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我到家了。”刁灵看看手拉着手的古读和马二梅，嘴唇狠狠一咬，划过半躺在路边椅子上吸烟的杨老八，快速跑进家中。

马二梅姨家和刁灵家正好是大对角，来到大门前，马二梅看看古读道:“古读，我回家了，今天在麦场里遇到吴三的事，你谁也别告诉。”

“哦，遇到吴三，怎么了？”一脸诧异的古读扭小脸看着马二梅道。

“没怎么，你就当今天没有看到吴三。”马二梅又叮嘱了古读句，旋起嘴角的两个小酒窝向他一笑，摆摆手转身走进家门。

古读晃了晃脑袋瓜，迈步攀向南面的大土坡。

走到古安家门口小卖部的时候，古少芬一只手拿着两个糖块，一只手擦着鼻涕拦住了古读，“马二梅和刁灵不和你玩了？我有糖吃，你和我玩吧。”

看了看古少芬手中的糖块，古读对这个可不感冒，古读虽然父母不在身边，可在吃这方面，恐怕全村的小孩除了刁灵外，谁也没有古读吃的小儿食品多。

“我不吃你的糖块，我要回家了。”

古读右手向裤兜里一插，酷酷一扭小脸就要离开。

“喂，安爷叫你呢。”

看着古读不被自己的糖块吸引，古少芬只好实话实说。

“哦？”

听到是古安让古少芬在这里等自己，古读停下脚步，转过身来看着古少芬。

“安爷说，今天做好了两把新的洋火枪，而且，安爷今天说做白面模给我们吃。听说，有齐天大圣孙悟空和猪八戒的白面模呢。”古少芬说着，用力吸了口鼻涕，抬起胳膊擦着鼻子道。

“好，我们去找安爷。”古读一听有新的洋火枪，还有孙悟空和猪八戒的白面模吃，小孩子的好奇欲望陡然升了起来。

古安家和古少芬家斜对门，也是真正意义上的门当户对。古安家兄弟十个，没有一个扎小辫的；古少芬家姊妹五个，没有一个带把的。

两家大门虽然不是对的严丝合缝，可门的破旧程度，可谓一班无二。

古读轻轻推开古安家到处都是裂缝的木门，又回手轻轻虚掩好。

院内，尽是羊粪、马粪。

正对着大门的猪圈内，一只半大猪正在它的“客厅”内哼哼地转着。

古安和古半月他们在正房的台阶上正捣鼓着什么，见古读和古少芬走进来，对着他们一招手，“小读，来看看我这两把新枪怎么样。”

女孩喜花，男孩好枪，这是定律一般的存在。

看到台阶上放的几把不同样式的弹弓和洋火枪，古读的走上前伸手就抓。

“喂，小心走火！”古月半抬胳膊就拦住古读。

“没事，让小读看看。”古安摆摆手，示意古月半别管。

古月半沉着一张小黑脸，蹭身子闪到一边。

锃亮的铜壳，洁净的链子枪身，半新的牛皮筋，造型美观的枪把上缠着红色的玻璃丝。

古读咽了口唾液，伸手又去抓旁边的弹弓。

“喂，你也太欺了吧。”古月半刚想阻拦，看到古安的眼神，只好忍气吞声地再次任由古读把玩。

“太好了，我要是有一把就好了。”古读看着古安把洋火枪和弹弓笑着收了回去，明显没有摸够。

“小读，你是第一个摸我这把新枪的人，知道为什么让你摸，不让他们摸吗？”古安说着，脸色一变地看着周围的其他几个小孩。

“安爷，我不知道。”憨厚的古读摇了摇头，一脸蒙相。

“因为，这些天，除了小读，你们谁也没有给我拿过白面馒头来！”古安说着，伸手把古少芬一直舍不得吃的两个糖块抢了回去。

“哇！”先是一愣，然后反应过来的古少芬张口就要大哭。

“住口，不许哭!”古安一瞪古少芬，他虽然一脸的消瘦，又拖着半身的残体，可话音一出，古少芬只是干张着大嘴，却没有了哭声。

“嗯，表现不错，这次奖励你一个。”古安说着，把抢到古芬的两个糖块分出一个塞到古少芬小手里。

“安爷，我家没有白面馒头，可我有力气，我这几天背你去茅房。”古月半向古安说着，转身挑衅似的对古读展示了几下他有力的双臂。

“嗯，月半值得表扬。你们几个，以后多向小读和月半学习。”古安说着，伸手拍了一把挨他最近的古立春，“尤其是你！看你这个头，比月半可大了一截子。”

古立春蔫笑了两声，头一低没有说话。

“安爷，我现在背你去茅房。”一旁的古忠突然蹿了起来，把毫无防备的古安向他用力一拽，古立春顺势把古安抬到了古忠的背上。

两个人也不等古安的命令，合力把古安鼓捣到了院子里的猪圈旁。

“喂，喂，小读，把我的小板凳拿过来。”古安也是正巧内急，抬头对愣在一旁的古读嚷着。

“好勒。”古读应了一声，拿起小板凳跑到猪圈边沿的古安身旁。

以前内急，古安都是一个人拄着小板凳，蹭拖着半残废的身体到猪圈边沿，偶尔他四哥在家的时候，古安就老老实实的爬到厕所里去方便。

现在，身边有了这几个小腿，古安方便起来可真的是方便多了。

一只手扶着小板凳，另一只手用力按着地面，古安正要放松，院子里的大山羊不知道什么时候挣脱了绳索，“咩咩”叫着就冲古安来了。

“快，把鞭子递给我！古读，快点！”

这只可恶的大山羊不止一次把古安从这个地方直接顶到猪圈里。见大山羊故伎重演，古安可不想和它玩。

“啪！啪！”还好鞭子来的及时，古安两鞭子，大山羊乖乖地离开了他。

大山羊这边的危机刚刚解决，古安忽然之间又想起了一个更为严重的问题。

猪圈，好久没有清理了。

古安现在整个屁股对着猪圈，可猪圈里面的高度离古安并没有多少距离，那头早饿了大半天的猪见古安来送食，哼着歌就从它的卧室冲向了客厅中古安的臀部。

“啊？！”

古安正在诧异之间，更更严重的事情发生了。

“快，快，我四哥回家了，立春，你把枪和弹弓用原先那块布包好，放到门后面。月半，你去小卖部那屋把白面和模子藏起来。”

古安最怕的就是他四哥。古四哥对古安轻则揍一顿，重则想把他扔水坑里喂鱼。

闻到门外古四哥的味道，古安也忘记屁股下面的猪了，急急忙忙让小孩们把那些宝贝藏好。

否则，古四哥见到他那些宝贝，会一股脑地给他全毁了。

“长鞭哟，那个咿呀甩哟，上了车哟……”

古四哥是歌到人到，“吱纽”一声，推门进来了。

“哎哟！”

“嗷！”

美滋滋的古四哥被吓得一哆嗦，顺着声音寻去。

原来，第一声是古安在叫。

第二声，是古安掉到猪圈里砸到了刚到他屁股底下面的猪身上，猪在叫。

“你，你跑猪圈里干什么？”看到猪圈里一身脏垢的古安，古四哥真想踢他两脚，只恨够不着，“又在这里大小便！等你上来，我把你扔坑里喂鱼去。”

对着猪圈里古安狠狠瞪了几眼，古四哥转身走进了小卖部。

“四爷爷好。”

古月半哪来得及藏东西，见古四哥冲着小卖部走来，灵机一动从柜架上拿了瓶酒，哆嗦着就迎了上来。

“哟。好，好，还是你小子了解我。董公董公，喝瓶董公，寻个仙女疼老公。”古四哥伸手抢过古月半手中的酒，拍拍他脑袋瓜，转身瞪了眼向他走过来的大山羊，迈步闪出了家门。

“小读，快叫立春和月半他们把我拉上去。”听着古四哥远去的脚步声，猪圈里的古安压着嗓子对猪圈边上的古读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