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末商贾

《宋末商贾》

卷十 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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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战由三处展开,正面是女真军和契丹兵用木驴、愤辒、修橹相护,送了大批土袋加宽加大前一天填好的那段护城河。可说是为蒙古人侵掠伐金出尽了死力。

史天福地黑军与刘添琳的蓝帽军进攻地是北门的西侧城墙,另外还有三万女真兵被索利派到北门的东侧攻城。这样。整面邹平北城三里多长的城墙,全部都处于四族联军的攻击范围内。

先说北城西侧,在付出四千多条部下的生命之后,史天福地部队终于在填出了一段护城河后,将三十多架云梯送到了城墙边。黑军做到了这些,因为没有食物空着肚子。再支持不下去了,只好先行退下。

接下来就是由刘添琳的蓝帽军上场了,这支名为“蓝帽军”的军队是刘添琳的祖父刘伯林所组建。蓝帽军的建成比黑军稍迟了几年,名气也没有史家的黑军般大,但其战力却并不比黑军稍差。在金国卫绍王完颜本济大安三年,也即是大宋朝的嘉定四年(1211年),当时任金朝济南防城千户的刘伯林见蒙古兵势大,其本人又与女真知府事有私仇,便缱城出降蒙古了。刘伯林降了蒙古人以后,跟随“国王”木华黎去打中都。然后又随蒙古军打太原、潞州、晋安,一直都极为卖力,此后替蒙古人守威宁。在刘伯林守威宁的十年中,将本家的宗亲六百多人招到防地,以这些人为底子。学着金朝汉军花帽军的样,组织了这支“蓝帽军”。

吃饱了肚子的军队和饿着肚子的军队就是不一样,蓝帽军不但行动比黑军的速度快了很多,而且他们也更懂得如何利用现有数量不多的头车、木驴、愤辒、木幔(蒙了生牛皮的大盾牌)来躲避城上的子窠、雷火箭,在送掉两千多人的代价后,总算有不少蓝帽军的士兵爬上了云梯登城。

可是。没有城下弓箭的掩护。即使能侥幸冲到城下、爬上云梯的人,也和其他没冲到城下的人一样。纯粹是到这里送死。城头上的守军,不但护卫队战士可以放开手脚发弩射铳,就是应召前来搬运杂物的募役、原邹平城中李璮留守的军卒们,也时不时抽空捞起一块石头,兴高采烈地朝云梯上的敌人砸去,过一过战斗杀敌的瘾头。

随着时间的推移,在四族联军不顾伤亡前仆后继的拼命进攻下,越来越多的云梯被靠在了城墙上。他们不但要承受着蓝帽军精锐的连续冲击。还会受到发现这里有大批人拼杀,而赶来的蒙古神箭手的精准射击。

这些刚由守备军转成护卫队的战士,还没来得及换他们的装备,除了近战的刀枪之外,远攻的只有部分钢弩,他们中不断有人被戴着蓝帽的垂死敌人砍翻,更多的则是被城下射来地冷箭射杀。不过才半刻时辰的时间,田静这一哨一百二十五人的护卫队就在城上倒下了五六十个战士。

这一段城墙上的攻防战已经进入了白热化,空中箭矢纷飞,人头大的石块被一块块砸下。一排排擂木顺着云梯飞速滚下。敌人地攻城士兵或者被无羽箭射杀,或被石头砸下简易的梯子,再有就是被擂木巨大的冲击力撞飞。躲在城墙根的士兵不是被一个个落下的雷火箭镞炸倒,就是被滚沸的金汁(稀粪便)烫坏。空气里弥漫着浓重地血腥和熏人欲呕地粪便臭味,城墙下敌兵的尸体横七竖八。到处都是。受伤士兵地哀鸣声夹杂在厮杀声中,显得格外的刺耳。

刘添琳把主要兵力都集中在了城墙一点,每五百士兵一队,轮番对主要目的地发起无休无止的进攻。主攻北门的契丹军、女真军似乎也和蓝帽军、黑军有了默契一般,对城门这里展开一波紧接着一波的间歇冲击,迫使守城的护卫队无法抽出兵力支援西侧。

各种各样的吼叫声。厮杀声。角号声夹杂在一起,充斥了整个城北战场的天空。

由于蒙古兵也参加了战斗。史天福不敢怠慢,也将黑军派上去增强攻城的力度。这时候,西侧城墙上更多的士兵涌上了城头。田静他们剩下不多的人马已经没有办法对付了,他们只好稍退一步,顺便让其他前来支援的战友帮助阻击敌兵。此时,田静一个人的凶猛已经毫无作用,他被敌人围在中间,虽奋力鏖战,却无法制止敌人杀死自己的战友。田静的钉钢朴刀已经砍卷了刃口,但他依旧虎吼着与敌人拼博。一个戴了蓝帽的精瘦汉子从城垛口探出身子,看到自己高大的同伴被田静一刀劈死了。

这人愤怒之下,一个纵身跳上城墙,在田静朴刀砍到自己的脖子之前,用一把只有尺许大的小弓对准田静的咽喉射出了一支小箭。又杀死了百夫长?!妖术!一定是妖术……”又惊又怕的扎合玛两眼无神地盯着地上的尸体发呆,因为他看到另两个死去的人也是百夫长和牌子头。

就这一会儿地功夫,城头上猛然间升起阵阵白烟,烟雾迷漫中多出了无数穿白袍蓝衣的南人士兵,已经占据了一段城头的一百多个蓝帽军、黑军。只支持了片刻时间,就被一拥而上的南人淹没,如汤沃雪般地被化掉消失了。

扎合玛附近的蒙古兵将,在这一段不长的时间里,还是在不停地栽下马去。好在死伤的人马还不是很多,到现在为止只有十多骑人马伤亡。并且伤亡的速度也不是很快。总要每隔个四五息的时间。才会有两骑被妖魔的眼睛给盯上。当然了,一旦被无形妖眼看上地人。他的人或马的身上那就必定会出现一个血洞。运气好的只是马匹被打倒,运气稍差的伤而不死,最糟糕的就是当场毙命了。

城下直接进攻的仆从军就没有蒙古人那么幸运了,当上了城的士卒被围杀的同时,无数的小烟团在人丛中升起,分不清点数的炸裂声汇成串地“轰隆隆”爆响,城下地人群成片的被炸飞倒下。几股向城墙壁冲击地人流浪潮,似是给一条巨大坚硬的条石猛砸截断,水花四溅中“哗”地一下子朝后退下。

阿速吉木尔喘着粗气冲来,赶开围在外面的蒙古兵,朝他大叫:“扎合玛,所有人的箭都射光了,南人又有大批援军到达……他们的兵器太厉害了,我们抵挡不住……快退吧,你不走还留在这里等死啊……”

看到这里不断有战士被不知所来的物事击中,不住有人惨声大叫、摔倒,而安答扎合玛像是失了魂似的还在慢腾腾的策马。看到扎合玛左胸上的鲜血不住从孔洞内往下流,明显是受了不轻的伤,阿速吉木尔急了,他可不想让看不见的妖物给打死在这里,也不愿意安答再挨上一记白白地死掉,便一把捞住扎合玛的缰绳,吆喝了一声,调转马头就跑。

陈君华站在城楼上,目送五族联军缓缓退出子母炮的射程外。大雷神的炮管已经极热,炮手们几个时辰下来也很累了,陈金贵请示了陈君华之后也下令暂时停火,使炮管得以冷却,让炮手们休息好了再候命开炮。这些为了保家奋战而死去的人,林强云虽然不认得。除了田静以外其他人甚至连见也没见过,一点印象也没有,但他们都是自己的同胞,自己的战友,可现在都已经成了记忆。

残酷的战争呐!可是,战争的残酷又岂能仅用“血腥”这两个字来概括。

林强云实在抑制不住自己的泪水。侧身偏头偷看了田静还带着笑容。但毫无生气的脸一眼,垂下头默然无语。

“这段城墙上的一哨护卫队还剩下多少士兵?”林强云好不容易止住了狂涌而出的泪水。待到心情稍许平静下来后,头也不回地轻轻问道。

身后一个刚走回来的亲卫回答说:“除掉重伤的,还有四十二名士兵活着,但全部都受了轻重不一地伤,有十六人伤势还很严重,有好些人恐怕治不好了。他们都说,一旦敌人再来攻城时,拿起刀枪手弩照样还可以作战。”

林强云抬起手按了按被风吹动的发脚,放下臂时悄悄抹了一把眼睛,趁势用衣袖将脸上的泪水擦掉,转过身来说:“我们走,到城头的各处去看看。”

因为北门洞内的泥石没清理掉,城门还没法开启,城楼这里有十多个人用藤篮把一个个地蒙古兵、契丹人、女真人和汉人俘虏缝下城去,让他们把需要这些人传带的话语和消息送到敌军中去。

其他的人忙碌着收拾敌我双方的尸体,清扫残破的兵器和各种会妨碍作战的杂物。

林强云走到正指挥几个人清点战果和损失地陈君华身边,小声问道:“君华叔,算出来没有,我们总共战死了多少人,有多少受伤地?”

陈君华的脸色平静地指了一下城外地一地尸体说:“战果还没有计算,但我们的护卫队和募役民夫共伤亡二千八百多,其中战死的约九百左右,重伤的有一千来人,另外近一千左右伤得较轻的也起码要医治半月以上,甚至更多的时间才有可能恢复。做这种药花费的银钱虽然贵了很多,但用量极少,效果也比金不换粉更佳。”

“既是这样,那就先制些试试再说好了。”讲完了这句话,陈君华语声沉重地说:“强云,你知道么,你刚才走过来的那一段城墙上护卫队伤亡最惨重,冲上城头的敌人虽然是汉军,却凶悍得紧。那里有一半左右的人是死在那些汉军手上。其他的死伤全都是鞑子骑兵的弓箭造成地。除哨长田静以外,我们有两位部将也中箭阵亡,小队长、什长等也有五十多个被鞑子兵射死的。”

林强云的脸色已经非常难看了:“怎么会这样,鞑子兵的弓箭这么准,他们专射我们护卫队的下级军官么?”

“鞑子兵的弓箭射得准是不错。但小队长、什长们要指挥战斗,比较会露出身形,也就多了被鞑子射中的机会。倒不是鞑子有专射我们护卫队的官长这回事,他们还没那么厉害。”陈君华说到这里似是想起什么般的问道:“倒是你,强云呐,叔就觉得十分奇怪。刚才仅你一个人就用这把双管长铳将远在六七十丈外的鞑子头目干掉了十多骑人马。你是怎么办到的?你可别告诉叔,这些人的死伤是你在长铳上施了道法仙术所致吧?”

陈君华这话。问出了林强云的亲卫想问而没敢问出口来的心声。这些亲卫虽说平常没外人时与林强并无很严格的上下之分,但对这件事却是半点也不敢造次轻易发问,一直都神色怪怪地看着局主。

林强云笑道:“咳,这有什么好奇怪的,不就是前些时我觉得这把枪的射程不够远,而且稍远些就打不准目标,想了很久才弄明白,是子弹头的重量太轻的缘故。因此上我叫吴炎做了数十个铁皮壳的空心子弹头,又灌了铅进去加大重量。今天一试,才发现我这把火铳用上了那样的子弹有如此好的效果。咦……”

陈君华被林强云“咦”的一声叫得一愣,忙问道:“怎么了,有什么事么?”

林强云想了一会才小声说“唔,这倒是提醒了我一件事,我想应该可以办得到。”

陈君华:“什么事啊,是如何让我们护卫队的官长可以少些损伤么?看你的样儿似乎很有把握的样子呐。我们今天要不要出城去打?”

林强云取出千里眼,对废堤前的五族联军看了一会,说:“叔快看,他们的队伍有些乱了,不少人朝那道堤坡后退去。我看经过一天的战斗大家都有些累了,况且离天黑的时间也太短,怕是来不及收拾他们,干脆留到明天再打吧。”

“哪……好吧,依你就是。”陈君华皱了皱眉头,喝道:“大雷神开始射击。将敌人赶过废堤后去。传令,各河道上的水战队加强巡逻封锁,不得让一个鞑子逃出包围圈;王宝、罗家旺的两支战车队和护卫队左营第四、第五军负责邹平城东至嚣浮河设防,阻住鞑子南侵的去路。硬探营及今天没参战的张全忠部轻骑兵今夜全部出动,俘捉、劫杀敢于到包围圈附近的任何人马。其他各军抓紧救治伤员。好好休息,准备明天全歼城北的蒙古兵和他们的走狗。”

天色入黑后不久,盘国柱带一哨亲卫和葛再兴的硬探小队押着一千多契丹俘虏回到邹平城里,和他们一起回来的还有前些天到章丘去刺探的苗起家一什人。

接到苗起家的报告,林强云和陈君华才知道,现时地邹平县与章丘一样。只是在名义上归李蜂头管。并不属于李璮的地盘。这两个县的主事人是章丘的大地主,于正大三年(1226年)投降。被蒙古“国王”孛鲁授任为山东行尚书省兼兵马都元帅知济南府事张荣。现时章丘城内只有张荣的三千兵据守,而且张荣对蒙古人是死心塌地做帮凶地,替鞑子收取十户丝、五户丝压榨百姓不遗余力,在章丘县民愤极大,人人都恨不得将其食肉寝皮。此人和他的五个儿子一样,都嚣张得很,口出狂言说,凡有双木商行的人敢到章丘他的地盘上来活动,将斩尽杀绝。在苗起家到章丘暗探的这几天中,就有好几个本地民户被张荣抓去,硬说他们是与双木商行的人暗通消息,全都让张家地人录下人皮填入碎草挂在四个城门上示众。按照苗起家地看法,他只要带上五哨人就可以不费吹灰之力的轻取章丘城。

“啊,这章丘的事还是稍迟几天,待我们将这里的蒙古鞑子全都消灭了再说。”林强云安慰苗起家道:“苗队长请放心,我们此次的战略目标就是北至北清河,西至梁山泊、黄河岔道,南至黄河下游的山东东路及山东西路的大部,这里全部的地面都要收归根据地的版之内。精皮儿说得对,本公子就派你带几个人连夜出营去,找到双木商行的人与他们好好地谈谈,务必在今夜得出个子丑寅卯来。”史天福一把拉过脸色大变的精皮儿,在他耳边说了几句话。然后笑嘻嘻地说:“若是能把上事办成,本公子一定不会忘了你的功劳,回去后赏钱一千婚、奴仆一百、良田五十顷,决不食言。快去,快去。”

年近五十五岁的忽都答是这支回回军的总帅,也是窝台大汗所封的回回万户。老家在忽章河(今锡尔河)右岸。靠近流入“花刺子模湖”阿杭格兰河口的费纳干。他年轻的时候因为去耶路撒冷朝圣,回程时辗转到了毛夕里(今伊拉克摩苏尔)。在那里学会了制造发石机,也即是现今大汗他们所说地回回砲。那年,忽都答记得是他刚刚回到家乡费纳干的第三年,也是这里的人叫做老虎的那一年(1218年)罢,反正这些事情也不大搞得懂,总之他只记得是在十四年前,蒙古的天可汗带兵来花刺子模国报仇,自己就这样胡里糊涂地被捉到军队中成为可汗地奴隶。

后来,因为在一次被派去“国王”的军队中帮忙打太原的时候,自己造出了好几具能将八十斤石头打到六十丈远的发石机,啊,是叫回回砲。有了回回砲的帮助,太原很快就被打下来了,因此“国王”教自己做了一个千户,再后来,天可汗命令自己做了万户。

忽都答原来以为除了毛夕里的师傅大匠师外,自己造的回回砲是这个世界上最厉害地武器了,没想到这些天他见识到了比大匠师所制巨型回回砲更厉害百倍的武器。现在糟糕了,这种无可阻挡地、会爆炸的武器马上就将落到自己的头上,自己即将和那些死去的人一样,会被炸成东一块西一块的碎骨烂肉……

忽都答激凌凌地打了个寒战,他不愿意变成别人花好长时间都拼凑不完整的碎肉,就算自己愿意也不行,真主不会原谅自己的。可是,他更不想和那几个被炸成重伤后,痛哭嚎叫了十多天后才死去的徒子徒孙般,受尽折磨方才断气,那真不是人所能承爱得了的痛苦……无所不在的真主啊,伟大的先知穆罕默德,请告诉您虔诚的信徒,除了向会做威力巨大武器的汉人投降以外,您的子民还应该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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