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在面对致命危险的时候，求生的本能就会暴露出来。仇豹也不例外。

此刻，他的面前只有一个人，一个曾经被他操控在手中的人，即便她曾经试图阻挠他的大业，也依旧没有成功。

可现在，曾经站在自己这一边的炎龙族，不仅对凰若叶的行为毫不理会，甚至还为她借调人手。

仇豹的心已经彻底沉了下去，这种绝望，甚至比当初被祁氏部落当做实验品还要强烈。

他依旧没有逃脱被人当做工具的命运。一旦工具没有了价值，就会被扔得远远的。

“为什么……”仇豹发出了一声低鸣，像是呜咽，又像是压抑的咆哮。

他已经无法思考自己的身体的为何不能像在蛮界时那般“无敌”，他只知道，如果任由凰若叶泄愤下去，他最终难逃一死。

他感受到许久未曾感受过的疼痛，这种钻心的疼痛，好似要将他的身体完全撕裂。

凰若叶冷冷地看着仇豹逐渐从愤怒变成哀求的嘴脸，她的内心不仅没有丝毫同情，而且对他更加鄙夷，天下没有免费的馅饼，他早在决心覆灭整个蛮界飞升到他所向往的神界的时候就应该知道这一点。

炎龙族这样庞大的势力，怎么可能让他们眼中的蝼蚁作威作福？没有绝对的实力，他在这里什么都不是，即便他算是炎龙族一个较为成功的实验品，但当他和凰若叶放在一起，他就会变得没有任何价值。

凰若叶微微眯眼，她很清楚，如果自己的价值被压榨干净，自己的下场未必会比仇豹好到哪里，只不过，这还有些遥远罢了。

“每一个分身的意识，都是由你而产生的。”凰若叶开口，她的声音冰冷无比，“你还想否认吗？他们都是你，是你内心所有的阴暗面，你放任他们为所欲为，却把仁义道德的标签贴到自己的头上，然而，你所做的所有事情都是在为你自己的私心罢了。”

仇豹的身体在不断颤抖，不仅来自于疼痛，更是来自于凰若叶字字戳心的话语。

没错，哪有什么与恶势力对抗，哪有什么为遭受苦难的普通人提供完美的庇护所？那都是仇豹让自己安心做这一切的理由，骗自己骗多了，连自己都相信这是真的了。

他给那些人提供安全的住所，只不过是在为自己囤积以后行动的人手罢了，为了保证他们的绝对效忠，他甚至在他们身上进行所谓的“圣光实验”，这么做又和他曾厌恶的炎龙族有何区别？

“蛮界没有被毁灭，而你所向往的这个世界，很可惜，并没有你的位子。”凰若叶继续对脚下的仇豹说道，毫不留情，“你在你的主子面前，甚至连一堆石头都比不上。”

仇豹的意识已经越来越模糊，凰若叶在说话的同时，手上的动作并没有停止，她在发泄，为她曾经失去的，极为短暂且稀缺的拥有而发泄，即便这种快感是短暂，而仇豹的死亡也不能换回任何她失去的东西。

“呲——”

最后，利刃刺入皮肤的声音终结了两人之间的交流，也断绝了仇豹最后的生机。

仇豹死了，真正意义上的死了，在“创造”他的炎龙族面前，他在蛮界的那一套失去了任何作用。

他到死都没有明白，自己的身体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无论是当初突然获得“复活”的能力，还是刚刚能力的突然丧失，炎龙族的实验，他自始至终都没有真正了解过。

即便他突破重重桎梏来到别人不可望也不可即的神界，还进入了在神界地位不低的炎龙族，他还是对一切一无所知，他懵懵懂懂中享受了短暂的“幸福”，又在懵懵懂懂中死去。

凰若叶扔掉手中的长剑，与地面撞击出极为冰冷的一声，这是仇豹最后的落幕之声。

推开屋门，屋外的天光有些刺眼，凰若叶只觉自己的眼眶有些刺痛，仇豹死了，这算了却了她一直以来的一桩心事，可他死了，事情却远没有结束。

脖间凝魂玉的冰凉温度让凰若叶有些烦躁的情绪渐渐平息，凰若叶离开这间炎宸晏特意命人准备的屋子后，便前往炎龙族的另一个地方——聚丹阁。

顾名思义，这是一座关于丹药的阁楼。

炎龙族虽不以炼丹为业，族中也没有那么像云栖族那样系统和完备的炼丹体系，但不管种族的强大与弱小，丹药都是不可或缺的存在，所以炎龙族也有自己种族专门用来炼丹的地方。

而聚丹阁中负责炼丹，给炎龙族提供日常所需的炼丹师，大都不是炎龙族人，倒是管理这些炼丹师的人，无一例外都是炎龙族的人。

愿意来炎龙族当“炼丹工具”的，都是看中了炎龙族给予的丰厚报酬，事实上，这些实质性的报酬也确实很吸引人。

毕竟在这个世界里，在蛮界之人看来所谓的“神”，并不是真正的神，他们不得不为了修炼而费劲心力，只有获得更强大的实力，才能拥有更加绵长的寿命和享用更多更好资源的资格。

没有人会嫌自己的寿命太长，况且是这么一群已经拥有在蛮界人眼里遥不可及寿命的人。

而资源，就是提升修为的重要保障。

这足以说明，在这里，各个种族之间并不是凰若叶所看到的那样完全不相容的，有许多种族之间都有互惠互利的措施，种族之中的个体也有选择自己发展方式的自由。

虽然从凰若叶目前已知的情况来看，炎龙族横行霸道，处事极端，但实际上，就算强势如炎龙族，也并不是在所有的事情上都如此不留余地。如果当初云栖族同意与炎龙族的交易，也不会被炎龙族惦记着灭族。

凰若叶来聚丹阁，是因为那些从云栖族运过来的有关凝魂玉的材料和炎龙族准备的部分材料都在这里，继续研究凝魂玉，是凰若叶的任务之一，也是炎龙族对她提的要求之一。

炎龙族对凝魂玉能够储存灵魂的事情显然也很热衷，再加上能够打造出一副新的身躯，让一个灵魂得到“重生”，如果真的成功了，炎龙族将多一项有关重生的成果。

炎龙族的野心不可不谓不大，试想一个种族同时掌握着多种重生的方法，那确实非常恐怖，说不定还能扞动天神族千万年来的地位。

不过，炎龙族的这些心思，凰若叶并不在乎，她能同意继续研究凝魂玉，那是因为这是她自己原本的计划。

炎龙族会提这样的要求，这在她的意料之中。

尽管这不是炎龙族的主要目的。

聚丹阁内的格局和云栖族的丹阁明显不同，这里的一楼大厅内没有摆设任何炼丹炉，所有的炼丹设备都在楼上单独的隔间之内，聚丹阁是给炼丹师炼制指定的丹药、给族人提供所需丹药的地方，并不是用来进行炼丹学习和指导的地方，如此设置，倒也合理。

凰若叶是只身前来聚丹阁的，但当她准备上楼之际，立刻有人迎了上来，是一个看起来彬彬有礼的男人，他显然已经得到了族长的命令，在见到凰若叶时，没有任何质询，一张笑脸迎上来，陪在凰若叶身边向楼上走去。

顶楼的房间很少，一眼望过去只有三四个房门，其中有一间屋子的占地格外大，凰若叶要去的便是这一间专门为她准备的用来研究凝魂玉的场所。

而且，据炎宸晏所说，他还为凰若叶安排了一个助手，相信会对她的研究有所帮助。

凰若叶在进屋后，并没有第一时间看到炎宸晏所说的人，但他听到了屋内一个隔间里传来炼丹的动静。

刚刚与凰若叶一道前来的男人已经退下，凰若叶在关门之后，立刻朝着那间有响动的屋子走去，她总觉得，以炎宸晏那样的口气，他所安排的人或许有些特殊之处。

推开房门，凰若叶看到一个背影，他正站在一张长桌前，桌上是零散的炼丹材料和不知成功与否的丹药。

那人似乎是沉浸在思考之中，并没有听到动静转过身来。

凰若叶并不关心自己的举动会不会打扰到对方，她径直走到长桌的一侧，这个位置就能看清楚桌边之人的容貌。

“你在这里。”淡淡的话语从凰若叶的口中说出，此人果然有特别之处，因为凰若叶见过他。

年轻的男人盯着桌上之物足有数息之后，才后知后觉地缓缓转头，他看清了凰若叶。

“是你。”男人的神情有短暂的戒备，但很快，他就再次放松下来，“原来你是炎龙族的人，怪不得会那么巧出现在云栖峡谷。”

凰若叶微微眯眼，她没有否认男人的判断，看似随意地说道：“我也没想到你已经成了炎龙族的人。”

男人没有在意凰若叶语气中的不明意味，他的视线再次落在了面前的长桌上，凝视了几秒，他突然激动地看向凰若叶：“你到底是怎么制造出生机的？！你是怎么做到的？！”

“无可奉告。”凰若叶冷冷地说出四个字，便不再理会男人有些疯狂的眼神。

这眼神，倒是像极了当初云一鹤见到新品种丹药的眼神，怪不得此人能成为云栖峡谷后辈之中的天才人物，也怪不得云栖峡谷的长老那么重视他，就算代价巨大，也要想尽一切办法将他救回来。

这份对丹药的狂热，就预示了他今后在炼丹上的成就。

只可惜，就算有再大的成就，也不属于云栖族了。

凰若叶虽然与这个年轻男人只有一面之缘，但她忘不了，因为他就是曾经在“重病”状态下将她击晕的人，云栖峡谷的二少爷，云思言。

尽管对云思言还活着这一点没有任何意外，但凰若叶确实没想到会在这里再次看到他，也没有想到炎宸晏会安排他作为自己的助手。

“你们答应过我，会帮我解决这个难题！”云思言固执地看着凰若叶，尽管凰若叶早已移开了视线且将要离开这间屋子。

“是炎龙族的人答应你，而不是我。”凰若叶没有回头，脚步也没有丝毫停顿。

对于云思言，凰若叶没有半点好感，且不说当初他对自己动了手，就说他这幅对云栖族漠不关心的姿态，凰若叶就十分鄙夷。

云思言可不是什么和云栖族关系浅薄的人，他是云栖族谷主的儿子，是云栖族倾力培养的对象，连这样他都能做出背叛整个云栖族，甚至因此差点让云栖族全灭的事情，凰若叶毫不怀疑，若有需要和机会，就算是炎龙族，他也敢背叛。

这种人，实在不值得交往。

凰若叶如今依稀还记得，云清莲当初是如何如何夸赞她的这位二哥的，她提起云思言的时候总是满脸的欢喜和崇敬。

但如今凰若叶所看到的云思言，显然和云清莲的描述大相径庭。

凰若叶能听到身后的脚步声，是云思言追了出来，他不依不饶地跟在凰若叶的身后，反复地问着同一个问题。

被问得有些不耐，凰若叶快速走到屋子另一侧的房间，一踏入房门，她便立即合上门，将云思言将将阻挡在门外。

房门是可以上锁的，一旦从里面关闭，外面的人是闯不进来的。

刚刚云思言所在房间也有这种设计，但他许是一个人在这间偌大的屋子待久了，便没有上锁，方便他前往房间外的公共空间拿取材料。

凰若叶刚刚进屋时就看见了，在那片区域靠后一些的位置，有几排装着各种材料的架子。

外面的云思言又叫嚷了一阵，直到确定凰若叶不会做出任何回应之后，才终于消停下来，随后，凰若叶便听到了脚步离去的声音。

稍稍松了一口气，凰若叶有些不解炎宸晏为什么会让云思言留在自己身边，让他来监视凰若叶显然也太不切实际了。

凰若叶连话都不想和他多说，更不用说和他一起进行凝魂玉的实验了。

不过炎宸晏那个男人，行为举止总是奇奇怪怪，做出这等举措似乎也不足为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