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尘乱

《红尘乱》

第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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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柳三变有词曰:

长安古道马迟迟。uc小说网:http://高柳乱蝉栖。夕阳岛外,秋风原上,目断四天垂。

归云一去无踪迹,何处是前期。狎兴生疏,酒徒萧索,不似去年时。

诸位看官,上回书说的诸位是昏昏然,实乃小老儿的罪过。万莫着急,这便一一为看官们道来。当日绥靖王齐瑞儒一见壑三郎晕了过去,因此心内大乱,一心要救他出去。故此也不顾旁的抱了他起身,径直出得御书房。

看官们许是要问了,这御书房重地,怎的没人看守?这便是看官们不知了。想皇上办事儿,谁敢老老实实跟近处呆着?不能太远,免得皇上叫人听不见,那是死罪;可也不能太近,要是听见甚麽不该你听见的,更是死罪。这既是太监的功课,又是侍卫的本事。当下里侍卫太监都不远不近站着,等皇上一出来,这就都跟着伺候去了。便是能留在周围的,也是知道点儿事儿的。更何况进去的是壑三郎,老在宫中当值的谁不晓得他和皇上那点儿事儿呢?这就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有的事儿啊,还是装着没看见的好。

故此绥靖王进来时没人留神儿,更何况那也不过是一晃眼的事儿。除了出入宫的看守侍卫,也就王弗居见过他们俩了。www.lawace.cn 盘古小说网

自然,王弗居见着他们没人晓得。可看着宫禁的侍卫总会禀报皇上,皇上心中便是不满。留下王弗居本就是他所愿,这就更加不喜。而晚上壑三郎醒来时,也想到叫人看见一事儿,立即叫绥靖王带自个儿入宫向皇上请罪。绥靖王自然不舍也不愿他离开,两人谁也说服不了谁。赵壑身子疲软又是在他府上,可心底不愿承他的情。两人正说话间,皇上的旨意却道了。

福公公进来打量一眼并不多话,只是念了圣旨。上头说着万寿宫使赵壑即日起回京留用,入礼部侍郎领亲王爵俸,总管十日后北戎使臣往来一事。并于城郊十里亭亲迎北戎使臣一行,务必便宜行事,谨慎果决。

赵壑捏着这一纸黄绢,一夜未眠。第二日便往礼部去了,接过事儿来,竟是半句话也不过。绥靖王心底暗暗称奇,想赵壑回京前口口声声不在做官要出家修道,可怎麽圣旨一来,这就又都变了。别说是他,便是满朝文武有不知底细的也都纳闷儿。一个个目瞪口呆看着这贬出京去的前朝重臣重回朝堂,竟如没事儿人一般。纷纷四下打听。奈何知道的都闭口不言,又有谁敢问皇上和太师去?便是福公公之流,亦是笑而不语,讳莫如深。

眼看十日之期已到,赵壑自然亲迎。绥靖王齐瑞儒放心不下,也到了城郊。未等到北戎使臣,却又等来皇上一道圣旨,只说有个伶俐小子交予赵壑,他自知其用。片刻之后来了轻骑马车一辆,掀开帘子见着的,却是那日宫中所见的小子。怎能不吃惊?

两下里俱是惊讶,这就四目相对。倒是赵壑不知前因,只是上下打量一番,摆手笑了:“你便是王弗居?好名字,好名字。果然生的惹人怜爱。”说着便招招手。

王弗居有些恼他将自个儿看做孩童,可见他笑靥如花,随和大方,忍不住心生好感。再想他那日奄奄一息面色苍白,心中便又有不忍之意。不知怎麽的,也就过去上了赵壑的马车。

马车外看不大,内里倒是五脏俱全。就见里头儿一色儿的青毯铺地,上头儿围着宝蓝色幔帘,座椅边儿上搁着一只小小铜壶,身前小几上放着本书。赵壑含笑将身子往里缩了缩,让他上了车来。微微弯腰从小几抽斗里摸出一个食盒放在面前。

王弗居细细打量,见是个楠木镶漆的钿纹盒子,淡淡透着香。赵壑见他目不转睛看着,也就抿唇一笑,伸手掀了盖子。里头儿却是几样精致点心,并着一块木头。

王弗居这就愣了,赵壑只管将盒子推到他眼前:“我是不喜欢吃这些的,你都尝尝吧。”又见他盯着那块木头看,这就拿起来笑笑,“我到万寿山第二年,夏日降下一道雷来,将我门前榆树劈下,真不知是否我罪孽深重却又命不该绝,这才以此示警。”

王弗居眼珠子转了一圈突然道:“真没想到赵大人如此年轻…”

“年轻?”赵壑摸着自个儿的脸笑了一下,“原来,你们都以为我是靠这张脸吃饭呢。”

王弗居连连摆手:“小人该死,小人该死!大人请勿多心,小人不是这个意思。”

赵壑似笑非笑看他一眼:“我还以为你是个伶俐的孩子,谁知道…呵呵。”

王弗居一皱眉,赵壑打量着他神色:“你定是在想,这麽个家伙居然敢叫你孩子,还敢看不起你,可是?”

王弗居正要跪下,赵壑却俯身捏了他的脸:“能从太师府上出来的,自然是不一般,可是我跟太师斗了这麽多年,他老了,我却还在,你说是为甚麽?”

王弗居眨眨眼睛:“赵大人的意思小人愚钝,听不明白。”

赵壑松开手笑了:“你以为皇上当真疼惜你麽?若是他宠着你,你便不会来我这儿了。”

王弗居垂首道:“大人,小人从未想过自个儿不该想的。”

赵壑点点头,伸手拨弄着食盒里的点心:“既这麽着,我就不说了。”却又转着眼珠子,“你可晓得皇上送你来我这儿是做甚麽差事?”

王弗居松口气:“小人不知。”

“那你就来了?”

“谁敢抗旨?”王弗居笑笑,“再者说,满朝谁不晓得赵大人您能文能武心细如发,跟着您,小人也想长些见识,晓得些进退。”

赵壑哈哈一笑,却又咳嗽几声:“你倒是会说话,可惜跟错了主子,这就怪不得别人了。”

王弗居不太明白他甚麽意思,只得磕头。却又觉着似乎有些闷,身上浅浅的竟发起热来。不由自主就溜眼窗户,见厚厚的封着棉纸。

赵壑淡淡一笑:“热了?”

王弗居收回目光来:“想是进暑天儿了,也该热的。”

赵壑一拍手:“这话说的巧,不过小心呐,民间说淹死的都是会水的。我看这热死的,多是怕凉的。”

王弗居听着他句句夹枪带棒,不由恼火:“赵大人,皇上派小人来,不是跟您闲话家常的,您有甚麽吩咐,这就交代了小的,也好早日了结为上。”

赵壑收敛笑容,看着他叹口气:“罢了,本想救你一命,可惜啊…少年人,总是心浮气躁心高自傲又兼——”

“赵大人!”王弗居皱起眉来。

赵壑这就正色道:“我今儿在这儿是迎接北戎的使臣,你就跟着我吧。”

王弗居虽是不喜欢这赵壑,但听说能接使臣,到底是少年人,心底雀跃,不由面上也露出跃跃欲试的神情来。赵壑看着他,又叹口气,摆摆手道:“你下去吧…把那食盒也带走吧。”

王弗居本就如坐针毡,一听这话,忙的躬身告退。甫一下马车,就见绥靖王立在外头,这就皱眉。难道这堂堂皇子还要替个朝臣守卫的?就算这赵壑也算是皇亲,又是先帝宠臣,也不必这般嚣张跋扈。想太师和自个儿说时,对这赵壑所言所行真是恨到极点。不过也正如太师所说,君子不防,小人难防。端看今日一面,实在难生好感。

诸位看官啊,这里头儿的是非曲直小老儿一时半刻也说不清楚。更何况这朝中是非,小老儿一个闲云野鹤也就不予置评,免得贻笑大方。至于甚麽君子小人的,看官们都是法眼无边,咱们且往下说。

这立在城郊候了大半日,终于见得前头儿飞马来报,说是北戎使臣到了。王弗居振作精神看过去,但见:

旌旗连天漫山过,马蹄扬尘蔽日光。遥遥不见尽头处,飒飒烈风招展翔。番样头巾额前裹,青绿鞍辔兔褐衣。大鬓方额阔面孔,急扎垂肩显风流。异族民风诚有趣,奈何弓弩不容情。

这一众马队浩浩荡荡行来,王弗居将双手握在胸前,心内有些忐忑。不知这皇上做甚麽将他送来这里,更不明白赵壑话里有话究竟是个甚麽意思。

只听身后车帘一响,赵壑露出半张脸来:“来了麽?”

绥靖王立在马上点点头:“皇叔,是他们。”

赵壑望着远处大大的鹰旗,不由叹笑道:“不是冤家不聚头。”

王弗居转头看他一眼,赵壑也不见怪:“你还小,自然很多事儿不晓得。”

王弗居便有些生气:“便是下里巴人,也晓得赵大人您在先帝十二年初上过战场,与这戎族打过一架。”

赵壑咪咪眼睛:“哦,那你还晓得些甚麽?”

王弗居哼了一声:“晓得您智取榔头山,巧解弁水围,逼得北戎大王与我朝签了条文,这才有边境这几年的太平!”

赵壑慢慢下了车来,口里只管笑着:“那些史官们的话也是能信的?真是孩子。”

王弗居涨红了脸,赵壑立稳了身子方道:“你却说漏了承蒙先帝看重,我加官太子少保,进了两级俸禄呢。”

王弗居嘴角一抽,心道,这个赵壑,便真是贪财小人,难怪会做出这些令人不齿之事。赵壑看着他的脸,只管呵呵一笑并不多话,只是招手叫过齐瑞儒来:“你且回去吧。”

绥靖王一皱眉:“我给皇叔护卫。”

赵壑只管笑得咳嗽了:“你倒是好意,我心领了。只是皇上没叫你来,你私下里来了本也没甚麽。只是叫那些刀笔吏听了去,上道折子参你私通使臣图谋不轨,这反倒不美。”

绥靖王紧紧皱眉:“那怎麽行,听说这次来的就是大王子哈乞萨,他可和您有不共戴天之仇啊!”

赵壑哈哈一笑:“甚麽不共戴天之仇,不过是各为其主罢了。我倒是很敬佩他呢,是个英雄。”却又打量一眼前头儿,“就要来了,你还是先回去吧。再者说,这儿是我国都所在,他真想杀了我,也还要掂量几分呢。”

齐瑞儒只得深深看他一眼,回身上马而去。赵壑等他走得没影了,才转过头来拉了王弗居的手道:“你就好生随我去会会这位大王子吧!”

诸位看官,要知这壑三郎与那北戎大王子哈乞萨之间又有何恩怨,皇上何故叫王弗居来此,咱们下回“愁一扣未解再一扣笑一物还需一物降”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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