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一起回府吧。”王溪亭看着何月和叶溟，突然移开话题。“府衙那边离京师近，有线索好商量。”

何月微微点了点头，“现在薄暮已近，长水县的夜市怕是要开始了，我们早些出发，好避开人流。叶溟，你去收拾收拾东西，我们即刻就出发。”

“好。”叶溟干脆地应了一声，转身在一旁的架子上取下一个木箱，就与当时很多郎中出诊时背着的箱子无太多异处，他轻轻巧巧地取下，斜挎在身旁，看起来极为轻便的样子，随后又沿着这个屋子的架子挑了些瓶瓶罐罐放了进去，接着又去了另外一间屋子。

何月在马场中已经备好了两匹马，其中一匹通体枣红，一匹全身纯黑，马儿毛色鲜亮，看起来极为出类。王溪亭和吕珂都已上马，等叶溟背着箱子急速赶上马背，一行人才开始动身。

正如何月所言，薄暮已至，长水县的夜市也热闹起来。此时，尽管天色还有些明朗，县城中的主要街道也已经是华灯初上，黄晕的灯光照亮着临近的方寸之所，街灯一个挨着一个，相距也不过一丈左右，盏盏街灯相映，将这本就有些昏黄的暮色衬得更加模糊。

长水县，是一个城边小县，人们多以买卖为生，这里几乎每家都有自己的店铺，除了自给一些东西，其余的所需品便需要和邻家商铺买卖。

这里接近边境，胡商众多，商品百货琳琅，多为百姓所喜爱。也正是这里的特殊地理位置以及商业的发展，这里虽令人略感苍凉，却也绝非孤寂的那种，这里的人们，将这满目的货物一摆，将各种杂艺一出，街道便热闹起来。

他们一行人赶回府中，穿街走巷，到了最为热闹的地方时，街道上的人已经比下午的时候多出许多，人头攒动，买卖喧哗，各种叫卖声、讨价声不绝于耳，真是一个极为繁盛之地，给人绝非白日里所见一般，那么平常。

无奈之下，他们只得下马步行，控制马儿的步子，以免在人群中伤及他人。可怎奈这一行人个个生得俊俏，王溪亭虽不算绝美，却也是灵秀十足；何月温润如玉，恰似初春第一缕暖风，一眸一笑都极为摄魄；叶溟年纪虽小，却眉眼清秀，少见的俊美；而吕珂更不用说了，来的一路他就备受关注，此时更是只增不减。路上行人来来往往，都忍不住多看他们一眼，还有的人故意假装沿街游转，却是一直跟着他们偷偷瞄看着。

王溪亭虽然经常来这里，何月和叶溟也本就经常在这里出入，可是今日不同，应该是四美齐聚，引得众人这样的异常反应，反倒弄得王溪亭有些不自在，她牵着马快步走在前面，对旁侧的话语和目光低头不闻，而人群拥挤，剩余三人紧紧跟在后面却也无法走到一起。三个美男走在人群密集的街道，何月很淡定，叶溟很兴奋，吕珂很焦急······

到达正街一半已多之时，王溪亭却不得不慢慢了脚步，她抬头看向面前那几乎无法走过去的人群，无奈之下却也有些好奇。

人群中，人们极为兴奋，击打着双手，甚者高呼，看来是什么精彩的东西，王溪亭本来不想关心这些多余之事，可难得看到这样的景象，却也忍不住想去看一眼。

她艰难地穿过层层人墙，终于，在她勉强踮起脚尖看到的视线之中，在攒动不定的人头的缝隙之间，看到了前面的景象，原来，是表演的杂艺之人。

前方的地势并不突出，杂艺人还特意搭起一个不到半丈的木台，这样一来，凸显了他们的表演，也能使得后面的人看得清楚。

台子上是几个身着圆领窄袖长袍之人，下着长靴，着装奇特，不似本地人，并且借着两旁的灯盏隐隐可以看到，他们耳朵上还都佩戴着耳墜，反着灯盏之光在黑夜中很是明显。

此时，一个男子正站于台中，其余几人已经下到台子两侧，男子头发皆束成股辫，身形健硕，不由得给人一种外族人的感觉。

只见他窄袖一挥，瞬间变出两只灰鸟，灰鸟盘桓一圈之后很乖巧的立于男子横举的手臂之上，这一举引发众人如潮般的掌声。王溪亭也曾见过这样的戏法，感觉这些不过是些寻常把戏而已，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可就在她这样想的时候，男子再次挥手，两只灰鸟瞬间飞起，继而又出现两只，盘桓之后，四只灰鸟落于其手臂之上，这样重复了几次，最后，男子的胳膊上已经落满了鸟儿，只见他不紧不慢地旋转一周，引发人群欢呼。

他继而蹙口吹啸，灰鸟瞬间就聚在一起，摆成一个人字形，将台子后面的一个布包噙了起来，渐渐上升，直至高空，男子啸声突转柔和，刹那间，花瓣如雨翻飞，台子后面的灯盏突亮，照得花瓣片片如雪，如此奇特浪漫之境，令人呼声不断。

“溪亭快看！好美啊！”吕珂不知什么时候走到了王溪亭身后，不由得赞叹道。

“花固美，可终有一谢，可有些东西，却是永驻的。”耳旁传来何月的声音，王溪亭身体突然颤动了一下，她没有回头说什么，只是静静地观看着这难见的美丽。

花瓣雨已经有些零落，表演却仍未终止，只见台上一个身着华服的美丽女子，缓缓走出，她拖着长长的裙摆走到台中，曲奏之下，舞步渐起，婀娜的舞姿加之绝美的容颜，绝对堪称天人。

她抬臂转身，衣袂翻飞，如同一只刚刚破茧的蝶，正在初闻人间的气息。

美人一登场，底下的人群瞬间热闹非凡，打赏的银子越来越多。

台上的女子步态熟稳，表情淡然无波，她低眸转身，将高举的手臂缓缓下垂，轻纱般的衣袂也随之零落而下。她低下头，全身似乎都是缩在罗裙中一般，人们看到的她的背影，此时正是一朵倒开的花朵，极为动人。

就在此时，曲调声乍变，王溪亭看向台子旁侧弹奏之人，手上拨动琴弦的速度更为加快，奏出一种紧张急凑之感。人们睁大眼睛，紧紧地盯着台上，声音却在此时戛然而止，人们都屏住呼吸不语，等待着宁静之后的东西。

片刻宁静，突闻一声琵琶凌乱的乍响，女子转身将长长的衣裙扬起，就这一刹之间，无数蝴蝶翻飞而出，蹁跹起舞，发着淡淡的光芒，宛如黑夜中的精灵，点缀着已经浓重的夜色。台下众人高声喝彩，鼓掌声、啸鸣声久久不止。

待到蝴蝶将要飞尽，女子向台下稍稍行礼，完成了一个完美的落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