的一时失态竟让杨戬给看了去，遂嘟了嘴抱怨道：“想不到堂堂显圣二郎真君居然也学人家偷听壁角？”

“玲珑姑娘这话，倒也是蛮横得紧！此处是杨戬的家，再者杨戬先于姑娘一步占了房顶，就算是偷听，只怕是姑娘在偷听杨戬的壁角吧！”杨戬微微笑道，知她在天庭帮助过寸心相救自己，心中对她自然满怀感激。

被杨戬这番玩笑，水玲珑满不在意地笑道：“月上中天，深更半夜，二郎真君望月兴叹，不知所为何事？”言语间，三分调笑，七分玩味。他这样的人物居然也会看上那自以为是的女人，真不知那女人到底有什么好！

“月上中天，深更半夜，左杯右壶，不知玲珑姑娘又是所为者何？”轻而易举将问题踢还给对方。

“左杯右壶，自然是借酒浇愁！”水玲珑微笑道，突然右掌送出，掌风过处，酒壶已经安稳落于杨戬之手，“明月当空，美酒佳酿，自然少不了英雄作陪！一起喝一杯吧！”

“好！”爽快应承后，手腕轻翻，手中已经多了一个酒杯，拎起水玲珑送过来的酒壶，满满倒上一杯，仰头一饮而尽。

“玲珑姑娘这拿酒的姿势倒是别致，杨戬实在想不到姑娘家喝酒也能如你这般豪气！”杨戬对水玲珑显然已经有了极大地兴趣，忽然又略带一丝遗憾地直叹：“可惜了！”

“可惜什么？”

“姑娘若为男子，就刚上屋顶的身姿，只怕不知要迷倒多少漂亮姑娘！”不知为何，自己竟没来由的喜欢和这来历不明的水玲珑接近，她身上若有似无的兰香像极了某人身上那股淡淡的幽香。

想不到平日里一本正经、不苟言笑的杨戬居然也会对自己开玩笑，水玲珑忽然玩心大起，不知道捉弄一下这位不可一世的显圣二郎真君会如何？

“玲珑虽有几分姿色，又怎及令妹和嫦娥仙子之万一，更不要说与风华脱俗的真君大人相提并论了！”

“玲珑姑娘你！以后这种玩笑休要再开！”从不觉得自己的长相有何过人之处，也从未被人当面夸赞过自己长相，水玲珑这番略带调笑的玩笑话，一时竟让杨戬有些微微发窘。有些无奈地看了眼前这风姿优雅却又无比顽劣的水玲珑，杨戬摇了摇头，纵身从屋顶飘下，闪身进了屋内。

看着被自己故意调戏不知所措的杨戬，水玲珑心中没来由的一阵快意，竟而独自哈哈大笑起来，先前心底的那份沉郁消散了不少。独自大笑一阵，呆呆的望着夜空里稀疏璀璨的几粒星子，将酒壶中的残酒悉数灌入喉中，不知不觉睡意上涌，迷迷糊糊中，似乎有人将一件物事盖在自己身上，冥冥中有了一种那人就在身边的错觉。察觉到那人逐渐走远的步子，缓缓睁开眼，身上盖的竟然是杨戬那一袭飘逸的白衫，心底泛起一丝难以言明的奇妙情愫，望着那越发稀疏的星子，怔怔的流下两行清泪。

杨戬，你究竟是一个怎样的人？

杨戬和寸心的婚礼，在灌江口的百姓齐声祝福下举行，寸心无疑是开心幸福的，她如愿嫁给了自己一心想要嫁的人！对于杨戬来说，说不上高兴，也谈不上不高兴，只是内心深处隐隐有一丝若有所失之感。常言道：洞房花烛夜，春风得意时。却偏有那不合时宜之人行煞风景之事。习惯xing望月，本已经让寸心妒火中烧，那清冷的月宫仙子更适时的送来一个特大且永远不会腐坏变质的月饼，新婚妻子的瓢泼大醋，让本应如胶似漆的新婚之夜变成了醋淹灌江口，争吵不休一整晚。好不容易挨到天明，元始天尊的一指命令又将杨戬调到了商周战场。一场热热闹闹看似天作之合的婚礼，洞房花烛夜新人竟然不欢而散，也预示着这段千年痛苦婚姻的开始。

三公主啊，三公主，玲珑尚未出手，你竟然就迫不及待与杨戬不对付了！如此甚好，倒是省了玲珑的一番心思，只是对杨戬……望着目送杨戬远去，伤心不已的寸心，眼底泛起一丝复杂的情绪。

永恒究极塔，是永恒究极界的另一个禁区，除了历代圣帝的继承者，其余人等皆无进入塔顶的资格。传说中，这里囚禁着一个毁灭三界，终结永恒究极界的诅咒，塔内阴森恐怖，布满隔绝外界一切可能接触到的结界，此刻，让人颇感意外的是，夜澜的贴身侍女此刻正置身于这个传说中的恐怖境地。这里并没有像传说中那般诡异阴森，相反，塔内宽敞明亮，布置古朴典雅，兰香沁脾。

看时候，圣帝陛下应该要到了吧，每天的这个时候，他必定会到这里来，与暂居此间的远客闲聊数语。自己虽然是圣帝陛下亲自拨过来照顾这位客人，却一直不曾知晓这位xing情刚烈、惯于沉默的远客究竟是何等身份，看她虽面目憔悴，气度非俗，断乎不是平庸之辈！隐隐有股冲动，想要向圣帝陛下询问，话到嘴边却又深觉不妥，夜澜待她若亲妹，从未将其视为侍女丫鬟，自己若执意询问岂非乱了分寸，让他为难？正思量间，沉重的塔门缓缓洞开，一袭白衣的夜澜飘然而入，小蝶嘴角拂过一丝笑意，欠身一礼之后，缓缓退出了塔门。

“阐截两教共议封神，三界秩序重整！他……他的表现，本座原本没有看错他，只是如此超乎想象的出色倒是让本座始料未及！”缓缓踱步至红木塔窗前，夜澜轻道，毫不掩饰脸上的欣赏与赞叹之色。

“他纵然再出色，碰到你这等人又有何计，当初你把我摄来此地，存的难道不是他日可借我要挟他之心！”一个神秘女声自里间响起，语气平淡，不带一丝情感，似是抱怨，又似与人谈论无关痛痒的问题。

夜澜听得此言，微微一怔，抬首看向那声音飘来之处，握扇的手瞬间一紧，又缓缓放开：“那件事情，本座原本无意插手，摄你来此，纯粹是个意外，只是不忍他……”不忍见他那般痛楚，伤心欲绝！心中既不忍又不可为此坏了自己的大事，只能将你摄来此地，他日相见之期或可弥补对他曾经造成的伤害，况且只要不利于那位三界上位者之事，他夜澜向来非常乐意为之。只是他这般心肠却不能对这神秘女声明言，略微沉吟道：“不到万不得已，本座不想动你的心思！”

两人又是一阵沉默，似乎思索担忧了许久，那神秘女声道：“他虽身负精妙法术，只是向来心高气傲，再者截教门人多有异能者，难免碰上一两个，岂不危险？”

“以他今日之智谋手段，你这担心到时有些多余了！本座叫小蝶送来的几盆兰花，你可喜欢？有什么需要尽管吩咐她，只是你身上……本座也无能无力！”转身往塔门走去，在即将踏出塔门的那刻忽然收住脚步，“你放心！本座不会让他有事的！”语毕，果断闪身往塔外走去。

方才踏出塔门，就见过逸形色匆匆，脚步略显凌乱迎将上来：“圣帝陛下！探子来报，通天教主所布诛仙阵为老子和原始天尊所破，“诛”、“戮”、“陷”“绝”四剑亦为对方夺去！”

夜澜道：“通天愚钝，且刚愎自用，早年间，本座亲上金鳌岛力劝其尚不思悔改，今日有此遭遇，只怕难逃身败名裂，xing命能否保全尚未知。那老子、原始及阐教一干人等心狠手辣，黑白颠倒，假借气运天数，行凌杀屠戮之行，只怕截教就此一蹶不振，从此消失于三界正道！好在本座已经提前下手。”

过逸叹道：“果然那成仙了道之辈比之寻常凡人，其心不知要肮脏多少倍？”

夜澜闻言，转头直视着过逸：“逸，这么多年了，你还是不能原谅她！”

过逸垂首一阵无语，没有否认，也没有承认、

“软月，可有消息？”想起那个固执的女子，夜澜心中颇感无奈。

“如她自己所言，她做到了，现在是天庭王母身边的高参？”

“什么？”夜澜心下一惊，天庭可是藏龙卧虎之地，那王母自己曾亲眼见过，手段魄力非同小可，软月纵然再聪明伶俐，又怎会是那老谋深算的女人的对手？心中不由一阵担忧，这丫头可别出事的好，想不到当年自己的一时之托，本想希望她能够知难而退，没想到她竟然？“逸，派人潜入天庭，务必要将软月给本座毫发无伤的带回来！”

“是！圣帝陛下，擎天……”过逸犹疑着是不是要将擎天离开究极界去见通天的事情告诉夜澜。他追随夜澜数百年，深知他的脾气秉xing，擎天以身犯险，将之视为兄弟手足的夜澜又岂会坐视不管？想到上次为救杨戬，自己差点没命，是夜澜冒着生命之危救了自己。想那阐教一众心很狠毒辣，他过逸岂可让夜澜再度冒险，心内早已计较好，即便是粉身碎骨也要替夜澜将擎天平安带回。

过逸眼中的平静沉稳没有逃过夜澜的眼睛，他了解他，更知道这个血xing汉子心中所想，当下点破道：“逸，你记住，本座惜才重才，不想看见你们为我而受到任何损伤！在本座的心里，你们的xing命和本座同样的重要！走吧，随本座再去三界走一遭，希望不会太晚！”希望再次见到心底那个朦胧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