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的婚事定在了五月五，正是立夏，立夏之日，天地始交，万物并秀。

前世的婚礼就像是他一个人的独角戏，她到死也不知道他为她准备的惊喜，他暗中筹备的一切都如浮光幻影，不过一个人的梦。

就连量身测定吉服，也要谎称订制夏衫，他一人抱着秘不可宣的喜悦，幻想着日后能与她恩爱和睦，白头偕老，明明已经是婚礼前戏，可却只有他一个人做着梦，她已经心怀死志。

她死在了婚礼的前夕，留他一个人沉浸在灰白了无生机的梦里。

可现在不一样了，陆斯年看着绣娘忙前忙后的用软尺为韩雨霏量着臂展腰围各种尺寸，她盈盈的立在众人之间，垂下柔婉的颈，侧脸白皙文弱

与前世一般的模样，让陆斯年看着几度晃神，太久的寻觅忏悔，哪怕如今已经确认了彼此的心意，却也仍是无法摆脱那自前世就纠缠入骨的无力疏离感。

像是痴心妄想伸手在风中试图去捞住一点她的爱意，这种感觉哪怕到了现在，也没有完全消失，有时只是一个晃神，一个对视，或是静默中，他又陷入了过往愧疚编制的网。

他努力告诉自己现在不一样了，她现在就要成为他的妻子了，这一世跟前世完全不同，可越是这样想，越是这样对比，眼前女子娇妍的面孔越是与前世死前满含恨意不屑的面容结合起来。

不断的告诉他，就是他害得，不然她本来也该是像眼前这样平安喜乐的，哪怕跟的是陆斯然那样的废物，也好过死在一个不爱的人手中。

陆斯年本来望着订做吉服的韩雨霏，面上是毫不掩饰的笑意，可是阴影无意间的侵袭又让他重新变得落寞。

韩雨霏本来笑盈盈的抬眼，想要跟他闲聊几句，却意外注意到他的神情。

那双多情的眼睛望着她，又像是在望着虚无的镜中花月，含着满湾被滴落露水砸碎的光影，那光影渐渐的沉进水底，无声消逝，归于寂静，纵使水面很快的恢复了平静，可是再见的镜光总不是已经碎去陨落的光。

他见她抬眼，很快就露出笑意，可是韩雨霏却因为他那一个落寞的眼神神思不属，陆斯年向来是个内敛的人，在她面前外露的情绪也大多数时候都是温和的，能让他露出这样落寞神情的，一定是很伤心的事吧。

她不觉淡了笑意，有些隐秘的担忧关心，等到量身的绣娘们退下之后，陆斯年装若无事发生的寻常样子，给她看绣坊呈上的样式，长指展开画轴，点在那正红嫁衣上。

“……这并蒂纹如何？”陆斯年将每个花纹的优劣讲给她听，可是转头时却发现她的目光落在他的脸上，似乎一直在愣神，他说的那些她一点都没有听进去。

陆斯年露出个无奈的笑意，“怎么了？”

韩雨霏回过神来，有些犹豫要不要问他，微微蹙眉，唇线抿直，可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侯爷不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