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是五月廿六，陆斯然死的日子。

韩雨霏早早地就让环月将瓷瓶里的花换成素雅的白兰，头上的发饰也换了雅致浅淡的珍珠攒丁香花的银簪，面上也只是涂了层淡淡的胭脂。

“环月，陪我上仲山走走吧。”

陆家的祖坟修在与仲山相对的单安山上，直接去单安山太过明显，她不想激怒陆斯年，那就去仲山吧，如果是真的韩雨霏，能遥遥望一眼夫君的坟墓也是不错的。

总比一个人在地牢里受着刑罚孤苦死去好。

她将红线妥帖的折叠了塞进贴身的小红包里，陆斯年今日不在，齐祀南叫他进宫了。

近来他与齐祀南的关系似乎有些紧张，每次他上朝回来，虽然依旧是清风朗月的模样，她还是可以敏锐的感觉到他心情不是很好。

明明相处的不算愉快，却偏偏近来两人就如过不去了一半，不愉快还非要日日相见，就像是非要为对方添堵一样。

陆斯年也因此被安排了不少公事，且还多是苦难的，若是完不成，便要削爵。

她有些淡漠的想，但这又与她有什么关系呢？

她很快就要走了。

“外面下雨了。”

她抬头看了眼蒙蒙的天空，有细微雨丝坠落，青石的地板被晕染出深色，海棠叶被雨水涂上了一层亮光。

瑞萍撑起伞，挡住天空垂下的寒意。

仲山不算高，路也平缓，因为年年端午人们都会爬仲山，所以也就有人自发的修了山路，还算平坦，车行了不过小半时辰就到了。

这一路上雨下的又大了些，虽然不至于顷刻间浇湿衣物，但还是要撑着些伞。

但是因为要烧红线，且祭拜时还要走套路说些肉麻的话，有丫鬟在身边不太方便发挥，韩雨霏便一个人拿了伞，独行至山顶一块青石之上。

她将伞合了先放在一旁，取出荷包中的红线，握在手心，理了理裙摆，朝着单安山的方向盈盈跪拜。

“妾身常思昔日燕尔，丝毫不敢辜负君恩，日夜盼念夫君入梦，以此稍解片刻相思，只可惜到底黄泉两隔，难再见君。”

“昔日妾身顾念身边人，没能立刻随君而去，日后思及曾经山盟海誓，常觉心中愧恨。”她从袖中取出火折子，将那红线从底端一点点点燃。

轻细的雨水浇不灭融融的火苗。

“今日所就尴尬场面，未尝不怪我当初犹豫不决，顾念过多，君弟表里不一，时常逼迫，但却也是个可怜人，故而妾身也没甚么可多加怨怼的。”

“幸而现在妾身已了无挂念，但求过些日子与君黄泉相见，您莫要嫌妾身失贞，君当如磐石，妾当如蒲苇。蒲苇韧如丝，磐石无转移。”

“昔日誓言，今犹作数，君先暂待。”

火将燃至指尖，她松开手上捻着的那一端红线，缓缓站起身，离了离洇湿晦暗的裙摆，面目沉静，似乎方才并非是与逝者定下殉情之事，只是寻常在庙中祈福一般。

只是当她盈盈转身抬眼，却看见陆斯年撑着伞，在不远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