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宠(锦衣卫)

《偏宠(锦衣卫)》

第29章 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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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郁荷再次因琴声渐渐迷失心智后,顾敬就一直站在门口看着她,等着她因琴生心魔,而后将怨气散到他身上。

然而等了许久也不见郁荷有半点恼怒之色,竟是满脸痛苦地隐忍着情绪,似乎只是想控制自己的双手让琴声停下。

顾敬看着她心底不禁泛起些疼惜之感,正想将目光从她身上移开,却见她突然双手紧紧抓住琴弦,用琴弦将手心割破,强迫自己停了下来。

这让顾敬有些惊愕,他来不及去想郁荷生心魔后为何会是伤害她自己,他急步走到她身旁,见她已经昏迷了便将她打横抱起离开琴室。

回到她居住的屋中将她放到床榻上后,顾敬用浸湿的软帕轻轻将她手中伤口上的血渍擦干净,然后放上药粉好生包扎,盯着她看了一会儿才转身离开去找韦南风。

韦南风明白他心中的疑惑,不等他询问就直接说道:“她不恨你,自然不会再因你生心魔。”

饶是顾敬再精于算计,他此刻一时间也想不明白为什么本该越发怨恨他的郁荷,对他的恨意居然还是消散了。

韦南风再次解释道:“在她极度信任你的时候又火速将这个信任摧毁,让她因此对你心生怨恨。”

“当她以为只是个误会生出动摇怨恨的念头时,又用捏造的真相不断去加深她的怨恨,从而让怨恨产生杀念。”

“这个想法是没错,但你还是算错了一点,她上次生心魔时刺向你身后的那把剑,就算我不让人打断她,她也不会真的将剑刺到你身上。”

“不管她是否怨恨你,在她内心深处也从未想过伤害你。”

顾敬虽然神色淡然地听着这些话,但他的内心早已经泛起了惊涛骇浪,他说不出心里的感受究竟是什么。

他只知道,一想起刚刚郁荷极力隐忍情绪的痛苦模样,他的心脏也仿佛被千万根尖细的银针在扎刺,许多年未曾再有过的心痛之感铺天盖地的向他席卷而来。

顾敬突然觉得他这一步路还是走错了,在去蜀地前他之所以会当街将郁荷抱回镇抚司,而后以养病的名义将她留在镇抚司一月,不仅是为了掩护郁荷去了蜀地的一事。

还因为半年前恒帝突然几次询问他可有钟意之人,说自己答应淑妃等他成年之后,给他自主选择意中人的权利。

若是他没有心仪之人,恒帝便要做主为他在京城世家小姐中挑选良配。

顾敬从未关心过儿女情长,但他现在的势力还无法抵抗恒帝的旨意,正因为这件事心烦无措时,他不经意间看见正笑意盈盈地从刑部狱牢大门走出来的郁荷。

他竟鬼使神差地吩咐刑部捕头怂恿郁荷到镇抚司来应募。

在暗中观察她一段时间后,他发现自己好像并不排斥世人会认为郁荷是他心仪之人,便打算利用她来拒绝恒帝想为他挑选良配的旨意。

可他很矛盾,从蜀地回来后他又打算不管郁荷知道他多少秘密,也不管她能不能做到守住秘密,他也要让她离开镇抚司离开京城,不让她再与自己的事有任何牵扯。

但每次看见郁荷,他的打算却又说不出口了,只觉得自己想看见她笑,想听见她各种语气的叫他大人。

他做了五年指挥使,被各种人唤过无数次大人,从未觉得大人这两个字,竟会如此好听。

因此总想再等等,等他看倦了她的笑颜,听腻了大人二字,再让她远离镇抚司这个是非之地,远离他这个沉沦在黑暗中的人。

可因为他的贪婪,导致他有意或无意间对郁荷展现出的不同寻常对待,还是被警觉的恒帝所察觉。

但恒帝在知道郁荷会易容术,又是江湖名门玄清门派的弟子后,生性多疑的他竟觉得郁荷来镇抚司定是背后的江湖势力指使。

恒帝本打算除去郁荷,但看在顾敬的份上,便打算在除夕过后找机会将郁荷留在皇宫,留在他眼皮底下。

顾敬知道这只是恒帝的借口,他明白恒帝在知道郁荷会易容术后,又有些怀疑谢清婉还是没死了。

但他现在的实力还不够与恒帝抗衡,并且接下来半年他要去南疆,他无法确保他离开的这段时间内恒帝是否会突然对郁荷不利。

因此他只能想办法打消恒帝对郁荷的怀疑,让恒帝觉得郁荷只是个很平庸的女流之辈,根本不会有任何威胁。

他知道恒帝身边有一位擅长巫蛊之术的高手,那人喜欢利用药物配合琴声蛊惑他人,从而从别人口中套出秘密。

顾敬知道恒帝一定会用这招来试探郁荷,因此他才会让郁荷学琴。

他本想让郁荷怨恨他从而克服心魔,可他没料到郁荷无论是否怨恨他,在她内心深处都不会真的伤害他。

所以他觉得自己错了,从一开始就不该利用郁荷,更不该一步步将她带进危险。

毕竟她也算是他身边为数不多,甚至可以说是唯一一个接近他,却不对他抱有任何不良目的之人。

一旁的韦南风看着顾敬渐渐变得纠结痛苦的面色,恍然间想起十多年前他为了将顾敬培养成一个无情冷血,为他披荆斩棘的利刃,对顾敬用尽了手段虐待。

但却还是无法根除他天生就藏在骨子里,总会不经意间就展露的善意与温暖。

韦南风为了消除顾敬除了恨以外所有的感情,向恒帝请旨将他送去了南疆沙场,让他经历了五年非常人能忍受的磨炼。

磨炼的结果让韦南风很满意,他终于看见顾敬变成一个从不受任何人任何情感阻碍、杀伐果决心狠手辣之人。

但在顾敬来请求他教郁荷学琴,现在还露出这般痛苦的神情后,韦南风便知道自己还是失败了,败给了一个情字。

他长叹了一声,问顾敬道:“接下来你打算如何?”

顾敬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如何做,只是定定地看着郁荷练习的那把琴琴弦上残留的血渍。

正巧此刻念芸进屋来,禀报说郁荷已经醒了。

顾敬下意识地说:“别告诉她我来过山谷。”

他现在竟又有些担忧郁荷真的怨恨他,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面对郁荷了。

一旁的韦南风却说道:“她恨不恨你又如何?即便她不恨你,但若她因为此事对你心生芥蒂不再信任你,你接下来不是更难做么?”

顾敬于是决定去见郁荷,跟她将事情全部解释清楚。

郁荷正坐在床榻上看着手上的纱布走神,她回想起刚刚昏迷之前看见的身影,她确定那人是顾敬。

她希望他能主动来见她,告诉她这一切都是假的,可她又有些害怕看见他,怕他真如韦南风所说那般。

一时间很是纠结痛苦,便也顾不得手上还有伤口,想去接着练琴,希望能早日完成任务,早一些见到郁平。

刚打开门却见顾敬正站在门口,她一时间委屈愤怒等情绪全部涌上心头,泪水顿时盈满眼眶,她赶紧又想将门关上。

顾敬赶紧走进屋中,满含歉意地笑着说:“你听我解释。”

郁荷将眼泪强忍回去站在原地不动,换上冷漠的神色看向地面,好似全不在意他一般。

顾敬明明有许多话想说,话到嘴边又不知该如何说起,便只简明扼要地说:“这一切都是我考虑不周,不该为了让你学琴成功而出此下策。”

他说完便没了下文,强作镇定并不想让郁荷发现他的忐忑紧张。

他的话却不是郁荷想要的答案,她现在在意的是他让她学琴,是否真的是因为觉得她是最合适的刺杀人选。

只要她知道让她学琴的真实目的,那么她自然可以选择相信这一切都是假的。

她见顾敬不再说话,本想直接问,但想想还是忍住,她不知道当真相不是自己所期盼的答案时,她是否真能承受得住。

而顾敬已经打算不让她再学琴了,他不想让她接着受练琴的罪,便决定不告诉她让她练琴的目的。

他于是说道:“郁将军去诏狱只是因为圣上下旨彻查所有武将,我奉旨行事罢了,我已经让他回家,并将郁府也解除封闭了。”

“你不必再学琴了,待会便离开山谷回京吧,往后我做事之前,定会与你商量。”

郁荷虽还是没听到他说出练琴的目的,但听他说可以不必练琴了,便决定相信他的话再赌一把,赌他所做的一切都真的是为了她好。

但她不怨恨他了,并不代表她已经不生气了,他这次的行为让她幼小的心灵受到了严重的伤害与折磨。

她绝不会轻易原谅他,甚至还想让他也尝尝这种煎熬与痛苦。

她将自己的表情变得更加冷漠无情些,对着顾敬虚行个礼,问道:“若是民女能学会琴成功完成任务,能否看在民女为您效命过的份上,放过民女父亲与郁府之人?”

学琴都学到这个份上了突然不学,那她因为学琴而受的辛苦岂不是枉费,白遭罪一场。

顾敬见她态度这般冷漠,还自称民女想接着学琴,便知道她已经不相信他的话,顿时心里很是苦涩,一时间竟不知道该如何让她原谅自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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