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老十拉着我走进那家妓院，一掌拍在桌子上，面色铁青，唬得整个大厅顿时鸦雀无声。我和马六儿也是不知老十的意图，都愣愣地看着他。

“这、这位爷，瞧您这是怎么啦？是那位姑娘伺候的不周全了？告诉妈妈，我只管去教训！”那老鸨面色土黄地陪笑道。

“这是一百两，拿去买些香料来塞在哪些东西口里，免得她们满嘴胡沁！”老十抬起手，用眼睛瞟瞟方才说闲话的女子们，冷冷地说。

“哟！您瞧您说的，那些个小蹄子让您费心了，我保管训导她们到您满意为止！”那老鸨见了银子，脸上登时去了恐惧，谄笑着收了银子说道。

老十也不理会她毕恭毕敬地鞠躬作揖，只是又拉着云里雾里的我和马六儿出来，直奔隽玉坊。

我本打算问问刚才他怎么了，但一侧头看见老十板着的脸，我便识趣地把欲说的话吞了回去。马六儿眼更是尖，早已埋着头不言语了。

一路无语，我渐渐觉得有些无趣，却始终不知问题出在哪里，老十又为什么不高兴，头一次觉得老十的心思我完全摸不着，内心竟有些失落。

隽玉坊整个楼都是清淡为主的，仅从外观上我便多了一份好感，在这烟花巷里别具一格，很特别。我挣脱老十的手快步进去，生怕老十只让我看一眼就把我拉走了，这主角儿还没见着呢，我怎么能走。

“老板……”我话还没出口，就看见那老板直接走过我迎向老十：“十爷，您来啦？您可有一段子时间没来啦！”这么说，老十是常客了……

老十面色尴尬地只是给她使眼色，看得我都懂了，可偏偏那老板看不懂，她自作聪明地坏笑两声小声问道：“您是问月凝姑娘？”看着老十猪肝色的脸，我也只是捂着嘴笑。

“你看到了吧，走吧。”老十见那老板越说越离谱，径自走到我身边来，要拉我出去。

“不，我必须见这家的柳月凝才能免凶！”我笑着往里一闪，给那老板塞了一把银票，一面飞身上楼道：“我要见柳姑娘，老板一会儿给我带来。”

周围的宾客只是笑，老十无奈只好也跟着上了楼，马六儿自然是不用说，麻溜地跟着上来了。

“小夕，咱们走吧……”老十如坐针毡，眼睛死盯着门，仿佛只害怕那扇门打开似的。

“为什么？莫非你有什么事儿……”我当然不会错过这么好的机会，笑眯眯地问。

“这里不是姑娘家能来的地方！”老十一着急，声音又大了起来，急促地说。

“呵呵，刚才瞧那老板娘叫你叫得多亲热，看来是常客喽？”我托着下巴，取笑说。

“不、不是！！！”老十“噌”地站起来，大声说，脸色越发尴尬起来。

“你莫不是要掀了人家的屋顶？”我拉住他坐下，一面摇头笑。

“柳姑娘来了——”老十正要说话，却听外面小厮大喊一声，老十一愣，正欲冲过去挡门，就看见门被推开了……

脑子里“嗡”的一声，就涌出两个字来“天仙”。

来人身穿兔毛缀花窄裉袄，下面套着一条曳尾白色带褶长裙，霞裙月帔，楚腰卫鬓，头上梳着小髻，插着一根蓝色坠珠钗子，两缕青丝从脖颈两侧垂下。眉如青黛，肤如凝脂，一双点露眸，半启明月齿，这柳月凝绝对是我这辈子见过最美的女孩子。

“十哥。”柳月凝冲拦在她面前的老十福了福身子，浅笑道。

十哥……好酸啊。我这才从她的美貌中缓过来，老十尴尬地回了礼，看了看我，又看了看柳月凝，不再言语。

我走近柳月凝，啧啧地转着看，怪不得九阿哥提及她的时候说“性子像”，而没说“很像”，人家可比我美多了，我最多算个清秀，而人家这才叫国色天香。连安嘉、四格格这类美女在她面前恐怕都要黯然失色。

“老十！厉害！”我看完便笑着冲老十竖起大拇指，他够厉害的呀，竟能找到这么美的红颜知己。

“不是这样的，你别误会……”老十忙说道，还没说完，柳月凝一眼看过去，柔柔的，老十就停了话。

“柳姑娘请。”我也不理会老十，只是伸手请柳月凝往里走。

“多谢……公子。”柳月凝先说“多谢”美目从我脸上扫了一下，又微笑着说了声“公子”。

真是我见犹怜，更别提男孩了。我坐在柳月凝对面，只是目不转睛地看着她，老十像是有什么话要说似的，却又忍住没说，只好自行低了头。

“公子，再看着可就要流口水了。”我心中不住赞叹怎么会有这么美丽的女子，一面自惭形秽，却听见柳月凝轻笑道。

我有点儿不好意思，便笑道：“姑娘可真是美貌绝伦，就算流口水也是应该的。”

“我们要走了，近日常有事儿，改日再来拜访柳姑娘！”柳月凝还没说话，老十倒突然站起来拉着我就往外拽，一面对柳月凝笑道。

我哪有老十力气大，只有被他拉着走的份儿，我怎么甩也甩不开。柳月凝愣了一下就浅笑着目送我们出去，把我临近拽出门时，我见没有回头之势，连忙大声道：“我又不会抢你的柳姑娘，你急什么！”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老十拉着我的手突然硬了硬，但仍然把我拉出隽玉坊来，一路拉回马车。

“回宫！”坐上马车，老十冲外面的马六儿说了一句。

我头一次看见老十对我这么生气，我突然觉得委屈，我干什么了？我没觉得我哪里惹他生气了啊？看着他黑着脸不理会我坐在我身边，我更是觉得委屈，我又没做错什么，凭什么给我脸看。

“十爷如今大了，动不动就生气，可真是夕蕊该死，自己竟不知道自己的分量。”我淡淡说。

“小夕……”老十听了，转过脸来，脸上柔和了些，可能是自己也觉得自己生气的没道理，他轻轻叫了声，想伸手握我的手。

“别这样，我也大了，哪里配让您拉着手儿。”我把手拿开，仍是面色淡淡地说。

“原来你竟然这样不清楚！”老十突然冷笑一声说了句不明所以的话，便把头转开了。

我也赌气不理他，没想到这么一次出宫竟然和老十闹僵了，与其这样，我还不如在屋子里憋着呢。心里越想越闷，进了西华门，我不等小太监来爬着让踩着下马车就自己跳下马车，也不理会老十，便自己回咸福宫，老十也不留我，径自走了。

因为荣妃出去静养，带走了大部分宫女，我便趁余下的几个宫女们不注意进了屋子，脱去了衣服包起来藏在床底下，坐在床上生闷气，想了想，又觉得自己太过斤斤计较，这次吵架我也有很大责任，但是老十就不能包容一下嘛！

一动身子，只觉得身侧硬硬的，一低头，竟是一块方形玉佩，颜色柔和，一看就是很上等的玉石所雕，中间刻着个“庄”字，两旁各雕一只鹰，倒也特别。但我从未见过，怎么也想不起来哪里来的，但又看着喜欢，便佩在腰间。

晚上婉约来伺候用晚膳，一点儿也没发觉我出了一趟宫，说是荣妃还有半个月就回来了，给我喂了药便伺候让我睡下，便自行去干活了。

好长时间老十都没来找过我，安嘉来了几次，我心中没劲儿，便也没说多少话，她也只是以为我病了有些疲倦，就也没多说什么。

时间越久，我越是后悔怎么就和老十闹翻了，我当时但凡稍稍耐心点儿就没这些事儿了，只担心老十再也不理我了。卧床几日，身体也大好了，便常去后面的园子里转悠，童年时的孤独感又涌上心头，自己便越是沮丧没珍惜老十。

“格格，主子回宫了，请您呢。”卓明笑着走过来福身道。

我紧随着卓明回到咸福宫正殿，便看见荣妃端坐在软塌上，三阿哥坐在下首，正自说笑着。我走近福了身请了安。

“蕊儿啊，你身体可是好了？你还病着，看坐吧。”荣妃笑道。

“夕蕊谢过娘娘，身子已是大好了，劳娘娘挂心了。”我又福身答，坐在三阿哥下首。

荣妃又说了些话，我一一回应，大概是见我无精打采的，嘱咐了几句，便差卓明送我回屋子了。

进了屋子，仍是无精打采，合上门正准备进去，眼风却扫见一张纸条躺在地上，距门缝很近，应该就是从门缝里塞进来的。

我一下来了劲头，拿了纸条就拆了开，五个大字：对不住，消气！

我认识是老十的笔迹，一下子就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