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小商，国子监录事，官居从九品。

也就是所谓的九品芝麻官。

其实连九品芝麻官都不如。

整天不是抄录，就是抄录。

没有世家大族做靠山，能够在京城为官，已经是天大的狗屎运了。

但当年的同窗，却依附世家，早就爬到了自己头上。

方小商不甘心，对此嗤之以鼻。

若说他没有才华无枝可攀，那是假的。

他内心所忠的大唐，不是世家的大唐，而是天下人的大唐。

步入官场，才真正了解到官场黑暗，世家大族各自抱团，一股股势力明面暗地争执。

正因如此，方小商更不愿意同流合污。

所以渐渐被同僚疏远，孤立。

没有朋友，便少了应酬，读书的时间也就多了。

闲来无事，他喜欢钻研大唐律法，捧着历朝历代的案宗琢磨。

于是国子监的同僚便给他起了个外号——刑鬼。

据说是因为当时有同僚看不惯方小商故作勤奋，拿起大唐律法向他发难。

结果方小商对律法倒背如流，分毫不差。

跟钻在刑法里的鬼魅一样，因而得名。

这一日，方小商刚刚做完抄录。

闲来无事，便又捧起若水诗会上李钦所作的诗句。

再次念及，当初的那份震撼丝毫未减。

“好诗，当真是好诗。”

“啧啧啧。”突然传来阴阳怪气的声音让方小商皱了皱眉，是当年的同窗韩景林。

“整天看些破书。”

“还不是得在这儿抄录，没一丁点用？”

韩景林前些日子刚依附于清河崔氏，在国子监可谓是如日中天。

再看一向比自己优秀的方小商，自然是哪儿都不顺眼。

方小商懒得理他，拿起大唐律法翻看起来。

韩景林一拳打在棉花上，心中不满，刚要开口继续嘲讽。

却被突如其来的声音打断。

“大人，这位就是方小商了。”国子监主事点头哈腰，引着一人进门，“方小商，还不赶紧见过杜大人。”

“方小商，刑鬼？”方小商还沉浸在书卷时，突然有人登门。

循声望去，方小商呆住了。

杜如晦杜大人！

堂堂吏部尚书，怎么会来到自己这儿？

见到那天朝堂上不卑不亢的青年此刻呆若木鸡，杜如晦微微笑了笑。

方小商慌忙自桌后走出，恭敬行礼。

杜如晦爱民如子，嫉恶如仇，方小商是知道的，对于这样的官，他心里没有半点不敬。

杜如晦从大袖中掏出一封金黄的卷轴，威声道：“方小商，还不接旨？”

接旨？

不止国子监的人傻了，方小商也傻了。

啥情况？

众人齐刷刷跪伏在地。

杜如晦缓缓念道：“国子监录事方小商听旨。”

“命国子监录事方小商官至大理寺司直，官居从六品上，负责审查长安县令崔万年贪污及遇刺一案。”

“钦此。”

方小商脑海里一片空白。

他甚至不记得自己是怎么接过圣旨的，等他回过神来，杜大人早已离去。

而国子监的同僚皆眼神古怪。

韩景林更是满脸通红，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原来人家不是不依附，而是有更粗的大腿！

长安西市，小雪并没有掩盖繁华。

街道上人流熙熙攘攘，热闹极了。

苏小扇跟在那俩人后面，左右插不上话，总觉得自己好像不该跟着。

于是借口回百香坊，一溜烟跑了。

“冰糖葫芦，一文钱一串了啊。”

“热乎乎的肉包子，只要一文钱！”

叫卖声络绎不绝。

李钦习惯了安静，竟一时间有些不适应。

房瑶漪看着有些局促的少年，偷偷笑着。

“离我远点，你身上脏死了。”便在这时，一位衣着华贵的少女捏着鼻子，轻轻抬起脚，将个三岁左右的小女孩踢倒在地。

腊月寒冬，小女孩身上衣物破烂单薄。

小脸被冻的通红，破烂的小鞋子露出的脚趾甚至已发紫，裂开。

这一脚力道不轻，小女孩一下子趴在地上，小手被坚硬的砂砾割破。

小女孩颤巍巍地爬起身，低头看着自己破烂的小鞋子，大眼中噙着泪，小声道：“对不起，对不起大姐姐。”

“我好几天没吃东西了，刚才···”

“刚才饿昏了，不小心撞到你，对不起，大姐姐。”

华衣少女皱着眉，尖着嗓子说道：“这是谁家的小垃圾，真是晦气。”

小女孩紧张的用小手捏着衣角，死死地咬着嘴唇，不让眼泪掉下来，“妮妮不是垃圾，妮妮只是太饿了。”

听到小女孩低声的反驳，不知触动女子的哪根神经，那华衣少女不由分说，伸手便去捏小女孩的脸。

尖锐的指甲掐着小女孩被冻得僵硬的小脸，红色渐渐变紫，渐渐渗出血丝。

被冻伤的皮肤，稍微受力就会很疼。

小女孩不过三四岁，哪里受得了这种痛楚。

因为疼痛，小女孩的眼泪大颗大颗落下来。

“姐姐疼，妮妮不是故意的。”

“姐姐，求求你不要打妮妮了。”

“我帮你洗衣服。”

“求求你不要掐我了。”

“个没爹没娘的野孩子。”衣少女不依不饶，手上又加了劲，星星血液沿着指甲蜿蜒。

与小女孩的泪水混合在一起。

“大姐姐，对不起···”

“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