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阴谋（3）

林默生像往常一样，给女儿安排了一个差事，借口说自己腿疼，让她跟秦远一块，把修改好的两摞作业送到高二年级组的值班处去。林纾虽然是一百个不情愿，但她素来孝顺，父亲既然安排了，她也就将就着跟那个愣头木瓜一起把作业送了去。

秦远情窦未开，并不知道林校长和母亲的好意，也不知道林纾对他的厌恶是如此之深，或者说从小到大，他已经习惯了林纾对他的厌恶。

事情就是在秦远和林纾赶往西塘中学的途中开始的，镇革委会的一号红卫兵韦大明出现了，他像螃蟹一般，横着挡在两人面前。韦大明对林纾垂涎已久，只是林纾对他不感兴趣。但是他生就一副赖皮相，别的招儿不会，死缠烂打却是百用不厌。

理发匠学徒出身的韦大明握着一把细长的剃刀，一边敲手掌一边笑嘻嘻地说：“几天不见，头发又长长了，皮肤也比以前白了，真是越来越水灵了！”

林纾白他一眼，绕开他继续朝前走。

秦远也学着林纾，绕开他朝前走，但是韦大明没放他过去，而是刀子一滑，把他怀里抱着的作业本给挑翻在地上，作业本哗啦哗啦地散落成一团。

秦远也不跟他争吵，低头把作业本挨个捡起来。

“咦？你小子怎么今天没带个口罩出来？你不是动不动就过敏吗？”

韦大明说完一抬脚，他跟前的作业本一下子飞出老远。

秦远还是没跟他发火，继续闷头捡。

韦大明用极为不屑的口气嘲弄他：“真他妈天生就是捡破烂的料！”

走在前面的林纾回头看见这景象，真是双重火气，气韦大明太嚣张，更气秦远如此不争气。然而秦远自始自终的表情都没有一丝愤怒，像是受惯了韦大明的欺负。

林纾索性继续朝前走，也懒得管这个窝囊废了。

韦大明今天有要事在身，见林纾走了，他也不想继续嘲弄秦远了，对着地上的作业本呸了一口，扭头就走。

就在他转身的那一刻，原本蹲着的秦远突然猛地蹿了起来，对着他的右腿膝盖处就是一脚。

这一脚力道虽然不是很足，但是来得迅疾，韦大明只听得后背有风声，等到想闪躲的时候，已经结结实实地被秦远踹上了，手里的刀子也掉在了地上。

秦远把韦大明踹倒在地上，并没有罢休，他不等韦大明起身，弯腰把剃刀握在手里，然后朝韦大明脖子上一递！

“别，别！”

韦大明头上的冷汗顿时一下冒出来了，赶紧求饶。

秦远的表情仍旧没有太大变化，总是同一种透骨的平静，很难想象这是一个十七岁的孩子。

刀子下面的韦大明可是被吓住了，他极力地把头朝旁边挪。他还是第一次发现这个傻小子的表情这么可怕，以前一直把这种表情当成傻愣和软弱，现在才知道，那只是没有发作的冷酷而已。

秦远捏着剃刀顺着韦大明的脖子缓缓地转了半圈，快接触到地面的时候，手腕一翻，把韦大明耳朵边上的一撮头发削了下来。

韦大明吓得尿都要出来了，直到秦远收起剃刀，他才朝后挪了几寸，站起身来。秦远剃刀在手里，他不敢上前，只是远远地瞪着他。

秦远蹲下去，把剃刀插在地上，然后捡起那一摞作业本，抱起来就走了，连句话都没说。

韦大明恨得牙痒痒，他身材比秦远强壮得多，根本用不着害怕，可是因为刚才秦远的那一串动作太连贯，太迅速了，他怯意未消，直到秦远走出十来步，他才蹲下身子把自己的剃刀从地上拔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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