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去了几天,同事们个个哭丧着脸。
“全东南亚股市溃不成军。”
“有一个狼子野心的狙击手叫量子基金,务必要把我们打垮不可。”
“老板手中持有天高行顶层十万平方尺,5月在楼价摸顶入货,半年不到,就今日般光景,唉。”
那年,冬天来得特别早。
母亲的牌搭子忽然疏落。
“妈,你有什么投资?”
“一生只得子盈子函两件投资。”
“真幸运,你没有损手烂脚,阿娥你呢?”
“我只得两间姑婆屋,一间在浦东,一间在北角,都是陈年老货。”
“恭喜恭喜。”
阿娥说:“这屋里没有大贪的人,也没发财的人。”
可是,子盈忽然想到一个人。
迟疑半晌,她说:“爸不知怎样。”
王女士不出声,事不关己,己不劳心。
子盈站起来:“我出去一趟。”
阿娥看着子盈背脊:“孝顺女。”
“瞎起劲,吃对门,谢隔壁,她以为我不知道,上次居然帮那张玉芳作调停,与敌人共进退,读书读昏了头。”
“好心有好报。”
王女士叹口气:“别人的女儿都似人精,我的女儿像呆瓜。”
子盈听不到母亲抱怨,她走到街上,只见人群围住股票报价版凝视,整个城市笼罩冷清阴暗气氛。
这是一个最敏感的都会,稍有风吹草动,即人心惶惶。
子盈踏进父亲办公室,发觉只得接待处有人。
她怔住,三个月前还火热的人来人往的写字楼,怎么今日像即将停业?
她走进去,秘书拦住问:“小姐你找什么人?”
“玉妃,我是子盈,你不认得我了?”
玉妃脸都红了:“子盈,我只以为是债主上门。”
“债主?”子盈讶异,“我父亲呢?”
“子盈,是你?”
会客室里探头出来的正是高戈。
“爸呢?”
“到新加坡找朋友帮忙。”
“职员呢?”子盈看着空荡荡的办公室。
“柏棠公司已经结束营业。”
“这是怎么一回事?”子盈瞠目结舌。
“欠租欠薪水欠水电,这里一向是月月清,全靠左手来,右手才能去,业主欠我们,我们欠伙计,一个环节一断,全体倒地,就这么简单。”
子盈呆呆坐下来,想斟杯酒喝,发觉白兰地及威士忌瓶子都是空的。
“原来整间公司都建在浮沙上,我明白了。”
子盈问:“你手上炒卖的豪宅呢?”
高戈忽然露出一丝笑,这个时候,看上去有点诡异。
“半年前,子盈记得吗,我问你手上投资该如何处置。”
子盈点点头。
“多谢你子盈,我听你的内幕消息,立刻放掉。”
内幕消息?
最多是忠告,程子盈何来内幕消息?只见高戈搓一下手:“你舅舅待你真好,子盈,你赚不少吧。”
“当时我见已经对本对利,全部放手,朋友都笑我笨,说过了年,我一定懊恼得吐血,可是你看,现在楼价只跌剩四成,一半不到。
“我爸手上那些资产呢?”
“他是老香港,他怎会听我说。”
子盈看着角落放着两只行李箱。
“你要出门?”
高戈点头:“我到旧金山去看看。”
“一去多久?这个时候出门?不理程柏棠了?”
“不知道,有机会就不回来了。”
子盈瞪着她。
“子盈,别这样看我,程柏棠叫我拿私蓄出来帮他,我能不走吗?我也不过是一名伙计。”
子盈说不出话来。
“子盈,再见。”
这时,有人上来,替她挽起行李出门。
她转过头来说:“不要怪我,子盈,你不是我,你不知我的难处,换了你是我,你也会这样做。”
她披上紫貂大衣,匆匆跟那人走了。
整间办公室只剩玉妃。
“玉妃,你为什么不走?”
“我来收拾杂物。”
她把案头装饰放进纸箱里搬走,锁上柏棠公司大门。
子盈发呆。
自幼她就到父亲公司进出,满以为这是一块磐石,谁知一场龙卷风,连根拔起。
她一个人坐在楼梯间良久,不得不回家去。
阿娥告诉她:“郭先生在书房等你。”
自从在上海送过金表之后,阿娥百分百接受了小郭。
“印南。”子盈声音彷徨。
“你知道了?”他握住她的手。
“知道什么?”
“华南结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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