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猫，是吃了贵妃赐下的东西才变成这样的。”

惠妃的声音听着好像不大，却特别地清晰明亮，更是意外地覆盖了所有人。她的这番“仗义直言”显然出乎所有人的意料，整个宴席会场忽然安静了一秒，符琉璃的身体更是肉眼可见地僵住了。

几个呼吸后，无数细碎的声音同时响起，似乎众嫔妃这时才品味出对方这句话的内涵，意欲私下交流意见，不敢太过大声，偏偏讨论的人多了，这声量也提高了，于是这声浪又突然降了下去，显然不是所有人都敢挑战皇贵妃的权威。

林万一倒是没有留意她们的讨论，他在惠妃出声时便看向对方，这位异国公主一如往日那般高贵冷艳，只是不知道她是因为右边人太多、没有她的位置，还是觉得左边清静，她所选择的座位竟是在左边。

惠妃察觉到“唐漪”的视线，轻轻地点点头，立体而美艳逼人的五官没有透露出其主人多少情绪，似乎刚才那一番话只是她随口而出，没有多做思量。

林万一不知道惠妃在想什么，她能说出那番话，就代表她一直关注着“唐漪”这边，他不清楚对方是觉得“她”身份的变换很有意思，还是真的只是恰好看到，更无法得知她主动说出“真相”是不是怀有唯恐天下不乱的意图。

不过，惠妃代替他说出这句话，倒是帮了他一把，给他加了一层薄薄的玻璃，让他没有当场跟皇贵妃直接对上，彻底撕开脸皮——这对于惠妃来说，却是不痛不痒，毕竟她身份特殊，是皇朝和帝国和平的象征，没有人敢亏待她——除非想要天下大乱。

惠妃简简单单的一句话，杀伤力却特别足，抱着死猫的符琉璃，已经整个人都变得不知所措，看着想要把白猫放下，却又没有行动。

而被惠妃点名皇贵妃依然端坐着，表情淡然，好像什么都没听到似的。不过，她接下来的举动表明，她听得真真切切——“来人，去请太医首席过来检查检查，令所有负责今日食用之事的宫女太监留在原位，不许妄动，保持御膳房现有的一切不变。”

她身边的一名贴身侍女满脸严肃地退下，显然是按照皇贵妃的吩咐去办事了。在场的嫔妃听到皇贵妃开始下令，声量亦是渐渐小了下来，等到皇贵妃说完，已经没有人继续交头接耳。

皇贵妃好像没有把其他嫔妃的反应看在眼里，她直直地看向林万一，用平淡而正经的语气对他道:“唐美人，此事本宫会给你一个交代！”

林万一看了看符琉璃以及她怀里的死猫，才望向皇贵妃，略一沉吟，回道:“我……咳，自是相信贵妃娘娘会给出一个让大家都满意的答案。”

皇贵妃微微颔首道:“自然……在太医到来之前，还请各位暂时留下……”

“王家姐姐。”容妃突然开口打断了皇贵妃的话，她从符琉璃跑去找猫至今，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一动不动，也没有加入到“皇贵妃疑似通过炖品给唐美人下毒”的私下交流中，如今皇贵妃开始安排事项，却有了别的打算，“如今的情况，姐姐不打算派人跟陛下说一声吗？”

皇贵妃终于挪开了一直放在“唐漪”身上的目光，转投到容妃身上，她反问道:“此事是否如众位妹妹所思所想，依然未定，为何要麻烦陛下？”

“妹妹也是为姐姐着想……”容妃满脸愁容，“此事牵涉到姐姐身上，而派出办事的人也是姐姐手下，只怕届时有人不服，对姐姐名誉产生影响。”

皇贵妃嘴角微微一弯，似是笑了笑:“妹妹提醒的是，不过本宫还是决定在太医查出缘由后，再决定是否麻烦陛下。”

见容妃张口欲言，皇贵妃又道:“妹妹如此为本宫着想，本宫只好厚颜劳烦妹妹遣人一共监管那些个有嫌疑的宫人了。”

容妃原本想说的话被堵回去了也不恼，听皇贵妃这么说，她也应下了，还转头把惠妃也拉下水:“惠妃也一起吧。”

惠妃无可无不可地点点头，摆了摆手示意自己的陪嫁侍女下去安排。

又下去了几个人后，寿宴现场一片寂静，气氛变得有些诡异。作为当事人之一，林万一想说些什么，但又觉得自己夏姬八说，要不就得罪人，要不就是把自己的不足给暴露光了，于是只好闭嘴不言，跟随大众，保持沉默。

就在这让人窒息的沉默中，太医院的首席太医跟着一名宫女来到现场，给皇贵妃她们行过礼后，便投入到“法医”的工作——虽然对象是一只猫。

此时，符琉璃已经将白猫放在地上，退回她原本的位置，只是脸色不太好看，视线在皇贵妃和林万一之间徘徊，眉头皱得紧紧的，好像有什么未解的难题。

林万一没有再留意符琉璃，他饶有兴致地观察着太医的检查。这太医似乎是个熟手，工具齐全不说，办事的速度还特别快。只见他对着白猫的身体敲敲打打，检查口腔，然后将其开膛破肚，完了就检查被吃过的鸡肉，检查差不多流干的汁水，就连炖盅也没有错过。

最后，太医得出结论，向皇贵妃拱手作揖道:“回贵妃娘娘，白猫的确是因为吃用带有毒性的鸡肉而中毒身亡。”

此言一出，在场嫔妃神色各异，如容妃这等不太畏惧皇贵妃威严的人，甚至直接看向她本人。而皇贵妃的神色也明显变得严肃起来，招手找来一个宫女:“去，把这里的事情告知陛下和太后娘娘。让人把相关人员一个不落地带到这里，切记不可破坏御膳房留下的事物。”

宫女应声退下，皇贵妃朝众嫔妃正色道:“此事尚不明朗，证据似是指向本宫。先前崔家妹妹说得对，本宫应该避嫌，在等到陛下或太后娘娘的回应前，吾等便在此静候吧！如果陛下和太后娘娘不打算干涉，便交由容妃和惠妃共同审理……如何？”

容妃微微福身道:“遵令。”

惠妃则道:“还是等陛下的消息吧。”